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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8-12 22:57
鄌郚总编

话说大于河

  
  大于河位于历史上的潍县西部,据《潍县志稿·境域·河渠》载,初入潍境处,“距县治西南三十五里”,因其再西有小于河,清代学者郭麐在其文集《春韭园随笔》中记此河为“潍县城西第二水也”,原潍县境内全长约100余里。大于河源远流长,水势旺盛,流域面积广阔,与潍河、白浪河并列潍县境内三条主要河流。逝者如斯夫,走过历史,日夜北流的大于河养育灌溉了底蕴深厚的地方文化,留下了无数的故事和传说。
  本期撰稿:孙兆颖
  图为大于河湿地卧龙西街以南风景。张景伟 摄
  主编:马道远 副主编:李海滨 编辑:台可 美编:许茗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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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源方山 潍县入海
  大于河最早记载于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撰写的《水经注》中,称为“渏水”。发源于(昌乐)方山,经平寿县古城西,北入丹水,再往北20余里,流至肖家营村北,汇入白浪河,流入渤海莱州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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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后有过多个名称,最早见于《水经注》
  大于河是一条历史悠久的河流,在漫长的历史中,先后有过多个名称。山东省最早的地理志书《齐乘》,由著名学者于钦(1283-1333)撰写。于钦,祖籍文登县,后定居于益都(今青州)。中年走上仕途。担任山东地方官吏,感于山东一带多兵难,志书多不存,于任职期间,“周览原隰,询诸乡老,考之水经、地记、历代沿革,门分类别,为书凡六卷,名之曰《齐乘》”。在这样一本被历代史家“推挹备至”的地方志书中,大于河被记作“虞水”。据此,潍县境内俗称为“西虞河”(因其东另有一条虞河)同时又有“东丹河”的称谓(潍西寿光境内有丹河),如古镇流饭桥东横跨河流上的古石桥曾被村人命名为“跨丹桥”。在河流发源地昌乐县的方志中,记为“汙河”。约在清代下半叶,“大于河”名称逐渐出现。新中国成立后,在官方书面文件中又多写为“大圩河”。无论在何种汉语辞书中,“圩”都是读“wei”的,这里读“yu”。改革开放后,在地名规范化中,才恢复了“大于河”的名称。
  小而言之,一条河流就是一部历史。为这部历史,文人学者真是费尽了脑筋,清代学者郭麐搜尽典籍,终于发现,大于河最早记载于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撰写的《水经注》中,称为“渏水”。这部为前代典籍《水经》作注的煌煌巨著中,不仅记有“渏水”的名称,还详细记载着其源流:自(昌乐)方山发源后先东南流,屈而东北,流入平寿县(潍县古称)积而为渚,水盛则北流,经平寿县古城西,北入丹水,谓之“鱼合口”。
  考察20世纪70年代以前水势,“鱼合口”处实为丹河由寿光县西来汇入大于河,东南距古老禹王台数里。古称大于河为“东丹河”,疑似据此。为此,郭麐专门写下了一首《潍县竹枝词》:
  渏水发源渏薄间,
  土名今作大于河。
  若教不考水经注,
  难辨千年已后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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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秉方山之气浩荡北流 经白浪河流入莱州湾
  大于河发源于今昌乐县境内的方山,据《潍县志稿·疆域·河渠》载:“凡三源:北源出响水崖,北流经五图南,东南流,经辛旺庄南。中源来东北会之,又东入潍境,又东,至平寿庄西北,距县治东南三十五里。南源水宝泉水来会之。中、南两源均出方山南麓。”文中“五图”“辛旺庄”皆为昌乐境村庄,今犹存在,概括文中之意,北、中、南三个河流源头皆来自方山,说大于河发源于方山,确实无疑。自平寿村(今属潍城区望留街道)西北处转而北流,自此开始了河水在潍县境内南北流向100余里的漫漫路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初入潍县,正处县西南境,此处为丘陵地带,山高壑长,溪泉众多,大于河以开阔的胸襟,容纳汇合了龙泉河、芦沟河、龙池溪水等多条河流,形成了一路北流的浩荡水势。
  方山为昌乐县一邑胜境,景色秀丽。当地俗传,此山山神爷叫于子仁,湖广武冈人。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至永乐六年(1408)任昌乐县知县。刚直不阿,正气浩然,曾仗剑作法,驱除群魔,将为害一方的魔鬼赶至方山山洞中。为防止魔鬼重新出洞为害,他仗剑日夜镇守,坐化于石上,被当地百姓奉为“方山爷”。秉承刚直不阿的方山之气,大于河一往无前,穿胶济铁路,流经沿岸50余个村庄,过高耸的禹王台下,至潍县北境的冯家花园村西,溎河、白杨河自寿光县境西来,汇于河中。因两条河流交汇,形成三角地带,状似鱼嘴,俗称“三叉”。后代文人考释,此处即《水经注》中所记之“鱼合口”。
  自“鱼合口”再往北20余里,流至肖家营村北,汇合众流的大于河以波涛汹涌之势,汇入昌潍平原的母亲河白浪河,共同流入渤海莱州湾,完成了她源源流淌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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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上有过两次改道 知县韩光德倡修河堤
  1931年,潍县成立县志局,编撰《潍县志》。因时间久远,事体浩繁,历时五年有余,尚未完成。1938年,日军侵占潍县城,县志局解散,好在主体稿件基本形成。至1940年,才由伪莱潍道尹公署道尹常之英签署匆匆刊出,因大多为未定稿,故称《潍县志稿》,《志稿》中详细记载了大于河的情况。
  1992年,《寒亭区志》面世,大于河有幸以简要文字收入了该书《自然环境·水文·河流》:“大于河,发源于昌乐县方山及胶子山东麓。入(潍)境后,经符山、于河镇,在双杨店镇徐家村东改道东北流,在后岭村北入于白浪河……全长45公里,宽约100米,流域面积253平方公里。”两个轻轻的“改道”字眼,却让大于河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她一下没有了徐家村以北至入海处的下游河流。没有了下游的河流,全长怎么还大体相同于《潍县志稿》的记载呢?事实上,这次“东北流”的改道发生在1950年,是一次人工性分割水势的改道。20世纪70年代初,正北流向的大于河依然存在。在后来的“农业学大寨”高潮中,才变为了废弃的河道。
  历史上,大于河经过两次大的改道。时过境迁,故渎犹存。留下了周家口、一空桥等众多遗迹。清乾隆以前,大于河没有河堤,就地势高低无羁流淌。流至一个叫“后沟”小村的东南方向,突然调头东去。或此处为周姓人家土地,当地俗称“周家口”。由“周家口”东北流,过今寒亭区高里街道一空桥村、河南村、前后河套两村,至西官亭村北时,又忽然调头向西北流去,回到了原来的河道上。后来,由于水势变化,这一段河流变为故渎消失了,把一座南北横跨的石桥清冷地留在了没有河水的原野上。
  另一条故渎出现时间不可考,在今寒亭区高里街道冯家花园北汹涌决口,河道东移,西南东北流,自小西王庄村西起,过台底、禹王台等村,至邵吕店村东,再回到原来的河道上。清朝光绪末年,经人工治理消失。
  清乾隆二十五年(1760),潍县知县韩光德倡令修筑两岸河堤。由于河堤的约束,大于河结束了恣肆汪洋、肆意改道的现象。至今这位封建官吏的“七品官”,还被称颂在当地群众的口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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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村庄 因河得名
  大于河流域中,只有一个村庄与河同名——大于河村,该村历史悠久,是明嘉靖二年(1523)李姓由河崖头村迁入立村。改革开放后,以村中深沟旧址为界,分为了南、北大于河两个行政村。大于河村北行20余里,有一村状如高崖、东临河水,名为河崖头,据说村西高埠上曾有一片杏树林,绵延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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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姓迁入建大于河村 后分为南北两个行政村
  潍城区大于河村位于大于河西岸,旧村出村东即为河流,村庄处于高崖,居高临下面对河流。大于河全部流域,唯此一村与河同名。村庄历史悠久,地方志书多有记载。如《潍县志稿·境域·河渠》“大于河”条下,援引《水经注》对大于河的记载后,又加诠释:“经平寿古城西,则指大于河庄一带。”再如《志稿·境域·遗迹·乡村》中记有:西汙河村,见于《洪福院记》碑阴。“按:县东于河今犹称东于河(即今虞河),县西于河有二(另有小于河),此西汙河盖指大于河言,即今第二区大于河庄。”
  据地方文献载:洪福院为一古老寺院,建于程浮山(即今浮烟山)北麓程符寺东,金大定十七年(571)重修。据此,金代即有此村。据村碑记载:明嘉靖二年(1523)李姓由河崖头村迁入立村,村名大于河。各种记载对照,透露出历史的信息:或为李氏迁入村中后,以村东河流为名,将西汙河村更名为了“大于河”庄。后发展为潍县西南境较大集镇,为潍县、昌乐两县通衢。村居高处,积水冲为深沟,流于大于河中。
  为防止沟水侵蚀,村人临河建起高大石坝,过往客贩推车挑担,须奋力攀登,视为畏途,俗称“丈八崖”,远近闻名。因地处交通要道,县中善士节女多在此建立牌坊扬名。清咸丰七年(1857),建“节孝坊”一座,旌表城里人氏陈官杰妻杨氏。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再建“善行坊”,褒扬县城内十笏园主人丁善保。丁善保,潍县城里巨富,《潍县志稿》有传,记其一生多有善行。牌坊或因此而立,两座牌坊成文物古迹,增添着村里的古文化气息。
  改革开放后,以原村中深沟旧址为界,分为了南、北大于河两个行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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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崖头西杏树绵延 二月寒食杏花如海
  自大于河村沿河北行20余里,有一河崖头村。西北倚一高埠,状如高崖,东临河水,故村名“河崖头”,今属潍城区于河街道。宋代以前,即有此村,麻姓居此,称麻家庄。村北高埠为麻姓墓地,今村人犹称“麻埠”。
  《潍县志稿·金石志》载有《宋·石嵩等造香炉记》石刻,此石立于宋元丰六年(1083),刻有“(大宋)国京东路潍州北海县斟城乡都守保第十三都麻家庄”,即为此村。村中李姓族谱载:元至治三年(1323)李姓迁入,渐成村中大姓,依村庄地势,更名为“河崖头”。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常年流淌的大于河水滋润了高踞崖头上的土地,不知什么年月,村西高埠上成长起了一片杏树林,绵延数里,连接到了邻村杏杭村。老树枝桠婆娑,大者粗可两人合围。“二月寒食花满园”季节,杏花怒放,粉团锦簇。远望又灿如云霞,直似花海,成为闻名遐尔的美景。初夏杏子丰收,绿荫重叶中累累缀上树枝,红润如玛瑙。新媳妇回婆家,成为了上好的礼物。当地有民谚:“河崖头送闺女——千姓(杏)万姓(杏)。”正是大于河水的浸润,孕育了这一诗情画意的村景。
  时过境迁,延续了700余年的杏林花海走进了“乡愁”,但清澈的大于河水依然南来过村流淌。挖掘这一美景传统文化,进入21世纪,“大于河湿地公园”在河崖头附近村庄一带应运而生。绿树成荫,小桥曲栏,流水潺湲,鸟鸣声声。偶有红杏一枝,含笑出墙迎人。徜徉其中,抚今追昔,顿生“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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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古村流饭桥 改名故事众说不一
  自河崖头村沿河向北四五里,来到了小镇型村庄流饭桥村。比之河崖头,村庄也许更为古老。据考家村重修东明寺碑文记载,东晋以前即有此村,刘、范两姓居此,村名刘范院。元代中期,王姓由临淄迁来,人口众多,又因村东紧傍大于河,河上有桥,遂改村名“流饭桥”。这一更改,就留下了许多美好的故事。
  有说,“流饭”由原刘范院谐音而来;有说,村人热心善事,屡次在河上修桥,方便过往行人。某年修桥,上游有“浮饭一包”,顺水漂来,“桥工食之”,由此得名“流饭桥”。更有一种说法,由于村东河上石桥坚固,渐成为县城通往京城的官道必经之处,明代官府在村中设递铺,过往客贾如流,村中水食业兴起,家家打“火烧”,“火烧”味香耐嚼,日久不馊,常被行人买来路上充饥。渐流渐远,日久天长,村庄被叫成了“流饭桥”。“流饭桥,三件宝,开店赶脚打火烧”,成为了这个官道小镇的口碑标志。传之后世,人们勿宁更相信这种说法的真实性。
  大于河水养育了村民淳厚义气的民风。村中清乾隆时名士王俨,字畏之。“人性刚直,人有过失,必面折之”,被知县郑板桥引为诤友,“每至乡必造其庐访问。民间疾苦,俨直言不讳”。
  清代中叶,村人王学英以开店为业,有一保定商人赶车经过其门前,马惊车翻,将其小儿子压于车下死亡,惊惶无措之际,王学英深明大义地对肇事客商说:“这是孩子命中造化,谁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说完,催促客商赶路要紧。客商大为感动,回家后买一男孩,作为役使奴仆送来,王却将男孩收为义子,为其成婚生子,另立人家。几百年间,传为义行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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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村庄河南村 见证大于河改道历史
  河南村现属潍坊市寒亭区高里街道,被称潍北“小延安”。1928年,进步青年于效辉入党,成为村中第一个中共党员,后又发展张志起等成为党员,建立了村中第一任党支部。在革命战争年代,河南村有42名为国捐躯者,全村烈军属多达100余户,占全村户数的半数以上。至今村中还流传着张化堂父子七人中六人参加革命、三位女党员在抗日战争时期担任共产党地下交通员的故事。新中国成立后,来到村中访问、参观的人群络绎不绝。
  可来到村里的人无不感到奇怪,村名“河南”,河在哪里?这里的河以南到底指的是哪条河?走进历史的岁月才知道,河南村张姓立村,明代初年,由直隶滦州府昌黎县迁此定居。或许,那时由周家口改道向东北流的大于河正在欢腾流淌,从村北而过,于是村名“河南”。一个小村的名称,见证了大于河改道古老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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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沿成俗 民风淳朴
  大于河中下游桥梁极少,夏秋两季河水暴涨,就出现了父子相沿的“背河佃户”,至上世纪初,这种风俗才逐渐消失。大于河滋养了两岸村民,河水清冽甘甜,村民长期以河为饮。旧时两岸多生蟾蜍,有专门以收获蟾酥为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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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家接受富人田产 世代成为“背河佃户”
  旧时生产力低下,河上桥梁极少。中下游村庄远离产石陵,即使修一座小小的石桥,也须车载牛拉,轰动四乡六里,绝非一件易事。春日水浅,涉水过河,冬日严寒,踩冰而渡。夏秋两季河水暴涨,岁月迁淹中,就形成了一种背人渡河不成文的制度:富庶乡宦之家割出几亩瘠薄田产供穷苦人家无偿耕种,一旦接受,贫苦之家就成为了“背河佃户”,随叫随到,日夜伺侯。父子相沿,屡世不绝。
  历史上发生过一个故事:距离大于河西堤岸约半里许的孙家村(旧称孙家庄),与之隔河相对有一小村庄,村庄虽小,却多富户,清代中叶,曾因纳捐,村中李姓出现过一位监生。不知哪世祖上,孙家庄孙姓接受了李姓监生家的几亩无偿种植薄地,自此世代相沿,只要听到东岸传来“背河来,背河来”的吆喝声,当值男丁必须赶到对岸背人渡河,真可谓“一诺千金”。背河是一件苦差事,深秋水凉,背河人要带衣入水,还不能湿了背上主人的衣裳。若遇女眷,还要紧紧捆扎一层蓑衣,以免“肌肤之亲”。经过世代分灶立户,那几亩薄田早成为忽略不计之数,背河之约还在世代相沿。在清同治年间,孙家庄孙姓十六世孙恭,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并善水性。他生性耿直,早就对这种世代“背河”愤愤不平。一日,对岸又传来“背河”之声,本不该当值的孙恭抢先赶到。恰好是一位女眷,他背起这人来到河中央,一个猛子扎下去,对方狠吞了几口河水,竟至昏迷不醒。后来孙恭到岸上,双手叉腰,摆出了一副要打就来的架势。自此,隔河东岸再没了喊人背河的声音。
  至上世纪初,大于河两岸才逐渐消失了这种背人渡河的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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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遇水灾钟声远传 下游乡民火速护堤
  据说自明清之际,进入潍县北境的大于河两岸较大村庄都悬挂着硕大的铁钟,有的在本村庙钟,有的挂于村头大树。木杵撞去,钟声轰鸣,远传十数里。其实,这种特有的乡俗来源于大于河。遇上秋水暴涨的年月,山洪南来,涛急槽满,河水眨眼间寸寸上涨,大有溃堤决口之势,两岸田庐秋稼,转眼就化为一片汪洋。危急时刻,在震耳欲聋的惊涛骇浪声中,粗重的木棍撞响了铁钟,声音远远传出十数里之外。钟声就是命令的召唤,远近乡民扛上铁锨,一路蜂拥,火急向河上赶来,“人心齐,泰山移”,打响了护堤“保卫战”。
  大于河下游临近寿光县境,比之潍地,寿光东北乡伦家村、慈家村一带地势更加低洼,村民深知,一旦大于河决口,水流势必险及村庄。危急之时,钟声传来,为人为己,虽然远距20余里,慈、伦一带乡民依然火速响应,赶至大于河岸,加入护堤队伍。历史上,两县乡民共同护堤的壮举屡见不鲜,代代相传,成为纯朴民风的传统美德。
  历史总是要给今人留下遗憾,“大跃进”时,用于传递护堤檄令的大钟悉数熔化在了大炼钢铁的土高炉中,成为了一堆堆废钢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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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于河堤多蟾蜍 两岸有“打蟾酥者”
  蟾蜍俗称癞蛤蟆,其耳后鼓凸中有一种白色的液汁,可化为气体直射树上目标,能使小虫麻醉失去知觉,药物学上称为蟾酥,是一种珍贵的中药,《本草纲目》记其可疗“发背、疔疮,一切恶肿”。大于河堤坡广厚,地湿草多,多生蟾蜍。旧时两岸有专门以收获蟾酥为业者,俗称“打蟾酥的”。“打蟾酥的”先用网从河中捞出成堆的蟾蜍,以专业工具“铜指甲”挤破蟾蜍耳后腺,取出白色液汁,集腋成裘,卖于中药铺获薄利糊口。“打蟾酥的”行内自觉遵守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从蟾蜍身上取蟾酥,只破其一侧耳后鼓凸,另一侧完好保留。如果谁贪利两侧全取,就为同行所不齿。取过蟾酥后,要将蟾蜍全部放生回河中,并且将幼小者不取酥全部放回。若有围观看热闹的孩子趁机肆为残害,“打蟾酥的”会大加阻止。
  其实,这是一种原始的生态保护意识:体内蟾酥是癞蛤蟆生命维系,幼虫癞蛤蟆是几年后制造蟾酥的“工厂”。如果竭泽而渔,久而久之,蟾酥这种珍贵的药材就会消失,打掉了后世子孙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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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清冽甘甜 乡民晨起汲水
  大于河下游的潍北地带,距渤海湾近,受海水侵洇,水井中提上来的水常带淡淡的卤味儿,当地称为“漤水”。大于河水发源于山泉,再加长年流淌冲击,河床坚硬光滑,极少淤泥,故甘甜清冽。世代相沿,两岸村庄形成了以河水为饮的风俗。经过一夜沉淀,早晨的河水格外清冽。旧时,富裕人家雇来的长活,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到河上挑水。在流饭桥镇上,每逢旧历三月十五和十月初十,是赶庙会的日子,家家户户招待客人,为使上门亲朋好友喝上甘甜的河水,报晓的鸡啼声中,全街上响起了木筲在担杖铁环上晃动的声音。
  大于河平时潺湲流淌,水清无杂质,上游偶发山洪,难免泥沙俱下。流饭桥南面的崔家村,同样临河而居。村中祖辈加工芝麻香油,新中国成立之前,家家以此为业。香油加工有十几道工序,最主要的是“以水换油”:水重油轻,将水冲入磨好的芝麻酱中,通过反复搅动,漂在上面的便是香味扑鼻的芝麻香油了。据老油工的经验,由大于河里的水“冲”出来的油香味儿格外醇正。这样珍贵的香油可见不得半点儿泥沙。为备不时之需,做香油的人家全都备下大水缸三五个,盛满了清晨挑来的清冽河水。
  有好水必有嗜茶人。有经验的老人说,用瓦罐挑来的大于河水沏茶,才会有沁人心脾的清香。清代后期,潍北西北乡兴起猪鬃加工业,利欲熏心的“鬃行”掌柜,将大量猪毛(猪鬃原料)运到大于河中冲洗,河水清冽不再,两岸村庄逐渐结束了以河水为饮的风俗。但美好的记忆仍留在嗜茶老人的心中:冬季河上结冰,冰下的河水经过不受干扰的沉淀,又变得清冽起来。有肩挑瓦罐老者步履蹒跚而至,凿开河上厚冰,挑一担河水回家。大雪纷落的原野上,只有这挑担老人在踽踽独行,恰如一幅田园风光的美好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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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游三桥 历经沧桑
  跨于大于河古道上的金代古桥一空桥。
  大于河下游有三座石桥,时间最久远的是今寒亭区高里街道境内的“一空桥”,距今有800余年历史。望台桥民间俗称“史家桥”,在今寒亭区高里街道三甲王村附近,因地近禹王台,故得名。徐家村东旧有小石桥一座,横跨大于河,称“流芳桥”,1924年进行了一次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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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空桥:建于金代距今800余年
  大于河向北流过徐家河口,就进入了下游流域,明、清两代,这一带称“潍县西北乡”,地处平原,建桥石料奇缺,愈向北,河上桥梁愈少,但在筚路褴褛的生活开拓中,还是留下了古老的桥梁。时至今日发现,时间最久远的当推今寒亭区高里街道境内的“一空桥”。
  此桥位于一空桥村村南,南北横跨在大于河的一条古道上,为一拱形石桥。利用上宽下窄的楔形力学原理,在巨大的石块上作出卯榫,不需要任何支撑外力,这样一座单桥洞的坚固石桥就跨在了河流上。由于大于河改道而去,石桥废弃,大部分被毁坏,建桥之初形制如何已不可见。1931年的一天,当地一个叫孙子平的村民来到了这里,偶然之间,在桥洞的内壁上发现了桥碑石刻,石刻有二:其一在接近桥拱弧顶处,上刻“潍州北海县”三位官吏的姓名。其二在桥洞内壁东侧,上刻“大金国山东东路潍州北海县儒教乡第十都大刘家庄创修石桥记。都纠首安固村董法佺,副纠首本州胭脂王全”,另刻有“社官”31人和众多施钱人姓名,下署“明昌三年九月十五日永记”。
  这一发现,让石桥有了古老的历史,明昌,金朝皇帝章宗年号,明昌三年,1192年,据今人考证,“大刘家庄”即今高里街道一空桥村,距今已走过了800余年的风雨沧桑。读过碑文的人一定会注意到文中的“胭脂”,据后来的研究者考证,这来源于匈奴族的“阏氏”,本意为“妃”,碑文中的“胭脂”似指地方主官嫡妻,看碑上的“胭脂”姓名王全,大有汉民之意,汉民称“胭脂”,这实际上是一种民族文化融和。汉字中的“钱”字来到碑上,变成了似“吊”又似“不”的符号,这一定是吸收了女真族文字。亦有学者将其译为“泉”字,在一段历史时期,“泉”有货币之意。史书记载:金章宗一朝,大兴文治,要求女真官员学习汉文礼乐,允许女真贵族与汉民通婚,碑刻成为了有力的例证,三位女真族官吏的姓名:县尉“乌古伦”,主簿“夹谷”,县令“阿勒根”,都变成方块字刻在了碑上。
  官吏和31名“社官”的真实姓名都刻在了碑上,而那些“自愿捐款”施钱人呢?他们只落得了以“郭四翁”“张大翁”“张八儿”“张九儿”等符号代替的结果。碑刻向后世人揭示:即使在大兴文治的时代里,北方民族入主中原的封建王朝,也严重地存在着种族和阶级歧视,低层异族的平民百姓,甚至没有了正式的姓名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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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台桥:因傅廷兰写碑文而盛名远传
  望台桥在今寒亭区高里街道三甲王村附近,新中国成立前夕尚保存完好。因地近禹王台,故得名,民间俗称“史家桥”。原为木桥,约在清嘉庆四年(1799)改为石桥。据《潍县志稿·营缮·桥梁》载:“此桥三空,长二十一尺,宽七尺。”应该说,这是一座不大的石桥,但清代潍县文士傅廷兰在修桥竣工时为其写下了桥碑碑文,因此盛名远传在大于河的流淌历史上。
  傅廷兰在碑文中具体记载了修桥起因和乡民勉力而为、以石易木的过程:“每当夏秋雨集,山瀑河涨,壅滞弗通,横决肆溢,村居庐舍且被漂没,区区草桥,其逐波东逝也……里中父老乃相与谋曰:‘兹桥一岁不休,则寒冬病涉往来,咨嗟岁岁建置,嘻甚矣惫。易木以石,庶坚完巩固、一劳永逸乎?’吾乡虽水旱频仍,工费维艰,然拮据从事,可勉为之……爰醵金鸠,斩石为梁。”开始了“乃集众力,辇山汗牛,呷呀邪许,截险乘流”的修桥盛事。旧时的穷乡僻壤,修一座小小的石桥也是这样的艰难。
  傳廷兰,字馨谷,今寒亭区高里街道傅王村人,生卒年月不详。清嘉庆二十一年(1816)晋京会试,考中进士,为有清一代潍县西北乡考中进士的唯一一人,这在穷乡僻壤中,不啻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写下桥碑碑文时,当在其未考中进士之前。走上仕途后,先后为江苏宝应、吴江两县知县。这样一来,桥因人传也就不足为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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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芳桥: 修于乱世建成不易
  在徐家村东(后称为“徐家河口”),旧有小石桥一座横跨大于河,称“流芳桥”,1924年进行了一次重修,修讫后,立“万善同归”碑一幢,记述了重修经过和修桥“领袖人”。这样一座乡间小桥可涉及到了潍县历史上的一段风云变幻。
  孙中山任命居正为“中华革命军东北军”总司令,率部进入山东,在青岛秘密设立司令部,联系革命党人,进行武装反袁斗争。1916年5月4日,居正率所属朱霁青、尹锡五等部到达潍县。城内驻军北洋陆军第五师师长张树元于24日率部退出潍县城。25日,中华革命军东北军入城,居正以中华革命军东北军总司令的名义宣布独立。
  撤出潍县城后,张树元部第1旅旅长郑士琦率部驻孙家村,因共同嗜吸鸦片,与村中大户王某结为密友。王某堂弟,在济南加入会道门“无影山道”,成为上层道首,即将郑士琦来村情况报告道中。孙家村东南距“流芳桥”半里许,为拉拢武装势力,由道中捎回巨款,推举郑士琦作“领袖人”,做善事重修流芳桥。谁知世事难料,郑士琦升任师长赴济南,修桥款被挥霍殆尽,过了七年,桥还没有修成。
  七年中风云变幻,直皖战争结束后,原为皖系的郑士琦竟一路高升,由直系北洋军阀政府任命为山东督办,仍与孙家村王某过从甚密。“无影山道”更认为有机可乘,为同郑士琦拉近关系,一号道首马冠英从道中带银洋300余元,亲自来到孙家村,并蛊惑当地村民捐钱,终于将“流芳桥”修成。一时有“徐家桥,孙家管”之说。
  马士卫,又名马冠英,碑文中记为“马君者,长山县北二十里大丁王庄有道之人也……”“无影山道”内部称“一心堂道”,因有道徒曾在济南无影山聚集,故俗称“无影山道”。专以号召道徒卖掉家产入道诈骗钱财,以舍药、修桥等欺骗社会,以求一逞。碑上“万善同归”可不是随意写上去的套语。与“无影山道”在潍县兴起差不多同时,封建迷信会道门组织“万字会”也从济南传到了潍县,修桥过程中,“万字会”道徒也插手其中,“万”与“善”同归在了桥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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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化底蕴 源远流长
  载于《潍县志稿》中“映房造像”碑(俗称千佛碑)。
  宋庆历初年,在平寿村附近,一次山洪暴发后,佛门高僧僧伽的铸像出现在了岸边。后善男信女纷纷捐资,建起一座寺院,名“大圣院”,将铸像移于其中供奉。大于河东岸的洪福寺村因寺得名,村寺中存在一幢奇碑,村民称为“千佛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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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寿附近佛像出水 乡民捐资立院祀之
  大于河源远流长,文化底蕴深厚。民间相传宋庆历初年,在今潍城区望留街道平寿村附近,一次山洪暴发后,佛门高僧僧伽的铸像出现在了岸边。僧伽,天竺国人,唐代初年来到长安弘扬佛法,后辗转至江南狼山建广教寺,成为该寺的开山祖师,广有影响。诗人李白曾作《僧伽歌》:“此僧本住南天竺,为法头陀来此国。戒得长天秋月明,心如世上青莲色。”
  这样高僧大士的铸像怎么会到河水中来了呢?推测起来,可能来源于“会昌毁佛”。唐武宗会昌五年(845),朝廷颁布敕令,刺史所在州以下不得留佛寺,僧尼强制还俗,寺庙被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某个寺院的大士铸像被推于河中,沉埋在了河沙里。通过一次次山洪的激荡,重见天日。不知毁佛历史的乡民,以为天降祯瑞,四乡六里轰动。再加宋时佛教又重新兴起,宋太宗赵光义封僧伽谥号为“大圣”。几年之中,善男信女纷纷捐资,建起一座寺院,名“大圣院”,将铸像移于其中供奉,后毁于兵火。金朝大定年间,重建大圣院,由朝廷赐名“宝泉寺”。此间山色环翠,流水漱石,行人到此,心变清凉,一时为远近闻名人文景观。
  可惜在以后的历史岁月里,“宝泉寺”颓毁殆尽,化为残砖碎瓦。虽胜境不再,却为大于河文化留下了一个传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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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福寺村有一石碑 村人称为“千佛碑”
  洪福寺村曾因寺院“洪福寺”而得名,位于大于河东岸,旧时村头古柳的柳枝可垂于大于河流水中。不知从什么年月起,村寺中存在了一幢奇碑。碑为上圆下方形,高可及人肩,宽厚如方形石柱。更为奇怪的是,四面都有碑刻,刻满了众多佛像和密密麻麻、勉强可辨的文字。因佛像众多,村民世代相沿称为“千佛碑”。可谁都不知道这“千佛碑”有怎样的用途和来历。
  直至清代同治、光绪年间,城里学者郭麐,破译了这幢奇碑的“密码”。因碑最先开头的文字为“映房等为现存七世同家眷”字样,后来郭氏编写《潍县金石志》记为《北魏映房等造像碑》,并详细记载了石碑具体形制:前后面计刻佛像菩萨并执仙乐者21像,左右侧及后面刻侍佛时(氏)男女僧尼95像及侍佛从时(氏)24像,无怪村人称为“千佛碑”了。碑记及题名276行527字;又前面佛菩萨三主像两侧刻有文字:“大宋国潍州北海县儒教乡石人子保高累村纠并都维那唐囗囗,今于绍圣三年岁丙子戊辰月丁亥朔二十八日,载修石佛。谨具姓氏如后(下略)”,这段文字计15行,可辨144字。碑上刻“侍佛时(氏)”和“从侍佛时(氏)”姓名多处,如“侍佛时房文王”“侍佛时囗妙光”等。“侍佛时”为北魏朝时期佛家用语,意为寺院主僧,“从侍佛时”为下等僧人,据此真相大白,石碑是北魏时期乡人为超渡亡灵、保佑现眷人口修建的一座造像碑。
  疑问来了,在碑前面的那段文字上,既然是“高累村纠”“载修”,怎么出现在洪福寺村中?于是,就有了大于河的故事。村中古老传说,“千佛碑”出于大于河水中,由于河水激荡,出现在村西的岸边上。“高累”,高里村古称,同样临大于河而建,后衍称“高里”,南距洪福寺村七里余。村北旧时有慈愿寺,极为古老。碑前“绍圣三年(1096)”几行文字,郭麐考证为“盖宋绍圣时土人羼刻也”,其中“载修”即为“再修”讹写。
  20世纪60年代后期,“千佛碑”还完好地保存在村中,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洪福寺已不再存在,村人自发建起半间草棚,为古碑遮蔽风雨。1966年,在“破四旧”的铁锤下,“千佛碑”载着大于河古老的故事,化为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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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吕村西出土古石 记载社坛买地详情
  郭麐所著《潍县金石志》记载:清道光五年(1825),潍县西北乡吕家庄西大于河西岸出水古石一方,前后刻字,为《汉社坛买地记》,全文为:
  “社坛西地二丈四尺,又北九尺。直钱一万六千七百。平寿县渏原乡父兄子弟延光三年甲子买,俾社坛千秋万岁。啬夫佟台。”
  有志于古金石者曾拓下石上全文,郭麐又根据拓片以“双钩体”摹下另一文本。
  延光,东汉安帝刘祜年号,延光三年(124),距离清道光五年古石出水走过了漫长的17个世纪,透露出了许多古老的文化信息:东汉时期,大于河两岸就有“平寿县渏源乡”建置,再次佐证了《水经注》中渏水名称的记载。管理乡的主官称啬夫,文中“佟台”即是此乡主官姓名。东汉时期,乡建置区域建有社坛,即为后来的土地爷庙之类。
  据当地相传,这一方古石其实出水于后吕村以西的大于河东岸。后吕村李姓立村,西距大于河仅百余米。旧时与其南前吕村为一村,称吕家庄。清乾隆时期,大于河大水决口,冲出一条深沟,分为南北两村。此村在北,故称“后吕”。清代中期,后吕村村庄富裕,据传,村中一大户李姓翰林之家,就是雇用佃户背人渡河风俗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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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碑子村名传说诸多 明代于姓在此立村
  碑子村,旧时村西一路之隔即为大于河,明代于姓立村。这一支于姓族人先于明洪武十八年由文登县斥山迁潍县,定居于县城西北阙庄村,后再迁潍县城里“四牌坊”街,明末为避兵乱,迁入此村中。至于村名的来历,却成为了历史的谜团。据传,于姓迁入以前即有人居此。有一老妪,青年守寡,膝下无子,公婆相继亡故后,小叔尚在襁褓之中,这位年轻寡妇以嫂代母,矢志不移,将小叔抚养长大,为其成婚生子。不料命运多舛,小叔夫妇又遭瘟疫死亡。寡妇克勤克俭,日耕夜织,终使侄儿成家立业。于姓迁入时,她已80余岁,犹劳作不辍,时时背负孙辈往来于禾场田园之间。老妪说:“我的脊梁上已背过这家人家三辈人了。”于姓族人深受感动,后即以“背子”为村名,渐衍称为“碑子”。亦有说:丈夫死亡时,寡妇已怀有身孕。后生下一子,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成为殷实之家。“碑子”由“背生之子”衍化而来。传说种种,莫衷一是。
  改革开放后地名规范化中,有关部门进村调查,又有新的传说发现:于姓初迁入时,因地近大于河,易受水灾,欲另迁别处。就在此时,村西大于河水浪中忽然涌出了一幢石碑,上书“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族人大以为吉祥,遂定居此地,定村名为“碑子”。
  揆于事理,这种新发现的传说最接近于真实。后来,被多种地名资料录入。《寒亭区志》中记为:“明代于姓立村,因村中有一石碑,故名。”
  桥成之日,邀请郑士琦前来“踩桥”(类今之剪彩仪式),督办大人欣然而至。三教九流,打得火热。一座乡间小桥成为了上世纪初的一个社会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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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高士 依河而居
  郭麐杨峡别墅遗址,西距大于河约300米,历经沧桑,只剩烟树苍茫中一栋老屋。
  《潍县志稿》中关于郭麐杨峡别墅的记载。
  郭麐同潍县并不陌生,同古老的大于河更是结下了一段不解之缘。他归乡后,在穷乡僻壤建房,居乡野腰镰荷锄种树畦菜,专心写作。随着帝国主义列强的入侵,妻儿先后离他而去,他生活陷入困境,只得孤身赴河北蒿城,再次成为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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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麐回乡建杨峡别墅 居于乡野写出巨著
  《潍县志稿·营缮·园亭》有记:“杨家别墅,亦名杨峡别墅。在今城北二十里杨家庄。清道光时郭麐园也,今废。”从清代道光年间走过200余年后的今天,也许很少有人知道郭麐是谁了。但有一首诗歌却在白浪河两岸的土地上传唱着:
  一百五日小寒食,
  游冶齐上白浪河。
  纸鸢儿子秋千女,
  乱比新来春燕多。
  诗歌来自郭麐的《潍县竹枝词自注》。郭麐,字子嘉,号望三,潍县城里人。出身于书香世家,远祖明代郭尚友任户部尚书,为县内显赫名门望族。
  清道光十七年(1837),族晚辈郭熊飞任湖北夔州知州,聘郭麐为幕僚兼家庭塾师,郭麐自此开始了三峡之游。幕中与郭熊飞意气相投,诗酒唱和,才华横溢,为幕府同僚所雅重。先后十余年间,迁榆林、至武昌、逮苏州,足迹遍及神州中原大半,直至郭熊飞升任保定巡抚。清代官吏制度,幕僚经过主官保奏,可以走上仕途,成为朝廷命官。跟随郭熊飞十年间,郭麐看到了读书人“修齐治平”人生道路上的希望。
  然而,造化弄人,道光二十七年(1847),郭熊飞殂死在保定巡抚任上。郭麐自意气风发一下掉入心灰意冷之中,怏怏返回家乡潍县。自此绝意宦海,“出脯金买瘠田十余亩于城西杨家庄,葺舍居焉。颜所居曰‘杨峡别墅’”。
  据郭氏所撰《春韭园笔记》记载,“杨峡别墅”中有正园大门、听渏山房居室、芸香佛斋、粮仓等建筑。主人在大门上自撰了一副春联:“华门茅屋,祖德贻安初在野;果园蔬圃,山灵去秽又逢春。”
  由名门望族后裔而幕僚,而穷居乡野腰镰荷锄种树畦菜,幸与不幸?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正是十余年的游历足迹,居乡野风光,得地方文化浸润。郭麐埋首城外穷乡僻壤,足迹不入城市达六七年之久。清咸丰三年(1853),秋风飒然,雨滴荒圃,回忆平生,触绪生悲,抽腰镰荷锄之暇,完成了《感旧集》。又为教儿女识字,编撰《潍言》一书。再后致力于乡邦文献,搜寻于荒烟蔓草间,断碑残竭往往有获,得90余条。经过金石好友陈介祺订补,扩大至230余条,厘为8卷,这就是后来煌煌十余万字的《潍县金石志》,广为传阅后,为海内学者所推许,声誉鹊起。
  十余年游历足迹,大于河源远流长的文化底蕴,成就了有清一代著名的学者文人郭麐,《潍县志稿·艺文志》为他开列出了一串长长的遗著书目,有《潍县金石志八卷》《潍县古城考一卷》《潍县竹枝词一卷》《潍言四卷》等,另有《望三散人感旧》诗集、《春韭园笔记》等著作行世,多达20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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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火战乱之中妻儿离世 赴河北再次成为幕僚
  此后十数年,帝国主义列强入侵,魔爪伸至潍境,太平天国起义、捻军北来相继发生,历经兵火战乱,大于河两岸村庄一片悲凉荒芜,小小杨峡别墅怎能抵挡住风雨?同治十三年(1874),老妻刘芸斋、儿子续大和二姐连续病亡,欲哭无泪中,写下《一岁三哭》诗,读过的人无不掩卷流下泪水。
  清光绪初年,江南人汪鸣銮以户部侍郎衔视学山东,慕郭氏之名,亲至其家以探虚实,早起过访,相谈大为投机,不觉日已西斜,留下银两周济,郭麐坚决拒绝,许为“请奖显秩”,不为所动。直至听到汪鸣銮为其出资刊印金石志诸书,郭氏泪水涌出,一躬到地。《潍县志稿》为郭麐作传,载入《高士》卷中,只此一件事,“高士”便实至名归了。
  更悲惨的命运还在等待着郭麐。去伪存真,勉力三月,整理完毕《潍县金石志八卷》《潍县金石录遗文录》,另有诗稿8卷,托侄孙郭彝镇亲赴省垣送往学使衙门。想不到,在官场的斗争中,朝廷一纸令下,摘去了汪鸣銮的乌纱,字字心血的书籍杳如黄鹤,一去不返。
  打击是沉重的,生活更加潦倒。为抗争抱瓢乞讨的未来惨景,经友人介绍,郭麐只得孤身赴河北蒿城,再次成为了幕僚。杨峡别墅分割卖与当地乡人,自此消失在大于河东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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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峡别墅旧址 应在于家庄子
  杨峡别墅建于县城以北杨家庄,是一种习惯上的说法,郭麐在他的著作《春韭园笔记》中自记为在“杨家庄西北侧”。确切的地点是在杨家庄以西偏北、一个叫“于家庄子”的小村里,清代中叶,于姓从今潍城区葛埠村迁来,租种城里“丁宅”土地,渐成一个仅有三五户人家的佃户村。小村东临大村杨家庄高数丈的围墙,西傍大于河东堤,真如处峡谷之中,揆其地势,疑似“杨峡”由此而来。别墅建成后,引来不少文人吟咏,诗句中透露着大概的位置所在。郭麐自己有诗:
  岁次丁未居杨峡,
  招提西北路双岔。
  客来但看后街树,
  一片松杉是郭家。
  岁次丁未,即别墅初建的清道光二十七年。招提,荒野里没有僧人的庙宇。出县城西北行,过莱章、凤台(今称大台)等村,再走过一座庙宇,道路出现了“双岔”,一条继续西北,另一条拐向正西,穿过杨家庄后街,来到了村西的于家庄子。庙和路在新中国成立前夕,还存在着。诸城诗人王石巢,是郭麐的舅辈远亲,他从省垣济南方面由东向西来的,一路奔波,天色已晚,或许还在下着小雪花:
  流饭桥连杨峡村,
  寒鸦古木日黄昏。
  阿甥不识在家未,
  雪夜骑驴客到门。
  旧时桥东端向北,有小径一条直接连到于家庄子,由此村再东才是杨家庄村。“诗无达诂”,这样的引证未免生硬,但确实是对实地存在的描写,形象地说明“杨峡”并不在杨家庄村。进入21世纪后,新村规划建设,于家庄子才拆迁并入了杨家庄,村庄旧址上仍然存留着杨峡别墅的残砖碎瓦。
  清光绪十九年(1893),71岁的郭麐郁郁离开了人间。诗魂远行,凄风苦雨,却为大于河留下了一缕永存的文化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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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经治理 清流潺潺
  建于大于河北岸的前阙庄“东篱田园”综合体。
  1950年大于河分割水势的徐家河口,由此新开挖河道改为西南、东北流向。
  新中国成立后,对大于河有多次治理。其中一次是1950年,自徐家村东处起向东北开挖新河,全长10余公里,治理后二十多年间,除1953年水势极大外,大于河下游再未出现过水涨决口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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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挖新河分割水势 治理后少有灾害
  1949年秋季,大雨连降,秋季庄稼受灾,造成了人民群众来年生活困难的现象。同时,大于河连月出现大水涨堤,危及到两岸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1950年春天,潍南县并入潍北县,在行政区域扩大、劳动力充裕的情况下,县委、县政府审时度势,以“以工代赈”形式,调集潍南、潍北劳力4000余人上阵,自徐家村东处起向东北开挖新河,全长10余公里,东北至后岭村前入于白浪河,沿岸两侧筑起宽厚河堤高达3余米,并在原河堤上建起涵洞一座,得到了当地群众欢欣鼓舞的拥护与支援。上阵劳力肩挑人抬,日夜奋战。刚刚在“土改”运动中分得了胜利果实的农民无私地献出了土地,仅河道北岸的前阙庄一个村,就无偿献出土地300余亩。
  新河竣工后,水势分割,约40%流量流入新河,其余大部分流量通过石造涵洞仍流入旧河。
  治理后二十几年间,除1953年水势极大,大于河下游再未出现过水涨决口灾害。1964年,潍县全年降雨1335毫米,集中在7-9月份,高达910余毫米,仍安全渡过了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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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经坎坷曲折 大于河终恢复昔日清流
  1959年,大于河上游庙子村附近的水库工程上马,调集了潍县西南部几处公社的全部劳力。先称“庙子水库”,后改为“符山水库”。1961年工程停止。1970年重新清基复建,设计库容量2395万立方米,兴利库容量1407万立方米,于1972年基本竣工蓄水。
  自1970年起,依托符山水库,国家投资兴建符灌区,分布于潍县南部四处公社,建起干渠、斗渠等水利设施,框算有效灌溉面积可达5万余亩。
  20世纪70年代初,“农业学大寨”掀起了高潮。大于河下游村庄纷纷派出专业队,在古老的河道上大搞大寨田建设,开始是一段一段的,先辟建为果园,后逐渐发展为提高粮食单产的粮田。
  1974年8月13日至15日,连降三天大雨,势如倾盆,河水暴涨。徐家河口以北的大于河段失去泄洪能力,全部水势涌入东北向新河,呼啸奔腾而来。为修河贡献出300余亩土地的前阙庄村最先破堤决口,南岸的大官庄村被决口河水包围在大水汪洋之中,社员房屋全部倒塌。幸有“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援救,大水撤退后才重建了村庄。
  1978年,改革开放春风初起,全国上下开展了一场“真理标准”大讨论,恢复了“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这一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
  历史经过了坎坷和曲折,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沐浴着民族振兴新起点的日月光辉,现今大于河又恢复了昔日的清流潺潺。大于河湿地公园、东篱田园综合体等一大批景点景色宜人,壮观发展,迎着“中国梦”高扬的旗帜,在两岸昂然兴起。可以相信,明天的大于河更美好。
  本期资料来源:《潍县志稿》《寒亭区志》、郭麐《春韭园笔记》《潍县竹枝词自注》等。
  本期图片由孙兆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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