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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3-07-16 20:47
鄌郚总编

刘文飞丨趣话蠽蟟龟儿

  趣话蠽蟟龟儿
  刘文飞
  耳中又闻得阵阵蝉鸣,昭示着又一个盛夏已至。没有蝉鸣陪伴的夏天,仿佛不是一个完整的夏天。
  蝉,俗称知了,在我们本地的方言发音是:蠽蟟(jie liao)。
  在普通话被全面推广的今天,许多方言土语面临着被替换消失的境地。比如我们方言中的夜来、后上、今明、醒起来等便已很少有人说了,取而代之的是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等听上去貌似比较文雅的普通话语境用词。但是,蝉的土语“蠽蟟”这个称谓在我们当地的口语交流中我却几乎没有听到有人用其他名词替代过。只是这几十年来,我一直以为蠽蟟的叫法是土话,也不知道蠽蟟的正确写法,每遇到需要书面表达时就只能用“蝉”或“知了”代替,意思虽然没错,但情感上却总觉得有些生硬。而就在这个夏天,我有幸终于知道了蠽蟟的正确写法,并且是有出处的(《尔雅·释虫》“蜩” 清 郝懿行 义疏:“今 黄县 人谓之蛣蟟, 栖霞 谓之蠽蟟, 顺天 谓之蝍蟟,皆语音之转也。”),才知道蠽蟟不仅是土语而且还是古语,才知道土语原来并不土。这一新的认识解除了我多年来的困惑和遗憾,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蠽蟟的幼虫我们不叫蝉牛也不叫知了猴,我们称为蠽蟟龟儿。蠽蟟龟儿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它由卵成虫,还要进入地下蛰伏两到三年之久才能在夜间破土而出。然而即使破土而出仍不是它的最终目的,只有爬上高枝,躲过重重追杀,再蜕一层皮才能羽化成蝉,但还需耐心待到日出之后,饱吸日月精华,翅膀才能变硬,方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因此西游记中说唐僧的前世为金蝉子是有道理的,所以对蠽蟟和蠽蟟龟儿们这种坚忍和清高的品质我一直是充满敬意的。
  唐朝虞世南有一首咏蝉诗: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写得真好。
  然而,在我们这里,蠽蟟龟儿还是一种美食,它富含蛋白质和各种营养,尤其是它背上头部以下那一块精肉,可与猪瘦肉媲美。我们这里捕捉和食用蠽蟟龟儿的传统由来已久。谁要是在夏天没有捉过、吃过蠽蟟龟儿,那他的这个夏天也是不完整的。
  我们小时候,夏天最喜欢做、也是最有意思的事情之一就是抓蠽蟟龟儿。从地下找到蠽蟟龟的洞穴,小心地将其夹出或挖出来,这叫抠蠽蟟龟儿;而等它们爬到了树上再抓到就叫摸蠽蟟龟儿;也有在地上爬行被捕获的,当然就叫拾蠽蟟龟儿了!抠,要注意一次成功,不要让它掉“井”里去;摸和拾相对简单些,只要电筒够亮,眼神够好,脚下注意安全就行了。
  小时候我家在一所医院的家属院,院里分布着好几处小树林,都是抓蠽蟟龟儿的好地方,可能是相对干净和安全一些吧,驻地北村也有好些人都愿意来我们院里抓蠽蟟龟儿。我们早上去上早自习都喜欢到路边树林里转一圈儿,常能捡到还挂在蠽蟟龟儿皮上的软蠽蟟,白白嫩嫩,翅膀舒展,非常美丽。这种蠽蟟最干净,最好吃。
  为了抓蠽蟟龟儿,平时晚上不敢出门的也敢出门了,平时不敢去的地方也敢去了。记得那时医院有个太平间,在医院的最西北角,即位于医院西边墙外和食品站之间一条小路的北端。知道这事的我们便觉得这条路有点阴森恐怖,即使白天也很少一个人从这里走。可是这路两边有杨树,夏天能出蠽蟟龟,于是到了有蠽蟟龟的季节我们便不怕了,即使再晚也敢独自拿着手电筒来转一圈儿。
  抓蠽蟟龟儿和钓鱼一样,都可以叫人上瘾,抓蠽蟟龟儿时那种发现的惊喜,收获的快乐是局外人无法体会到的。在我们这里,一到夜晚,无论大小树林,道路两旁,只要是有植被、出蠽蟟、能到达的地方就一定会是人影幢幢,手电交错,有大人也有孩子,大都低头不语,来回穿梭,专注认真,只为捕捉那个小精灵。
  我在老家时房子西边就有几片树林,到了夏天,我便常带领一家三口出动去抓蠽蟟龟,有时十个八个,有时三十五十,其实不为收获多少,只为过把瘾。但有时看到儿子抓的比我多,我便会格外高兴,好像觉得儿子长大了,有用了。那一段时光,快乐而又充实,甚是怀念啊!
  我记得我们小时候抓的蠽蟟龟儿好像都被我们吃了吧!它是父亲喝酒的酒肴,我们下饭的就菜,在那个还不富裕的年代为我们既补充了营养又解掉了馋虫。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蠽蟟龟儿竟成了一道珍贵的时鲜,就连那黑色的老蠽蟟都有收购的了。这些年我们家抓的蠽蟟龟儿虽然不多,却不知怎的都不馋这东西了,抓来也不吃了,都被老妈冻在矿泉水瓶里了。只有来客人时才炸上一盘,或是出门送人时上装上两瓶当礼物。
  近几日看手机和朋友圈,总能刷到几个显摆收获的蠽蟟和蠽蟟龟儿的。而你要是问他们在哪里抓的,或是要求拿来一起分享,他们就沉默了。看来要吃蠽蟟龟儿,必须得靠自己啊!
  可是它们已经把我看得蠢蠢欲动了,我只能在心里说,等着吧!家乡的蠽蟟龟子们!等着吧!高歌的蠽蟟们!等孩子们放了假,我们一定会去拜访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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