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块墓志一出,贾思勰籍贯再无争议
著名农学家贾思勰和他所著的《齐民要术》可谓家喻户晓,但是贾思勰的籍贯是哪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存在争议,直到1973年两块墓志在寿光出土,这一问题终于有了定论。这两块墓志就是《贾思伯墓志》与《刘静怜墓志》。
7月14日,国家文物局公布了《第一批古代名碑名刻文物名录》,寿光市博物馆收藏的北魏《贾思伯墓志》榜上有名。而近期出版的《中国石刻书法精粹(第五辑)》一书,选择了出土于山东省境内的四块魏晋、隋唐时期的经典书法墓志,其中之一就是贾思伯夫人《刘静怜墓志》。出土五十年来,这两块碑从名不见经传到声名日显,有好多故事值得说道说道。
失而复得
北魏大臣贾思伯与弟贾思同墓在寿光,宋代赵明诚撰《金石录》,元代于钦撰《齐乘》以及历代编修的《寿光县志》对此均有记载。民国时期,二墓犹存。民国《寿光县志》:“北魏尚书贾思伯及弟思同墓,在县城西南十里李二庄东北……今双冢犹并列。”
1973年12月,李二庄村民无意将贾思伯夫妻合葬墓挖毁,出土数十件陶瓷器,以及贾思伯和夫人墓志两块。时任寿光县博物馆馆长的贾效孔闻讯赶到时,墓已填平,陶瓷器存放在村委,两块墓志被村民抬走,用作打坯垫石。看着村民提着石杵,一次次用力捶打在土坯上,而土坯的下面就是墓志,贾馆长心急火燎。他赶忙上前劝阻,跟村民讲文物政策和墓志的史料价值,希望村民能够捐献。但俗话说:“夏不借扇,冬不借火。”村民正用着,哪肯捐献?于是,贾馆长找到李二村大队书记,请他出面,村民才将墓志交出。贾馆长借了一辆地排车,将两块墓志拉回了县文化馆(当时博物馆还未从文化馆中分出)。
《贾思伯墓志》,北魏孝昌元年(525)刻。青石质。志盖盝顶(出土后遗失),无字。墓志高57.2厘米,宽58厘米,厚13厘米。魏碑体,字径1厘米左右。34行,满行33字。贾思伯夫人《刘静怜墓志》,东魏武定二年(544)刻。青石质。志盖盝顶,无字。正方形,边长79厘米,厚14.3厘米。魏碑体,字径1.5至2厘米。28行,满行28字。
墓志出土后,长时间无人问津。20世纪90年代,贾效孔馆长曾撰文报告出土情况。寿光书法家魏涌汉先生对《贾思伯墓志》的书法艺术略述梗概。著名考古学家、书法家赖非先生则在《书法艺术报》撰文,对二墓志书法分别予以简评。近年来,则广受关注。新出版的《北朝墓志精粹》精选北朝墓志七十余种,贾思伯和夫人刘静怜墓志在列,“东魏西魏卷”更以《刘静怜墓志》设计封面。《中国石刻书法精粹(第五辑)》将《刘静怜墓志》以单行本印刷,则是首例。
生平事迹
贾思伯(468—525),字士休,齐郡益都县钓台里(今寿光市李二庄村附近)人,《魏书》《北史》均有传。《贾思伯墓志》记载比本传更为详细,可以证史之实、补史之缺。
贾思伯自幼聪慧,十岁能诵诗、书。十五岁后,就已遍阅古籍,且“工草隶、善辞赋”,当地的文人雅士都来向他请教。二十一岁出仕朝庭,接待南齐使者,任步兵校尉,转中书侍郎。北魏太和二十三年(499年),跟随孝文帝南伐,陪伴左右,参谋军机。孝文帝临终,命他执笔记言,代写遗诏。宣武帝时期,又任过荥阳太守,南青州刺史、兖州刺史。孝明帝即位后,征为给事黄门侍郎,历官太尉长史、廷尉卿、卫尉卿、太常卿、兼度支尚书、真殿中尚书、安东将军、青州大中正等。其中廷尉卿是主管司法的最高官吏；度支尚书掌管全国财富；殿中尚书掌管禁军,都是关乎国家命运的要职。后又被太保崔光荐为侍讲,为孝明帝讲授《杜氏春秋》,成为皇帝的老师。孝昌元年(525年)卒于洛阳怀仁里,时年58岁,同年归葬故里。夫人刘静怜,长广(今山东平度)人,出身“东齐”茂族。生于北魏太和八年(484年),卒于东魏兴和三年(541年),东魏武定二年(544年)与贾思伯合葬。两人生有一子,名贾彦始,东魏孝静帝时,任淮阳太守。
贾思伯不仅有着辉煌的从政履历,其德行和政绩也出类拔萃,成为当时之美谈,后世之典范。如,贾思伯与弟贾思同曾跟随北海人阴凤学习,因无钱酬报,阴凤便扣下他们的衣物作为抵押。贾思伯任南青州刺史时,赠送阴凤缣百匹,并备车马迎接。阴凤非常惭愧,没有去见贾思伯。当时人们对贾思伯以德报怨的事都极为赞赏。又如,贾思伯以持节军司的身份,随任城王拓跋澄围攻钟离,兵败撤退,思伯负责断后。拓拔澄认为他是文人,很可能遇难,他竟安全归来。拓拔澄称赞他:“仁者必有勇,常谓虚谈,今于军司见之矣!”思伯却说自己因为迷路才凑巧脱险,绝不夸能表功,“时论称其长者”。再如,贾思伯晚年为孝明帝侍讲,他年轻时虽明习经学,但因长年为官,学业有所荒疏,他便请儒生为其昼夜讲授。他性格谦和,礼贤下士,路上遇见士人,也要停车下马,以礼相待,即使长时间交谈,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有人问贾思伯:“您现在身份高贵,怎么能不骄傲呢?”贾思伯回答:“衰至便骄,何常之有?”意思是:骄傲使人落后,富贵不是一成不变的。此话成为当时雅谈。
书法瑰宝
北魏的书法艺术,自孝文帝迁都洛阳(493年)之后,逐渐形成独特的风格流派,成为上承汉魏、两晋,下启盛唐的魏碑体。《贾思伯墓志》书于北魏孝昌元年(525年),正值北魏书法的鼎盛时期,与现今传世的许多北魏名碑,皆为同期佳作。魏涌汉先生曾对其有过细致而恰当的评价,他说:“察其结体之势,大都左偃右仰。与北魏孝明正光三年(522年)刊刻的《张猛龙碑》颇多相似,皆平正而势犹飞动,端庄而意若行云。笔画或舒放纵长,或绵密横短,往往欹而能正,化险为夷。用笔则方圆兼出,刚柔相济,与《元晖墓志》同系一脉。这时的魏碑,已经在早期《龙门二十品》的基础上,有了新的发展。神态中既有诸家造像碑版的方整斩截之趣,又能继承钟、王大家高雅自然的艺术风度。棱角峥嵘的方笔中,时有圆笔糅运其间,刚毅豪放的气势与娴静秀美的笔意相结合,形成独具一格的美姿,可谓气度凝重,神采飞扬。”
《刘静怜墓志》书于东魏武定二年(544年),比《贾思伯墓志》晚十九年,书体风格有很大变化。赖非先生曾在1995年9月1日出版的《书法艺术报》撰文称:“《贾思伯墓志》结字方形,体势侧倚；《刘静怜墓志》结字则呈纵势,且无侧倚之态。北朝真书大约从孝明帝开始,侧倚的体势向平正复归。《肖敷妃王氏志》(520年)是较早的例子,《元引志》(523年)、《曹望憘造像记》(525年)、《元晫志》(525年)、《元爽志》(533年)等,体势的复归更明显一些。《刘静怜墓志》又有了进一步发展。它平正的体势、峻厚的笔画正反映了这个时代的书风特征。”最近出版的《中国石刻书法精粹——刘静怜墓志》则称其“字字精到,字形圆转,方圆相间,章法布局疏朗、自然浑成、生动飘逸”。
从逻辑上讲,贾思伯屡任北魏朝显要官职,在儒林中也是佼佼出众的人物。他“工草隶,善辞赋”,本人就是书法高手,朋友圈自是不乏翰墨名家。因此,《贾思伯墓志》和《刘静怜墓志》也定当出自名家手笔。惜当时无在碑碣墓志上落款之惯例,何人撰文、何人书丹?难以考证。幸文字清晰,几无漫漶,且刻工精湛,实在是北朝墓志中不可多得的珍品。
与贾思勰的关系
除了本身的书法艺术价值,《贾思伯墓志》的另一重要价值就在于它是考证《齐民要术》作者贾思勰籍贯的关键证据。
尽管现在贾思勰和《齐民要术》声名显赫,但是关于贾思勰的生平事迹,史书中并无记载。确凿“信史”只有十个字,那就是原书原刻本的卷首作者署名,题为“后魏高阳太守贾思勰撰”。清代学者姚振宗首次提出“贾思勰和《魏书》有传的贾思伯、贾思同是同族兄弟”。后世学者据《齐民要术》自注中提到的刘仁之,和《魏书·刘仁之传》《魏书·冯元兴传》等记载,考证认为贾思勰与贾思伯很可能是同族兄弟辈。
“贾学”研究的开创人栾调甫先生则从《齐民要术》屡次提到齐人、齐俗、齐郡,考订贾思勰是北魏时期青州齐郡人。贾思勰与贾思伯、贾思同是同族兄弟,又是齐郡人,那么他最有可能就是齐郡益都人,即今寿光人。《贾思伯墓志》在寿光出土后,这个说法已被多数专家学者所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