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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4-12 13:48
鄌郚总编

王云宽抗日回忆录

  王云宽抗日回忆录
  我叫王云宽,今年72岁,是平度市万家乡南八屯的小王家村人。回忆四十多年前的抗日战争时期,日伪军相勾结,把我抓去日本做矿工长达17个月之久,受尽了日本法西斯的虐待和凌辱。那种去国丢家的苦滋味,真是难以言表。幸亏1945年“八一五”日本侵略者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胜利,否则,我怎能再回国还乡、见到亲人呢!
  在平度南乡,提起俺南八屯来,人们并不陌生。所谓南八屯,指的就是平度最南边,胶莱河以北偌大一片洼涝盐碱地中,坐落相近的八个村庄。它包括小王家、于家、任家庙、程家、傅家、李家、田家和初家,方圆不过20平方华里。或许是为了“团结求存”吧,在同天灾人祸的长期斗争中,八个屯的人民群众总是齐心协力,亲密无间。这在抗日救国斗争中更好地表现出来。
  抗日战争时期,我们南八屯周围布满了日伪顽据点:北面大万家和南面刘家口子,分别驻有国民党鲁苏战区第四纵队的人马;西面李铁家驻有国民党地方游击队蔡晋康部一个营;东南辛庄驻有冷冠荣部的一个连,他们先是国民党地方游击队,后来正式当了汉奸。这些敌据点中,离南八屯最远的刘家口子,也只才七八华里,形成一个里层包围圈;十几华里以外的日伪顽据点,北有寥兰,东有兰底,西南面则有姜庄、亭口等等, 又形成一个外层包围圈。日伪顽同流合污,相互勾结,烧杀抢掠,蹂躏百姓,南八屯更是他们的眼中钉。
  1941年,中共平南工委建立。在党的领导下,群众性的抗日救国活动迅速展开,至1942年秋,围绕南八屯的一些杂七杂八的日伪顽据点被全部拔除,以南八屯为中心的小片抗日根据地开始形成,并日益巩固和扩大。南八屯这个名字亦即从此传扬开去。
  在党的教育培养下,1942年秋,我被推选为村长。于是,我首先组织起村自卫队(民兵前身),由于希亭和于希全负责,联合任家庙村的任锡臣和任锡顺、于家村的于海亭(时为高平路五虎将之一)、傅家村的傅兰洪、李铁家村的刘述堂等,一起反“扫荡”,抗击日伪顽军。这年农历十月的一天,四纵队王尚志部的便衣队长朱瘸子(不知其名),带领一百来人,来我南八屯一带抢掠,刚走到程家,任家庙就敲钟报警,八屯群众一齐冲出。于家村的于海亭手擎铡刀跑在全村人的前面;我和俺村于希亭挺着扎枪、端着土枪打头阵,号令大家一齐冲杀;其他各村的群众也都一齐呐喊杀来,把朱瘸子的百把人吓得掉头就跑,我们一直追至十多里外的张家坊村前才收了兵。驻在兰底的伪军冷冠荣部见此,竟毒辣地使出了另一手——派便衣队长纪修山(邻村纪家人),偷偷潜入俺村把我和于希全二人绑架到据点作要粮逼款的人质。当八屯群众得知此事后,在干部带领下,立即去纪家村捉拿了纪修山的一家老小扣押,并提出以质对质,以牙还牙,冷冠荣只好乖乖地将我俩放回。不久,我便由陈玉明同志介绍,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此时,南八屯一带群众性的抗日救亡活动更加活跃。
  1943年6月的一天,平度城的日伪军几百人,沿高(密)平(度)路两侧南下“扫荡”,中午时分,到达了南八屯。鉴于敌强我弱,力量对比悬殊,我们事先组织好群众转移,只留下少数民兵同敌人打“麻雀战”,使敌人防不胜防。当敌人刚来到任家庙村头,躲在隐蔽处的该村民兵任锡顺迎头就是一“老母猪炮”(即大抬杆土炮),及至敌人冲上来搜索时,他早已躲得无踪影了。当敌人行至俺小王家村边时,我喊一声“打”,就是一个排子枪,及至敌人散开并抢占了村后茔盘,准备向俺施展火力时,我们又转移了。随后,敌人进村搜索,隐蔽在夹墙里的民兵王典祥看得一清二楚,他待日军集合时,悄悄顺墙根摸上去,不偏不倚,将一颗手雷投向敌群爆炸,只炸得日伪军哇哇乱叫,可又到处搜不到人。事后,发现地上留下了两摊血污。
  同年8月的一天,冷冠荣部的便衣队王队长,带领四十多人来俺小王家抓人抢粮。俺村群众发现后,立即全体集合,组织抵抗,硬是把来敌赶出村外。但当他们看清只我们一个村(当时共38户)在孤军战斗时,就又进行反扑。可是还没等他们走近村头,附近村庄的民兵一齐前来支援。枪炮(土)声、呐喊声响成一片,敌人吓得狼狈逃窜。此后,我们这一带的民兵,还联合起来主动地向日伪顽进攻,去高平路破路、掐电线、打日伪军的过往汽车,还经常在夜间到兰底等据点打扰乱……以南八屯为中心的这片抗日根据地进一步巩固扩大,成为我南海地区和平南县抗日民主政府机关、部队的经常驻防地。
  1944年3月19日晚上,平南县公安局耿书乐等同志押解着两名犯人驻进俺小王家村,其中一名是驻兰底据点冷冠荣部郭子勖营长的姘妇之母。耿书乐同志讲,这是为反“扫荡”所采取的化整为零的紧急措施,并要我们提高警惕,协助做好看押犯人的有关工作。我心想:日伪顽总是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的,趁日伪“扫荡”之际,驻兰底的冷冠荣部必将兴风作浪,不可掉以轻心。但此时正是春天,漫坡一棵庄稼还没有,在这洼涝一片的地方去哪里找个隐蔽地呢!经过与耿书乐同志反复计议,最后决定到离村七八里外的“蚂蜡沟”去。那里台田沟较深较宽且多,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于是,我们不敢久待,为提防日伪军拂晓包围袭击,连夜由我带路,立即把犯人押往那里隐蔽;待天亮看看没事,再回到村里。如此夜出昼归,到第三天,即3月22日清晨,睡台田沟又熬过一夜的我们,刚要站起身来押犯人回村,忽然,远远发现白沙河堤上有几骑自行车在疾进。我们马上意识到:不好,可能有敌情!于是,我们又原地停下来,想弄清情况再说。我因连续几昼夜的劳累,一坐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耿书乐同志轻轻踢了我一脚,说:“快!犯人楚锡禄逃跑了。”我一骨碌爬起来朝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可不,此时已跑出有三百多米远。因为有大股敌人正朝这边开来,我们人不能追,枪不敢打(怕暴露目标),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逃跑了(此人犯有通敌罪,后来,终于被我们击毙)。
  情况很快弄明白,来的正是驻兰底据点的伪军冷冠荣部。他们配合平度城日伪军“扫荡”,又想出来拣“洋捞”了。根据当时情况,我们决定把另一名女犯人也扔掉,准备顺着台田沟转移到别处去。可是还没走出多远,敌人的骑兵已绕路奔到我们前头。敌自行车队也已经跟上来,右侧的大队步兵也呈弯月形包抄过来,情况十分危急。耿书乐同志吩咐说:“敌我力量悬殊,不可硬拚,要迅速疏散隐蔽……”于是,我顺沟底边走边埋藏好枪支和身上所带的有关物件,并顺势跳进一眼没腰深的旱井里。只一霎,有个敌兵走上来用枪指住我,问我有几个八路,都到哪里去了。我不说,他举枪就朝我肋下捅了一刺刀,鲜血随之涌出,至今尚留有疤痕。接着,又有个敌兵走来,把我捆绑起来,一直押到冷冠荣部临时建立起的辛庄(现属万家乡)据点。  午饭后,敌人要提审我,有两个敌兵把我押到一所房里。我一眼见到这房内正北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和厚厚的一摞烧纸,不用问,一定是准备挖我的心给已死去的伪镇长祭灵的。因为伪镇长刘振君几天之前不知为什么人所铲除,他们一直不肯善罢甘休。一会儿,有个什么蒲营长走进来问我:“刘镇长是不是你们杀害的?”“你们村都有谁是共产党员?”"谁是自卫队的负责人?"“共有多少条枪?”等等,我一概回答“不知道”。于是,他们就惨无人道地给我用刑:先是点燃两扎香烧我的两上夹肢窝,直烧得皮肉焦糊,吱吱作响(至今还留有5处伤疤)。见我仍不肯招认,就又给我坐老虎凳——将我的两条大腿绑在一条长板凳上,上身背依在墙壁上,又有两个当兵的用细麻绳拴住我的两手拇指用力提拉着,然后就在两脚的脚后跟下面不断地垫砖块,一块、两块……边垫边问。反正我豁出去了,什么也不说。当给垫加到第四块砖时,他们就用布把我的眼睛和前额扎紧起来,是防备我的眼珠会鼓出来。垫加到第五块砖时,我已昏死过去……
  接着,他们用凉水把我喷醒过来后,就要拉到伪镇长墓前挖心祭灵。辛庄的群众闻知,都一齐前来跪地求情。其中,特别有伪镇长的儿子一再证明我是好人,说他爹不是我杀的,要求不要对我开刀。说实在的,我深知辛庄的群众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我们两村相隔不远,亲戚道里的都很要好,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另一方面也怕为此伤了两村的和气,产生严重恶果。就这样,我没有被杀害,于当天过午,被押解到冷冠荣部的大本营——兰底据点里。
  第二天,由冷冠荣部的政训处主任楚家驹(字鸣千,今宅科乡长岭庄人,1963年病逝于青岛)提审我,还是那些内容,我自然一概不予回答。敌人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派砖西丘伪镇长刘希顺前来利诱我说:“你若肯在这里当兵,一切保你无事;否则,就把你交给日本人发落。”我乍一听,心里在想:好,反正你们也钻不进肚皮里看,我暂时答应当兵,那时就容易找机会逃跑了。于是,我就回说:“好吧,让我考虑一下……”可是,他们就像猜透了我的思想一样。第二天,刘希顺又来对我说:“你既然答应当兵,就要把全家都搬来……”我一听火了:“挂连家里干什么?我坚决不当兵!反正这百多斤豁上啦!再过28年又长这么大了,就随你们的便吧!”敌人见我铁了心,就通过串通勾结,于这年的农历三月二十六日,把我和一起被虏来的耿书乐、张化雨、姜吉亭等人,用汽车押运到平度城,交给了日伪军,被砸上手铐脚镣,投进了监狱(即现在的平度人民会堂的西南隅地方)。事后得知,原来是冷冠荣与侵占平度城的日军做了一笔交易——用我们几人换取了4挺轻机关枪和4箱子弹。
  日伪监狱里的人塞得满满的,躺都躺不下。屋子里潮湿阴暗,臭气霉味(大小便都在里面),熏得人们连气都喘不过来。难友们传闻说:“进了平度城日伪监狱,休想活着回家去。”我前后被关在这里62天,家中千方百计捣鼓钱赎我,最后连牛都卖了,也没济事。那时,我母亲已53岁,每隔六天就跑来给我送一次干粮,希望能借此多见到儿子几面。可是十之八九东西丢了,人被赶回。直到用钱买通了看守,母子才好不容易地先后见了两次面。据闻,彼时组织上也在一直通过伪粮站人员做我们的营救工作,但也未能成功。
  这年5月28日早,我们56名难友,就被分押上三辆卡车。每辆车上都有几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押车,车棚顶上各架设着一挺轻机关枪,射手伏着身子始终做着预备放的姿势,真是杀气腾腾。这天适逢高戈庄集日(今张家坊乡属),我们原打算等汽车途经集市时,乘乱跳车逃跑,但在此时,大家却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我们都被长期监禁,人人的手脚很不灵便;而且,这天早晨他们又没给饭吃,此时,经汽车一颠簸,个个连坐的劲都没了,即便能跳下车去,也很难逃出魔掌。大家相对无言,难过极了……
  到高密车站,我们被圈在附近一个用铁蒺藜围成的空场内,四周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日本兵。这时,我们一天没吃没喝了,个个已是饥肠辘辘、疲倦难支。幸亏有位城西艾家疃(今李园乡属)的老乡给予了接济。他买下了112个火烧,并请卖者走进去亲手分给每个人两个。这位老乡头戴礼帽,身穿长袍,一副买卖人的样子。有位名叫杨文明的难友虽和他同乡,但只知其人而不知其名。
  当天,我们又从高密坐火车到了青岛,被押解到大港保安站。这里也有日军看守,戒备森严。第二天,就给我们换穿了服装——每人一身白衬衣、裤,一身黑制服外衣,另外每人还发给一套被褥,连吃饭也一日三餐有人送来。大家都知道这是个不吉之兆——我们又将被发往日本或别处去了。有两名难友在此溜了号,我们都为他俩庆幸。
  在此只住了十来天。6月18日,我们又一早被赶往青岛前海岸上了船。这船是专门往日本载运中国“劳工”的。这次共载了我们三百多人,都是由山东、河北两省抓来的。全船统编为一个大队,以下编了若干小队,每小队有十几个人不等。押船前来接运我们这批中国“劳工”的是两个日本人,一个名叫久保,一个号称武田,都是日本军人打扮,只是没见他们身上带有什么武器。另外还有一名翻译,好像是中国人,人们都喊他金翻译。那个叫久保的日本人,当时约有四十来岁的年纪,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他告诉我们:“到日本做工,每人日工资两角,两年为期,回国……”两年!这度日如年的生活怎么熬呢?!难友们背地里都在议论:此一去,恐怕要与祖国、家乡和亲人永别了……
  我们多数人大都是第一次坐船过海,眩晕、呕吐、不思饮食……一个个被弄得面容憔悴,如患重病。一直被颠簸了五个昼夜,才到日本的九州地方下船,随即又坐车去了一个什么叫“门司”的地方。在这里,我们每个人被进行“消毒”。即人人脱得净光,衣服放在汽锅上蒸,人被赶到水池里“洗澡”,然后再给往全身喷一遍药,末了又发给一些黑药膏,要每人各自涂抹到身上生有毛发处。谁知他们在搞什么鬼名堂!
  在这里如此所谓消毒之后,我们又被赶上火车,途经神户、大阪等地,最后到达了秋田县华岗铜矿。我们住进了东亚寮宿舍,其负责人就是随船押运我们的久保和武田。我们干活分在东亚寮9号矿井,计360人。据说这座铜矿已有300年的历史,当时有矿工数千人。我和莒县的四个难友一起,专管维修轱辘马(矿车)小铁道,上、下班都有日本工头和监工跟着,没有半点自由。最难忍受的是肚子挨饿,每人每日只给6两大米,却要连续在井下干10个小时的活。我们个个被饿得两眼直冒金星。后来,我们以中国北方人不习惯吃大米为由,要求改换粮食,希望能借此增加点粮食供应量,但结果只给把大米改换为白面,丝毫没有增加。不久,白面又改换为橡子面,更加害苦了我们。这东西苦涩难咽,只得用水往下冲,像服药一般。它营养极少,吃得人们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浑身酸懒,无力干活。可日本监工并不管这些,一见到干活怠慢者,就用小铁锤狠狠敲人的脚踝骨,叫你爬都爬不起来。这种不堪忍受的痛苦,我就身受过数次。更令人发指的是,患病他们根本不给医治,死了就没声没响地给以草草处置。我们去后不到半年,50名平度难友就先后死去11名;而身体稍壮者,则经常被他们强迫无限量地抽血,有的人刚拔掉针管就一头栽倒在地,管抽血的日本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他们简直不拿我们当人看待。我们曾多次酝酿,想快逃出这人间地狱。后来,有人偷偷地用馒头换得一张日本地图,我们仔细看阅研究,想从中找条归国、归家之路。可是,越看,越研究,越觉心灰意冷。因为这地方整个是海岛,四面都是水。我们一方面言语不通,另一方面又人地两生,毫无门路,从哪里弄船过海呢?距我们3公里处有个中山寮,住有中国劳工六百余人。前不久,其中的三百多人曾集体逃跑过,但没有成功。除了在追捕中被他们打死者外,其余全都抓回罚站,在烈日下暴晒。时值炎热的6月天气,一不给吃喝,二无丁点儿遮荫,再加上人人身体虚弱,时间一长,有不少人一头栽倒地上,气绝身亡。最终这三百多人幸存者无几,尸体扔到山沟里,任凭兽禽噬啄,其状惨不忍睹。
  霹雳一声见晴天。1945年8月中旬的一天,忽然有架飞机飞临铜矿上空撒下传单,矿广播器里也随即开始了广播。原来日本侵略者宣布无条件投降了!于是,我们情不自禁地一齐跳跃欢呼起来——“我们胜利了!”“我们就要回祖国、回家乡了!”……
  随后,我们就交由劳工协会管理,改善生活,停工养息,经常有罐头、食母生之类的东西吃。这时,我们记起一个外号“小白脸”的日本监工来,这家伙可恶极了,对我们这些所谓“劳工”动口就骂,举手就打,大家一致要求向他讨还血债。于是,我们从井底把他吊上来,二三十个人围上一齐拳打脚踢,直打得他跳下五米多深的悬崖,灰溜溜地脱身逃跑了,我们都从心里感到分外的痛快。
  如此这般地不觉已过了三个多月,大家的身体基本恢复了健康。于是,在这年农历十一月下旬便开始组织回国了。先是每人发给了一套黄呢子军服,还有军帽、毛裹腿、军用皮鞋等,接着又发给每人一身丝绵小大衣和三床军用毛毯。这些,全是打败日本侵略者的胜利品。最后,炊事员还给我们做了足够七八天吃用的大白馒头。此时,我们人人心里都乐开了花。当在秋田县上火车时,车站人员都列队欢送,直到列车开走。以后所经过的车站,就连在九州上船,处处都是如此。可见中日人民一直是友好的。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野蛮的侵华战争,不但给中国人民带来严重灾难,同时也使日本人民遭受很大不幸!
  船,不几日停泊于青岛。当我的两脚重新踏上自己的国土时,那种甜蜜幸福的滋味,一下充满了心头。我们终于又回到自己的祖国和家乡!我们被安排在隆兴纱厂宿舍,有“国军”“看护”。他们口头上对我们说:“别着急,要等向日本人索赔,办好交接,再安排你们回家团聚。”而实际上则是硬软兼施,逼迫我们转当国民党兵。这真是岂有此理!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之中只有邢景山、泮树堂、顾美臣等几个人答应当了兵(不知啥原因),其余的人都不肯干。所以,最终他们只好按照“规定”,算还应得(钱),随人所愿。所谓“规定”,即在日本做矿工日工资2角,共一年半的时间。这样,我们每人算得一百多日元,折合成中国钱付给(共折合多少中国钱已忘记)。此时,我们想起曾在高密车站赠买火烧吃的恩人。于是,经过串联,有我和张青户、张锡从(今兰底镇下坡村)、郭德惠(今郭庄乡郭家埠后村)、刘祥兹(今官庄乡北坦坡村)、杜其乐(今马戈庄乡大驾埠村)等六人,联名在青岛登报鸣谢。不久,这人前来找到了我们。大家话别长谈,他进一步介绍了自己的职业,住址,并希望我们能够多聚几次。可是,我们再也没得相见。
  这之后,我在青岛有幸找到了岳父任思义(原籍是邻村任家庙),彼时,他住东郊太平村。于是,我受托把仁兄刘祥兹、杜其乐两人的行李及一切应用之物,都搬到岳父家暂为保存。可是,就在当天晚上,突然有三个壮汉闯入我岳父家。其中一个人用手枪指着,命令我“不准动”,另两个就动手把我们三个人的东西搬走,连我穿在身上的衣服也被剥得净光。最后,他们把我捆绑起来,押着走出约半里路远的地方,就狠声凶气地要我脸贴地、背朝上伏卧地上,并威胁我说“若敢动一动就开枪”。就这样,直到他们隐去,我才又挣扎着回到岳父家。第二天,我到派出所报案,他们答应给负责查找。十多天后,派出所果真来了通知,要我去四方局认领失物。但我到那里一看,尽是些破破烂烂,哪有我们的东西!就这样,我们三人的衣服和钱物被一扫而光,两手空空。后来,听说别的“劳工”也大都遭此厄运。这时我们才明白:原来他们内外勾结,有计划地诈这笔钱财。我们几个从死里逃生的“劳工”会有什么法子呢?这年,我连过春节都没得回家,直到第二年(1946)的正月,我借了岳父的衣服和路费,才回到了家乡,见到了亲人。不久,群众又推选我担任村长。1947年我调任民兵队长,1950年恢复了党籍,1951年调万家供销社工作,1955年到县水利局工作,1975年退休回家。面对今日的美好生活,我真心感到:回首当年,泪眼不干;辛酸苦甜,尽皆尝遍。没有中国共产党,哪会有我王云宽幸福的今天!
  陈维仪 整理
  (平度市政协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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