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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8-18 22:14
鄌郚总编

潍水之战纵横谈

  潍水之战纵横谈
  沉浮谁主问苍茫,古往今来一战场。
  潍水泥沙挟入海,铮铮乔有看沧桑。
  这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王尽美同志面对滔滔潍水所发出的浩叹。正如诗中所说,潍水流域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有两次著名的潍水之战,一次是公元前22世纪末,寒浞之子寒浇讨伐斟寻氏,结果斟寻灭国;大约两千年后,汉大将军韩信又以“囊沙壅水”之计打败楚齐联军,斩杀了楚国名将龙且。
  作为潍水之战“标志物”的“韩信坝”,无疑是奠定刘汉王朝的一块巨大基石;而就韩信个人来说,它既是荣誉的丰碑,也是人生的悬崖。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以它为参照物,对国家、民族乃至个人的命运进行了反思和追问……
  本期撰稿:韩钟亮
  主编:马道远 副主编:李海滨
  编辑:台 可 美 编:许茗蕾
  校对:曾艳(01-02)代进(03-04)       王明才(05-06)封敏(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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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逆袭从闲人到将军
  鸿门宴
  萧何
  刘邦
  秦朝末年,群雄逐鹿。在诸多军阀的争战之中,项羽与刘邦的实力最为雄厚。公元前206年,刘邦先于其他诸侯进兵灞上,秦王子婴奉上皇帝玺符。项羽闻讯大怒,欲攻刘邦。接下来发生了史上有名的“鸿门宴”。随之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更立刘邦为汉王。后来楚、汉以鸿沟为界,划定各自控制的区域。但是争霸的战火一直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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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水边漂母赠饭 受恶少胯下之辱
  在汉王刘邦的政治集团里,张良、萧何、曹参、樊哙,是最早随从刘邦起事的文臣武将,其贡献卓著毋庸置疑;但是史家公认,倘如没有韩信的中期加入,没有他所指挥的几场重要战役——譬如破赵之战(背水之战)、潍水之战和垓下之战,不可能有后来的刘汉王朝。由此,讲清楚潍水之战,必得先了解韩信其人。
  韩信(?—前196)淮阴(今属浙江)人。据《史记·怀阴侯列传》:韩信出身“布衣”,平头百姓,家贫,也无甚好品行,因此没资格被选拔做一方小吏;却又不安心做买卖维持生计,就在熟人家凑合着吃口闲饭,难免讨人嫌。他也曾依附于淮阴郡下乡县南昌亭长,在家里多少干点活计,一吃就是几个月,弄得亭长的婆娘很头疼。这一天,饭点到了,可饭桌上光光的啥都没有。韩信明白,这是主妇要撵他,随即与亭长家断绝了来往。
  韩信穷极无聊,就到城北的淮水去钓鱼。那儿有很多妇人在漂棉絮。一名“漂母”见他饿得可怜,给他弄饭吃。韩信就帮这名妇人漂棉絮。如此,十几天又没饿着。韩信很感激,表示往后一定加倍报答妇人。妇人却生气了:“大丈夫不能自己养活自己,我是可怜你,谁指望你报答啊!”
  那时淮阴郡的屠户行业里有些恶少,欺负韩信,呵斥道:“你这家伙长得高高大大,还喜欢带刀佩剑,其实是胆小鬼!”其中一个恶少说:“韩信,你若不怕死,就用你的剑来刺我;若是怕死,就从我的裤裆下钻过去吧!”韩信气愤地盯了那人半天,众目睽睽之下,真从他的胯下爬过去了,受到众人嘲笑。这便是韩信能受胯下之辱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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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何月下追韩信,汉王筑坛拜大将
  韩信带着形影不离的佩剑出发,希望实现抱负。
  他最先投奔项梁,但默默无闻。项梁的军队败散了,他又归属项羽,做一个卫队队员。他数次向项羽献策而不被采用。等到刘邦赴鸿门宴后被封汉王,他从楚军逃出,来到汉军,不过是去管粮库。后来因为违反了法律,当判斩首,同案十几人都掉了脑袋。轮到他时,他看到上面坐着的是滕公夏侯婴,便大喊:“汉王不是要统一天下吗,为何要杀掉壮士?”夏侯婴深感惊奇,看他相貌非等闲之辈,就把他放了。经过交谈,夏侯婴发现韩信确有才能,遂报刘邦。可刘邦并未看出韩信有非凡之处,就让他做了“治粟都尉”(相当于后勤军需官)。
  此时,韩信生命中的“贵人”出现了——丞相萧何。萧何与之深谈,认为韩信堪称奇材,打算郑重向汉王推荐。然而行军中,一些军官思念家乡,半路逃亡;韩信受其影响,暗想前程渺茫,自己未得重用,干脆也一走了之吧。结果还没到汉王的都城南郑,就在夜间从萧何身边跑掉了。萧何听闻此事十分着急,来不及报告刘邦,便飞马追赶……
  这时汉王刘邦得知丞相“跑了”,大怒,也很伤心。好在一两天后,萧何又回来了。刘邦亦气亦喜,怒问萧何为何逃亡。萧何说并非自己要逃亡,而是要追回逃亡的韩信。刘邦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那么多军官跑了你不追,偏偏去追韩信!”“大王可知那些平庸军官容易得到,而韩信这种人才却是世间少有。大王想称霸天下,唯有韩信可与商量军国大事……”
  于是刘邦答应任命韩信为将。在萧何的争取下,还将举行“拜将”典礼——“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史记·淮阴侯列传》)。
  刘邦设坛拜韩信为大将军这事,可谓史无前例,故历代史家极为重视,这种做法也被后世帝王所参考。据《明史·礼·遣将》:“汉高(祖)命韩信为将,设坛具礼。”至于“拜将”的具体细节,刘邦是不是要向韩信下拜,《史记》和《汉书》未载,但可以肯定的是,刘邦破天荒设坛拜将,且拜的是一名籍籍无名的新人,司马迁寥寥数笔写出了众人的震惊:“诸将皆喜,人人各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拜将典礼完毕,刘邦与韩信对坐,请教争霸天下的大计。韩信指出:汉王的对手主要是项羽。若论兵力强盛,汉王明显不如项王。但项王不能任属贤将,仅有“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其“所过无不残灭”,致使“天下多怨,百姓不亲”。倘汉王反其道行之,“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大王由东方入武关,秋毫无所犯,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秦民皆欲大王为秦王。今大王举兵向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刘邦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韩信之计,部署诸将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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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水一战出奇胜 灭赵拜师李左车
  汉元年(前206)八月,韩信随汉王刘邦挥兵东出陈仓,遂定三秦。翌年再出函谷关,收复魏王豹及其封地河南一带;继之韩王、殷王等项羽所封的属国,都归降汉王。尔后继续向东,攻打楚王,使楚军自此不敢西犯。这年六月,魏王豹叛汉,封锁黄河西岸临晋关,与楚谋和,使刘邦进退两难。韩信遂被任命为左丞相,带兵与魏军交战。他用疑兵之计偷渡黄河,俘虏魏王,平定魏国。紧接着刘邦又派曾被项羽封为常山王、后又投靠到他麾下的张耳,随同韩信收复了代国的土地。汉军继续东进,越过太行山,攻打楚国的附属国赵国。赵国广武君李左车和成安君陈余集重兵占据井陉口,欲与韩信决战。
  说到李左车,不难想到京剧《十老安刘》《淮河营》,唱的是前汉十位元老忠臣反吕后安社稷的故事。李左车是汉朝“十老”之一,他死后被封“雹神”,《聊斋志异》里就有《雹神》篇。安丘人传说李左车是他们的老乡,故在市西山区建“雹神庙”。
  但广武君李左车早期是在赵国做事的。他对主持军事的成安君陈余说:韩信乘胜而来,锋不可当,不能硬拼;建议由他自带精兵,从间道抄敌之后,断其粮道……但陈余不以为然。韩信探得李左车之计未被采纳,大喜;遂趁机率军穿过狭长隘路,在接近井陉口的地方扎下营盘。
  大战即将开始,韩信的兵马面对赵军背向河水排开了阵势。赵军将士一看,这是只能前进没有退路的“绝阵”,皆大笑不止。殊不知这是韩信按照《兵法》“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故意为之。汉军示弱,诱使赵军倾巢而出,然后前后夹击。经过激烈战斗,汉军大胜,阵中斩成安君,俘获赵王歇和李左车,赵国遂灭。
  韩信早闻李左车大名,极其尊敬。亲自为其松绑,尊以师礼,然后请教攻灭齐国、燕国的方略。李左车先提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和“狂夫之言圣人择焉”之说,继而分析战场形势,找准双方长短,建议韩信“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具体而言,就是“案甲休兵”“镇赵抚孤”,派人以兵威说降,则齐、燕可定。韩信听了高声称“善”。他采用李左车计,果然不伐而降燕国。接着遣使禀报汉王,请立张耳做赵王,以镇守赵地。从那时起,赵地也进入汉王刘邦的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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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前夕两“辩士”较量
  郦食其
  蒯通
  汉三年(前204),项羽先后围困刘邦于荥阳、成皋。六月间,刘邦逃出成皋,慌急逃到赵王张耳的驻地修武,自称“汉王使者”,径直进入赵王军营。此刻张耳、韩信尚未起床。对军权特别警惕的刘邦,就在韩信卧室内“夺其印符”,“麾召诸将”,迅速调整了韩信职务,让他做赵国的相国。尔后张耳守备赵地,韩信则带领那些没开到荥阳去的军队,向东攻打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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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阳狂生郦食其 摇唇鼓舌说齐王
  要评说潍水之战及韩信,不能不提及两位著名“辩士”,即郦食其和蒯通(原名蒯彻,因避汉武帝刘彻讳,《史记》《汉书》称之通)。
  郦食其是陈留郡高阳县人,好读书,家贫落魄,县中人皆呼之“狂生”。又好酒,自称“高阳酒徒”。李白诗中“君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指的就是郦食其。
  郦生最著名的典故,就是他晋见刘邦的情节:
  当年沛公刘邦带兵到陈留郊区,郦食其请求一位在沛公手下做骑士的老乡引荐。那人说沛公讨厌儒生,有儒生来见,他就把人家帽子摘下,当着面往里撒尿……郦生让老乡尽管通报。待见面,只见刘邦爱搭不理,正坐在床上让两个女仆为他洗脚。郦生长揖不拜,开门见山:“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且欲率诸侯破秦乎?”刘邦骂:“竖儒!天下人受秦国苛政太久,诸侯们才都起来攻秦。我怎会助秦!”郦生又说:“足下真想诛伐无道,则不宜倨傲而见长者!”刘邦哑口无言,赶紧停止洗脚,端正衣襟,并请郦生上座。郦生则献上了拿下陈留这个“积粟数千万石”“坚城”的计策。随后郦食其夜间拜访陈留令,劝其叛秦归附沛公。但陈留令并未接受劝谏。于是半夜时分,郦生暗杀了陈留令,提回首级,刘邦遂将首级悬挂示众。陈留人纷纷投到沛公旗帜下。
  汉三年秋,郦食其再向刘邦献策:“臣闻‘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愿足下急速进兵,收取荥阳,占据敖仓(号称天下粮仓)。方今燕、赵已定,唯齐国未下。臣请得大王明诏,游说齐王,使其降汉称藩如何?”刘邦称“善”。郦生领命而去。
  郦食其来到齐国都城临淄,进见齐王田广,问:“王知天下之所归乎?”齐王说:“寡人不知。”郦生便说:“王知天下之所归,齐国可得而有;若不知,齐国不可保也。”齐王诧问:“天下何所归?”郦生答:“归汉。”“先生何以言之?”郦生侃侃而谈:“汉王与项王戮力击秦,约定‘先入咸阳者为王’。汉王先入咸阳,项王竟负约,不予关中,更迁移暗杀义帝(即楚怀王)。汉王闻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英豪贤才皆乐为用。今汉王据敖仓之粟,占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塞太行之路,已胜利在望。天下人若不降汉,必自取灭亡。望大王尽早臣服于汉,则齐国社稷可保,否则危亡转眼可见也!”田广认为郦生言之有理,便听其建议,首先撤掉了前方历下城(今济南市西)守备。
  此后郦食其由齐使相伴,坐着华丽的车,到齐所属七十二城下达归附汉王的命令。他站在车上,一手扶“轼”,一手持酒,醉意醺然而洋洋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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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阳“辩士”更出色,一言收取三十城
  韩信带着伐齐的兵马向东进发。到达平原县境黄河口,正准备渡河,这时候听到了汉王派郦食其当说客,已经收复了齐国的消息。他大吃一惊,不知道该收兵返回,还是继续前进。正欲派使者到荥阳请示刘邦,有个叫蒯通的范阳(今河北定兴县南)藉“辩士”找上门来。
  蒯通不但有舌辩之才,且擅“相面”。项羽、刘邦刚起事反秦时,他也有过类似于郦食其的精彩表现。那时武信君武臣占领了赵国大部分领土,正觊觎范阳。蒯通的机会来了,他求见范阳县令徐公,说道:“闻知明公将死,蒯某特来吊丧!”县令惊:“何以吊我?”蒯通道:“足下为县令十余年了。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在脸上刺字涂墨)人之首,此等事数不胜数。以往人不敢报复,畏秦酷法;今天下大乱,人无畏惧,皆欲以白刃刺公之腹。此(蒯)通之所以吊丧者也!”县令一听,面现忧惧。蒯通又说:“明公如听我言,非但不死,且有吉事可贺。”县令再拜,乞求转凶为吉之法。蒯通便告诉他这样一件事:不久前,赵国武信君听说蒯通能知人之生死休咎,便派人问其生死。蒯通遂与其会见,说通过武力攻城略地非常危险。他有一计,可不战而胜,占领土地取得城池。计策如下:范阳县令怯而畏死,贪图富贵,打算将范阳城献给武信君。若武信君不给其好处,还杀死他,附近城池的守将便会拼死固守,就都会成为“金城汤池”了。所以为君之计,不如以高规格的“黄屋朱轮”,迎接来降的范阳县令,然后派其驰奔于燕、赵之郊,现身说法,以示“先献城者身富贵”。如此一来,诸城守将必相率而降,其势则犹如阪上走丸也……
  徐公了然,转忧为喜,展身再拜,后向蒯通提供车马,请他代为转达投降之意。武信君自然喜出望外,“以车百乘、骑二百、侯音(列侯印绶)迎接徐公”。接下来果如蒯通所料,“燕、赵闻之,降者三十余城,如(蒯)通策焉”。(据《汉书·蒯通传》)
  由此看出,蒯通的“辩才”确胜郦生一筹。所以韩信欣喜于他的到来。关键时刻,蒯通又作何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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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听从蒯通计,渡河东进伐齐国
  这支伐齐军队,韩信为主将,手下至少有三位著名将军:一位是“亚将”(副将)曹参,系刘邦同乡、嫡系,攻城掠地的骁勇战将;一位是骑将灌婴,此前率领骑兵建立了不少功劳;另一位是右骑将傅宽,当时在曹参属下。我们查找有关潍水之战史料时,未见他们的名字,但这并不奇怪,因为《史记》体例,不按事件,而按人物撰写。笔者只从史书上了解到,三将的确参与了包括潍水之战在内的伐齐战争。
  正在韩信矛盾之际,蒯通进言:“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王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书止将军乎?何以得勿行也!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众,岁余乃下赵五十余城,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
  韩信虽默默无言,但深以为然,遂接受蒯通之计继续进军,马不停蹄。渡过黄河,迅速包围了齐国的历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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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奇谋潍水之战大捷
  田横塑像
  龙且
  秦末,狄县(今山东高青)豪强田儋自立为齐王。田儋战死后,齐人立田假为齐王,田角为国相,田间为将军。但田儋之弟田荣不服,怒而起兵,把田假驱逐到楚王项羽那里,田角、田间则逃亡赵国。田荣更立田儋之子田市为齐王,自己任国相,其弟田横任将军。经过若干年眼花缭乱的诸侯纷战之后,田荣已死,其子田广成为新的齐王,其弟田横担任国相,主持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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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信承诺齐王喜,韩信偷袭历下城
  郦食其到达齐都临淄的那天,恰好田横安定齐国整整三年。
  在齐国,真正掌权的并非国君田广,而是其叔父国相田横。此人非常强势,“政无巨细,皆断于相”。
  齐王田广听了郦食其信誓旦旦的承诺,知刘邦不会伐齐,他可以继续安稳做齐王,竟喜不自禁。田横大概也见到了盖有汉王玺印的文书,因而对于刘邦所表达的善意并不抗拒,略作权衡,便拍板决定与刘邦结盟同攻项羽。
  田广、田横“乃罢守战备”,与郦生“纵酒”为乐,“且遣使与汉平”——做好了遣使与刘邦媾和的准备。就在此时,韩信的先头部队已悄悄抵近了齐国历下城。
  早先因为齐国的主要敌人是汉,历下城处于西部前哨,故有车骑将军华毋伤和另一位将军田解带重兵把守。现在他们接到了来自临淄的命令,便放松了防务,准备转移到其他地区。结果韩信的军队轻而易举地袭破历下城。从《史记》记载来看,此战韩信手下曹参、灌婴、傅宽三将都有功劳,但骑将灌婴尤甚,其“所将卒虏车骑将军华毋伤及将吏四十六人”。傅宽的任务是“击田解”,但不知田解下场如何,估计也跟华毋伤一样做了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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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者郦生被烹杀,齐王东走高密城
  汉军袭破历下城后,继续向东进击,迫近临淄。齐国君臣惊慌失措,乱作一团。田广意识到受了骗,认为刘邦派韩信带兵伐齐是“实”,郦食其赴齐讲和是“虚”,因被郦生出卖恼羞成怒,怒喝:“如能止汉军,我活汝;不然,我将烹汝!”
  郦生叹曰:“举大事不细谨,盛德不辞让,而公不为若更言!(干大事的人不拘于小节,有大德的人不玩小的辞让,我不会再为你当说客的)”这话看起来是对田广说的,其实是对他自己说的。总之没办法,他只能接受烹杀了。
  烹,是一种上古就有的酷刑,即用鼎或镬以水汤慢慢将罪人煮死。当郦食其面对铁镬时,不知其困惑更多,还是恐惧更多:刘邦的心机难以弄清。谁都不敢相信汉军伐齐是韩信的个人决定,因为没有汉王的批准,是不可能有大规模军队调动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汉王让他以媾和使者的名义麻痹齐王,从而配合韩信的军事行动。如此郦食其就是真正的“间谍”,只不过他并未察觉罢了。
  这仅是笔者的猜测,《史记》并无郦生的想法和对田广、田横的辩解。
  再从韩信的角度来看:他宁肯把郦食其赴齐讲和当作“小道消息”而不搭理,虽有个人功利主义的盘算,但的确没违背汉王的旨意。
  事实上以兵戈解决问题效果更好。因为媾和仍能保持田广、田横的政治和军事机器的相对完整,未来风云变幻,他们再掉头回到项羽的阵营也未可知。但兵戈所向,却能使田氏朝廷土崩瓦解,执政者换上刘邦的人。事实上没过多久,齐国国相就换成曹参将军了。
  于是齐王田广烹杀郦生后仓皇离开临淄,东逃高密;国相田横逃往博阳;看守国相田光避难城阳;将军田既则去了胶东。转眼间韩信率军占领了齐都。
  韩信潍水战龙且,囊沙壅水建奇功
  汉四年(前203)齐王田广所居的高密,秦属齐郡,城在潍水东畔,与今高密是两码事。按《民国高密县志·古迹》,高密实为“城阴城”,在今高密城西南四十里处;又说高密城西南五十里处有“龙且(jū)城”,为楚将龙且屯兵所筑;又说“城阴城”“龙且城”本是一城。
  按《史记·淮阴侯列传》:齐王田广“走高密,使使之楚请救。韩信已定临淄,遂东追(田)广至高密西。楚亦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据此估计,韩信的军队追田广追到潍水的时候,龙且的二十万楚军已经到达城阴城附近。城阴城很小,除了原有居民,再加上从临淄逃来的齐军,一定人满为患;龙且迅速组织军队,建一座屯兵的新城(实际为简易土墙),以与旧城相接,互为救援,完全有可能。
  关于龙且,《史记》说,早在秦二世元年(前209),项羽叔父项梁起兵反秦时,龙且就是齐相田荣的司马(相当于参谋长),尔后追随项梁,进攻亢父,大破秦军于东阿。另据《汉书》,龙且乃项羽股肱之臣,与“亚夫”范增、钟离眛、周殷可相提并论。由此可知,他是楚军中经历过多次战阵的元老宿将。项羽选派救齐大将,之所以决定龙且,除了此人级别高资历老经验丰富之外,其与田氏家族的关系渊源(田广应称呼龙且叔父),也应是重要的一项因素。
  楚军在高密西筑城时,汉军的先头部队已抵达了潍水彼岸。
  韩信究竟多少部队?史书未明,但估计比楚、齐联军要少。汉王刘邦的都城在汉中,数千里之遥,不太可能从“大本营”调发军队,而目下刘邦正与项羽相持在荥阳,那是楚汉相争的主战场,形势对汉军又相当不利,就更不能指望从荥阳抽调兵马了。所以韩信只能靠齐国的降卒叛将来扩充军队。笔者估计,其总数不会超过十万。这些军队是如何布置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据悉潍水西岸,诸城市境域,一个叫作凉台的村镇附近,有一土台,乡人说就是韩信的“点将台”。“点将台”土质与当地不同,据说是从别处运来的。
  这年十一月,齐王田广与龙且合军,尚未与韩信交战之时,有人向龙且献策:“汉军远来,其锋锐利,必急于开战。我齐、楚之兵,在自家地面作战,因眷恋家室,易兵败溃散。不如坚守阵地,加强防御;同时叫齐王派亲信分赴失地,招抚旧众。旧众闻齐王健在,又有楚军救援,一定纷纷拥护,参军筹粮。而汉军深入齐境,人粮两难,长拖下去,必败无疑!”但龙且对此良策不以为然:“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之半可得。何为止!”
  “知韩信为人”是何意?或许龙且指的是韩信早年流浪,赖在亭长家“蹭饭”,遭受“胯下之辱”那些让人耻笑的事。“易与耳”,意思是容易对付。
  龙且不屑于利用阴谋诡计取胜,于是主动挑战,“与(韩)信夹潍水阵”——楚、汉两军隔着潍水摆开了阵势。
  潍河的河道并不很宽,双方军营定能旌旗在望,鼓角相闻。龙且在瞭望台上,不见汉军有大的动静,却想不到韩信出奇谋,令兵士利用夜色的掩护,用一万多条沙袋垒坝,截住了上游的水流。那正是严冬枯水季节,水本不大,又经截流,愈显浅窄。这样原本凭河对峙的障碍便不复存在。于是韩信“引军半渡”——指挥一半的军队渡河挑战;另一半军队则埋伏于河滩蒲柳丛中。
  战斗正酣,汉军“佯不胜,还走”——假装不胜,且战且退,诱使敌人涉水追杀。“龙且果喜曰:‘(吾)固知(韩)信怯也’!遂追渡水”。而当楚军以为汉军怯弱,争先恐后渡水冲杀时,韩信却“使人决壅囊”——扒开上游沙坝。滚滚洪流眨眼间冲到战场。此刻汉军已全撤到潍水西岸。而楚军“大半不得渡”,淹在河心。忽然间河西岸角号齐鸣,喊声震天。那些刚才挑战的和埋伏着的汉军,全部向楚军杀过来了……
  史册有名的潍水之战,到此基本结束。楚军主将龙且战死,亚将周兰被灌婴擒获。楚、齐联军没渡河的那部分,掩护着齐王田广逃亡。没逃多远,田广还是做了俘虏,旋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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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囊沙壅水处命名韩信坝
  龙且冢
  潍水“韩信坝中坝”遗址今日风光。李成武 摄
  韩信坝遗址
  潍水之战虽已结束,但尘埃尚未落定。韩信遣骑将灌婴追击逃亡的齐看守国相田光,将其生擒。田横在博阳听闻田广已死,乃自立为齐王。田横还击灌婴,却在赢下被灌婴打败,遂逃往梁地,归附了在楚汉相争中保持中立的诸侯彭越。灌婴又在千乘破杀齐将田吸。曹参则奉韩信命追击田既,在胶东将其残军全部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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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居功要“假王”,刘邦索性封“真王”
  潍水之战后,当曹参、灌婴分别追击田既、田横的时候,韩信以隆重礼仪,殡葬了他的手下败将龙且。
  龙且冢,据《民国高密县志》:“潍水西即(且)冢。冢南曰梁台,韩信囊沙壅水之地,亦曰城阴城。”但这说法比较模糊。龙且冢具体位置,应在今潍坊市峡山区的大圈村。
  至于“韩信囊沙壅水之地”,今人谓之“韩信坝”(或韩王坝)。清乾隆《诸城县志》中记载:“潍水……自巴山之北五里曰上坝,《水经注》云‘旧凿石竖柱断潍水,广六十许步,掘东岸激通长渠,蓄以为塘溉田’者也。又北十七里为中坝,又五里为下坝,今皆名韩信坝。”
  笔者请教诸城市史志专家,皆认为三坝的说法比较可信(注:也有一种说法是只有一坝)。其上坝在巴山之北,小古县村东,现在在原址上建起了水电站的拦河坝;中坝在上坝之北约8.5公里的后凉台村东北侧;下坝在又北的尚家庄东南,俗称“北梁子”。但“凿石竖柱断潍水”“激通长渠”云云,却无人有此印象。笔者揣测,这说的可能是汉代即有的古迹,与所谓“稻粱城”有关系。
  那么战争当中,韩信“使人决壅囊”,具体如何操作的呢?
  笔者家乡就在“韩信坝”上坝附近,过去常听老人们讲一个“红灯笼”的故事:韩信令兵士筑好上坝之后,又叫人在龙且必经之路,竖起一根十几丈高的木杆,上端挑起大红灯笼,照耀杆上大字:韩信斩龙且于此。龙且一看大怒,挥刀砍断木杆。灯笼应声熄灭,其实是为中坝和下坝的汉军发出信号。汉军一看红灯笼灭了,赶紧把中坝、下坝扒开。刹那间滚滚洪流奔涌呼啸,把楚军淹没了……
  那红灯笼高挂的位置,传说古时叫落马村,现在叫南张洛村(因落字不详,遂改为洛)。在潍河西岸,还有诸多与那次战争相关的村庄,如大营、小营、南营、北营,可能就是汉军的几个营寨。营马村也许就是马兵营,料疃村没准就是草料库,而凉台前、后二村,据说就是齐王田广的乘凉之处。
  且说韩信埋葬了龙且之后,他一定会骑着马,在潍河东岸走一走,巡视一下这片被征服了的染血土地。
  这一带大致是平原,只有巴山地势最高。站在巴山之巅,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道由沙袋垒成的“韩信坝”上坝。坝的决口处,跌宕激流所发出澎湃之声。“囊沙壅水”和“引军半渡”,具有军事教科书式的意义;而以“韩信坝”为标志物的这次大战,也使历史之河改变了航道,加快了进程。
  汉王五年(前202)正月,齐国地面已基本平定。只有田横一小撮人马偏据一隅,苟延残喘。这时候韩信萌生了做王的想法。他派人到汉王那里请求道:“齐人伪诈多变,反复无常,屡降屡叛。何况南边就是楚王领地,若不暂立‘假王’(代理国王)予以镇压,情势是难以稳定的。臣请立齐国‘假王’。”当时刘邦正被项羽围困于荥阳,情势非常困难。看了韩信信件,刘邦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我被困于此,早晚盼你来救援,你却欲自立为王!”
  其时谋士张良和护军中尉陈平在场。陈平见状忙踩刘邦的脚,并递个眼色。张良则向汉王附耳低言:“我军正处于不利形势,难道能阻止韩信封王吗?臣意,不如就立他为王。善待他,让他自守齐国领土。若不然,恐激生变故!”
  刘邦顿时醒悟过来。他知道韩信手握重兵,又离此遥远,诚所谓鞭长莫及。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偷偷”溜进韩信军帐,趁其熟睡时“抢”回去将军印符。再者,不封他为王,他也可自立为王,或让项羽封其为王。总之他现在想做王谁也阻挡不了……刘邦突然有了主意,于是又骂:“哼!大丈夫平定了诸侯,其功莫大,要做就做真王,何必‘假王’!”
  骂罢,令张良立即启程,代表他去封韩信为齐王;同时征调韩信带兵马打击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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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王暗施离间计 韩信重义不叛汉
  张良风尘仆仆来到潍水之滨,代表汉王授韩信以齐王印绶。
  齐国是很大的诸侯国,城池、土地和人丁是普通诸侯国的两倍,甚至还多,而且自然资源也相当丰厚,因此韩信没理由不志得意满。然而新齐王在他的王国没待多久,就接到汉王命令,必须迅即带兵奔赴荥阳前线。
  这是《史记·淮阴侯列传》的记载。但笔者在别处发现,曹参并没有随韩信撤走,而是留守齐地,负责扫清原齐王田氏的残渣余孽。仔细品味,原来曹参才是真正的齐国主人。这其实是刘邦的一步棋,曹参不久就做了齐国的国相。
  且说张良完成汉王使命,前脚刚走,一位神秘人物后脚就进入了韩信的军帐。他叫武涉,盱眙人,是项羽的谋士。项羽因龙且阵亡,痛心疾首,也有些恐慌,便派武涉秘会韩信,实施离间之计。武涉说:“天下人苦于秦的暴政已经很久了。当年英雄相约,戮力伐秦。今秦已破灭,诸侯计功割地,分土为王,以休士卒。汉王却又大兴兵戈,引兵出关,东击楚国。看其意图,不全吞天下诸侯之土不会罢休!他这人贪得无厌,人品也靠不住。足下以为跟汉王有深厚感情,尽力替他打仗,但迟早他会算计你的。你现在处境不错,那是因为项王还健在的缘故啊!”
  这样说无非挑拨离间,但下面几句却语意深沉:“当今二王(指刘邦、项羽)之事,权(指称锤)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如果)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那么汉王接着就攻取你)。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连合,三分天下而王之……”
  韩信认真地想了想,拒绝了武涉的好意。他说,与项王固然有旧情,但在其手下时,不过是拿着戟担任警卫的宫禁小官。给他提建议他不听,献计谋从不被采用,自己这才离开投奔汉王的。而汉王,则让韩信掌大将军印信,给他几万军队,把自己的衣裳脱给他穿,把自己吃的食物送给他吃,听他的话,用他的计策,他才能有今日的成功。“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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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潍水滩头韩信抉择命运
  垓下之战
  韩信
  韩信故里
  潍水之战是楚汉相争的历史转折点,也是韩信等人命运抉择的重要关头。若把它比作一场气势宏伟的戏剧,那么在这个戏台上,作为主角的韩信固然光彩夺目,但配角蒯通的表演也相当精彩。蒯通,其实不只是辩士,还是政治策划师,战略军事家。如果韩信听了他的话,潍水将会改道,历史亦将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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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信蒯通“潍滨对”,“鼎足三分”是泡影
  武涉怏怏地走出潍水之滨,回去向项羽复命。他前脚刚走,蒯通便求见齐王韩信,献出一个宏伟的规划。
  说到蒯通,班固所写《汉书》提到:早在原齐王田荣密谋举兵背叛项羽时,蒯通曾与齐国处士东郭先生、梁石君一起蹲过监狱,后相与隐居深山。此外蒯通还有个好友,就是秦术士安期生。安期生琅琊(今诸城)人,据说是仙化的“真人”,有一千多岁,卖药东海边,受过秦始皇的接见(《汉书·郊祀志》)。秦朝末年,蒯通陪同安期生找到项羽,冀望能辅佐他干一番大事,但话不投机,“(项)羽不能用其策”,只好怏怏而归。后来项羽醒悟,想封他们官职;可是两人拒绝接受,然后分别消失于江湖。
  蒯通认为韩信举足轻重,而刻下又是关键时刻,就想用特殊的法子来实现抱负。进入齐王大帐,他对韩信说道:“在下学过相人之术,颇知人之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万不失一。”韩信问:“先生相我如何?”蒯通请韩信屏退左右,回答:“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可言!”接着滔滔不绝,开始纵论天下大势:“天下人发难抗秦之初,俊雄豪杰登高一呼,立即聚到一起,如云兴雾涌,鱼鳞杂遝(tà),熛(biāo,火焰)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脑涂地,父子骨骸暴露原野……”
  这番精彩的说辞,司马迁用了一千余字,其核心意思与武涉竟不谋而合:
  “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为楚则楚胜。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圣贤,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出兵收取刘、项后面空虚之地),因民之欲,西乡(同向)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案齐之故(根据齐国故地),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之德,深躬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深熟之!”
  但可惜,韩信的回答却是:“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吃人家饭的人就应该为人家卖命)。吾岂可向利背义乎!”
  蒯通推心置腹地说:“足下自以为与汉王友善,欲建万世功业,窃以为误矣!”他举了常山王、成安君原系刎颈之交,后来却成为仇敌,大夫文种、范蠡助勾践称霸,却落得或死亡的事例,告诉韩信“野兽已尽而猎狗烹”的道理,让韩信牢记“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的教训。他认为现在韩信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
  韩信听了心有所动,但很踌躇。向蒯通表示感谢:“先生且休(息)矣,吾将念之。”
  几日后,蒯通不见韩信来请,颇感失望,但仍抱有一线希望再次劝说韩信:一个善于听取意见的人,定能预先见到征兆;遇事反复考虑,方能掌握成功关键……当机立断是聪明人,迟疑不决一定坏事。常言说,“猛虎爪牙足以伤人,但因犹疑不用而被人擒获,反不如小小的蜂虿,能以尾部的蜂刺螫人”。“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愿足下详察之”。
  这般“大声疾呼”仍无效果,蒯通顿时心里透凉,打算赶紧离开,为了不给自己招致灾祸,他佯作疯狂,又冒充“巫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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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垓下之战天下定 韩信改封淮阴侯
  汉王四年(前203)十二月,楚汉最后的决战在垓下(今安徽灵璧南)展开。韩信率三十万兵,独当一面。韩信部将孔熙居左,陈贺居右,刘邦随后,绛侯周勃等又在刘邦之后。楚军因为潍水之败,实力大损,原先对汉军的优势已转为劣势。目前项羽能召集的兵士充其量不过十万。汉军将楚军重重包围,“四面楚歌”……汉军骑将灌婴率部追到东城,项羽在乌江边自刎。灌婴部吕马童等五卒分得其尸,因功皆封列侯。持续六年之久的楚汉战争终于落下大幕。
  韩信本是垓下之战的汉军主帅,功勋无人堪比;但他战袍上的汗水尚未干透,即被刘邦夺去兵权。翌年正月(距垓下大战结束没有一月),韩信联合其他诸侯王英布、彭越等上疏劝进,刘邦在洛阳登基称帝,大封功臣。在南宫的庆贺盛宴上,皇帝很动情地说:“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肖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话音刚落,汉皇却以“韩信习楚风俗”为由,将其改封楚王,都城下邳。没过几天,韩信又被人告以“谋反”,莫名其妙地遇上了大难。《史记》生动记述了汉皇采用陈平之计,以巡视云梦泽为幌子,诱使韩信前来拜见,却突然令武士将其逮捕,双手绑缚,塞进后车,押回洛阳。但到底谁告发的?有何罪证?司马迁没说,估计没什么真凭实据。而当韩信暗叹“天下已定,我固当烹”的时候,怪事又来了:汉皇不经审讯,竟赦他无罪;虽则无罪,但却降封为淮阴侯。韩信便回到他的家乡去了。
  韩信是知恩图报的人。他到了楚国封地,马上去寻找几位故人。先找到当年给他饭吃的漂母,赠送千金以为酬谢。又找到下乡县南昌亭长,赐给一百个钱。最后找到曾经侮辱过自己,让他从胯下爬过去的恶少。恶少吓得不行,以为楚王会报仇拧下他的脑袋;却不料,韩信不但没杀他,反而任命他担任巡城捕盗的武官。
  韩信并不愉快。他知道皇帝对自己的才能既怕又恨,故惴惴不安。生怕惹事生非,常托病不上朝堂,也不随从皇帝出行。一天到晚闷闷不乐,胡思乱想。想到周勃、曹参、灌婴之辈,过去都在他麾下,而今蹿升上来居然跟他地位相等了。
  他对皇帝的宠臣樊哙也颇为不齿。樊哙随沛公起自草野,“鸿门宴”上救过刘邦的命,且是皇后吕雉的亲戚;即便如此,韩信仍瞧他不起。有一天,韩信因事到樊哙家,哙卑躬屈膝,恭恭敬敬,甚至自称为“臣”:“大王肯枉顾寒舍,真乃是臣的荣幸啊!”但这更让韩信叽笑:“瞧我这辈子混的,居然和樊哙这等人平起平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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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殒命长乐宫唯留韩信坝
  田横五百士。徐悲鸿 绘
  在楚汉战争废墟上建立的大汉王朝,诸侯与朝廷的矛盾逐渐显现,日益激烈。燕王臧荼、韩王信(与韩信同名)、赵相国陈狶(xī)、梁王彭越、淮阴侯韩信、淮南王英(黥)布、燕王卢绾等先后叛反,结局都很悲惨。韩信的部下曹参、灌婴,却在治国安邦中继续建功,官至宰相。蒯通居然成为相国曹参的上宾。“韩信坝”下,潍河之滨,渗透了鲜血的土地上飘荡着稻谷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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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哉田横五百士 高节慕义美名传
  如果把楚汉之争比作一支雄浑壮烈的乐曲,那么“田横五百士”的故事,则是尾声里最动人的音节。
  潍水之战后,韩信部下骑将灌婴追击齐军残部。齐相田横逃至博阳(今泰安),得知田广死讯,乃自立为齐王,然后还击灌婴报仇;却被灌婴败于赢下(今莱芜),无奈投奔彭越去了。彭越当时在楚、汉之间保持中立,驻兵梁地(今河南商丘)。不久汉灭楚刘邦称帝,封彭越梁王。田横担心被彭越捕杀,遂带领徒属五百,潜入海滨——就是今青岛市即墨区东部海域的横门湾。那里有个无名小岛,今叫田横岛。
  汉帝刘邦闻知田横消息,意识到齐地士大夫心向田氏,老百姓对旧主深怀感情,如不早早将田横收服,则恐日后为患。于是派使者进岛招抚。可田横说:“我感谢皇上之恩,然而不敢奉诏。为什么?因为前年皇上派郦先生(郦食其)到齐国为使,却被我烹杀。如今郦先生的兄弟郦商,在皇上身边做贤臣(卫尉),我因此而恐惧……请皇上谅解。就让我做庶人,守在这个海岛上吧!”
  使者归报皇帝。刘邦诏告郦商说:“齐王田广即将来到,你敢动他一指头,小心我灭你族!”接着又令使者持符节,再去海岛,将下达给郦商的诏令告知田横,然后正告之:“田横来,大者(封)王,小者乃侯耳;不来,且举兵加诛焉!”田横便接下诏书,带上两位门客,坐上朝使带来的车子,出岛赴洛阳去了。
  走到离洛阳三十里处一个叫作尸乡的馆驿,田横停留下来。他悄悄对自己的门客说:“其实皇上想见我,不过是看看我面容而已。我今割下头颅,汝奔驰三十里,想来我容貌还不会腐坏,还可以看到我真实模样!”说罢拔剑自刎。随之门客捧着田横首级,跟随使臣拜见皇帝。刘邦大为惊诧,为之流涕。接着拜田横的两位门客为都尉;并遣二千兵卒,护送田横首级,以王者之礼安葬。
  当葬礼结束,香烟尚在缭绕之际,田横的两位门客在主人墓旁挖了土坑,然后同时自杀。刘邦闻报,惊叹“田横之客皆贤”,又遣使者进岛招抚田横的余部。却不料,那五百壮士得知主人已死,当即全部自杀以殉。于是刘邦跌足慨叹:“(吾)乃知田横兄弟能得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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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后萧何施毒计,韩信命丧长乐宫
  刘邦虽已称帝,但政局并不稳定,常有诸侯叛反。最早造反是原临江王共欢,就在刘邦登基的当月。几个月后,燕王臧荼又在代地发难。这两股逆流很快平息下去,但余波却在撞击韩信的心底。
  汉六年(前201)十二月,就是刘邦巡视云梦泽之前,韩信忽忧心忡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何让朝廷不怀疑他的“忠诚”呢?此时有人出了个注意,就是向刘邦献上一颗人头。原来,项羽旧将钟离眜(mò)一直为刘邦所仇恨,却与韩信颇有交情。项羽死后,此人悄悄投奔到韩信处避险。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估计刘邦已经得到了密报,向云梦泽巡游也许与钟离眛有些瓜葛?要不要出卖老朋友呢……韩信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与钟离眛“商议”一下。于是钟离眛骂道:“公非长者(你不是讲道德让人尊敬的人)!”拔剑自刎。刘邦“笑纳”了这颗人头,然后将韩信降封为淮阴侯。
  汉十年(前197)九月,陈狶被封为巨鹿郡守,到韩信的淮阴侯府辞行。韩信建议陈狶提早防备,若到了皇上要讨伐的那天,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届时他可以和陈狶里应外合。陈狶深信韩信的才能,便说:“谨奉教诲!”然后到巨鹿上任去了。
  然而奇怪的是,几天后就传来了陈狶反叛的消息。据《史记》记载,刘邦决定御驾亲征,诏令韩信随同。但韩信声称有病,婉拒诏令。而就在刘邦离开京都之后,韩信却“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宫徒犯,欲发以袭吕后、太子(暗地与家将夜间商量,假装奉诏,释放京城各处罪犯,袭击监国的吕皇后和太子刘盈)”。却不料淮阴侯的门客犯罪,正被关押,韩信声言要将其处死;这门客之弟便跑进宫去,向吕后密告了韩信的阴谋。吕后大惊。欲招韩信进宫判罪,却担心韩信不肯就范,忙与丞相萧何商量计策。于是萧何安排一亲信,诈称刚从前线回来,传达皇上已将陈狶杀死的消息;然后吕后下令,列侯群臣须立即到未央宫集合,准备迎接圣驾凯旋……《史记》中记载:“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
  刘邦征伐陈狶归来,听说韩信已被处决,心中“且喜且怜”。他很关心韩信留下“悔不用蒯通之计”那句话。刘邦知道有这么个人,是齐国有名的辩士,便诏令将其逮捕。
  很快蒯通被押到皇宫。刘邦亲自审问:“是你教唆淮阴侯造反的吗?”蒯通说:“本来我就是要教他造反,可他不听话,这才让陛下夷了三族;若听我的话,哪会有夷族之祸呢!”刘邦勃然大怒,下令“烹之”。蒯通大呼:“冤哉烹也!”刘邦冷笑道:“教人造反,有何冤枉?”却不想蒯通振振有辞:“秦朝纲纪败坏,皇权解体之时,山东(太行山以东)大乱,诸侯纷起,英俊乌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才疾足者先登焉。跎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也。当是时,臣只知有韩信,不知有陛下。况且天下想做皇帝的能人太多了,陛下能将他们全部烹杀净尽吗?”
  刘邦听罢无辞可答,就将蒯通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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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参出任齐国相 潍水两岸稻谷香
  当韩信殒命之时,曾经跟随他参与潍水之战的灌婴、曹参、傅宽却很幸运。灌婴在刘邦称帝后受封颖阴侯,曹参为平阳侯,傅宽为阳陵侯。因齐国比其他诸侯国强大,其所辖七十二城,“东有琅琊、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黄)河之限,北有渤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兵士)百万”。鉴于齐国对于大汉王朝太过重要,遂封长子肥为齐王,而以曹参为齐国相,傅宽为齐右相。于是曹参、傅宽又回到了他们血战过的那片土地。
  潍水流域因连年征战,造成田园荒芜,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曹参为之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他是武将,长于军事,却短于“文功”。好在礼贤下士,能借以补齐“短板”。曾经向韩信献出“三足鼎立”之计的蒯通,被曹参聘请,成为了曹相国的门客。
  据《汉书》记载,蒯通“拾遗举过,显贤进能”,推荐了梁石君、东郭先生等几个隐士。曹参虚心向这些人请教,确有收获,但总觉得他们的进言没能抓住治国的关键。之后曹参“尽招长老诸生”,征询“安集百姓”之法。其时齐国故旧儒生数百,齐集相府,争相发言,但意见殊异,甚至针锋相对,弄得曹参脑门胀痛,竟不知如何是好。有个门客向他建议:“听闻胶西有位盖公,善治黄老之言。相国或可召他一见?”曹参随即安排厚礼、车辆,到胶西去了。
  这位盖公,世人只闻其姓,不知其名。从《史记》《汉书》的记载来看,盖公“善治黄老言”,应该是道家一派。盖公在与曹参交谈时,详细阐述老子“我无为,则无不治”的名言以及“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的论述。曹参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当即拜盖公为师。
  经过几年治理,齐国大治,潍水两岸一派欣欣向荣气象。具有楚汉战争的代表性遗址“韩信坝”,已渐渐转变成了农业水利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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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功与过后人细评说
  潍水“韩信坝”上坝遗址
  潍水之战已过去两千四百多年,但“韩信坝”遗址还在,从文化意义上说它是不朽的。对韩信的评价,史家是严肃和客观公正的,可除此之外,不知有多少人对韩信的功过是非进行评说,有关他的民间传说也像潍水那样流传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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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世之功人仰慕 市井之志酿悲剧
  对韩信的评价,史家是严肃和客观公正的。《史记》著者司马迁认为,假如韩信能秉持谦让之道,不夸耀自己的功劳和才能,那么他对于汉家的功勋,大概就可以跟周公、召公、姜太公之类的贤臣相比。但司马迁同时又很惋惜,感叹韩信不以周公等为榜样,竟在天下大局已定之后才去阴谋叛乱,结果夷灭宗族,真是罪有应得。
  《汉书》撰者班固把韩信与彭越、黥布、卢绾等归为一类。认为这八个异姓王,帮助刘邦定天下的确有功。但他们“皆徼一时之权变,以诈力成功,咸得裂土(都分得国土),南面称孤。见疑强大,怀不自安,事穷势迫,卒谋叛逆,终于灭亡”。
  司马光则在《资治通鉴》里点评:“世或以韩信首建大策,与高祖起汉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擒魏,取代,仆(扑)赵,胁燕,东击齐而有之,南灭楚垓下,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观其距蒯彻之说,迎高祖于陈,岂有反心哉?良由失职怏怏,遂陷悖逆……岂非高祖亦有负于信哉?臣以为高祖用诈谋擒信于陈,言负则有之。虽然,信亦有以取之也。始,汉与楚相拒荥阳,信灭齐,不还报而自王……当是之时,高祖固有取信之心矣,顾力不能耳。及天下已定,信复何恃哉!夫乘时以侥利者,市井之志也;酬功而报德者,士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其人,不亦难哉!”
  这话的意思是:汉高祖刘邦的江山,主要是靠韩信打下的。韩信原本并无反心,他只是因为失去高官职位而心生不满,从这点上看刘邦确实对不起韩信;然而韩信也有对不起刘邦的地方,那就是在刘邦最困难的时候,他不仅不出兵相助,还以讨要王位相要挟。刘邦早就想收拾韩信,只是当时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天下安定之后,韩信还有什么倚恃的呢?总而言之,韩信利用时局变化以求取个人利益,这是市井小人之志,与君子士大夫之心是南辕北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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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指点韩信坝,滚滚潍水声声叹
  相对于史家的谨慎,诗人却可以在歌吟中直抒胸臆。譬如明嘉靖刑部尚书,潍县人刘应节,他在谒韩信祠时写诗叹道:
  仗剑登坛气独雄,
  讵知鸟尽却藏弓。
  去留已误归肖相,
  生死何须恨蒯通。
  ……
  岂料山河虚带静,
  更怜身世误缨簪。
  霸图帝业俱消歇,
  独怜将军泪满襟。
  清附贡生、候选教谕潍县文士郭绥之,在游览“韩信坝”遗址后作过一曲《贺新郎·潍水怀古》,凭吊在长乐宫钟室冤死的韩信:
  苍茫清潍渡,看无穷波涛,喷薄蛟龙怒吼。半夜奇兵传约束,断送生灵无数。到今日神威如故,一带寒潮回落日,任行人指点囊沙处。惊浪过,迅如鹜。  解衣推食无凭据,最堪怜钟室含冤,那禁凄楚。笑尔尊前悲楚舞,亦复隐怀莫诉。就旷野登高四顾,鸟尽弓藏千古。剩西风黄叶滩头树,临古坝,几朝暮。
  清康熙高密县令会稽人张浩,写过一首《淮沙落雁》。淮即潍水,“淮沙落雁”是旧时高密八景之一(“诸城八景”也有“淮沙落雁”)。此景说的是,每到中秋月夜,韩信坝附近河床上一块块的卵石,在月光照耀下有如或嬉戏或啄食的大雁,煞是有趣。但张浩竟把这些旅行的大雁称作“哀雁”,并与当年“登坛拜将”风光无限的韩信联系了起来:
  袅袅金风冷碧流,
  缅怀陈迹眺芦洲。
  楚军魂断囊沙计,
  汉将功成落木秋。
  莫怨陈平筹太狡,
  可怜田横恨难收。
  登坛事业今何在?
  哀雁年年动旅愁。
  此外,诸城一位做过江南提学道的顺治己亥进士刘果,写过一首《韩侯坝怀古》:
  才写降书墨未干,
  竖儒舌骨已销残。
  波心沙积三齐恨,
  石齿风生四月寒。
  岂为功成忘蹑足,
  多因乌尽悔登坛。
  长河两岸王孙垒,
  青草离离不忍看。
  还有一位顺治进士王钺,家在韩信坝附近的王家巴山村,其中年引疾辞官悠游林下,常邀文友到坝上吟唱,也表达了对韩信的同情:
  野乌啼残春半树,
  野棠开遍溪桥路。
  相将连臂踏歌行,
  信马随春看花去。
  携壶坝上吊韩王,
  良弓走狗无寻处。
  荒村榆火断轻烟,
  行人犹说囊沙误。
  类似吊韩信的诗词,在诸城、高密、安丘、潍县地方史籍中多有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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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潍水两岸闲讲古 成王败寇史为鉴
  潍水之战在潍水两岸留下了丰厚的文化遗产,其中包括了老百姓的口头传说。农闲季节,夜雨灯下,民间故事家戏说着他们心中的历史人物。譬如韩信,他们认为是潍河的鲤鱼王,龙且是老鳖精,二者有着前世的冤仇。在潍水大战中老鳖被杀,而鲤鱼王也没能跳过龙门。后来他俩都成为人们盘中的美味,而这就是宿命。
  在潍水中段诸城地界,东岸有一座白龙山,山下有一条“韩信沟”。传说是韩信与龙且打仗,败走的一方拖着长枪在地上划出的痕迹。但据文化人“考证”,那是韩信筑坝取土所形成的沟壑……但不管怎样,老乡们就是敬仰他,在沟边建起“韩信庙”,年年烧香供奉。说来也怪,韩信沟两边的庄稼长得茁壮,籽粒饱满。
  现如今潍坊市峡山区还有一条“张良沟”。据说张良来此给韩信送齐王大印,顺便领人挖了条沟渠,引潍水以浇灌田地。但笔者猜测,这很可能是把曹参干的事移植到了张良头上。
  在本文前部,笔者已说过韩信用红灯笼发信号的事情。但在潍水下游村庄,故事家们却另有说法。说韩信挂的不是灯笼,而是黄旗,因之挂黄旗的地方后来成为了“黄旗堡”。另据《民国高密县志》,“县西南二里有‘灯杆埠’,俗传韩信破龙且悬灯处”。“灯杆埠”“黄旗堡”,抑或“南张洛”,说法不同,其实是一个故事。
  在“韩信坝”上坝与中坝之间,民间还有“过阴兵”的传说:每当雷雨季节,夜半时分,偶尔会有成群结队身披铠甲的战士“鬼魂”,或持矛戈,或擎旗幡,有的骑马,有的驾车,浩浩荡荡从河滩上经过。藏在瓜棚豆架下的守夜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直到鸡鸣狗吠,阳气上升,这些“阴兵”才随着潍河上的晨雾慢慢地消散了。其实这些“阴兵”很可能就是土匪。因为河西凉台(相传为齐王田广乘凉之处)附近的大双庙村,就是大汉奸“剿共第四军”司令张步云的老家。把土匪说成“阴兵”,也很贴切。
  但说书人越说越玄,竟把“阴兵”跟“梁王台”联系了起来。“梁王台”据说是当年淮南王英布为祭奠梁王彭越所筑,里面埋葬着彭越的衣冠和铠甲。汉十一年(前196),韩信在长乐宫被吕后诱杀,不久彭越又被诬告“谋反”,竟被剁成肉醢(hǎi,即酱)。刘邦诏令诸侯王分而食之。淮南王英布接到肉醢,大为惊惧,唯恐祸及己身,干脆扯旗造反,但最终也被刘邦诛灭了。
  这些故事,其实是历史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今天我们关注潍水,以韩信坝为切入点,回顾两千四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以史为鉴,学史明理。
  本期图片均为资料图片(署名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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