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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4-12 13:52
鄌郚总编

张景月投日经过

  张景月投日经过
  60年一个甲子。 今年正是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也是全世界战胜法西斯60周年。如今,二战的硝烟散尽,和谐发展的中国大地上和平的鲜花盛开,而战争却在我们不远的地方继续。下面这段文字,与其说是为了纪念一段历史,倒不如说是一个后来人对历史的反思!
  司……司令,日本人在孙云子施放毒气!传令兵闯进来结结巴巴地报告。正在埋头练习小楷的张景月抬头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小兵,笑了。敌人从南边进攻,今天正好是北风,毒气能奈我何?下去,告诉徐振中团长,给我死守孙云子! 传令兵走了,张景月再也无法静心习字了。这日本人也太不仗义了,昨天,从我驻地尚家庄西侧穿过,秋毫无犯。我还以为他们是奔清水泊的八路独立团而去,谁知道他们今天又杀了个回马枪。想起1938年在昌邑蔡家栏子与日军的遭遇战,一个人跳墙逃命的狼狈情形,张景月不禁浑身冷汗。 自七·七事变后,张景月这个卖火烧起家的二区乡农学校军事主任,凭着在张宗昌部队里学到的一些军事知识,审时度势,扯旗抗日,成为国民政府委任的山东省保安第十五旅旅长、兼十四区专员、保安司令。手下7个团,万余人枪,辖寿光、广饶、博兴、蒲台、临淄五县,成为手握军政大权的一方大员。只是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日本人,张景月才觉得英雄气短。还有地处鲁西北的八路军根据地,走了马保三,又来了赵寄舟。一伙天不怕地不怕的穷汉子,抗日不要命,地盘渐大,威望日高。虽然他善搞摩擦,制造了“邢茅事件”等一系列恶性事件,杀害抗日战士、家属无数,可在几次文武较量中,却让这个自以为正统的政府专员有时灰头土脸。这不,上个月驻张店日军旅团长奥村,刚派人给他送来洋烟、洋酒等丰厚年礼,现在又兵戎相见了。 一直躺在炕上抽大烟的旅政治部主任王念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冲着张景月的后背说:景月啊,我看日本人这次要来真的了。 是吗?念根,你说说看。 上个月交际处李品三去张店奥村处会谈,奥村对我们一再拖延会谈时间有些不高兴。虽然他后来也说到谅解咱的难处,但期限快到了,咱也没有个明白表示呀。我看,自去年底开始,连委员长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日本人一来,共产党乘势而上,根据地连方成片。看上去老蒋又要抗日,又要剿共,其实骨子里“攘外必先安内”政策根本没变,共产党才是心腹大患。前不久,驻山东的正规军于学忠部撤走剿共,日本人又放手一搏,齐鲁上下就我们几支杂牌队伍,谁能顶得住?就连新四师吴化文、三十六师刘桂棠这样的国军主力都降日了,还有王道、厉文礼、王砚田们也与日本人眉来眼去。景月,这夹缝中求生存的滋味不好受啊!我不知道咱们这日还能抗多久,大主意可得早拿啊! 看着自己从省保安处请来的这位高参,张景月苦笑着说:念根啊,咱这新鞋踩了狗屎,可就永远也洗刷不清了。 王念根说,你一只鞋早就踩屎了,再踩一只也无所谓。张景月脸沉了下来,对王念根一招手,走,上阵地看看。二人走到司令部外间,喊上教导营长晋锡屏,向枪声最激烈的南门阵地走去。 在尚家庄到孙云子村一带构筑的环形阵地上,团长徐振中正在训斥着手下的一位营长。勤务兵拽他的衣角,他才知道司令来了。徐一声报告还未喊完,一发炮弹呼啸着飞来,几个人都被强大的气浪击倒。爆炸过后,众人七手八脚去救司令,幸好大都毫发未损,只有伏在张景月身上的晋锡屏,满脸鲜血,已经昏迷过去。徐振中大喊,快送司令回去!勤务兵架起张、王、晋三人向村内跑去。还没到司令部,三架敌机俯冲而来,机关枪弹如冰雹般倾泻,远处大片民房遭炸垮塌,尚家庄内一片火海。 报告,村西阵地已经失守,唐参谋长已向村北突围,敌人已冲进村了;村东临泽阵地也已失守,苗团的人失去联络。惊魂未定的张景月忙问:田柳……田柳那边呢? 田柳那边电话要不通,情况不明。张景月抓起方案上的端砚,狠狠一摔,操,老子这些年拉起的队伍就这样完了!这时,徐振中冲进司令部,大声说:快,你们保护司令向弥河东撤,我掩护。一行人如丧家之犬,在枪炮声中急急向村东北逃去。与此同时,在距尚家庄村北10里开外的田柳庄,张部马成龙团正在作殊死抵抗。 针对田柳庄工事墙高沟深,易守难攻,日军调来四辆坦克,实施步坦协同作战。在东北军中曾任张学良卫队连长的马成龙团长,是张部中训练有素的指挥官。面对日军的立体化攻击,马团长指挥有方,多次击退敌人攻击。直到次日下午,马团弹尽粮绝后才开始撤出。 是役,是日本人对张景月部诱降不成后的一次武力迫降,终于将张部击溃。参谋长唐锡嘏,秘书主任丁岚生等投降。副司令孟祝三脱掉军衣,只穿裤头儿侥幸逃脱。张景月、王念根随小股部队插枪潜伏下来。 尽管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张景月却于战后上报战绩,大吹战果。国民党《新民日报》连续十余天在头版显要位置刊登“鲁北前线消息”,把张部所谓的“一·七战役”吹得神乎其神,在大后方和敌占区造成轰动。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牟中珩受命,委任张景月为“山东省保安第三师师长”。吃了败仗,却官升一级。不过张司令得到的是一纸空文,这一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东山再起,仅指望蒋委员长是不行的,必须另谋出路。 张司令的小算盘,远在济南的喜多军团长心里一清二楚。迫降战役结束后,喜多给奥村电话指示:奥村君,迫降不是消灭。我们消灭的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这是大日本皇军的一贯战略。而对付张景月要软硬兼施,迫其降我,为我所用。现在,你可以请你的客人来谈谈了。 于是,两个月后正忙于重新集结残部、招兵买马的张景月,收到了奥村中将亲笔信。信中奥村对前段进攻杀伐只字不谈,只谈对张司令人品学问如何敬仰,对日中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如何向往,诚邀其赴张店一晤,把酒谈文,云云…… 张景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捧读来信三遍,沉吟良久才传令:请司令部有关人员,各团长来书房议事。不大工夫,人员聚齐。张景月漫不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奥村来信,随便往王念根手里一放,说:念根啊,你们先看看这封信。就耷拉下眼皮,一心一意地品起茶来。 散发着浓浓玫瑰香味的三页信笺,从王念根手里依次下传,孟祝三、慈乐尧、苗思九、刘协唐、齐杞南、解未明几人看过后一言不发。只有二十七团团长马成龙看了一页,就把信朝司令部参谋夏绥万手里一塞,说:屁话,你们看吧! 这样张景月还是不抬头,只把茶水吸得“吱溜”有声。等众人看完信很长时间了,才吐出嘴里的茶根,慢条斯理地说:前一段,仗打得……啊,这个大家都知道。不管咋说,日本人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也知道咱十五旅弟兄们不是熊包。可是打仗总要死人,想想战死的500多弟兄,这两个月我是吃不香、睡不着。咱从民国二十六年拉队伍,一只手抗日,一只手对付共产党,多么不易。好歹弄得有模有样了,又让日本人给坏了元气。 虽然战后重庆委我为师长,可在日本人的挤兑下,咱根本无法扩编。你们也知道就连咱们的老对头八路独立团长赵寄舟,战后也派人慰问,送来500块银元,说是今后要不计前嫌,共同抗日。老蒋远在天边,日本人、共产党却近在眼前,都是些不好惹的主儿啊!下一步是干是散,我听大家伙儿的!如果在座的哪一位有高明办法,我张景月绝不占着茅坑不拉屎。只要你领着老少爷们儿占大了地盘,弄多了人枪,有吃有喝,我给你洗脚都中! 司令,此处不养爷,爷去投八路。日本人这回下手也太狠了!咱倒不如和赵寄舟联手,和鬼子拼个鱼死网破!团长刘协唐冷不丁放了一炮。 听到这段话,张景月盯住刘协唐瞅了一会儿,冷冷地说:协唐,你真没记性啊!忘了自己手上有多少八路、抗属的人命了?你投过去,八路能饶了你!何况,人家奥村也没说让咱非投降不可,只是吃顿饭嘛,去还是不去,谁去,挨个儿说! 不说是不行了。就说!王念根滑头先说:要说去,我认为也该去。奥村准备好了酒菜,请咱去扯个闲篇儿,吃了也白吃,不去倒让他觉得咱怕了他似的。要说不去,我认为双方交战,互为仇家,有啥好说的,有啥好吃的?不去也应该。 马成龙听不下去了,抢过话把儿: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酒不该喝,话不该说,到时候战场上枪杆子说了算!一时间,书房里热闹起来,有的说去就去,有啥可怕的。有的说让他来,看他敢不敢。有的说干脆不理他,他爱咋就咋。也有的说别乱吵,听司令的。唉!听到这里,张景月深叹一口气,沉痛地说:大家别忘了,咱们的唐参谋长、丁主任还在奥村手里,还有被俘的几百个弟兄哇!说罢,揉着眼睛沉默了好久。此言一出,众人也不好说什么了,一齐呆呆地看着司令。 张景月明白,亮出底牌的时候到了。就低沉着嗓音,很不情愿地说:大伙儿说得都很对,我都赞成。可是咱总不能就这么散伙吧?去一趟,探明奥村的虚实,应付他一下,先把咱的人要回来,争取些休养整军的时间,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实在谈崩了,谅他也不敢胡来,咱手里不是也有他几十个人质吗?我看,我去是不方便,有些事你们下边的可以说说,我去不好表态。因此,就请参谋主任庞勇宣,刘协唐、苗思九团长,李瑞玉营长你们几个辛苦一趟,大家看这样中不中?见没人发表意见,又说:就这样吧,刚才点到名的留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其余诸位先回吧。话音未落,马成龙猛然站起来,抄起茶几上的匣枪,扬长而去。 五天后,西去张店赴宴的人马回来了。张景月率团、营长,司、政、后,县政府各级官员举行隆重的接风宴会。张司令与西行人员或抱拳、或握手,亲切寒暄,慰勉有加。整饰一新的大堂里一片欢乐气氛。 没容张司令致欢迎词,西装革履的参谋主任庞勇宣,抢先开始汇报张店之行:司令啊,想不到奥村中将那么儒雅、那么亲切呀!我们的人睡觉有欧洲的席梦思,菜是正宗的东洋寿司,酒是甘醇的日本清酒,宴会厅里金碧辉煌,侍女宛若天仙。奥村中将率旅团少佐以上军官全部陪餐,他亲自给我夹菜倒酒,一口一个勇宣君,在酒席上对司令大加赞誉,感觉就像多年的老朋友。那种礼貌谦和,是卑职见所未见啊!还有,在宴会上奥村中将为给我们助兴,亲自和东洋艺伎妓唱歌、跳舞……哎呀,人家日本人真够朋友,真是诚心诚意!唾沫星子如雨点直喷到张景月的脸上,他也毫不介意。 营长李瑞玉也迫不及待地凑上来说:还有啊,司令!不单是奥村中将自己表演,他还热情邀请我们表演节目呢,说是两军联欢,日中亲善。我没给司令丢脸,我上去就唱了咱中华民国的国歌。还没唱完,日本人就鼓掌叫好……张景月边听边说好、好、好! 一直没说话的七团团长苗思九,在一旁插话道:司令,依我看,敌人确有想用灯红酒绿、美妓艳妇来拉拢我们的企图,不过综合起来推断,奥村先生还是有较多的合作诚意。张景月点了点头,站在后面的徐振中趁人不注意,用手指朝李瑞玉后脑勺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这样的家伙该枪毙。看到这个动作的马成龙,冲徐振中一笑,两人会心地点了点头。 看到刚被日军释放回来的参谋长唐锡嘏,秘书主任丁岚生,一直不尴不尬地被挤在人群外,张景月连忙走过去,与二人一一拥抱,哎呀,两位老兄,可想煞我了!你们不知道哇,这两个月我快愁煞了,你俩看我的白头发多了多少…… 二人忙应道:我们也想司令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后咱们还一起干,非干一番大事业不可!来、来,锡嘏兄,你来前面,给大伙儿说几句。张景月把唐推到前台。 因为在尚家庄战斗中,身为参谋长的他第一个被日军攻陷阵地,又弃张景月独自逃跑被俘。唐参谋长底气严重不足,一开口就结结巴巴。当讲到被俘后如何受日军优待,奥村如何多次探望,日本军人如何有民族性时,早已按捺不住的马成龙团长终于爆发。 他拨开人群,冲到前面,指着唐的鼻子怒斥道:你还有脸说日本军人有民族性,难道我们中国军人就没有民族性?也就是你,大敌当前只顾保命,要不是你,鬼子也不会一天就攻破尚家庄!还有你们。他逐个点着庞勇宣、李瑞玉、刘协唐等人吼道:难道你们都忘了自己是中国人,日本鬼子是和我们有血海深仇的敌人吗? 顿时,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僵住了。唐锡嘏脸羞得通红,好多人都低下了头,张景月脸色铁青,大口喘着粗气。县长慈乐尧一看不好,就赶紧出来打圆场。他忙拉住马成龙往边上拽,赔着笑脸说:马团长,马团长,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激怒中的马成龙一甩手:你少掺和! 看着手足无措的慈乐尧,张景月说:慈县长,你甭管,我来说两句。他走到马成龙跟前,替马整了整军装,转过身对大家说:刚才,马团长说日本人是我们的仇人,这话一点不错。从日本鬼子进中原,谁也没得着好吧?就说俺老张家,民国二十八年大年除夕,侯镇据点的鬼子包围了俺张家庄,俺老婆赵氏,俺儿子扬州和俺兄弟媳妇何氏被抓,俺外甥被烧死,十间四合院烧得寸草不剩。后来,俺老婆在鬼子院上吊自杀,俺儿被救出来也是惊吓而死,这不是血海深仇是啥? 仇归仇,恨归恨。现在咱们不是抗不住了吗?抗不住咋办,可以换个办法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八路军自己都朝不保夕,咱跟日本人合作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当年韩信都受过胯下之辱,现在蒋委员长不也提倡曲线救国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先糊弄住日本人,等自己有本钱了,蒋委员长再从南边打过来,我们不照样还是中国人吗? 张景月话音刚落,马成龙咕咚冲着他跪下了,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司令,你可要想好啊…… 公元1943年5月,在寿光大地断续抗战五年的国民党地方武装——山东省保安第十五旅张景月部,正式公开投降日寇。此时距中国抗日战争胜利尚有两年多的时间。 苗子(此文素材部分参考寿光政协《文史资料》和《寿光县志》,在创作过程中得到原市人大副主任王焕新、原史志办主任王冠三诸先生的指导鼓励,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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