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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3-02-07 21:42
鄌郚总编

关于小小说《茉莉美人儿》的一些题外话

  关于小小说《茉莉美人儿》的一些题外话
  张洪贵
  我在潍坊市朱刘店煤矿工作生活了近十年。十年间,从办公室秘书到后来的有线电视台采编,接触采访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也多次深入到井下一线,了解煤矿工人的艰辛和内心生活。多年来,一直想写篇关于煤矿题材的小说,可思来想去,无从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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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晚上,我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山东电视台综艺频道《我是大明星》节目。这之前我是很少看电视的。巧的是,画面里正好有一位身穿矿工服的男人走上台,熟悉的矿工帽,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把音量调大。那个矿工自我介绍说,他来自枣庄矿业集团柴里煤矿,喜欢唱歌,经常面对空无一人的巷道咧开喉咙放声歌唱。当主持人问他井下生活苦不苦时,他说到了一个细节:就是井下的老鼠他们都没人舍得打,有时还把井上的剩饭带到井下去喂它们。听到这里,我立马来了灵感,当时就想好了《茉莉美人儿》这个题目,而且感觉这个题目太绝了。那段时间,我正是重新回归文学狂热的时候,报了《精短小说》举办的一个小小说学习班,还同时和凯文、贾玉红、臧协爱报了《百花园》的学习班,老师要求一个月每个学员交两篇作业。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星期两篇小小说,大约每天完成500字。因为我对煤矿生活比较熟悉,写起来非常顺手,当天夜里就写完了这篇稿子。说实话,我没有过多描写矿工们的工作,因为每次下井,也只是到工作面或者二线生产区,蜻蜓点水似的做些采访,并不真正了解他们在井下的酸甜苦辣。所以我站在矿工的精神角度上来描写。稿子写出来后,先发给了《百花园》学习班的一位老师,他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什么“拟人化、明喻、暗喻、衬托”等等的词语都用上了,还推荐给了《百花园》的编辑。可惜没有过审,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这篇稿子发在了内刊《浙江小小说》2018年第2期的一个栏目头题。紧接着又写了篇以煤矿为背景的小小说《秘书老白》,这个小说写得也挺顺。我做过秘书,写起来得心应手。小说很快在2018年9月11日河南的《赤壁日报》副刊发表,后来又被河北的一家内刊《大名府》采用。尽管都不是什么名报大刊,但当时对我来说鼓舞不小。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又以煤矿为背景写出了《一只金耳环》,这个小说先后在《三门峡日报》和《文化潮》杂志上发表。后来我参加中国自然作协在寿光举办的“双王城”杯第三届大地文学奖颁奖活动,认识了煤矿系统《阳光》杂志社的原主编徐讯老师。我跟他谈起了曾在煤矿工作过,也写过一些煤矿题材的诗歌、报告文学,现在主要写小小说,并完成了几篇,自认为还不错。他说《阳光》杂志基本上不发小小说,你可以写个系列,或者是以小说二题三题的形式来组合成一个短篇。
  活动结束后,我就以《煤矿小说三题》把三个小小说串联起来,发给了徐讯老师,他答应推荐给《阳光》的编辑看一下。时间大约过去了半年,一直也没有收到回信,估计是够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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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安丘文友赵志友的介绍下,我认识了老家凌河镇、任《延河》下半月刊副主编王爱红老师。我就把这篇稿子交给了他。很快,接到刊发通知,《延河》2018年第7期以《秘书老白(外二篇)》为题发表。又通过原《小小说选刊》《山花》编辑、作家王海椿老师的推荐,《小说选刊》2019年第2期转载了其中的一篇《一只金耳环》。
  一篇稿子,如同人的命运一样,有逆境也必有顺境。本以为这篇小说,已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无独有偶,今年10月份左右,远在济南的文友李会启老师回昌乐,几个朋友相聚,聊起了宝都文联做的公众号不错,李老师建议,可同时发给“齐鲁壹点”融媒体平台增加宣传力度,并当场指导宝都文联副主席鹿萍如何下载上传等步骤。第二天,鹿主席向我索要稿子,说先拿我做个实验。我想了想,就翻出了那篇《茉莉美人儿》给了她。原因有两点,一是自己对这篇小说比较满意,让外界看了不会太笑话;二是感觉这个题目比较有吸引力,读者乍一看,还以为是写了一位美女。
  文章上传后不久,显示阅读量突破1万,很快,又突破了3万。四个小时左右,猛增到10万。24小时后,到了17万。这个数字,是我始料不及的,我甚至怀疑这个公众号的公信力。
  中国作协会员、昌乐县首届作协主席郭建华老师看到后,立马写了篇随手记——《金子的光芒》,他在文中说:这个数字几乎颠覆了我对数字传媒的见解。我一向认为,在网络平台上推出作品算不上正规发表,只有刊物、报纸等纸质传媒才上得了台面。十七万这个数字让我自省,我的见解未免偏颇。作品写出来,就是让读者看的,虽然不能单纯以读者多少评价作品的高下优劣,然而,再阳春白雪,再“纯文学”,一个读者也没有,能有什么意义呢?……
  郭老师的话,让我重新燃起了对这篇小小说的希望之火,我想让更多的人读到它,让大家了解到煤矿工人的艰辛和寂寞。
  感谢《潍坊日报(昌乐版)》的吴宗春总编和责任编辑张海燕,是他们让《茉莉美人儿》有了第二次与大家见面的机会。我把小说先后自荐给了《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前两家刊物曾经都选载过我的作品,反响还不错,入选了花城出版社、现代出版社、漓江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多个年度选本,其中被《微型小说选刊》转载的《风清月正高》还获得了第十六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先后被全国十多个省市上百家学校作为高考试卷选用。《小说选刊》选载的《一只金耳环》入围第十七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并被收录到2019年《全国微型小说精品集》、《中国微型小说读库》等集子中。
  大约十多天后,《小说选刊》的编辑尚书老师给我回了信息,《茉莉美人儿》拟在2023年第1期采用。当时的高兴劲儿真的无以言表,在这里,真心的感谢尚书老师,小说的两任的责任编辑都是她,我们素未见面,她不薄新人,使我这个底层的业余作者有了让更多人认识的机会。
  2023年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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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论:《茉莉美人儿》展示的生命温度
  戴荣里
  这是一篇难得一见的短篇小说。张洪贵书写的短篇小说《茉莉美人儿》向读者讲述了一个温情脉脉的故事。
  我是一个矿工,“我习惯了每天穿过黑咕隆咚的巷道,心里就像扔进了一块石头,荡起圈圈涟漪,莫名的酸楚涌在鼻腔……”这是一个矿工的真实感受,“我在采矿队挖煤,一次意外塌方,把腿砸伤了,现在只能到井下送饭”——也许就是这样的工作,使我得以感受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的境遇对比,而在这深深的巷道里,我发现了一只啃噬木屑的老鼠。这只老鼠“它身上的毛发沾满了煤屑,一绺绺地打着结,像落魄的乞丐,全身没有光泽,只露出小小的一部分眼白”“我突然想起来,忙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肉火烧,撕了一块扔给它。它经不住肉香的诱惑,往前走两步,用爪子试探着往前钩了钩”在试探中,我和老鼠达成了默契,老鼠一点点地把我扔出去的肉火烧吃完了。等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大伙儿,大伙儿十分高兴,以后就多要了一个肉火烧,每天把肉火烧喂老鼠,这个老鼠被大家称为“茉莉美人儿”,“队里谁过生日,蛋糕都有茉莉美人的一份”,春节,在茉莉美人居住的枕木上,“不知谁贴上了一副对联:朝夕相伴苦乐自知,拥抱太阳梦想起航。横幅:大众情人。这个短篇小说,字短情长,能触动读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这个短篇,真实书写了矿工的思想,承载着大地深处生命的情怀。这种生命与生命的呼应,不只是人与动物的自然呼应,也是矿工内心对生命质量的呼唤与其他生命沟通的艺术。套用一句老套的话,是矿工精神的写照。一个矿工对老鼠生命的别样情怀,隐含着对自身生命本体的认知。在对老鼠的呵护中,其实是矿工对自由生命的深切渴望。与这位茉莉美人的和谐相处,让矿工找到了情感渲泄的窗口。人们期待着这是一个母老鼠,“有人把自己的旧毛衣带来,给它布置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窝”——矿工的心理活动,折射了他们内心深处对温暖生活的渴望。
  矿工辛苦是可想而知的。众多矿工老牛一样,在深深的巷道里,挖掘着乌金一样的煤炭,为世人带来温暖。而对一只老鼠的互相温暖,折射出矿工内心深处的大爱之情。矿工每日的工作远离阳光,但他们渴望阳光般的温暖,对老鼠的爱里,含有矿工对自然生命的爱护,对这个世界的拥抱,也有内心块垒通过善待老鼠得以释放的心理存在。
  矿工的思想境界,又是常人所难以理解的。在矿工食堂,只见矿工两只眼睛是光亮的,但他们的心灵,却给人阳光般的温暖。老鼠的被善待,被喂养,被尊重,体现了矿工心中深处藏匿的美好情怀。他们没有因为在地底深处而成为卑微的生命,却因为对生命的敬重,而展现追求生命意境的美好。
  矿工内心深处的情感是充满生命温情的。一只求生的老鼠,能被矿工当做茉莉美人儿,这是对生命的礼赞,也是对自身的同情。从茉莉美人身上,矿工发现了同情的力量、温暖的人性、生命与生命共同感知环境的重要性。在张洪贵的书写里,你能感受到这篇小说的情感张力。
  短篇小说很难写,能在有限篇幅内,铺排开一段故事,展现出作者的所要表达的思想意蕴,需要语言锤炼的艺术和发现生活中闪光点的睿智。张洪贵通过一个简短的喂养茉莉美人儿的细节,就将矿工心中的美好情怀展现出来,笔力老道而充满人间温情。好的短篇,赘言不多而意味深长,故事不繁乱而隽永有余。张洪贵的这篇短篇,用词造句精准,堪称佳作!
  (2023年1月11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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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美人儿
  张洪贵
  班长说,女愁哭男愁唱。
  高一脚低一脚,矿灯把长长的影子摇晃得支离破碎,每天穿过黑咕隆咚的巷道,心里就像扔进了一块石头,荡起圈圈涟漪,莫名地酸楚涌在鼻腔,忍不住就扯开喉咙唱两句:“……我心力交瘁,明明流泪的时候,却忘了眼睛怎样去流泪,明明后悔的时候,却忘了心里怎样去后悔……”
  狼嚎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巷道里回荡。
  以前我在采煤队挖煤,一次意外塌方,把腿砸伤了,现在只能到井下送饭,上午一趟,夜里十二点一趟,也算井下作业,工资待遇和以前一样。食堂的胖子嫉恨地对我说:“你小子有福哩,咱俩一样混日头,可你工作不累,拿着下井补助,夜班补助,工资加起来比老子高一倍。”
  我瞪他一眼,拍拍伤残的腿,要不咱俩换换?他不说话了。
  肩上的担子并不轻松,一头是水,一头是饭。从井上到井下作业面,要走两个多小时,兄弟们啥点吃饭全是我说了算。他们一个个像非洲人,呲着两排白牙跟我开玩笑:“你小子不是雪中送炭,是炭中送饭。别误了点,回头让你钻钻班长媳妇的被窝。”班长媳妇是城里人,长得漂亮。我腿伤成这样,二十七八岁了还打着光棍。班长也大方:“行行行,给你嫂子暖热了被窝,赏你两个馍馍吃。”大伙儿一块哈哈大笑,在矿灯昏黄的照耀下,一双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这天刚走一半的路程,突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转着脑袋寻找了一圈儿,没有发现其他东西。在这几十米的井下,除了水流的声音,按说不会有别的动静。我又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阵子,没错,是有动静。难道还生活着别的动物?我蹑手蹑脚地寻着声音找过去。天哪,在一排枕木底下,居然趴着一只老鼠。它正在啃着木屑,每啃一点儿,都会甩着小脑袋丢出去,然后再啃。它身上的毛发沾满了煤屑,一绺绺地打着结,像落魄的乞丐,全身没有光泽,只露出小小的一部分眼白。在矿灯的照射下,它惊恐地抬起头,但没有逃跑,警惕地骨碌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看着我。我冲它扮了个鬼脸,打了声招呼:“你好啊,老伙计。”它对突然外来的侵犯很是恼火,发出愤怒的“吱吱”声,一点都没有怕我的意思。我高兴坏了,冲它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它抬起前爪,洗脸似的抹了下嘴巴,摇摇尾巴,跳到枕木上去了。我突然想起来,忙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肉火烧,撕了一块扔给它。它经不住肉香的诱惑,往前走两步,用爪子试探着往前抅了抅。看我没有伤害它的意思,这才放心地吃起来。它吃得很快,不时抬起头看看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两只腮帮子捣得满满的,像个老人,上下左右嚅动着。等它吃完,我又扔过去一块,它很快又吃完。我把剩下的半块捏在手里,往前伸了伸,它抖动着胡须看着我,走两步,退回去,再走两步,又退回去。我冲它友好地笑笑。它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放心地过来,缩着前爪抬起身子,啃着我手里香喷喷的火烧,掉下一点儿碎屑,先舔起来,再啃。眼看快吃完了,我才把剩下的全扔给它。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伙儿,大家高兴坏了。班长说:“以后我们有邻居了,谁也不许伤害它。”大家都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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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送饭时,我特意让胖子多装了一个火烧。胖子跟我开玩笑,“你在井底下养情人了?”我说,“还真养了个情人,哪天你到井下,让你开开眼界。”
  我把歌曲改了,一路唱着“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地销魂……”
  快到枕木旁时,我伸着脑袋看,它果然还在上次的地方。见了我,又抬起前爪,像个小丑,眨巴着眼睛,样子有些滑稽。我忙把火烧扔过去。它没有一点犹豫,毫无戒备之心,不客气地吃起来。
  以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给它带一个火烧。它的身子明显地肥胖起来。工友们上下班路过也来看它,有人把自己的旧毛衣带来,给它布置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窝。尽管没人知道公母,大伙儿还是愿意把它想象成一只母鼠,送了它一个美丽的名字:“茉莉美人。”今天你说“给茉莉美人带饭了吗?”明天他问“给茉莉美人捎水果了吗?”队里谁过生日,蛋糕都有“茉莉美人”的一份。
  春节的晚上,我又去送饭。在“茉莉美人”居住的枕木上,不知谁贴上了一副对联,左边是:朝夕相伴苦乐自知。右边是:拥抱太阳梦想起航。横幅是:大众情人。
  “茉莉美人”听见动静,从窝里钻出来,我一阵惊喜:它今天真像一位美人儿,脖子上套着一个漂亮的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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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洪贵 1970年生人,现已在《小说选刊》《时代文学》《延河》《鸭绿江》《牡丹》《椰城》《大地文学》《连云港文学》《小说月刊》《金山》《火花》《意林》《今古传奇》《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西部散文选刊》《中国矿业报》《齐鲁晚报》等发表作品60多万字。获山东省委宣传部、省作协举办的文学征文二等奖,《今古传奇》全国优秀小说一等奖,第十六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潍坊市政府“风筝都”文化奖。作品入选长江文艺出版社、漓江出版社等多个年度选本,并多次被选入全国高考试卷。著有中短篇小说集《落花流水》。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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