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脚
宝通中学 张燕
清明时节雨纷纷。阴云笼罩，北风横扫。踏着湿漉漉的荒草枯茎，我来看你了，娘！
抬头东望，是东岭；向西俯视，是西洼。四十年来，你用脚丈量着围着村子的几百亩土地，哪条小路没有留下你的脚印，哪块土地没有品尝你的汗水？
娘，你的脚步怎么那么快呀！中学时的暑假里，每天早上的三四点钟，你就在床边叮嘱我:“燕燕，我和你爷去菜园拾掇菜了，你待会去时再拿着两根袋子。别忘了！”我迷迷糊糊地答应着，然后又睡着了。忽然头脑一激灵，猛地坐起，慌慌张张起床。你和爷去菜园收拾赶集卖的菜，却总舍不得早叫我和弟弟。我们五点多钟赶到菜园，你们已经收拾了一大半。于是，等把菜都收拾好，送父亲去赶集，我们再回家做饭、吃饭、上坡干活。
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头上那顶遮阳帽的阴凉也丝毫不起作用，汗水顺着额头流进脖子，加入到前胸后背的汗流中，缓缓流下。可你好像感觉不到炎热。锄地，我锄一垄，你已经锄完两垄。施肥，你刨完了坑，我才放了一大半坑的肥料，你又回过头来，“蹭蹭蹭”，左一脚，右一脚埋起坑来。
终于，计划的活干完了，已经12点多了。于是，我们俩分别扛着农具往家走。我又热，又累，又困，肩上扛着锄或钁头，两眼已经睁不开，迷迷糊糊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间小路上。你已经匆匆走了老远。
等我回家，你已经和面、调馅、包了大半盖垫的水饺。
娘，你的脚步还是那么急匆匆吗？您这一辈子没有学会骑自行车，行动全靠一双脚。春夏秋的早晨，天蒙蒙亮就起床，屋里屋外一通打扫。然后，急匆匆上菜园收拾父亲要赶集卖的菜。七八点钟赶回家，边做饭边喂猪。猪吃饱了，你才匆匆吃饭。然后匆匆上坡干活。一家四口人的庄稼，全靠你一年到头的侍弄，锄地，浇水，施肥。忙于菜园的父亲也只能在种收时帮忙。中午，大家都在午休，闲不住的你怎肯躺下？趁着这个工夫，你又到挂念的地里去看看庄稼的长势，比较一下我们家的庄稼在哪方面还不如人家，瞅空再向人家讨教经验。下午，又是地里的一通忙活。忙到天黑，先炒菜，劳累的父亲喝酒解乏。你呢，那双脚又丈量开了院子。往灶里塞把柴火，熬着粥；又赶紧拌猪食，伺候那两头嗷嗷叫的猪；瞅空撒把粮食，“咕咕”地呼唤点数那几只鸡。这些可爱的动物都安顿好了，你才坐下吃饭。吃完饭，已经9点多了，大家围坐着看电视，坐下来的你却坐在凳子上打起了瞌睡……
结婚后，每个周末回家，你经常不在家，我就自己打开家门，进屋干点瞅得见的活。一阵农具碰撞和你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你满怀歉意的询问声传来:“燕燕，来了老时节（好久）了？”至今，这一幕总还时时浮现在眼前。娘，你明知女儿要回来，就不能在家休息半天，等着女儿？
娘，你的脚还疼吗？常年的不停顿的劳作使你的脚拇指外翻日甚一日的严重，核桃大小的突起不时给你带来阵阵疼痛，但你却从来都是轻描淡写。当遗传了你的脚型的我也开始疼痛，才深深理解你的痛苦。
夏天，你的脚上、腿上总会长豆粒大小的脓疱，红肿，发痒，溃烂，血迹斑斑。你总说自己皮肤不好。现在，我才明白，那是湿毒作祟。初秋的早上，你踏过丛草去菜园干活，那晶莹可爱的露珠就是罪魁祸首呀！
你躺在床上后经过搓洗后的拇趾关节鼓鼓着，褪却老皮后的脚日益变得娇嫩，如同婴儿般的红润，但脚板却还是那么的僵硬。
娘，你劳累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安稳地休息了。在那个世界，不要再急匆匆奔走了。有什么需要就托梦告诉我，女儿好想跟你聊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