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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10-29 18:52
鄌郚总编

千年古镇流饭桥

  千年古镇流饭桥
  流饭桥,今潍城区于河街道下属的一个行政村,坐落于大于河西岸,居住区面积约0.8平方公里,东距潍坊市中心城区约10公里。地方志书记载,五代时后晋以前,即有此村。该村建桥成镇,店铺鳞次栉比;驿道穿行,车水马龙;美食远传,闻名遐迩;地扼要势,兵家必争;仁人志士辈出,民风纯朴;文人雅士吟咏,写尽“乡愁”。在一千余年筚路蓝缕的历史文明中,成为了文化底蕴深厚独特的乡村重镇。
  本期撰稿:于同溪 孙兆颖
  主编:马道远 副主编:李海滨 编辑:台可 美编:许茗蕾
  校对:曾 艳(01-02)代 进(03-04)
  王明才(05-06)封 敏(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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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范古村 建桥成镇
  流饭桥村碑
  清朝初年重修的流饭桥古石桥
  五代后晋以前,潍县即有刘范院村,后因该村人在于河上修建桥梁,上游东明寺僧人为之感动,顺流以簸箩送来“浮饭一包”,“桥工食之”,由此桥梁得名“流饭桥”。此桥历代重修不辍,后建为五孔石桥,流饭桥发展为商贾重镇,长盛不衰,人才辈出。
  刘范院村因桥更名 桥名“流饭”因善缘
  大于河古称渏水,发源于昌乐县方山,一路自西南向东北流,逶迤蜿蜒,进入古老潍县的西部。流至下游,远远望去,原野上一个如豆的小村庄紧紧坐落在河水的西岸,村名刘范院,毋庸置疑,是因刘、范两姓立村而得名的。
  村庄虽小,却经历了苍茫的历史风雨。后晋天福二年(937),傍河而建的东明寺重修,留下碑碣一幢,碑文内有“刘范院主僧”“刘范院行者毛铎妻王氏”等记载,可知历史上五代时期的后晋王朝以前,即有此村。
  历史岁月的某个节点上,刘范院村人要在大于河上修建桥梁,东西横跨河水,方便行人。出动车马,不远百里,从南山搬运巨石,身冒寒暑,日夜施工。这一莫大善举感动了东明寺的僧人,自上游顺流以簸箩送来“浮饭一包”,“桥工食之”,由此桥梁得名“流饭桥”。
  元朝中叶,王姓自临淄孙篓店辗转流离迁入村中,谐音“刘、范”,以桥名村,刘范院更名为“流饭桥”。村人恪守着传统意识中的“修桥补路,善莫大焉”,珍视桥梁,世代重修不辍。至清朝顺治年间再次重修时,已建成五孔石桥,皆以巨石砌成,坚固壮观,远近客商重载跨过大于河,必走此桥。
  行商坐贾如潮来 小村繁华成重镇
  这一修桥善行,如烈火烹油,催发了行商坐贾如潮而来的发展之势。自明代起,官府借坚固桥梁之便,将流饭桥规划在了官府驿道的沿途上。
  据《潍县志稿·疆域》载,旧时潍县官道5条,其中向西北一条自城北门西北行,过于河店子村、流饭桥村、槐埠村进入寿光境,然后过河北境,直达京师。又据清乾隆版《潍县志》载,县内急递铺15座,其中城西北3座,流饭桥设铺一座,立旗一杆作为标志,夜则张灯招徕路人。
  在明、清两代的交通制度中,递铺即驿站,负责传递官方文书,接待过往官员,配有一定数量驻铺兵夫,并配有快马、走驴、官轿等,借此优势,流饭桥率先开起了“官字号”客店。官道即驿道,潍县地扼胶东走廊,居鲁地东西交通孔道之中心,西北向的驿道,成为山东东部往返京师的必由之路,于是,四方负贩巨商大贾,摩肩击毂,车水马龙。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一座桥梁的带动,使小村在历史的杂沓脚步声中,蔚然成为了一方重镇。
  日积月累,沿递铺所在的一条街,蜿蜒曲折,建起了鳞次栉比的店号,街路全部用青石板铺就,称“青龙街”,东接流饭桥石桥,西连驿道出村路口。走进旧时的流饭桥村青龙街,家家建有正房开门即街的铺面,百货杂陈,理发馆、戏馆,甚至优伶卖笑处、鸦片馆,三教九流俱全。清乾隆时,地方承平,镇上进入了鼎盛期,发展起五日内两个集日,逢农历一、六日,四、九日皆为集日。每年农历三月十五、十月十五有两次山会,各历时前后三天。届时,远近客商提前抢滩进入市场,人山人海,晨起叫卖声即响遏行云,震耳欲聋。搭台唱戏,张棚说书,跑马卖解,戏法魔术,无一不有。骡马牲畜市已无地可占,只得设于村外。村西部大水湾周围,地势低洼,雨雪天泥泞难走,寸土寸金的山会期内,为挤入村中,顾不得地势选择,在此占摊辟为了木货市场。
  相传会期结束,遗落的鞋袜,得用大土筐抬走。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提前到来,捡拾遗落在地的方孔铜钱,聊可免去会期后的三五日饥寒之苦。
  青龙街建阁成景观 古镇长盛人才辈出
  据说,江南一术士异人流落至此,嫉妒镇上兴盛,谎说青龙街上石板为龙鳞,脚踏龙鳞,大不吉祥。街上父老信此邪说,把铺街石板悉数揭去。异人暗自得意,等待着镇上的衰败。异术不慎泄露后,全村父老戮力同心,共襄义举,捐资在青龙街两端分别建起了东阁、西阁。阁为二层,下为出村门洞,日开夜闭,防匪防盗。上建庙宇,避邪消灾。东阁建龙王庙,西阁建玉皇庙。神像威武矗立外,另配有民间故事雕塑“八仙过海”“目莲救母”等,成为一方景观,表现着人心正、灾自消的传统美好道德,压制了揭去“龙鳞”的异术破坏。
  此后,古镇长盛不衰,仁人志士辈出,淳朴民风日上。古镇文化发达,据《潍县志稿》载,仅有清一代,村内入志人物达10人之多。清代下半叶,欧风东渐,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知县李务滋捐俸兴建乡村义学5处,首选流饭桥村。百业兴旺,犹以餐饮业一枝独秀,流饭桥火烧远传千里,遐迩闻名。在乡、社、区等县下历史行政建置中,皆为区域内首村。
  二十世纪50年代后期,镇上依然是于河人民公社党委驻地,铁木联合厂、公社医院、糕点加工厂、供销社、生猪收购点等皆设于村中。
  正如村东川流不息的大于河,在漫长的沧桑岁月中,流饭桥遗风长存,文明赓续,书写着自己无尽的“乡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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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食火烧 名传千里
  流饭桥头上的一家火烧铺旧址
  流饭桥村的《王氏族谱》
  随着镇上日趋繁荣,流饭桥的餐饮业发展起来,会集日更是食客如云。青龙街老槐树底下一家王姓小铺面做了一种叫“火烧”的面食,入口耐嚼,香甜隽永,日久不馊,深受远行人的青睐。杠子头火烧和旋饼,承载着许多动人的故事和回忆。
  餐饮业逐渐兴起 过客闻香皆“留饭”
  民以食为天,随着镇上日趋繁荣,流饭桥的餐饮业借地利之势发展起来,在镇上的青龙街,沿街铺面多数为餐饮业买卖之家。“槐花黄,秀才忙”的秋闱季节,赴省垣赶考乡试的胶东一带生员,多聚集在此驻足就餐,驿道传递兵夫风尘仆仆在这里闻香下马,知味停车,会集日更是食客如云,以至于旧时的文牍书件中,有将村名写成为“留饭桥”的字样,如1913年流饭桥王姓三修族谱完成,谱前有序,序文中直书:“凡居于留饭桥之王(姓),皆余祖所留遗而繁衍也。”
  杠子头一枝独秀 秀才买旋饼中举
  在食客如云的岁月过往中,青龙街老槐树底下的一家王姓小餐饮铺面忽生奇想,做了一种叫“火烧”的面食。这种面食状如圆饼而厚,皆系炭火入炉烤制而成,故名“火烧”。制作过程是艰辛的:在一个硕大的粗质瓷盆里,按配方比例加水和面做成硬面团,面团出盆后,一壮汉立于案板前,手持粗如膀臂的枣木杠子,来回挤压搅动,直至面团坚硬如石,然后入模成形,再放入炉中炙烤,守炉者常汗流满面。这样做出的火烧,置案上手掌一击,脆裂如栗。入口耐嚼,香甜隽永,日久不馊,深受远行人的青睐。村人纷纷效仿,流饭桥小镇成为了火烧食品的“故乡”。
  “火烧”家族随俗而进,大至分成了硬面、软面两种,细分又可分为15种之多。如香火烧,是软硬面两种的“混血儿”,厚达5厘米余,外硬内软,冷食尤可口。如酥火烧,以芝麻油炒面为馅,包于其中,食时不用菜馔,满口溢香。如夹子火烧,形如螃蟹,故名,外敷芝麻粒,烤熟后兼得烧饼之美味。如糖火烧,以糖作馅,上印“喜”字,正中间红点如丹珠,是新娘初入洞房之夜分给众货客的礼物。追述往事,老餐饮业户如数家珍,不胜枚举,足足能写出一本关于火烧的书来。
  杠子头火烧是流饭桥火烧家族中的翘楚,边厚如唇,中间有一状如铜钱薄孔,可用麻绳串起,挂于鞍上车边,以备长路漫漫中食用。“杠子头”火烧可烩食,质硬耐煮,与肉同烩,肉化火烧不软。因用枣木杠子制面,故称“杠子头”火烧。
  但在青龙街上的老餐饮业户那里,这种边厚中薄的火烧叫“旋饼”,为尽量减少面内水分,达到“夏日不馊,冬日不凉”食效,入炉烤制之前,先用面刀绕周旋一裂缝,易于水分蒸发,出炉后缝痕越发明显。火烧是“旋”出来的。真正的“杠子头”,是厚薄一致、绕周有五个燕翅状附件花样的火烧,同样用枣木杠子挤面,形制大小又如挤面杠子的端头,称“杠子头”名副其实。“旋饼”只是它的“孪生兄弟”罢了。
  据传,有一骑驴赴乡试的秀才在火烧铺用饭后匆匆离开,不慎将布囊中盘缠费用遗忘在门前。走出十几里才返回寻找,主人如数归还。秀才感激不尽,多买了一串旋饼挂在身边。不料三场试毕,果然考中举人。自此小镇上多了种特有的风俗:初生男孩过“满月”时,买来“旋饼”放置身边,上撒铜钱。请来漂亮女孩为小儿剪去胎发后,将撒过铜钱的火烧分送乡邻,意在祝愿男孩长大后“头皮硬”,运气好,早日脱下青襟,登入龙门。
  淘金客离乡远行 火烧成途中食物
  清朝光绪三年(1877),流饭桥火烧又进入了一个鼎盛的时期。白山黑水间漠河地区一条叫“老河沟”的河床上,突然发现了大量金苗,俄人谢列特金带矿师侵入我国国境进行鉴定,河床沙土内含有大量纯金。附近河谷皆有自然金苗存在,并延及与漠河地区接壤的俄罗斯境内。消息传出,全国轰动。此前一年,潍县境内旱、蝗、涝数灾并发,导致来年春荒严重,村民讨荒要饭,流离失所。有大胆青壮男希冀发财的梦想,铤而走险,离乡背井,至漠河淘金。行程数千余里,全为步行(俗称“起旱”),半年方可到达。
  光绪十三年(1887),清廷在漠河成立金场,大量招募苦力劳工,潍县“闯外国”淘金老客蜂拥而至。山高路远的行程,风雨多难的他乡异境,宜携带、可冷食的流饭桥火烧,自然成为了他们不二选择的途中充饥食物。褥套装满的“旋饼火烧”放上独轮车,一步一回头地走上了茫茫长路。满载着沉重的“乡愁”,火烧流徙千里,越过白山黑水,来到了俄罗斯境内,流饭桥成为了真正的“流饭桥”。打火烧手艺传进了周围村庄,进而进入了县城白浪河沙滩大集的市场。
  说到流饭桥火烧的起源,有地方文史专家分析,火烧用煤火烤制,或同步于清朝末年县境内坊子一带的挖煤兴起,不无道理。如果细心考查,或可追溯到更早的朝代。村中《王氏族谱》载:王姓本江南人,元朝中期北来,居山左临淄孙娄店。元末,讳好礼者育子二人,“长子实居淄,次子有迁潍”。临淄一带煤业兴起早于潍县近一个世纪,或是这种宗族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带来了流饭桥煤火烤制火烧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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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边小村 亦现商机
  “猪圈村”旧街紧连着古老的流饭桥。
  遗迹犹存的佃户旧屋老墙
  流饭桥村成镇后,带动起周围的多个小村,如因名字不雅躲过战乱屠戮的“猪圈村”、因佃户聚集形成的“殿前李村”,或因镇而得名,或因商而建村,众星拱月般拱卫着这个商贸日趋繁荣的千年古镇。
  猪圈村因名不雅躲过数次兵祸
  由西向东走过横跨在大于河上的流饭桥,走下桥头,就是“猪圈村”了,与流饭桥村只有一河之隔。小村依流饭桥古镇而建。
  镇上集、会日开市后,很快发展为胶东至京师驿道上的一处大型贸易集散地,在农耕业为主的封建时代,骡马牲畜自然是贸易货贩的重要内容。骡马牲畜随地大小便,与镇上繁荣的餐饮业格格不入,这样的市场当然不能开辟于村中。
  客店掌柜自然有法子,笑脸迎进乘骡马车辆而来的客人,再派伙计把骡马牵到一河之隔的村东荒野里续草添料,细心照料,这里早搭起了简陋的马厩。有心人瞅准商机,傍店掌柜的马厩建起茅屋房舍,专门以为过往客商饲养骡马为业,妻儿老小都迁来居住。久而久之,猪羊市场也建在此处,肉店老板也在这里建圈存养生猪,雇长工料理。长年累月,一个马嘶牛鸣、猪羊欢叫的小村便得名“猪圈村”。
  因了这不雅的村名,村庄才得以幸存:历史记载,流饭桥镇经历了多次残酷的乱兵屠村,惨烈时几至人烟断,而仅一河之隔的猪圈村却安然无恙。兵家忌地名,散兵游勇进入到“猪圈”里,将会是什么结果?烧杀掳掠,望屋而食,猪圈是他们不屑一顾的。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猪圈村现已更名为“河东”村了。
  佃户聚集殿前建村 农忙之余帮工赚钱
  殿前李村,是流饭桥南面的一个比邻村庄,一村饭熟,两处闻香,早午晚三时,炊烟缭绕相连。旧时,此村为一多姓佃户村庄,村名“李家庄子”。村民佃租县城内富豪大户土地耕种,生活穷苦不堪。随着商贸发展,流饭桥镇上建起了几处大型客店,日夜店门洞开,马车、轿车川流不息,尤以青龙街老槐树底的“大成店”远近闻名。店大客多,穷苦佃户农忙之余来此帮工,赚取微薄收入,生活因此稍为好转,温饱之家日益增加。“李家庄子”与“大成店”恰在南北一条直线上,遂更名为“店前李村”。
  清代初年,流饭桥建起供奉关羽大殿,此村又位于大殿以南,遂取吉意,再度更村名为“殿前李”。
  南庄东庄得名有因 以屯垦营为标的物
  向东跨过大于河,猪圈村以南有一“南庄家村”,由猪圈村再东,又有一“东庄家村”。这样的村名给地名工作者出了一道难题。“南庄家村”还好说,是由庄姓立村而得名。可“东庄家村”是怎么来的?查遍东庄家村所有姓氏族谱,未发现庄姓,《潍县志稿·氏族》记为:“孙氏一族明洪武中由山西洪同县迁潍县东庄。”这里的“东”和“南”到底是以什么为标的物的?
  道光二十七年(1847),潍县文人郭麐在流饭桥附近村庄杨家庄“出脯金买瘠田十余亩”,“葺舍居焉”“埋首穷乡僻壤,醉心致力于乡邦文献,搜寻于荒烟蔓草间,断碑残碣往往有获”,终于有了新发现:他在自己的着作《春韭园随笔》里记载,元末明初,战乱频仍,潍县人口流离失所,土地荒芜。明代初年,官府在流饭桥村西戍兵屯田,并招募当地农民开垦土地,垦田800余(旧)亩,建起了大型屯垦营,成为了当地明显的地理标的物。据此可以判断:南庄家村立村于此处之南,因此称“南庄家”。东庄村得名起因,当是因位于此处屯垦兵营之东了。
  流饭桥火烧都家打 甜杏香油美名在外
  与流饭桥西面接壤的是都家村,村中成镇后,地少人多,居住房舍逼仄。不少村人另迁别村。清代初年,王姓一支迁往了都家村,也将打火烧手艺带了去。火烧烤制出炉后,再用箩筐挑向流饭桥集市上叫卖。经过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打火烧遍及全村,工艺精良,获利颇丰,叫卖声一响,人们都知道“都家火烧”来了,大有超过“青龙街”上火烧铺产品之势,一时有“流饭桥火烧都家打”的说法。走过数百年,这句谚语还在当地民间流传。
  从殿前李村南行数里,是河崖头村。不知什么年月,村西高埠上成长起了一片杏树林,绵延数里,连接到了邻村杏杭村。老树枝桠婆娑,大者粗可两人合围。初夏杏子丰收,绿阴重叶中累累缀上树枝,红润如玛瑙。流饭桥的集市上,河崖头村新收下的杏子成堆成岭,潍县旧俗,新麦登场季节,住在娘家的新嫁娘必须回婆家,以新上市杏子为礼品,分赠亲友,称“拦穰杏”。有新出嫁闺女人家,家家户户到流饭桥集购买新杏,成篮子地挎回家去,给初为人妇的闺女挣足了脸面。
  河崖头村再南行,便是小磨香油的盛产地崔家村了。崔家村北距流饭桥4公里许,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上,肩挑香油篓的“油郎”络绎不绝地向流饭桥集上走去。这里是他们发财的“金盆底”,顺着那条古老的驿道,崔家香油直上京师,名动各大州县。
  一座古老的桥梁,带动了周围环如明珠的小村,众星捧月,拱卫着流饭桥这座千年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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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雅士 多有吟咏
  周亮工
  《潍县志稿》中涉及和记载流饭桥村40余处,在当时潍县众多村庄中实属罕见。流饭桥村曾出现在文人雅士的诗中,如明末潍县知县周亮工、清代寒士郭麐等人。古镇流饭桥以深厚久远的文化底蕴成就了这样的历史光彩。
  周亮工诗赠王来和 泪滴纸页寄深情
  热心地方文史的人士,对明崇祯十四年(1641)任潍县知县的周亮工一定耳熟能详。
  周亮工任潍县知县后,正值国家多事之秋,清兵大举入塞,攻下省垣济南,城池相继陷落,山左之地,岌岌可危。明崇祯十五年(1642),清兵东下,以万余兵力包围潍县城,企图攻下城池。周亮工与全城军民同仇敌忾,拼力坚守。关键时刻,他自书“周亮工之尸”于胸前,激励士气,连其小妾都登上城头,擂鼓助威,誓与县城共存亡。浴血奋战90余日,终使清兵退去,转危为安。这故事多少年后还感动着世世代代的潍县人。周亮工曾写下了一首泪滴纸页的诗:
  白浪河边路,相看转自哀。
  梦余莱子国,泪尽越王台。
  瘴雨闲成阵,江舟暗欲回。
  遥怜新荔熟,岭外客能来。
  从字面上看没有任何关于流饭桥村的字眼,其实,诗中包含的沉重感情与流饭桥密切关联。诗前有小序:
  前岁冬,予求比入闽,莱潍王来和欲徒步相从。会来和亦有家难,予力止之。今年夏,来和间关七千里,乃抵三山。泣语予曰:“惠州果不在天上。小子不敢妄附故人,耻宿言不践耳。”于其归,赋此志感。
  这位莱潍王来和,实为流饭桥村人,被简略地记载于村中的《王氏族谱》中。年代久远,具体生平已淹没在历史中,但从序中对话可以看出,王来和当属一贩夫走卒。布衣之属,人微言轻,感念故人,一言九鼎。不远七千余里探望,再加此时周亮工已在复杂的心情中降清,执手分别,泪眼相对,成就了流饭桥小镇一个感人的故事。
  桥头明月吊祭故国 囊沙河孤山入诗中
  循着上述的沉郁情感,后来,周亮工又写下了《寄潍县杨再遽蔡漫夫于鸣岐》:
  流饭桥头月满林,
  囊沙河上树萧森。
  长风白浪鱼书远,
  细雨孤山客梦深。
  卖饼谁留车下士,
  解骖独感座中心。
  自怜华发垂垂老,
  更对斜阳抚剑镡。
  蔡漫夫,《潍县志稿》有传,莱潍辛冬村人,一代高士,诗格萧娴。孤山,旧时属潍县,俗传商朝亡后,王朝近族伯夷、叔齐曾在此不食周粟,采薇为食隐居;囊沙河,是指潍河,淮阴侯韩信曾在河上囊沙筑坝,勇破敌军,建功立业。想起与流饭桥镇上王来和那一段两相深情,怀念潍县意气相投的故人,身处违心降清逆境的诗人,虽已时至暮年,面对楼头一片残阳如血,依然感慨万端,情不自禁抚起腰间的长剑。小镇有幸再次出现在这江山易主、故国吊祭的诗篇中。
  王石巢雪夜探郭麐
  过流饭桥驴背吟诗
  让小镇走进另一种诗意境界吧。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寒士郭麐出脯金买薄田在大于河东岸杨家庄村附近修建茅舍草堂,避城入乡居住。具体位置,诗人在自己的吟唱中说得很清楚:“岁次丁未居杨峡,招提西北路双岔。客来但看后街树,一片松杉是郭家。”旧时,出流饭桥东阁,跨过大于河东北折,有一条通往杨家庄的小路。诸城诗人王石巢是郭麐的舅辈远亲,有一天,他要来探望郭麐了。或许,他是从省垣济南方面来的。当走过流饭桥头时,已是暮色四围,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雪花。王石巢诗兴大发,骑在驴背上吟下了一首诗歌:
  流饭桥连杨峡村,
  寒鸦古木日黄昏。
  阿甥不识在家未,
  雪夜骑驴客到门。
  感谢这位自比为“细雨骑驴入剑门”孟浩然的文人骚客,他让流饭桥小镇,难得地出现在了这安谧幽静的诗境里。
  古镇文化底蕴深厚
  《潍县志稿》多有记载
  魏延之,潍县莱章村人,自述“余居去流饭桥不数里”。饱读诗书,清道光十一年(1831)考中举人,文名鹊起,文章为一时之翘楚,举为潍县“乡饮大宾”。封疆大吏刘鸿翱慕其名,聘为记室,在流饭桥镇上留下了大量的笔墨。《王氏族谱》修纂完成后,魏氏亲自为之作序。村人王棕妻子,青年守寡,勤俭持家,薄有积蓄。不幸王棕的两个弟弟夫妇相继去世,留下两个孤苦无倚的孤儿。王棕妻子深明大义,接到自己家中抚养,终使两个侄子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村中公议,欲立碑表彰。少数人却以没有得到官府批准为“僭越”。魏延之听说后,为其事迹所感动,力排众议,亲自书写了碑文。文中慨然写道:“旌淑别慝(tè),朝廷之权也;扬清激浊,儒者之心也……书妇节以风励末俗,而助王化之所不及,奚不可者?”后来,碑文被选记在了《潍县志稿》中。新中国成立前夕,石碑尚完好地立于村中。
  1931年,潍县成立县志局,聘请陈蜚声、刘金第、丁锡田等地方知名学者主撰县志。历经十载风雨,终于在1941年印刷成书,这就是后来的《潍县志稿》,成为一部研究潍县历史的信史资料。《志稿》涉及和记载流饭桥村40余处,遍及《通纪》《疆域》《民社》《营缮》《教育》《武备》《人物》等主要篇目。在当时的潍县众多村庄中,实属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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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风高义 仁人辈出
  丁叔言撰文、王相恒书写上石的《考斌之墓志铭》
  《潍县志稿》中关于王俨的记载
  世代流传的商贸意识,养成了流饭桥尚友重义、宽宏善良的淳朴民风。旧时过大年,店铺门口常贴一副对联:“五湖贩运陶朱业,四海交游晏子风。”在这种特有文化氛围的熏陶下,古老的流饭桥世代相沿,仁人节士,层出不穷。
  郑板桥任潍期间 与流饭桥王俨相交
  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起,郑板桥任潍县知县。他“七载春风在潍县”,在流饭桥镇上交下了一位诤友。《潍县志稿·人物·义行》载:“王俨,字畏之,流饭桥人。性刚直,人有过失,必面折之。好施予,义举辄慷慨解囊无吝色。乾隆初,知县郑燮与友善,每至乡必造其庐,访问民间疾苦,俨直言不讳。以是,郑深器之。及至仕归,书留别诗以赠之。”
  如今流饭桥镇上还流传着王俨的故事。他慷慨好义,饱读诗书,却命运多舛,考中秀才后,每逢乡试科场考试来临,总逢长辈故去,丁忧在家,无法参考,所以蹭蹬一生,终身布衣。
  至乾隆十八年(1753)郑板桥罢官归里时,他已陷入生活困窘之中。郑板桥为激励这位老友“赤子之心”不改,特书写了一大幅立轴相赠。据王俨嫡系后裔王文明回忆,立轴是郑氏特有的“乱石铺街”章法,满纸云烟,“六分半”书体书写着经郑板桥增删的一段古歌谣:
  黄金虽尽志不衰,且把眉毛挽起来,虎老尚有雄心在。经过了多少十年,更换了多少楼台。谁家否,谁家泰,谁家吃了不老仙丹,谁家挂着无事招牌?读书不把精神懈,天理中自有巡还,冥冥中自有安排。
  可惜这幅价值连城的墨宝在后世子孙手上不慎丢失。
  古镇善人王学英 深明大义传后世
  潍县一代文士魏延之祖母的娘家是流饭桥村,魏延之是流饭桥村的再外甥。大约是儿时祖母讲的一个真实故事使他大为感动,后来,他写下了一篇《王善人传》。传中记载:王学英,字汉三,流饭桥人,家素封而敦善行。有保定客商赶车过其门前,马惊车翻,将其小儿子压于车下死亡,肇事客商惊惶无措之际,王学英赶到,深明大义地说:“这是孩子命中造化,谁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说完,催促客商赶路要紧。客商怕时间一长,事生多变,只知这家人姓王,长跪赔礼后,忐忑不安地转道回到家中。半年之后仍安然无事,经多方打听,才知道王学英已将儿子安葬。羞愧中大为感动,立神牌供奉,因不知姓名,神牌上仅写“王善人之位”。事有凑巧,寿光县一举人晋京会试,途中借宿在客商家中,才知道“王善人”是寿光举人的姻亲,真名王学英。举人会试完毕返回时被客商拦住,原来他预先花重资买来一男孩,托这位举人载回,作为奴仆送来供王学英家役使。不忍心这男孩为奴为仆,王学英将男孩收为义子。义子成年后,王学英助其成婚生子,分出田亩,另立人家,数百年后,男孩后世子孙还定居在流饭桥镇上,已繁衍为王姓大户宗支,留下一桩令人赞叹的美谈。
  都兰桂集市收徒 成就“核舟”渊源
  二十世纪80年代中期,潍坊核雕艺人王绪德在师傅考功卿的传授下,在一枚桃核上复制出明人王淑远精雕的核舟《赤壁夜游》,在文献记载的基础上,增加了核舟的可开启门窗和门窗上细如蚊足的对联等。消息传出,全市震惊,却没有人想到,这一绝世之艺的传承,与流饭桥小镇有着一段缘分。
  抗日战争前夕,核雕艺人都兰桂在流饭桥集上摆下了货摊,都是桃篮、核雕手章等小物件。战乱频仍,民不聊生,这样大师级的人物也来靠手艺作“稻粱谋”了。他正笑脸招徕着顾客,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突然跪在摊前,咚咚地磕下头去。孩子就是考功卿,他家境贫寒,少年丧母,继母来到家里后,他过得堪比流浪儿。他铁了心要拜都兰桂为师,凭手中的雕刀和一枚桃核混碗饭吃。听完考功卿的诉说,都兰桂泪水满腮:“好孩子,起来吧。”他认下了这个徒弟兼干儿子。中午,火烧铺里的一顿火烧,定下了这段师徒情缘。
  后来,都兰桂倾艺相授,考功卿学着师傅的品格,又传艺给了徒弟王绪德,如今才有了这样一只复制的核舟。
  王相恒抗日救亡 为考斌之正名
  王相恒,字如初,是流饭桥村人。擅书法,欧赵互融,自成风格。青年时就读于潍县县立中学。中学毕业后,恰值抗战爆发。国难当头,民族危亡,他投笔从戎,参加国民党地方抗日游击队,追随团长考斌之同日军战斗,任团部上尉书记长。
  1941年,考斌之在与日军作战中阵亡牺牲,部队日渐腐恶,王相恒为团长缮写了墓志铭后,脱离游击队,回到家乡流饭桥村。
  不想,这段人生经历在特殊的年月里,使他陷进了深重的灾难之中。苦闷之时,他以笔墨为伴,“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是他常写的对联,往往挥洒而就。然而,无论在怎样的逆境中,他气节不亏,对考斌之崇敬有加,言必称“先团长”。走过“文革”,他奋然而起,奔走呼号,采访旧人,积累资料,呼吁还“先团长”一个正义的名誉。遗憾的是,还没等来改革开放的春天,他已长眠于地下。
  2002年,考斌之终于被山东省人民政府民政厅追认为“抗日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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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扼要冲 兵家必争
  “青龙街”旧貌变新颜。
  千年大道走成河,古驿道今已成为排水深沟。
  大于河自南而北,纵贯潍县西部。流饭桥是河流下游最坚固的桥梁,流饭桥村又恰恰处在老潍县西北向驿道的中间节点上。地理位置和交通条件使然,古镇地扼要冲。控制了这里,就占据了潍县西部地域,截断了山东半岛至京师的交通咽喉。历史上,这里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
  史书记载历遭兵燹 刘范两姓被屠戮
  宋建炎二年(1128),金兵大肆入侵山东,连下十州后,又以重兵将潍州城(今潍坊市城区)铁桶般包围起来,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破城攻入。知州韩浩率城内军民死守城池。见久攻不下,金兵采取围而不攻战术。直至城内人困马乏,粮草断绝,金将赤盏晖亲自披挂督阵,率领将士一鼓作气登上城墙雉堞,城中守兵只得纵火焚烧粮草,借四起浓烟放机石抵抗。岂料,金兵勇猛,纷纷跳下城墙,城中开始了激烈的巷战,韩浩力战兵败阵亡,守城兵士及城内百姓血流成片。金兵占领州城后,赤盏晖又亲自率领三十骑快马,火速赶奔至流饭桥头,占据流饭桥村,直至驻守在这里无心恋战的宋兵全部溃逃,金兵才离返回州城。
  明崇祯十五年(1642),清兵大举入塞,皇太极派阿巴泰率清兵万余围攻潍县城。城内军民同仇敌忾,在知县周亮工的指挥下坚守城池。清兵围城3月余,发起数次猛攻,三次挖开城墙,终未攻入,只得撤退。农历十二月二十五,趁清兵撤退之际,神枢营统练副将都督同知王埏,率军预先埋伏在寒亭。清兵撤退至此,王埏率兵突起,砍杀清兵6000余名。这一来惹出塌天大祸,清兵在全潍县境内实施屠杀报复,其一部赶至流饭桥村,占据交通要冲,截杀行人,血洗流饭桥全村,几至人烟断绝。最先立村的刘、范两姓被屠戮殆尽,王姓人丁众多,侥幸留下了人脉延续。
  清同治七年(1876),捻军北来,进入潍县境后,专门向较大的村庄望屋而食,散兵游勇又一次进入流饭桥村骚扰,这些捻军皆长发披散,村人称其“长毛”。捻军抢夺骡马等大牲畜,纵火焚毁大屋店铺,全村鸡犬不宁,青壮男女多离家避乱。故老人相传,“长毛”散兵进入人家,必高声喝问:“有人没有?”如答“有人”,必遭抢劫一空。藏于家中胆小者不敢应声,散兵反而扭头逃跑。村人疑惑不解。其实,同治后期,捻军已为强弩之末,进入山东后,处于清兵围追堵截的“河防”包围圈中,地方团练乡勇常于暗处埋伏,予以重创。捻军恐遭伏兵,无人应声即离去;凭声音判断为老弱在家者,即大肆抢劫。
  突袭流饭桥据点 青龙街集毙汉奸
  1938年1月,侵略者的铁蹄踏上昌潍平原,潍县反动当局弃城逃往安丘县山区。日军占领潍县城后,首先在流饭桥村安下据点,四乡杀人放火,穷凶极恶,令人发指。
  侵略者的罪恶行径,引发了强烈的民族仇恨。日军安设据点的当年麦收前,趁拂晓大雾遮天,此前成立的地方抗日武装“潍县独立一团”(俗称“考团”)组成突袭队,突袭了流饭桥据点。抗战爆发前,考斌之任潍县三区区长,区公所驻地就在流饭桥村,“独立一团”也是在原三区区中队的基础上成立的。行动开始,利用熟悉村周围地理情况的有利条件,团长考斌之带领传令兵班和特务连趁拂晓潜到村旁。考斌之带众人在外接应,传令兵杨洪斌、王汉兴等十几人化装成日本军官、士兵和被俘虏的游击队人员,径直向村口走去。站岗的日军尚未回过神来,枪口已抵在了胸膛上。考斌之带领突袭队员随即跟上,突入村内,冲进据点,高喊“缴枪不杀”,缴获了尚在梦中的日伪军全部武器,快速撤出了村中。这次突袭,造成了据点日军的极大恐慌,第二天,驻一空桥村据点日军前来联络,竟至发生了内讧,双方开火,互相射击达2小时之久。
  据点复建后,由县城日军总部派来的一名汉奸翻译官,认贼作父,倚仗日军武力,强奸妇女,霸占财物,无恶不作,村人对其恨之入骨。“独立一团”一名叫王献诚的本村战士主动请缨,趁青龙街集日,化装随赶集人群进入村中,手起枪响,击毙了这一民族败类。此后,日军士兵连日惶惶不安,村民却暗中人心大快,扬眉吐气。时至暮年,王献诚犹以此为自豪。
  随着大于河河水的日夜流淌,一座古老的桥梁书写着历史的荣耀,也记载着时光岁月中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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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风犹存 自强不息
  旧时“西原梨花”处变为了蔬菜种植基地。
  日军入侵后,商贸繁荣的小镇陷进了水深火热之中。颇具悲凉色彩的“镇上八景”成了文人们的话题。随着历史的发展,流饭桥结束了几百年行政区首村的历史,小镇衰微了,但高义的村风却没有流逝,自强不息的村魂永远在流淌。
  小镇景物来自战时 现实传闻悲凉写照
  人们口中流传的流饭桥“镇上八景”颇具悲凉色彩,它们侧面记录了日军入侵后带给小镇的苦难。
  第一景:“东园夜店”。东阁西阁门洞两旁站上了凶神恶煞的日本兵,荷枪实弹。据点是杀人魔窟,无辜的中国老百姓在这里遭受着惨酷的吊打,哭嚎之声日夜不断,谁还敢来这里住店?大小客店纷纷关门。店掌柜在大于河东的猪圈村建起几间茅屋,草草重操旧业。旅客当然是还要招徕的,夜间亮起荧荧灯火,烛光在凄风苦雨中跳跃着,让暗夜里的远行人好找到一处归宿。
  第二景:“曲径通杨”。旧时由大于河上的石桥东端北拐,有一条乡间小径,曲折蜿蜒,深如沟壑,通往杨家庄村。郭麐在杨家庄附近建杨峡别墅居住时,骑驴诗客纷纷顺古驿道而来,沿此路前去以文会友。后来,郭麐穷困潦倒,只得将草堂宅院分割卖与乡人,自此车马稀少,荒草丛生,人迹罕至。日军侵入村中后,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文人多感,常来此留连,也许,这条荒芜的沟路是他们的一点慰藉。
  第三景:“桥底钻鸭”。古老的石桥被日军汽车碾轧得破旧不堪。而鸭群如昨,还在河水里游动,呷呷而叫,顺流由南而北穿过了桥洞。不过,鸭群也留恋着家乡,向北不远又奋足逆流而上,回到桥洞下面小憩,等待着日暮时主人前来寻找。主人迟迟还没有到来,通过东阁出口,站岗的日军要一一检查“良民证”。
  第四景:“南溪童乐”。某年大于河决口,水流顺势西下,在村南留下一条深沟,常年积水。日军到来之后,为深入东侵,疯狂加修胶济铁路,沟边粗大的柳树全被伐去做了铁道枕木,旧貌不再。可孩子们不懂战争的可怕,这里成为他们的乐园,夏天游泳,冬天滑冰。不幸,某年冬日,正在滑冰的一个男孩被日军的子弹击倒在血泊中,传来一阵恶魔的狞笑。“南溪童乐”刻骨铭心地留在了人们的回忆中。
  第五景:“西原梨花”。因大部分阡陌田野都在村西,就是明代屯垦建兵营的那片土地,平坦宽阔。至清代中叶,这里成为了一处佃户“庄子”。佃农傍草屋稼场栽种了数株梨树,春日到来,花蕾怒放,远望如雪。
  第六景:“古道夜铃”。那条古驿道从大于河桥头入村,穿过青龙街,出西阁逶迤西北行,千年大道走成河,深陷地下三五尺。清代末年,驿道废止,日渐荒芜,变成一条水沟,日军占领村庄后,修起一条连结一空桥村据点的土路,将其断为两截。村中忽然有了传说:夜深人静时,这里会响起阵阵马铃声,清晰可闻。不知谁真的听到过。
  第七景:“北岗狐鸣”。流饭桥村北有一高埠,埠下有湾,相传是狼出没的地方。狼在村中俗称“马虎”,故称“马虎湾”。有狼,狐狸就极少了。忽有一年,狐狸家族来到这里,洞穴累累,三五成群地出没。狐狸来的第二年,日军就在镇上安下了据点。在日军的恐怖统治下,漆黑的夜晚,人们早早地躺下,狐狸却在北埠上嚎叫,阵阵叫声传到村中。或许人们想起陈胜、吴广起义里篝火狐鸣的故事,这里就叫作“北岗狐鸣”。
  第八景:“筐娘夜啼”。镇上有乳名叫“筐儿”的青年被日军抓进据点惨遭折磨,再押往县城西南的擂鼓山监狱。后被装进“闷罐”火车,发去东北当劳工,杳无音讯。老娘天天在家思念儿子,竟至疯颠成疾,整日披头散发,赤脚跣足。人疯了,倒成了镇上唯一能自由出入的人。老母亲天天深更半夜里跑至流饭桥头上,大喊着儿子的乳名,对着黑洞洞的夜空嚎叫大哭,哭声远传,听得人毛发直竖。
  “镇上八景”更像是一幅《流民图》。
  高义村风一脉相承
  清末驿递制度的废除,递铺和驿道废止,过往客商大量减少,客店陷入“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境地,随之,繁荣了数百年的火烧铺也盛况不再。上世纪二十年代,潍县修起了通往济南、德州方向的沙土公路。新中国成立后,公路上架起了横跨大于河的水泥钢筋桥梁,流饭桥退出了交通要冲的位置。
  1958年人民公社成立,潍县于河公社的政府驻地设在这里,借驻在往日较大客店的房舍里。二十世纪60年代中期,公社南迁,流饭桥结束了几百年行政区首村的历史。
  在公社迁走的当年,公社党委决定,利用镇上农历十月十五山会的机会,进行一场大型文艺演出。流饭桥村请来“昌潍京剧团”连唱三天大戏。四乡轰动,戏台下人山人海。村里的民兵上阵了。三天下来,问一问台上演的戏文,这些人全都摇头,一个字也不知道。40多年过去,附近村庄村民还记得一件小事,当时戏台下面有不少遗落物品,全由民兵捡回,流饭桥村贴出了招领启事。
  上世纪70年代初期,镇上率先通了电,安设了机磨,进行磨面碾米加工。周围村庄的人纷纷推着瓜干、玉米前来加工,排队的小推车一辆挤一辆,排不上的先就地睡一觉,天黑了还是没排上。于是,大队里决定:白天一律不加工本村户面粉,尽量少让外村人赶夜路。
  上世纪70年代后期,镇上要发展木模加工。一无业务来源,二无技术,可镇上的人有“四海交游晏子风”的“法宝”。通过人缘关系,请来技术老师,遵照旧有拜师学徒的传统,建立起一支技术队伍。带上远近闻名的“杠子头火烧”,业务员出发了,把业务联系到高密、青岛等地。而技术老师家里的杂活全由社员包下。村里的木模加工火遍了大半个潍坊地区。
  不忘镇魂古桥犹在
  从二十世纪60年代开始,古镇流饭桥开建新房,红墙绛瓦,铝合金玻璃门窗,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井然有序地排列在硬化路面的大街上。年轻人见了会不理解,怎么全是正房开门即街的格局呢?其实,这是“青龙街”遗风。
  向西望去,镇西端佃户庄子那里变成了蔬菜种植基地。再远些,千年大道走成河的驿道沟,正在改造复耕。
  改革开放后,流饭桥村又在大于河上修桥了,变成了钢筋水泥新桥。但古老的石桥没有拆除,被村民视为珍宝,保护了起来。小镇知道,古桥是她的“灵魂”。古桥在,这里就永远是一条走向灿烂春光的通天驿道。
  本期图片由孙兆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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