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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3-19 21:04
鄌郚总编

山东巡抚丁宝桢墓志铭

  皇清诰授光禄大夫赠太子太保四川总督丁文诚公墓志铭
  朝邑(陕西同州府朝邑县)阎敬铭撰
  同治七年(1868)春,捻匪张总愚拥逆(背叛者,指捻军)数万,自晋而豫,渐犯畿疆(指京城核心地带),北蹂定州(定州直隶州,在保定西南,位于河北省,清属直隶省管辖),歘(快速)及保定,势且燎原,去禁辇(指紫禁城)仅二百里。朝廷震动,至(导致)遣宿卫(值宿守卫)之旅,出国门备寇。
  当是时,(捻军)有越境(之举动)。(就任山东巡抚刚一年的丁宝桢)闻警,炳烛(意味着连夜研究)会军僚(参谋长之类),号所部骑伍(马队)兼邮(以二倍传递公文的速度)入援,一日夜数百里,猝出贼前。转战雄(州)、任(丘)、深(州)、祁(州)、高(州)、肃(宁)之交,复(收复)饶阳城。倥偬(纷繁迫促)之际,其他将师多得(被朝廷)诘让(诘问斥责)。而(丁宝桢所率马队)一军北上,首先奋勇,勇往迅速。保卫近畿之褒不绝于驿,诏(奖谕)凡七下,声赫中外,则山东巡抚丁公也(丁宝桢这次系主动出击,没有朝廷指令,而且是跨境作战,本不属其职责范围。1868年7月10日,丁宝桢获赐太子少保衔,并赐予一等军功)。
  八年秋,有楼船衔尾自潞(北京通县以下的北运河)津(天津)来,溯运河南下(此前,安德海由通州船行出京到天津,进入直隶界,沿运河招摇进入山东德州地界,而其打前站的人雇用20多车辆,沿故城县进入山东,直隶官员无一盘问,而直隶总督是曾国藩。丁宝桢这种恪尽职守的举动在当时的官场异常罕见,属“没事找事”),旗缯殊异(旗上绣的图案为一日形,一三足鸟,十分怪异),侣偮(人多貌)都甚(相伴随的闲杂人等甚多),力人(力气大的人)、健师(或为镖师,安德海行列中有保镖一类的人员30多)、歌儿(卖唱的)、浮屠(和尚)诡处其间(诡异地都在船上),夺观(运河两岸的视线都被吸引)骇闻,嘶呼佚扬(吱哇乱叫,十分放荡)。所经为之(看到这样的所作所为),下无敢彂(同发,告发)者,盖安得海以太监称有密遣(有机密差遣)。而山东巡抚执而鞫之(抓住审讯),谓大臣未闻有命,汝曹私出,制令所无(大清没有这样的制度),必诈无疑。奏言置于法(处死,其同行太监为绞刑,安德海亦当为绞刑),亦丁公也。
  公讳宝桢(1820-1886),字稚璜,贵州(大定府)平远州人。曾祖考公俊,生员(秀才),祖考必荣,四川昭化县知县,考(父亲)世棻,镇远府学训导,祀乡贤,以公封皆光禄大夫。曾祖妣李,祖妣黄,妣(母亲)谌、魏,皆一品夫人(是朝廷给予的特殊礼遇)。乡贤(指父亲丁世棻)四子,公第三,魏夫人出,少能文,有操略(操守和谋略)。道光二十三年(1843)举于乡。咸丰三年(1853)成进士,改庶吉士,会母丧里居(回籍守制)。
  遵义杨漋嘻(前为三点水旁)造乱,蔓(波及丁宝桢家乡)平远。公起,毁家练乡兵,众始难之(族众诘难他),公曰:“贼至家,岂吾有耶(还能有我们吗)?”募壮士,出奇计,战渐及远。漋嘻平,当事(指贵州巡抚或大定知府等)奏留公,黔军给其储。朝廷嘉公,行间除编修,异数也(在行伍期间任命为翰林院编修是特殊礼遇,虽说不是一个常态化安排,但有一个前提,必须是进士出身)。公之能军(以文人而能统兵打仗),自此始。
  既简(升任)湖南岳州府(岳阳)知府,遣所练待饷金十余万(被差遣筹措军饷),筹者以为忧。公取五百(自己拿出五百),集(集合众人)而谓之曰:“遭时变乱,累父老子弟协力捍闾里,恍惚十年(太平天国自1851年起义已十年),死者已矣,余与诸君幸无恙,今被命将行,库馈不给(府库匮乏没有那么多钱),其何以堪视(不忍心看到)诸君徒手归(指那些军士拿不到军饷)?”则皆泣下,曰:“公破家急难,吾众亦以义起,必有求乎?公行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公亦泣,即日而别。盖供亿(所供济的东西,这里指军饷)之(这里是用之的本意,生出,指支出)少,解旋之易(公家拿出来的银钱不多,而解决问题又这样简易快速),军兴(征集财物以供军用)以来未尝有也。
  抵岳州,粤贼石达开方寇楚(攻打湖南),而陈玉成由金陵(南京)上窜鄂(湖北,湖北对于湖南而言为上)渚南岸,州县尽陷贼,岳不守(被攻占)者四(次)。公至,以死誓,方略坚密,民悉返,城以完。越岁(第二年)为同治元年(1862),调长沙(知府)。尝值(曾遇到)客军数千,将不在,鼓噪来。公请于大府(指湖南巡抚等),贷发三万金,斩其倡(带头闹事者)五人,顷刻而定。
  旋擢山东按察使,晋布政使,跻(升任)巡抚。始至东(山东),用兵者六年(至1868年),善恤将士,能推有功。贼往来剽忽,公乃卷甲(不穿铠甲,轻装疾进)穷驱,人乐为之急。又锐于乘势(善于乘势而动),不主画疆自守(画地为牢),而与跨壤诸连帅和衷戮力其后(指前后左右截击),诸军会聚,先后歼群贼任柱、赖汶洸、张总愚等。逆酋悉平,皆于山东。
  中原肃清,暇(得闲)尝东登蓬莱,叹息而返。于是,尽整吏治,厲(严厉要求)僚属务持大体,不为刻溪(不做苛刻的事情),而器量恢豁(宽宏豁达),廉刚有威。苟遇暖冘(犹豫不定)之夫,猥缓之政,则必痛摘深剔。事之所系在国与民,则必行其志而后已。
  黄河入东,其始决侯家林及贾庄也,东南几为泽国,群工集议,莫敢当。公慨焉,自请植立沙干冰雪中,费不半原估,卒以集事(成事)。抚东(巡抚山东)且十年,吏治称于天下。
  光绪二年(1876),擢四川总督。公在东(山东)久,故视蜀中百务皆窳(粗劣)堕(毁坏),崭然(高峻突出,簇新鲜明)设施(指采取坚决有力的施政措施),人不能堪(官员们受不了),谤至京师(告发到朝廷)。朝廷知公深,不为动。公得毕其力,无巨细必举,复都江故堤,还民田数十万亩,裁减夫马,民困大苏。川盐久弊,利官胥,国家岁失成利百余万,公创滇边黔边官运法,悉收复之。
  计自通籍(开始做官)至兼圻(管两三个省的总督,当时四川总督只管一省),初治军旅,继任封疆,迭以殊劳,赏孔雀翎,一品冠带,太子少保,紫禁城骑马(实为在紫禁城可以坐轿子,这是一个非常高等级的荣誉)。恩大宠渥(浓厚。碑刻版为浓,有点口语化,渥更文雅),功伟绩张,而未尝以一好自娱、一息弛(放松)学问(指没有不良嗜好,点滴时间都在钻研学问)。凡有兴革,不避怨嫌。奏议谘牍,动数百千言,不手假于人(这一条足见其水平和功力,文武全才之文的一面)。其皭然(洁净纯白的样子)不欺,其毅然不挠(指百折不挠的精神状态),其知有国而不知有身,其天性然也。
  督川亦十年,光绪十二年(1886)四月二十一日薨,春秋六十有七。遗表闻,九重(朝廷)悼惜,赠太子太保,予谥文诚,赐祭葬,祀贤良祠(祠在京城),并建祠山东行省(其家乡贵州亦建专祠),朝廷亦知公于山东朱邑之桐乡也者(不明其意,请方家指教)。
  初,公夫人卒,黔乱不获归,请于朝,葬山东历城县华山之阳。至是有诏,仍葬公于东。丧之归(济南历城),郊野祭吊相属,奔者、望者、悲者、叹者,则有述轶事者曰:“公始至东,忠亲王(僧格林沁)方蹙(局促,压缩)淄川贼。王向见督抚(总督巡抚)两司不设坐,公(丁宝桢当时刚升按察使,三品官,级别比总督巡抚差得多)至门谓:“同役国家事(都是朝廷命官,共同为朝廷做事,无私利私求),坐则见,不然勿通!”左右大惊,王闻之,遽(急速、惊慌)加礼焉。闻者称公并贤王也,其实微公无以成王之贤也。然以余观,公生平处大事无所趋避多矣(阎敬铭与之共事多年),此又足道哉(这根本不算什么事)。
  公娶谌夫人(丁母亦为谌夫人,似乎有家族世代联姻事。二品以上官员正妻称夫人,续妻则无),男子五(儿子五人),体常,山西河东道(道员),体勤,直隶永平府通判,体仁,候选知县,体成,光绪九年(1883)进士,刑部陕西司主事,俱嫡出(谌夫人生)。勤、仁、成先卒。体晋(应为庶出),恩赏郎中(奏稿载只列五子名,未列职位)。女子五(女儿五人),适(出嫁)黄桂棻、适陈洵庆,俱嫡出(谌夫人生),适吴以业,未字(尚未许配)者二(后三人为庶出)。孙四,道源、道源、道津、道敏,俱体勤出。以公故,旨均俟及岁(18岁)引见(一般会授予官职)。
  公薨之次年(1887),体常(与体晋千里迢迢将父亲丁宝桢的灵柩从成都运回济南)等将以九月二十五日(距去世已一年五个月)葬公于前阡,而以铭幽之文(墓志铭)不可缺也,乞敬铭为之。于戏(感叹词,犹于乎,呜呼),余忝(谦词,有愧于)知公,公之德不以人言(得由老天爷来说),充歉者也(非常抱歉),虽不文,又焉辞(我虽然没有文采,又怎么能推辞呢)?
  铭曰:万物自柳之浮萍,贤者自松之茯苓,巨人自人之列星。噫嘻文诚,惟公之生,其气英英,惟公之没,遗书在阙,其光烈烈,川亦匪遥,山亦匪高,惟公之灵,驱澜亘霄,孰黔之西,孰鲁之北,其精在天,是安其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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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敬铭(1817-1892),字丹初,1845年二甲2名进士,陕西同州府朝邑县人,自1861至1867任山东巡抚,曾严厉处置山东“黄崖案”,与丁宝桢有五六年的交集,相知较深,丁宝桢是其左膀右臂,由其作志铭,恰如其分,非常适合。
  应该说,丁宝桢墓志铭有两个版本,一为《丁文诚公奏稿》载墓志铭,一为墓志碑刻,两者略有出入,比如说,墓志碑刻载有下列内容:“赐进士出身光禄大夫东阁大学士管理户部事务朝邑阎敬铭文,赐进士及第奉直大夫翰林院修撰上书房行走闽县王仁堪(光绪三年状元)书丹,赐进士及第奉直大夫翰林院修撰上书房行走潍县曹鸿勋(光绪二年状元)篆额。”一块墓志,同时请到两位状元书篆是十分罕见的,也印证了丁宝桢的崇高地位。本文主要从《丁文诚公奏稿》墓志铭,由于碑刻资料详细介绍了丁宝桢儿子的职位,具有资料和考证价值,本文亦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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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22-03-19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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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宝桢是山东历史上少有的政绩卓越的主官,文武兼备,不畏强权,勇于任事,主动作为,敢作敢当,国之干城,同光中兴名臣。“天下知与不知,靡不想往风采,同声折服,无异词。”他虽然多次受到降级处罚,但为国立功的诚心不改,绝不世故圆滑,功绩历历可观,彪炳史册,他在四川总督任有很多善政,但最光辉事业的顶峰则在山东,典型事迹有二,一是剿灭捻军,这是大清国战神僧格林沁都没有完成的事业,二是诛杀安德海,这是举国大快人心之事,两宫太后坚定支持。如果说有三的话,那就是整顿山东吏治,只是这个动作虽更具深意,但没有显扬之看点。丁宝桢死后没有归葬老家贵州平远,没有埋葬在做官的终点站成都,而是安葬于历城华山之阳,足见他对山东对济南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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