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纪农丨我的老父亲
文丨程纪农（山东沂南）
“你父亲出车祸了！在207国道……”！下午4点，我突然接到交警电话，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最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我急忙搭车，心急火燎地向父亲出事地赶去。
昨天，我70岁的老父亲，想孙子了，骑着三轮车，翻山越岭，进城来我家看他的宝贝孙子。他住了一宿，早饭后，就又固执地骑上他那三轮，返回老家。谁知半道上就出事了。
父亲幼年丧母，中年丧妻。到了老年又横遭车祸！真是太不幸了！
在我八岁那年，母亲就因患重病没钱医治，撇下我们姐弟六个，永远地离开了人世。从此父亲就既当爹又当娘，没白没黑地拼命劳作，那时的父亲才刚满四十岁，就已苍老了很多，脸上满堆着生活的悲伤与辛苦，头发几乎全白了。
79年，我没辜负父亲的期望，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大学。可把父亲乐坏了，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见人就告诉人家：“您知道不，俺家小子考上大学了！”
上学走的那天，父亲早早起了床，做好了饭，又帮我收拾行李。当他发现给我刷洗的那双球鞋，因连日阴雨还没干时，就赶紧找来柴草，蹲在团瓢屋里点火给我烘烤，我看到父亲佝偻着身子，用他松树皮一样的双手捧着我那双球鞋，在火上认真地烘烤着，我的眼睛一下湿润了。
父亲帮我提着行李，把我送出村外很远，他再三叮嘱我：要听老师的话，晚上不要着凉，到了学校来信。最后他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个纸包,说：“这10块钱，你还是带上吧，家里不用记挂。”为了我去上大学，父亲那些天没少犯难为。他东跑西借，才从邻居家里借来60块钱，让我上学带着。我悄悄留下了10块，没想到还是让他发现了。我说学校管吃管住，用不了多少钱，我不要。父亲生气了，一把抓过我的手，把10块钱强塞到了我手里，然后转过身去，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攥着还带有父亲体温的那10块钱，望着他那满头白发的瘦弱背影，眼睛一热，泪水簌簌地流了下来。
父亲过惯了穷日子，现在生活好了，还是十分节俭。我大学毕业，在县城安了家。父亲想孙子了，过一段时间就来我家。他从老家来县城，要翻山越岭走100多里路，但他从不坐汽车，总是骑一辆破三轮车来。他每次来，三轮车斗子里都是装得满满的：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有满满一篮子山鸡蛋，还有我儿子最爱吃的山楂、核桃、板栗、花生等果子。我曾再三嘱咐他，来时要坐汽车，一定不要再骑三轮车了！危险！
昨天下午，父亲来到我家。他一进门，我儿子就高兴地扑上去叫爷爷。而爱清洁好面子的妻子，看到父亲又骑着破三轮来，穿的衣服也很不整洁，脸色就阴了天。冷淡地打过招呼后，她一把将我拽进卧室，竟对我吼上了：“你看老爷子又骑那破三轮来，要是半道上出了事，怎么办？”我连忙关严卧室门，压低声音说：“我的姑奶奶，小声点行吧！老人家大老远的来了。你……？”“你再看看他穿的那脏兮兮的衣服，给他买的新衣服是放那里好看的吗？你不怕丢人，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老父亲就在室外客厅，我不能跟她理论了，赶忙走出来，让老父亲快坐下，伺候他喝水歇息。
累得气喘气吁吁的老父亲，这时候，分明是听到了儿媳的吼声，他竟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嗫嚅着说:“下回来，我一定坐汽车，一定穿得板整一点。你们不要吵了。”我善良的老父亲啊！面对儿媳的不敬，他不但没有感觉到半点委屈和气愤，反而为自己丢了儿媳的脸，在深感惭愧和不安！
吃过晚饭，我和父亲啦着呱，我又劝他以后要穿我们给买的新衣服，没想到他这样回答我：“我要是穿了，你们就会还给我买，我不穿，你们也就不买了。再说了，我都这把年纪了，有衣裳穿就行了，穿那么好干啥？”我说：“我们都已花钱买了，老放在那也没用啊？”他说：“怎么没用？你小子给我记着，等我归天的时侯，你要都给我穿上，你们尽到了孝心，不是也不用再花钱买了吗？眼下你们又要供孩子上学，还要还房贷什么的，够紧巴的了”。说着他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这是我这几年卖鸡蛋、卖青菜攒下的2000块钱，我没大用处,你拖家带口的，用得着,拿着吧。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吱——”一个急刹车，把我从沉思中唤醒。啊！到了！我迅速跳下车，急忙向围着肇事车的人群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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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程纪农，男，中共党员，沂南县辛集中学高级教师。临沂市“振兴沂蒙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作品散见于省、市、县报刊和各网络平台。系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