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兵父亲
文/韩瑞武
今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5周年。当一名军人是我的梦想，但我终未成梦。而我的父亲，一位共和国老兵，那是我最崇敬的人，他虽离开我已经有十二年了，但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身为中国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是我们最可爱、最可敬的人。
我总以为，我虽梦为军人千遍，但总抵不过父亲当兵一天。我打小就知道父亲是一名退伍在乡老兵，但限于我的学识和认知，并不明白这个老兵对于新中国和新社会的贡献。
父亲不善言谈，我们父子间思想上的交流并不多，我从小对父亲就有点害怕，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父亲的肩膀总是亮着一片疤，平时看不到，夏天露膀子的时候，露出来的疤痕特别明显，明亮的，整个左肩一大片，胳膊又抬不起来，走路，干活，夹着左胳肢窝，一摆一摆的，很费力，我总是不忍直视。有时，还会引来同村人的嘲笑，所以，我很少跟在父亲后面去田间干活。
再一个就是，父亲睡觉时爱说梦话。小时候，我跟着父亲在一个坑上睡觉时，我最害怕的就是他说梦话，声音还比较大。父亲的梦话只有一种，就是打仗：打啊！杀啊！冲啊！
我每次总是在他冲锋的梦境中惊醒，难以再睡，小时候不懂得理由，等我大了，总是设想，那是一个什么战场的场景啊？！
于是，我也问过父亲，然而他很少提及他的战争经历。但我明白，每一场战争，都给他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也许，他不愿再回忆是哪一场战争，亦或者，是记不清了。
父亲经历的战争太多，多的难以历数在目。但他给我讲过的战争故事并不多，更多的是我通过查证资料所得的。
但有几个故事让我感觉到战争的残酷。
一个是，抗日战争时期，我老家的村子在一个岭旁（现景芝镇甘泉岭），日本兵在岭顶设了一个据点，控制了附近几个村子，我爷爷当时有痨病，被日本兵驱赶、压迫，不堪劳累，病疾离世。家国仇恨之下，父亲毅然去当兵打仗，当时只有16岁。正是因为这段历史，使我极其仇恨日本侵略者，这也是家仇国恨！
再一个是，父亲在解放战争初期，主要是在安丘、沂水、临朐所属的沂蒙山区打仗。那个时期，没有电灯，蜡烛和煤油灯也是少有的，到了晚上，阵地前线上是漆黑一片，敌我双方就是靠判断力打仗。父亲的部队晚上常常就是在村庄的麦场里、草垛里蹲守，在麦场垛里，一守就是一个晚上，不敢打盹，不敢出声，有时候到了白天才发现，敌人也在对面村庄的麦场垛里，危险时刻就在身边。
有一年，突发伤寒病，父亲亦未幸免，部队要求他回老家养病。当时，父亲是一名解放军，是一名党员，地方上还有许多民兵，负责送父亲回老家的是地方民兵，部队开好了介绍信，凭介绍信沿途由当地民兵一段一段的接力送。
父亲躺在担架上，由两个民兵抬着往老家走，有两个地方最惊险。一个是路过沂水县东的一个山谷，在悬崖边休息的时候，民兵表示不愿意再送了，商量着反正也难以活下去，快扔下悬崖吧，就当是病死了交差，父亲冷静地拿出了部队介绍信，晃了晃，然后用胳膊支起来上身，说了一句，这是部队的命令，如果不送我回家，你们也别活了，我有部队配发给我的手枪，我可以随时执行部队命令。说着，手就顺着枕头往下摸去，吓得民兵立即说，别，别，我们送！
又有一次，天黑了，到了一个村庄，民兵连长安顿好休息地方后，抬担架的也是不想再送了，在外间和民兵连长商量不管了，父亲顿时火了，立即吆喝他们过来说，不送我，我就执行部队命令，先枪毙你们，说着，又做出了掏手枪状，吓得他们连声说，一定安全送您回家。
直到父亲安全到了老家，休养了半年，病好了之后，不顾奶奶的劝留，又立即投靠部队去了。父亲对我回忆起来这段经历时说，其实那时心里特别害怕，因为部队根本没有给他配手枪，他的枕头下面放的只是一个红布包的笤帚疙瘩。但那时，民兵相信共产党的部队，支持共产党的部队，听共产党指挥。
从父亲当时的经历来看，那时候，老百姓和共产党的心齐，一心一意想打败国民党，解放全中国。
再就是，有一次，我和父亲一起看济南战役电影，父亲参加过济南战役，看完后父亲说，电影远没有战场残酷，解放济南经历了八天八夜的激战，护城河基本成了血水！他们打进王耀武济南府的时候，正值农历八月十四，月饼很多，但没有一个战士拿起来吃的！
父亲经历的最残酷的一战，是在浙东战役。当时，他是192团的副排长，因为有着高小文化，兼着连队秘书，1950年5月，解放舟山时，战争异常惨烈，他所在的连整个连队只剩下了俩人，父亲的左肩被敌人的机枪打断，差一点如果打中正中部也就牺牲了。
残酷的战争，还有许多战友的牺牲，给父亲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在平时他表现不出来，但是他在睡梦中，总是常常出现战争时的场景。
后来，等我长大了，我也就明白了，战争的经历，早就成了父亲人生的一部分，梦中，只是回忆。所以，每每在黑夜里听到父亲在梦中大声喊着“打啊”“冲啊”，我就有一种也想去冲锋陷阵的激情。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名共和国老兵的真实经历，他深深地影响着我，除了永不改变的红色基因，还有让我要传承正直、勇敢、忠诚的人生本色。
从记事时起，驻扎在我村附近的54600部队逢年过节就去我家慰问，我就感到无比自豪，爱国强军、捍卫祖国、为国争光的思想铭刻在心头。
今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五周年，父亲的老兵经历又让我无比感慨，也感叹新中国的来之不易，更感叹他们不能尽享奋斗的成果。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一定不会忘记先辈的初心和我辈肩负的使命，缅怀就是激励。
于是，我再次拿出来父亲的纪念章，默念着，我想你，老兵！
谨以此文献给为国奉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
(韩瑞武作于2022年8月1日)
作者简介：韩瑞武，1970年4月生，山东安丘人，中共党员，坊子区税务局坊城分局副局长，高级工程师。自幼喜好文学和书法，文学作品多次发表于《潍坊日报》《潍坊晚报》以及《山东税务》等刊物，书法作品多次入展入选市区各项书法活动，潍坊市作协会员、潍坊市书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