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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3-10-23 15:35
鄌郚总编

李法伟丨石桥风云

  石桥风云
  文/李法伟

  第一章英雄救美
  阳光洒在清澈的弥河水面上,映出了一座古老的石桥。石桥破败不堪,心事重重的朱剑阳漫步其上,似乎能听到石桥低语着曾经的辉煌与沧桑。当时,朱剑阳的家乡靠近北海盐碱地,贫瘠落后,苍茫的芦苇一眼望不到边际,苜蓿丛生,野兽出没,人民的生活水深火热。其父朱光荣老实厚道,勤俭持家,却也无法改变穷困潦倒、生活拮据的窘迫家境。受家庭的熏染,朱剑阳从小就养成了爱好学习的习惯,努力学习化工知识,希望有一天能到更广阔的世界展翅高飞。
  随着五四爱国运动的胜利消息传入闭塞的家乡,这里暗暗涌起了一股春潮。学业归来的朱剑阳,思量再三,毅然提笔用隶书写下了铿锵有力、气势磅礴的诗句,“怒发吟罢朝南去,壮志驱虏忆鹏举。头颅无悔洒热血,四海青山埋忠骨。”坚定了他用所学的知识踏上新征途的远大志向。
  此后,在同学赵子墨的引荐下,朱剑阳来到离老家寿青县大洼镇石桥村约百十里外的都昌县硝磺局担任技术员。硝磺是一种氧化性、腐蚀性的强酸,属于一种重要的化工原料,主要用于制作炸药、染料、盐类等有机化学中不可或缺的硝化试剂。据古代文献记载,硝磺主要用作军需,其采办制造控制非常严苛,清朝覆灭后,硝磺行业依旧是军需管制,都昌硝磺局能在乱世中存活下来,背后都是有手眼通天的势力掌控。
  忙完手头的工作,朱剑阳伸开双臂,抻了一个懒腰,扭头望着右侧办公桌的老同学赵子墨喊道:“子墨兄,听说都昌镇卧虎山下有个东朱集,我们去逛逛可好?”
  赵子墨望着艳阳高照的窗外,高声吟道:“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大好时光不可辜负,要是约上姑娘作伴,那才是人间美事。”
  朱剑阳走上前,伸手摸向赵子墨的额头,“子墨兄,你没发烧吧?”
  赵子墨伸出手臂挡开朱剑阳伸过来的手,调侃道:“我怕你还不成?东朱集热闹非凡,天南海北的姑娘……”不等说完,朱剑阳抓起他的胳膊硬拉死拽走出办公的房间。
  虎头山,坐落在都昌县东南方向,此山稍南有一座孝子山,呈东西走向,面积略大而狭长,顶部稍平,两山相连,互为犄角,形似一老虎,面北而卧,当地百姓就统称卧虎山。
  卧虎山以北便是都昌硝磺局,硝磺局马车运输队经常在卧虎山下的村子雇佣搬运工人到淄博拉硝石、硫磺及木炭,用来制造简单的炸药,便于开山采石。
  在虎头山深处还有一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山匪出没,驻扎在都昌县城的军队多次进山剿匪,都以损兵折将不了了之。这股山匪隐藏在深山老林没有祸害过附近的百姓,胆小的百姓经过卧虎山时都绕道而行,相处几年下来都相安无事,更增添了卧虎山山匪的神秘。
  在卧虎山深处,一面“义”字方形大旗悬挂在一面碗口粗的旗杆上迎风飘扬。距离大旗十丈开外的地方有一间用石块堆砌的房屋,房屋两边站着两名身背长枪的哨兵,房屋门楣上方挂着一块木质牌匾,上面刻着“聚义堂”三个大字。
  聚义厅内,大当家侯振奎坐在正中间的虎皮交椅上面,看上去年约四十,长得五大三粗,满脸腮络胡,腰间别着两把王八盒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如两把钢刀般看透人心。大厅两边数张木椅上坐着二当家战熊、三当家张晗等一众山匪头目。
  只见肥头大耳的二当家战熊高声道:“大哥,弟兄们跟随大哥在卧虎山占山为王,从不惊扰山下的百姓,再这么下去,我们山上的存粮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您可有打算?”
  侯振奎盯着战熊道:“二弟,占山为王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时机成熟,我一定接受官府的改编,让弟兄们不再背着山匪的骂名生活。至于粮食补给的问题,我们要从小鬼子身上下下功夫了。”听到大当家侯振奎的一番话,三当家张晗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兴奋道:“大哥此话当真?”
  侯振奎望着张晗,掷地有声道:“三弟,我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何时骗过你?大哥说话一个唾沫一个丁,我们一定会摘掉山匪这顶帽子。”
  战熊骨碌着眼睛,嘿嘿一笑:“大哥,兄弟们天天呆在卧虎山,无趣的很,今儿是东朱集,也是一年一度的七夕,我想带着兄弟们去东朱集散散心,不知道大哥是否答应?”
  侯振奎一拍大腿,朗声道:“得嘞,二弟既然这么说了,大哥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要不要影响百姓的生活,这个要求不过分,二弟,三弟,带上所有的弟兄,我们去东朱集耍耍。”
  每年七夕,来自五湖四海的商贾云集东朱,热闹繁华,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热气腾腾的美味小吃芳香四溢,吸引着南来北往的百姓驻足品尝;酒馆门口,店伙计笑眯眯的招呼着客人迎来送往;布匹店里吸引了不少俊俏的姑娘挑选心仪的面料;茶馆内,歇脚的贩夫苦力借休息的短暂时光聊聊东昌县发生的奇闻妙事,比如王婆婆给小伙子说媒了,老孙头养的母鸡打鸣了,卧虎山闹鬼等八卦新闻,好不热闹。
  在东朱集东街有一家‘红火’煎饼铺,红嫂把一摞煎饼摆放在桌案上,扯开嗓子卖力宣传着自己起早摊的煎饼:“瞧一瞧,看一看,停一停,站一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就是这么好,就是这么香,山东高粱煎饼赛神仙,煎饼卷大葱,不枉来山东,煎饼卷葱蘸大酱,撑的你家汉子上不了炕,俊俏的妹子吃一个,保你生儿育女乐开花……”
  红嫂这一吆喝,人来人往的路人犹如苍蝇发现有裂缝的鸡蛋蜂拥而上,把煎饼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在煎饼铺斜对面一块空旷的场地上,几个江湖卖艺的外乡人扯着嗓子宣传江湖绝技,一名清丽绝伦的白衣少女左手握铜锣,右手持木槌连续敲打数声,樱桃红唇微张如黄莺出谷:“今儿天不早了,哥哥姐姐们都到场了,今个儿把戏就要开场了。瞧一瞧看一看了,光说不练嘴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今儿我们就给东朱的父老乡亲练个真把式,小女子林凤娇去寿青县石桥村投亲,途经东朱宝地,因身无盘缠,故在此卖艺,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今儿就给大伙表演江湖四大绝技:胸口碎大石、飞花摘叶术、徒手劈砖头、刀飞姑娘头。”
  林凤娇话音一落,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一老两少立马准备胸口碎大石的道具。
  “林姑娘,江湖四大绝技你能否一人完成?”站在人群中的侯振奎冷不丁说了一句。
  那少女望着侯振奎笑道:“先生说笑了,小女子学艺不精,四大绝技我一人做不到。”
  战熊咄咄逼人叫嚣道:“做不到?做不到你说什么大话,跑什么江湖呀、卖什么艺啊?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
  林凤娇不卑不亢道:“先生,我们师徒四人去寿青县途径贵地,若不是盘缠难以维持,也不会出此下策,若有得罪先生之处还望不要和和小女子计较,先生若是故意找茬,小女子也不是你想欺负便欺负的。”
  战熊没想到一个女孩子敢这么说话,怒目圆睁,右手摸向腰间的手枪。
  侯振奎顺势拽住战熊的胳膊,狡黠一笑道:“姑娘,你能表演刀飞姑娘头吗?我出刀,你来配合完成,你敢吗?”
  面对侯振奎的步步紧逼,林凤娇没有了回旋余地。
  林凤娇微微一笑:“先生想看刀飞姑娘头的节目,小女子再拒绝,就太不知趣了。”
  说起江湖绝技“刀飞姑娘头”,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表演,就是让一个姑娘站在五米远地方,头顶苹果,飞刀过处,穿透苹果而不伤及姑娘分毫。这项江湖绝技不仅考验了两个人之间配合默契,彼此信任,还要有强大的抗压心理,表演过程中出现一点瑕疵,表演失败砸了招牌事小,那名头顶苹果的姑娘有可能面临重伤或者当场死亡的危险。
  原本热闹繁华的东朱集瞬间安静下来,附近的百姓看客纷纷聚拢过来。
  煎饼铺的红嫂望着对面江湖卖艺的少女,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少女把一个苹果轻轻的放到自己头顶,深吸一口气,望着对面的侯振奎。
  侯振奎接过江湖艺人的专用飞刀,飞刀拢入手掌间,随时都可能甩出。
  在场的百姓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丝杂音。
  “住手!”简短的两个字,令在场的百姓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纷纷扭头望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这个人就是都昌硝磺局的技术员,朱剑阳。
  侯振奎定睛望去,喊话的是一名瘦骨嶙峋的白面书生,冷冷一笑:“在场的百姓没有一个说话的,却蹦出一个文弱的白面书生多管闲事,真是不知死活。”
  朱剑阳盯着侯振奎,高声道:“欺负一个江湖卖艺的姑娘,你真好意思。”说着径自来林凤娇面前,拿下她头顶的苹果。
  林凤娇心里一热,低声道:“快走,不管你的事,我不想连累你。”
  朱剑阳正色道:“俺朱剑阳既然碰上了,就管到底,有俺在,没人敢欺负你。”
  侯振奎冷笑道:“小子,好大的口气!你是谁呀?逞什么英雄,还想来一段英雄救美的好戏?”
  朱剑阳道:“俺叫朱剑阳,就是看不惯你欺负人的恶行。”
  侯振奎低头沉吟片刻,道:“朱剑阳,看你眼生,不是都昌人吧?”
  朱剑阳挺直胸脯,道:“俺是寿青县石桥村人。”
  侯振奎伸出手臂,指着剑阳道:“朱大侠,你不是英雄救美吗,好呀,刀飞姑娘头绝技还没开始表演呢,要不,你来替凤娇姑娘表演?”
  朱剑阳不假思索道:“我来替凤娇姑娘。”说着把苹果放在头顶。
  侯振奎心里暗骂一声,不知死活。
  林凤娇看到朱剑阳不计后果帮自己,内心深处担心起他的安危,若侯振奎趁机取朱剑阳的性命,那才是可怕的。用一条无辜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安全,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林凤娇冲侯振奎高声道:“先生,刀飞姑娘头绝技是我们江湖艺人吃饭的绝活,您不是我们跑江湖的艺人,一旦您失手,伤了这个文弱的书生,后果很严重,刀飞姑娘头的表演还是我来完成,如何?”
  侯振奎笑道:“凤娇姑娘心思缜密,思虑周全,刀飞姑娘头绝技可以让你继续表演,为了让节目更精彩,凤娇姑娘要蒙上眼睛,飞到过处,刀穿苹果,倘若朱剑阳不小心出了意外,那只能怨他多管闲事。凤娇姑娘,你可要想清楚?”
  林凤娇叹息一声,道:“先生,我完成表演,你能给我凑齐去寿青县的盘缠吗?”
  侯振奎大笑道:“只要你完成表演,你探亲的盘缠包在我身上。”
  林凤娇来到朱剑阳跟前,柔声道:“朱先生,谢谢你帮我解围,把你牵扯进来,实非我愿。一会我就会甩出手里的飞刀,刺穿你头顶的苹果,我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你不害怕吗?”
  朱剑阳苦笑道:“不害怕是假的,路遇不平事,总要有人站出来,沉默,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凤娇姑娘,我相信你。”
  林凤娇好似看到朱剑阳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启明星的光芒,散发着迷人的微笑,守护在她身边,照亮前方,一路前行。
  林凤娇回到侯振奎的位置,用一条黑布蒙上了眼睛,一片黑暗。
  侯振奎一巴掌拍在林凤娇的肩膀上,斜眼瞅着不远处的剑阳,冷笑一声,退到一旁。
  林凤娇缓缓摸向挂在腰畔的飞刀布袋,一柄飞刀如滑溜的泥鳅跃进她的手掌里。
  “凤娇姑娘,我相信你。”
  朱剑阳的声音在林凤娇耳畔回响。
  一个是江湖卖艺女,一个是文弱书生,被一把飞刀串联在一起,萍水相逢,互相信任。
  这就足够了。
  林凤娇深吸一口气,以右脚为支点,双臂展开,身子原地旋转一圈,手掌间的飞刀激射而出,飞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疾若流星。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让人窒息。
  飞刀过处,苹果被穿钉在剑阳背后的墙壁里。
  紧接着,周围的百姓同时鼓掌,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林凤娇扯下蒙在眼部的黑布,一个箭步闯进朱剑阳的怀中,喜极而泣。
  朱剑阳颤抖着双腿在林凤娇耳边说了句话,要不是她过来及时,恐怕早就瘫倒地上了。
  侯振奎拍着手掌走上前来,道:“林姑娘飞刀绝技让人大开眼界,佩服!”说着,伸出大拇指。
  林凤娇淡然一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让先生见笑了。”
  侯振奎道:“林姑娘去石桥村投亲,怎么可以缺少盘缠,这是十块大洋,算是林姑娘表演节目的奖赏。”说着,把手中的大洋递过去。
  林凤娇接过钱财,道:“先生慷慨解囊,凤娇铭感五内,他日有缘相见,必当登门拜访。”
  侯振奎看到林凤娇腰畔悬挂的一块翡翠玉佩,道:“这块翡翠玉佩色泽温润而不失光泽,可是家传的?”
  林凤娇一愣,道:“家传的,怕不小心丢了,无法和家人交代,就一直戴在腰畔。”
  侯振奎嘿嘿一笑:“戴在腰畔好,醒目。”
  朱剑阳把林凤娇拽到一边,低声道:“你和他聊这么多干嘛,刚才还欺负你。现在又充当好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姑娘,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林凤娇正色道:“知道了,谢谢朱先生关心,我是跑江湖的,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你就放心好了。”
  就在这时,张晗跑过来在侯振奎耳边低语了一会,侯振奎脸色一沉,就带着一帮弟兄离去了。
  林凤娇望着侯振奎等人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凤娇姑娘。”剑阳上前询问。
  林凤娇回过神来,低声道:“朱先生,我们要离开都昌县了,此去山高路远,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见面?这块玉佩送给你,就当日后见面的信物。”说着把玉佩递到朱剑阳手里。
  朱剑阳握紧玉佩,正色道:“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定会见面的。”
  林凤娇看到朱剑阳如此笃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这一年,日历上的年份是民国十六年。

  第二章 天狗吃月
  民国二十六年,中共地下党组织安排朱剑阳去延安抗大学习。后来,党组织根据当前复杂的抗战形势,结合朱剑阳以往的工作经验,让他继续回到都昌县硝磺局工作,伺机配合寿青县地委成立九区武工队。
  在都昌县东朱集东街,有一家‘红火’煎饼铺,红嫂以老板娘的身份为掩护,为中共地下党组织传递出不少有价值的情报。随着日本鬼子攻占潍县、寿青、都昌等地,抗日战争的形势更加严峻,‘红火’煎饼铺作为都昌县的中共地下交通站的作用更是无法替代。
  红嫂和店伙计说了几句话,店伙计很机警地来到店铺门口放哨。
  红嫂从煎饼铺前堂来到店铺后厨,后厨的灶台墙壁上贴着一幅灶王爷的年画,年画两侧有一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的对联,在年画上方还贴着横批:一家之主。
  红嫂把灶台下面的风箱拖出来,在墙壁底部呈现出一个圆环把手。
  红嫂探下身子,双手握住圆形把手按顺时针转动,贴着灶王爷年画的墙壁缓缓升起,一面长宽高一米的暗室打开。
  红嫂把风箱恢复到原位后,跳上灶台,稍微低头弯腰来到了密室里。
  密室里已有十多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的人或站或坐,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共都昌地委负责人朱剑阳被围在中间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朱剑阳看到红嫂走进来,站起来打招呼,接着郑重地说道:“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开会。目前,各地地方的反动势力和日本鬼子互相勾结,大肆屠杀我共产党和革命群众,气焰嚣张。为了粉碎日本侵略者意图亡我中华的阴谋,配合寿青县地委顺利成立九区武工队,中共地下党组织委派我以都昌县硝磺局技术员的身份做掩护开展工作,大家有什么问题或是有什么好的想法,我们一起探讨研究。”
  红嫂把手臂举得高高的:“朱先生,有件事想征求您的意见。”
  朱剑阳道:“红嫂,有什么问题,讲来听听。”
  红嫂正色道:“我们的同志一直暗中观察鬼子的动向,最近鬼子频繁向卧虎山一带集结。”
  朱剑阳眉头一皱:“卧虎山?这片区域有我们的部队驻扎吗?”
  红嫂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在卧虎山上有一股神出鬼没的山匪,从来不惊扰百姓生活,据坊间百姓传言,日本鬼子攻占都昌县后,这股山匪开始劫鬼子的军用物资,刺杀鬼子高官。”
  朱剑阳道:“卧虎山这股抗日武装力量是我们党急需争取的对象啊。”
  红嫂道:“朱先生,说起这股山匪的大当家的,还和你颇有渊源。”
  “此话怎讲?”朱剑阳内心深处对这个山匪头目产生了兴趣。
  红嫂不疾不徐道:“十二年前,在东朱集,您为一个江湖卖艺的女子仗义执言,一起配合完成了‘刀飞姑娘头’的江湖绝技,那位欺负卖艺女子的络腮汉子就是卧虎山山匪大当家侯振奎。”
  朱剑阳惊喜道:“原来是他?是时候该见见这位老朋友了。”
  几日后。在卧虎山深处,一面“义”字方形大旗在旗杆顶端迎风飘扬。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有一个奸细在我们山寨附近鬼鬼祟祟,我们就把他抓了过来,请大当家处置。”一名山匪小头目得意洋洋道。
  二当家战熊不耐烦道:“芝麻大的事情,还用的着禀告大当家吗?凡事动动脑子,拉出去砍了。”
  大当家侯振奎朗声道:“既然抓上山来,我也看看这家伙是何方神圣,竟敢私闯卧虎山。”
  说完,手臂一挥。
  那小头目也算机灵,瞬间明白了大当家的心思,一把扯下蒙在奸细头上的黑色头套。
  侯振奎定睛望去,脱口而出:“朱剑阳。”
  侯振奎看到近在咫尺的朱剑阳,想起了十二年前在东朱集发生的一幕幕场景,不由怒极反笑,道:“我当是什么高人,原来是英雄救美的白面书生,十多年不见,身体强健了不少。你呀,做什么不好,偏偏来做奸细,来人,拉出去砍了。”
  两名喽啰架起朱剑阳就要拖出寨门。
  “侯振奎,大难临头还不自知,我是来帮你的,你想让山寨的兄弟们陪你一起死吗?你不是说,让他们不再背着山匪的骂名生活吗?如今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朱剑阳大声喊道。
  “等一下。”侯振奎大声阻止,“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照样砍了你。”
  朱剑阳道:“侯大当家的,自从日本鬼子攻占都昌县后,烧老百姓的房子,抢老百姓的粮食,杀害我们的亲人,卧虎山的兄弟们杀鬼子,抢夺他们的军火。老百姓很佩服你们,我得到线报,鬼子大部队向卧虎山方向集结。”
  侯振奎接着道:“你的意思是鬼子想剿灭我们山寨?”
  朱剑阳正色道:“只要卧虎山的兄弟们继续杀鬼子,卧虎山就是鬼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随时踏平这里。”
  三当家张晗道:“大当家的,朱先生说的在理,我们不得不防。”
  朱剑阳继续说下去:“大当家的,日本鬼子的部队在卧虎山下集结,还没有攻打的迹象,我若猜的不错,这两日内,鬼子一定会派人来拜山劝降大当家的。”
  侯振奎冷笑道:“鬼子也想来个先礼后兵,也好,我倒看看鬼子撅着腚拉什么屎。“
  朱剑阳沉思一会,道:“侯大当家的,假如和鬼子没有谈妥的话,鬼子一定会剿灭你的山寨,我这里有一锦囊,或许保你山寨无虞。“
  侯振奎接过锦囊,内心深处对朱剑阳的身份充满好奇,道:“你为什么帮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剑阳淡淡一笑,道:“日本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把他们赶出我们的家园,我们都是中国人。”
  侯振奎望着朱剑阳,一字一顿道:“既然都是中国人,我希望你留下来帮我渡过这场危机。”
  朱剑阳没有一丝犹豫,道:“我答应你。”
  侯振奎从朱剑阳的眼睛里看到了信任,一如十二年前在东朱集信任林凤娇一模一样。
  侯振奎高声道:“朱先生爽快,那就留在山寨做我的狗头军师吧。”
  朱剑阳点点头:“一切听从大当家的安排。”
  侯振奎看着手中的锦囊,道:“朱先生留下来了,这个锦囊还留着吗?”
  朱剑阳微微一笑:“大当家的,这个锦囊是对付鬼子的,鬼子不上卧虎山,这个锦囊就失去了作用,留着吧,鬼子迟早来卧虎山的。”
  几天后,一队身着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顺着一条狭窄的山道直奔卧虎山山寨而来。
  隐藏在山林中的的一名山寨暗哨把拇指和食指放进嘴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口哨声,紧接着远处传来相同的口哨声,以接力的方式把预警信号传到山寨。
  朱剑阳冲侯振奎笑道:“大当家的,鬼子来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给你的锦囊派上用场了。”
  侯振奎被朱剑阳提醒,慌忙从怀里掏出锦囊,锦囊里面只有三个字:闯三关。
  侯振奎忍不住笑出声来。
  鬼子来了。
  卧虎山的山匪站在通往山寨大厅的山道两旁,手抱大刀列队欢迎。
  十余个端着刺刀的日本兵开道,后面为首的一名日本军官表情冷漠,身穿黄呢大衣,腰配军刀,大步而来。
  侯振奎和朱剑阳在山寨门口相迎。
  侯振奎还没开口,站在日军军官旁边的翻译官高声道:“这位是大日本帝国驻都昌县宪兵司令部步兵旅旅团队长高桥静斋少佐。”
  朱剑阳看到翻译官一脸谄笑,心中很有些鄙夷。
  高桥静斋上前一步,微一点头道:“高桥静斋,请多指教。”
  侯振奎深知日本鬼子奸诈,不知来山寨有什么诡计,淡淡道:“侯某一介山野武夫,如有怠慢之处,请高桥先生包涵一二。”
  高桥静斋用很不流利的汉语说道:“侯大当家客气了。”
  侯振奎笑道:“高桥先生,请到厅中用茶。”说着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在山寨大厅里,侯振奎和高桥静斋闲聊了半个时辰的乡土风情,就是不聊当今的时局。
  高桥静斋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侯大当家盘踞卧虎山多年,可以称得上一方豪雄,面对当今动荡的时局,对未来可有打算?”
  日本鬼子终于按耐不住了,侯振奎沉吟片刻,笑道:“侯某一介山野武夫,对当今时局不感兴趣,只要我的兄弟们吃好穿好就好。”
  高桥静斋冷笑道:“据我所知,侯大当家的并不安分,最近屡屡和皇军发生摩擦,我们的一批军火就是被你们劫了。”
  站在侯振奎身后,打扮成一名文人雅士的朱剑阳插话道:“高桥先生,话不能乱说,无凭无据的就往我们大当家身上泼脏水,我们可不答应。
  山寨里的众人附和:“不答应。”
  高桥静斋脸庞上露出一丝不屑,道:“大日本帝国铁蹄过处,寸草不生,难道侯大当家也想这座山寨血流成河吗?”
  “啪”侯振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道:“你在威胁我吗?”话音一落,山寨众兄弟手中的枪瞄向了鬼子。
  十几名日本兵也把手中的三八大盖举了起来。
  山寨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朱剑阳呵呵一笑,充当起和事佬来:“高桥少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一定不推辞。再这么僵持下去,一旦枪走火,后果很严重的。“
  高桥静斋沉吟少许,一摆手,跟随在侧的日本兵立即把枪收了起来。
  侯振奎冷哼一声,单手一摆,山寨的兄弟也把枪收起退到一旁。
  高桥静斋干笑一声,道:“侯大当家的,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侯振奎道:“化干戈为玉帛?好呀,在我们卧虎山山寨有一个规矩,要想成为朋友必须闯三关,假如闯不过三关,我们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高桥静斋好奇道:“不知是哪三关?”
  侯振奎道:“枪法、拳脚、滚钉板。”
  高桥静斋胸有成竹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士兵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勇士,我们接受你们闯三关的挑战。”
  朱剑阳望着高桥静斋道:“枪法比试分为固定靶和移动靶,不知高桥少佐选择哪一种玩法?”
  高桥静斋冷笑一声:“比试枪法。自然选择移动靶,难道在战场上,中国军人会老实的做我们帝国勇士的活靶子吗?”说着从一名日本兵手里接过一把三八大盖。
  就在这时,两只鸟儿飞过山寨上空,只见高桥静斋听声辨位,头也不抬,举起手中的三八大盖便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空中两只鸟儿应声落地。
  这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高桥静斋凭借精准的判断,神乎其神的枪法赢得日本兵一浪高过一浪地喝彩。
  朱剑阳向高桥静斋双手作揖道:“高桥少佐枪法精湛,我也一时技痒讨教一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和四枚袁大头交给侯振奎,“大当家的,你帮我把四枚袁大头同时抛向空中,然后再把这枚铜钱抛向空中,剩下的交给我。”
  朱剑阳拔出腰间的王八盒子,高声道:“抛。”
  侯振奎把四枚袁大头奋力抛向空中。
  “抛。”朱剑阳继续喊着。
  侯振奎把手里的铜钱抛向空中,这时候,空中的四枚袁大头开始从空中下坠。
  朱剑阳弯臂搭枪,“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如流星赶月般从铜钱孔穿过,击中下坠最快的一枚袁大头,那枚袁大头受到子弹冲击力的阻击,又弹向了空中。
  朱剑阳腾挪跳跃过后,连开四枪,每一颗子弹都穿过铜钱孔命中每一枚袁大头的表面。
  朱剑阳微微一笑,把王八盒子插回了腰间。
  一连四枪,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枪枪命中目标,还是从一枚小小的铜钱孔穿过,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
  高桥静斋的脸色转眼间便阴沉起来。
  一名山寨的兄弟捡起铜钱和四枚袁大头,高声大喊:“子弹穿过铜钱命中袁大头,看,每一枚袁大头都被穿了通透。”
  众人定睛望去,每一枚袁大头的正中被射穿了一个窟窿,刚好和铜钱孔一样大。
  山寨上下欢呼声经久不息。
  第一关,枪法比试,朱剑阳胜。
  闯三关的第二关比试拳脚功夫。
  在山寨聚义厅南侧的一块空地上,立着十余个碗口粗的木桩,很多有功夫基础的小伙子都在上面练习,这就是江湖上常见的梅花桩。
  梅花桩起源于明朝末年,最初以家传的形式流传于民间,每一个木桩下半截埋在地下,上半截高出地面三尺三,随着功夫的增进,木桩的高度也要不断增高,桩与桩之间的间距前后为五尺,左右为一尺五寸,布桩讲究上应天象,下合地时,中合节气,故江湖上把梅花桩又分为:北斗桩、繁星桩、八卦桩、九宫桩等一说。
  高桥静斋看到梅花桩,心里懊恼万分,知道自己掉进了侯振奎设下的圈套里,又不能指责对方的不地道,在人家的地盘玩游戏,就按人家的规则接受挑战。
  高桥心中万般不情愿,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这就是朱剑阳锦囊的精妙之处,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朱剑阳走到梅花桩前,深吸一口气,双脚在地面一蹬,身子拔地而起,在空中旋转一圈,轻飘飘站在梅花桩上,右手掌心朝上伸出,紧盯着对面的高桥静斋。
  高桥静斋一招手,叫过一名日本兵,高声道:“这一关,你来。”
  那名日本兵对梅花桩一点不熟悉,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梅花桩。
  说起来,这梅花桩并不是很高,可对这名日本鬼子来说好比站在悬崖边上一点不为过,眼前的一根根梅花桩让他眼花缭乱,随时都可能踏空跌下去。
  朱剑阳脚踏五行步,围着日本兵游走在梅花桩外围,注重侧身姿势,讲究攻守兼备,防守时暴露面积小,进攻时能保持一条线,便于交手时躲、闪、带、打等动作随心所欲,攻敌虚弱,一招制敌。
  朱剑阳在梅花桩上如履平地,其势如行云流水,活而不乱。
  日本兵看到眼前朱剑阳幻化为数道人影,分不清虚实,挥舞着拳头一通乱打。
  朱剑阳瞅准时机,一脚踹中日本兵的小腹。
  日本兵吃痛,站立不稳,摇晃了数下便栽下梅花桩。
  “八嘎!”高桥静斋恼羞成走过去,拽着那日本兵的衣领,狠狠地甩出一个耳光。一缕鲜血从日本兵嘴角流下。
  第二关,梅花桩。朱剑阳胜。
  最后一关,滚钉板。说起滚钉板,大家并不陌生。在清王朝统治时期,平民越级告官就是滚钉板的,后来,滚钉板流传到江湖艺人手中,成为混饭吃的看家本领。而今,滚钉板成为卧虎山山寨闯三关中的压轴大戏,也有脱胎换骨的寓意。
  一块大木板被四个壮汉抬了过来,木板上盯着许多铁钉,钉子尖朝上,每一枚铁钉有两尺左右,明晃晃的钉子尖散发出一股阴冷的寒气。
  高桥静斋倒抽一口冷气,故作镇定道:“侯大当家的,这个滚钉板是怎么比试法?”
  侯振奎朗声道:“我们各选出一人,从钉板一头滚到另一头,只要能活下来者获胜,滚钉板放在闯三关的最后,有脱胎换骨的寓意,只要高桥少佐能滚过钉板,我们卧虎山的兄弟一定听从您的调遣。”
  高桥静斋在来中国前,听说过中国功夫莫测高深,还不以为然,刚才两关下来,日军的士气接连受挫,滚钉板再输,对大日本皇军来说是极大的耻辱。
  高桥静斋扭头望向站立一旁的日本兵。
  数名日本兵不经意间稍微退了一步,他们的精神已经被击溃了。
  高桥静斋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第三关,滚铁钉,卧虎山山寨不战而胜。
  朱剑阳看到高桥沮丧的模样,缓缓道:“高桥少佐,中国武学博大精深,不是一朝一夕融会贯通的,武学之道,武德为先。以德修身,乃武学最高境界。好勇斗狠,不过是武学的末流罢了。你们日本的武道、剑道,主张一击必杀,有违天和,个中玄机,只能言尽于此。”
  侯振奎朗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送客!”
  侯振奎下了逐客令,再待下去只会自讨没趣。高桥静斋冷哼一声:“胜负就留在战场上见分晓。”说完,带着数名日本兵负气而去。
  侯振奎望着朱剑阳道:“你已经不是十二年前的白面书生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朱剑阳淡淡一笑:“我是中共都昌县地委负责人,我们都是打鬼子的队伍,我们应该团结在一起把日本鬼子赶出我们的土地。”
  侯振奎道:“日本鬼子在卧虎山山寨吃了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朱剑阳点点头:“这段时间一定留意观察日本鬼子的动向,提防他们的偷袭。都昌地委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在卧虎山逗留了数日,是时候回去了。”
  侯振奎道:“今日一别,不知我们何时再聚?”
  朱剑阳信心满满道:“用不了太久,我们一定会相见,我们都走在打鬼子的路上。”
  民国二十八年九月,正是深秋季节,满山红枫似火,黄叶如蝶,一片斑斓景象。一条蜿蜒蜿蜒小道遥遥传来人语,落在这空旷的山野之中,显得分外清晰。语声渐响,只见一老一少挎着箢子,沿着蜿蜒小道,迤逦而来。
  老的是一名年约五十来岁的大娘,精神矍铄,一双眼眸闪闪发亮,跟在旁边的女子高高的个子略显单薄,一条马尾辫在背后甩来甩去,眉清目秀的的脸庞上留下两个浅浅的酒窝。
  “娘,前些日子,剑阳来信说,中秋节赶回来和我们一起过节,可能这几日便回来了。”少女嘟囔着。
  “琦玉啊,以前剑阳在都昌硝磺局当什么技术员,俺也听不明白是个啥营生,好不容易当了个官,叫什么经理,不知道为啥不干了。没过几年功夫,日本鬼子来了,鬼子隔三差五抓共产党,咱村的保安队长孙二狗整日带着保安队巡查替鬼子卖命,闹的人心惶惶,剑阳又跑回硝磺局当技术员,和鬼子打交道,我这心啊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个年轻的女子就是朱剑阳的妻子霍琦玉。年长的是她的婆婆朱大娘。
  霍琦玉和朱大娘去寿青县逛了一圈,早就累的筋疲力尽,忍不住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朱大娘摇摇头道:“琦玉啊,你还是缺乏锻炼,想当年,我和你这么个岁数,我跟剑阳他爹磨剪子焗大缸走都昌,入临朐、跑青州,穿潍县,那可是健步如飞的。”
  霍琦玉慌忙摆手:“娘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您都说了无数遍了,您就会这一句吗?”
  朱大娘笑道:“琦玉啊,穿过这条小道,我们就到了石桥,过了石桥,我们就到家了。”
  霍琦玉不禁长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时此刻,石桥离我这么近,又那么远。好想有匹马,附骥尾则涉千里,攀鸿翮则翔四海。”说着,双臂展开,仰头问天。
  朱大娘看到霍琦玉行为怪异,慌忙追问:“琦玉啊,怎么?张牙舞爪的做什么?”
  霍琦玉慌忙收敛情绪,不再言语。
  没过多久,空旷的山野中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
  朱大娘脚步一顿,握紧霍琦玉的手腕,脱口而出:“深山老林,哪里来的枪声?”
  朱大娘和霍琦玉面面相觑,猫下身子,蹑手蹑脚循着枪响传来的方向望去。
  在十丈开外的密林间,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手中寒光一闪,一名保安队的士兵捂着咽喉倒地而亡。
  白衣女子向四周环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了,身子腾身一跃,如一只白色的大鸟在树林间穿行,眨眼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霍琦玉低声惊呼:“我的娘啊,这个姑娘好厉害啊,杀人如探囊取物,还会飞,太可怕了,难道这就是孙二狗嘴里说的共产党?”
  听霍琦玉说话语无伦次,朱大娘道:“琦玉啊,管她是共党还是国军,会飞又能咋滴?麻雀也会飞,照样生擒活捉,一个女飞贼,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霍琦玉低声道:“娘啊,我们还是快回家吧,这里太瘆人了。”
  朱大娘和霍琦玉一路上不敢多逗留,向石桥村方向走去。两人穿过蜿蜒小道,翻过一道山梁,忽见清溪流淌,一座长约二十余米的石桥飞渡两岸,桥那头是一片山坳,数峰青山间簇拥着数十户人家,袅袅炊烟随风飘荡。
  望着眼前这座数百年的石桥,霍琦玉忍不住把双手拢在嘴边,畅快淋漓喊叫起来:“嗨……啊……阿黄……我回家了。”呐喊着一蹦三跳跑上石桥。
  朱大娘和霍琦玉走到石桥中央的时候,从山坳里传来数声狗叫,一只覆盖着黄色皮毛的中华田园犬奔上石桥,围着霍琦玉跳跃撒欢。
  霍琦玉笑着从肩部的包裹里掏出一只褐色胶质圆饼,奋力甩出,阿黄见状,不等圆饼落地,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那胶质圆饼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后极速下坠,阿黄眼疾腿快,一个侧身急停,两条后腿在地面一蹬,腾身高高跃起,一个回头望月,嘴巴一张,正好接住下坠的胶质圆饼,稳稳当当落在地面,骨碌着一双眼睛望着霍琦玉。
  霍琦玉鼓掌以示鼓励,阿黄把圆饼吐在地上,右腿踩在上面,发出几声“汪汪”的犬吠。
  在石桥下,河水清澈见底,一群鱼儿在水里成群结队游来游去,绿油油的水草在波光里荡漾,光滑的鹅软石在水底深处散发着晶莹斑斓的色泽,几只鸭子扑棱着翅膀跳进河水自由游弋,数名俊俏的乡村姑娘在河边洗着衣服,唱着山村的歌谣:
  嗨……生我养我的小呀小村庄吆,好呀好地方,青山绿水变呀变模样,你还是儿时的小情郎,我也是你朝思暮想的小姑娘,打猪草,躲猫猫。上私塾,起得早,腹有诗书乐逍遥。狗儿叫,鱼儿欢,贴喜字,骑大马,娶我的新娘呀,生个胖娃娃呀胖娃娃,嗨哟……嗨哟嗨。
  走到村口,朱大娘和霍琦玉遇到了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哑姑。
  霍琦玉道:“哑姑,你吃饭了吗?剑阳快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回来,记得来玩。”说着又用手势比划着,生怕哑姑听不到,看不懂。
  哑姑微微一笑,指着自家冒烟的烟筒,就和阿黄跑回家了。
  霍琦玉一路上和孙叔、春杏、六婶、四嫂打招呼。
  拐过一条胡同,迎面碰到了石桥村保安队队长孙二狗。
  孙二狗看到霍琦玉,大步流星来到面前,笑眯眯道:“哟,琦玉嫂子,剑阳哥还没回来?等他回来,让他去玩坐坐,我们喝两盅。”
  朱大娘对孙二狗一直没有好感,眉头一皱,道:“孙二狗,你穿上这身皮,除了喝酒,就是抓共产党,你还能干点啥?”
  听到洪大娘一提醒,孙二狗一巴掌拍到脑门上,道:“琦玉嫂子,最近几天咱石桥村混进了共产党,晚上一定把门关紧了,尽量少外出。还有,村东头的歪脖子在咱村南头的密林死了,被上山砍柴的茂生发现了,我正要带着兄弟们去勘察现场呢。”
  霍琦玉想起小道密林遇到的白衣姑娘,心想,原来杀死的是歪脖子。
  霍琦玉佯装吓得往后一跳,惊叫道:“歪脖子不是和你一起在保安大队吗?怎么就遇到共产党的?”
  孙二狗一跺脚,怒气冲冲道:“我们抓住了一名共产党……,不提了,琦玉嫂子,小心点啊。”
  霍琦玉道:“孙二狗,以后换个工作呗,咱村的乡亲看到你穿上这身皮,就没一个说你好的。”
  “孙队长,弟兄们在村头集合完毕,就能等您了。”队副陈三炮低头哈腰站在远处喊道。
  孙二狗道:“琦玉嫂子,我还有公务,不聊了,走了。”
  站在一旁的朱大娘望着孙二狗离去的背影,自语道:“琦玉啊,你孙叔养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以后的日子难哟。“
  当天夜里,一轮圆月悬挂在石桥村的天空,不一会儿,一团黑色的乌云如一头龇牙咧嘴的饿狼悄悄逼近圆月,圆月好似发现了危险,使出浑身解数在乌云的间隙中穿梭躲避,欲挣脱乌云的纠缠,圆月和乌云死缠扭打在一起,战况一时进入胶着。
  在石桥村西头的一间土胚房里,一张矮桌上放着一盏灯火如豆的油灯,喜婆婆颤巍巍拿着一瓶油小心翼翼的倒进油灯里,灯火瞬间亮了许多。
  喜婆婆借着昏黄的油灯亮光,坐在一架纺车旁,一手转动纺车,一手捏着棉条上下摇动,纺车发出如泣如诉的呻吟声。
  突然,整个石桥村响起来一片嘈杂声,敲打铜盆、吹喇叭、铁锹等物件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远远的传来人们一边敲打铁器,一边带着哭腔大声喊叫:“天狗来了,天狗来了……”
  喜婆婆扔下棉条,步履蹒跚地迈着三寸金莲走到门口,手扶门框,仰望夜空,天幕上一轮圆月被一团黑影逐渐蚕食着,一点一点……
  喜婆婆原本红润的脸色转瞬间变得苍白,哆嗦着嘴唇喃喃:“老天爷呀,真的是天狗吃月了!”
  突然间,月亮全部被遮蔽,天地一片漆黑,河岸附近星星点点磷火飘忽,或高或低,或明或暗,整个村子的女人的惊叫和孩子的哭喊声夹杂其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喜婆婆双膝一软,摔倒在地,用尽力气对着黑暗无比的天空几近绝望的嘶喊着:“老天爷啊,行行好吧,穷老百姓这些年够遭罪的了,天狗吃月,天降灾祸,老天爷呀,您就行行好,快点让天狗走吧!”
  就在喜婆婆最无助的时候,朱大娘和霍琦玉手持火把赶了过来。
  霍琦玉搀扶着喜婆婆走进低矮昏暗的房屋,让喜婆婆坐到炕沿上,朱大娘点燃放在炕头桌案上的一盏油灯。
  喜婆婆一边抹着老泪,一边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道:“这个挨千刀的天狗,咋就祸祸咱穷老百姓,作孽哟,作孽。”
  朱大娘坐在喜婆婆旁边安慰:“大婶子,不是说您,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关心这个天狗,您能帮什么忙?一旦您伤着、磕着、碰着咋整?不是给儿孙辈添乱不是?您看,小石头在炕上睡的多香啊,也没被天狗吓醒。话又说回来,天狗来了,外面还有这么多小伙子,一个个壮如牛,怎么会怕一只天狗呢?”
  霍琦玉接着道:“喜婆婆,俺娘说得对,孙叔、六婶、四嫂都在外面盯着呢,天狗一会就吓跑了。”
  没过多久,天幕上的月亮渐渐从黑影中挣脱出来,露出一丝光亮。
  站在石桥村口男女老少,在孙叔的带领下把铜盆、铁锹等物件敲打得震天响。
  接着,围绕着月亮周围的黑影一点一点退去,天空越来越亮,很快,月亮复归成圆月,悬挂在天空,将清澈之光洒向大地。
  石桥村的父老乡亲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朱大娘指着窗外的圆月,惊喜地大喊:“大婶子,天狗跑了。”
  喜婆婆抬起头,望向窗外,长吁一口气,跪在炕上,五体投地地连连磕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霍琦玉却不知道,就在夜空出现天狗吃月的当口,一团白影借着漆黑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石桥村。
  天狗走了,哑姑和阿黄走回家,发现大门虚掩着。
  哑姑眉头一皱,心想,刚才天狗来了,我只顾着跑,难道没有锁门?
  阿黄一溜烟跑进家里,紧接着,传来一声声狗叫的声音。
  哑姑心里一紧,循着阿黄的叫声跟过去。
  哑姑在厨房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狼吞虎咽啃着一个凉透的红薯,劈头朝着白衣女子一通训斥,扭头跑了出去。
  白衣女子看到哑姑手掌乱比划,也不知道是说得什么。
  阿黄朝白衣女子“汪汪”叫了数声,白衣女子只顾低头吃红薯,无视阿黄的存在。
  阿黄在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棕黄色的大眼睛盯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望着阿黄:“你饿了?这些红薯皮给你吃。”说着把红薯皮扔给阿黄。
  阿黄望着一地红薯皮,很不情愿的哼哼着。
  哑姑再次来到厨房,把手里的烟盒纸和铅笔递给白衣女子。
  烟盒纸上画着一条狗,在狗的旁边有个盆子,盆子里有一个红薯。
  白衣女子惊叫道:“天啊,我把你家狗的口粮吃了。”
  哑姑使劲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我叫林凤娇,来石桥投奔亲戚的,刚才天狗来了,我害怕,就跑到你家躲了起来,三天没吃饭了,饿得慌,看到你家有红薯,就吃了,我要知知道是你家狗的口粮,我就算饿死,也不和你家的狗抢吃的。”
  哑姑又在烟盒纸上画了一条狗和一个扎着朝天辫女子,在狗的旁边写了两个隽秀的字:阿黄。女子旁边写着:哑姑。”
  白衣女子没想到这个叫哑姑的女子还识字,点点头:“你家狗叫阿黄啊,我叫林凤娇。”
  哑鼓用图画的形式和林凤娇交流,林凤娇在哑姑家秘密暂住下来。

  第三章 暗号对接
  两天后。
  由于在石桥村附近的密林发生保安兵丁遇害,惊动了寿青县大洼镇日军城防联队队长佐藤浩二,责令石桥村保安大队队长孙二狗和石桥村的土豪劣绅程年善的自卫队联合侦破,绝不能让共产党的火种蔓延。
  随后的日子,石桥村的上空笼罩在白色恐怖的乌云里,随时可见保安队和自卫队的兵丁以清查共产党为名闯进百姓的家里翻箱倒柜,抢夺财物,哑姑呼喊着追赶,被一名自卫队兵丁踢翻在地……
  眼看中秋节临近,石桥村又不太平,霍琦玉不由为朱剑阳回村的安危担心起来。
  霍琦玉来到石桥村保安大队,找到了孙二狗,就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孙二狗知道了霍琦玉的来意,道:“琦玉嫂子,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你看这是什么?”
  霍琦玉循着孙二狗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大盒子,像一只小巧的屋子模型,盒子中间有一个数字盘,盒子顶部有一个长脖子物件趴在上面。
  霍琦玉一脸茫然:“二狗兄弟,这是什么稀奇玩意?”
  孙二狗笑道:“琦玉嫂子,你上过私塾,肚子里有墨水的才女,怎么连电话机都不知道吗?”
  霍琦玉嫁给朱剑阳之前,在私塾跟着秦老夫子学过《千家诗》,后来,军阀混战,便再也没有去过私塾。
  霍琦玉望着孙二狗,怯生生道:“二狗兄弟,我可以给剑阳打一个电话吗?”
  孙二狗大笑数声,双手一摊,道:“琦玉嫂子,这儿是我保安队办公室,只要琦玉嫂子有需要说一声,不就是打个电话吗,来,我教你。”
  孙二狗把霍琦玉推到电话机旁,握起她的手腕,仔细讲解:“抓起电话话筒,把这头放在耳朵上,你是不是听到里面发出‘嗡嗡’的声响,现在就可以按电话号码了,来,用指头按住数字顺时针滑倒底,电话号码有几个数字就按顺序按住划动几次,电话那头就会发出‘叮叮’声,只要电话里有人说话就是接通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也能听到剑阳大哥说话,挂断电话后,把话筒放回原来的地方就可以了。学会了吗?”说着,孙二狗把手臂揽向霍琦玉的蜂腰。
  霍琦玉顿觉好似被一只毒蜂蜇伤了一般原地蹦了起来,把孙二狗吓得退开两步。
  站在办公室外面放哨的士兵听到惊叫声立马闯进来,“滚出去!”孙二狗黑着脸大声呵斥。
  两名哨兵面面相觑,乖乖退了出去。
  孙二狗看到哨兵出去后,冷若冰霜的脸庞上堆起笑容,拿起电话拨打了都昌县硝磺局办公室的电话。
  “喂,我是寿青县大洼镇石桥村保安队队长孙二狗,请硝磺局技术员朱剑阳接电话,什么?知道了。”孙二狗挂掉电话,一时走了神。
  霍琦玉看到孙二狗一直发呆,道:“二狗兄弟,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孙二狗听到霍琦玉的喊叫,回过神来,道:“琦玉嫂子,不用紧张,剑阳大哥回来了。”
  霍琦玉一愣:“回来了?怎么没见到人影啊?”脸庞上浮现出焦急的神情。
  孙二狗道:“剑阳大哥用运输队马车拉着一车硝磺送往大洼镇日军城防联队的路上,遭到了共产党的伏击,皇军护卫队全部阵亡,剑阳大哥受伤跌落河里,皇军正在打捞。”
  霍琦玉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一记晴天霹雳轰在脑袋上,看着跟前的孙二狗逐渐模糊,一头栽在地上。
  一个小时后。
  一间颇有气势的日军城防联队会议室内,正面墙上挂着日本天照天神像。
  会议桌两边坐着石桥村保安大队队长孙二狗,石桥村土豪劣绅程年善,及日军城防联队的军官悉数在座。
  佐藤浩二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我们大日本皇军建立大东亚共荣不可或缺的力量,三天前,我们在寿青县捣毁了中共地下情报组织,击毙了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活捉中共寿青县地委副书记邓琪孺。经过宪兵队审讯,邓琪孺交代。在大洼镇还隐藏着一个代号:启明星的中共地下党,这个家伙民国二十二年在济南裕祥银号担任经理,民国二十七年,在博兴县参加了策动国民党山东保安第八师起义失败逃脱,前几日,我们大日本情报机构高级间谍成功窃取到中共延安发给启明星的新任务,配合一名代号:白鹭的中共地下党在博兴县组建九区武工队。邓琪孺交代,这个白鹭已经秘密潜入了大洼镇。诸位,我们要把这个白鹭找出来,折断他的翅膀,让这颗启明星自投罗网。”
  孙二狗沉思了一会,道:“佐藤联队长,这颗启明星在济南裕祥银号担任过经理,一定留有他的照片及档案,这都是有迹可循的,怎么会对这颗神秘的启明星一无所知呢?”
  佐藤听到孙二狗提出了疑问,不由大笑一声,胸有成竹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高级特工已经赶往济南,希望他们带来好消息。”
  我们再把时间倒流到三天前的都昌县东朱集。
  阴沉的天空如同黑砂锅似的倒扣下来,天际传来隐隐雷鸣,看样子要下雨了。
  与十二年前相比,东朱集失去了昔日的繁华,以前在街道上走街串巷的小贩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一不小心被巡逻的鬼子当中共地下党抓起来,整个集市一片死寂。
  在东朱集东街,那个‘红火’煎饼铺与往常一样开着门,红嫂走到门口望了望天色,转身回到店里,望着还没有卖完的高粱煎饼叹息一声。
  一道刺眼的闪电穿进煎饼铺,紧接着一声惊雷过后,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街道上被雨水汇成了小河。
  就在这时,一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走进煎饼铺,在靠近门口的空桌旁坐了下来,
  这个人把斗笠压的很低,红嫂看不清模样。
  红嫂走上前,道:“先生,这里是煎饼铺,不是避雨的客栈。”
  斗笠人从怀中掏出一本《千家诗》放在桌子上,轻声道:“我有一句诗词,却想不起下句,您可以帮我解惑吗?”
  听到斗笠人说出这句话,红嫂悚然一惊,今儿不是和潜伏的同志接头时间,斗笠人分明启用的是紧急联络暗号,有多年地下工作经验的红嫂提醒自己,紧急联络信号只有在事态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才能使用,难道党组织有十万火急的情报要传递出去?还是隐藏在暗处的鬼子特工的故意试探?
  红嫂惟有沉默,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沉默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斗笠人看到红嫂不接话,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一枚纽扣大小的黄色五角星放在《千家诗》书册封面的‘诗’字言字旁上头的点上,
  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斗笠人这一连串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大有讲究,五角星一定要摆放在正确的位置,这是启动紧急联络暗号的手段,更是对潜伏人员的保护,就算敌人知道了紧急联络暗号以此来实施诱捕,只要五角星位置摆放不正确,就能有效的保护中共地下情报人员。
  红嫂此时才确信,这个斗笠人不是隐藏在暗处的鬼子特工。
  斗笠人道:“我有一句诗词,却想不起下句,您可以帮我解惑吗?”
  红嫂道:“什么诗句?杜甫的吗?”
  斗笠人摇摇头:“苏轼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红嫂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斗笠人道:“是这一句吗?
  红嫂道:“没错,私塾的先生就是这么教的。“
  斗笠人摘下斗笠,正色道:“红嫂同志,我是启明星。”
  红嫂激动着握住斗笠人的手:“朱剑阳同志,你不仅是中共都昌地委的负责人,还是启明星,想不到是你。“
  朱剑阳正色道:“红嫂,启动紧急联络暗号事非得已,我们潜伏在寿阳县的一位同志,传出消息,由于叛徒的出卖,寿青县中共地委遭到了破坏,地委书记牺牲,叛徒对我在济南裕祥银号担任经理的事情很了解,他们顺着这条线索很快就查到我,随时有暴露的危险。”
  红嫂急切道:“朱剑阳同志,我马上联络中共都昌地委的同志,护送你转移,你的父母和妻儿我会马上请示上级,让大洼镇的游击队暗中保护,伺机转移。”
  朱剑阳摇摇头:“红嫂,我要留下来迷惑鬼子。现在请示上级组织来不及了,鬼子让我用运输马车拉硝磺送往寿青县大洼镇日军城防联队,鬼子最近一段时间需要大量硝磺来来制造炸药来充实弹药补给,对我们前线的作战部队造成严重的威胁,我们把这批硝磺在半道抢下来,为了不引起鬼子的怀疑,叫我们的同志向我开枪。”
  红嫂摇摇头:“朝你开枪,你一旦有个闪失……”
  朱剑阳道:“只有朝我开枪,既能迷惑鬼子,又能为组织的同志争取更多时间,只要赶在鬼子的前面把我在济南裕祥银号的痕迹销毁,我就安全了。第二件事,你在煎饼铺门楣上方挂起一盏红色灯笼,就有人来煎饼铺拿这份情报送出都昌县。”
  红嫂道:“这个情报员可靠吗?”
  朱剑阳点点头:“上次从你的煎饼铺离开后,我在他那里住了几天,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也是我们需要极力争取的对象。“
  红嫂道:“朱剑阳同志,你不便说,我不多问,这是党的纪律。“
  朱剑阳把挂在腰畔的翡翠玉佩交给红嫂,道:“把玉佩挂在腰畔位置,来人就问,这块翡翠玉佩色泽温润而不失光泽,可是家传的?你说,家传的,怕不小心丢了,无法和家人交代,就一直戴在腰畔,来人说,戴在腰畔好,赏心悦目,你说,都是不值钱的俗物。记住了吗?记住了就重复一遍。”
  红嫂按朱剑阳说的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记在脑子里。
  朱剑阳道:“红嫂,他要是顺利完成传递情报的任务,你就做他的入党推荐人。”
  看到朱剑阳这么重视这个人,红嫂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朱剑阳道:“红嫂,我要赶回都昌县硝磺局,鬼子来了找不到我也是麻烦。”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书册和黄色五星揣进怀里,便离开了煎饼铺。
  红嫂拿出一只红色灯笼挂在煎饼铺门楣上后,就把朱剑阳给的翡翠玉佩挂在腰畔。
  自从日本鬼子占领都昌城后,对中共地下组织大肆搜捕,对卧虎山的山匪威逼利诱为己所用,就派出高桥静斋劝降,谁知掉进闯三关的圈套里。一天后,集结在卧虎山下的日军对卧虎山的山匪进行了围剿,在这次战斗中,三当家张晗战死,二当家战熊被鬼子生擒活捉,在鬼子的刑具面前,战熊说出大当家侯振奎在卧虎山的藏身之地。
  为了剿灭这股山匪,日本鬼子在战熊的带领下炮轰卧虎山,摧毁了侯振奎的山寨,也没有找到侯振奎,日本鬼子为了表彰战熊在剿灭卧虎山山匪作出的功绩,破格晋升为都昌县保安队队长。
  侯振奎躲过日本鬼子的追捕,多亏了朱剑阳带领都昌游击队前来支援才躲过一劫。
  侯振奎欠朱剑阳一条命,一直不知道怎么报答时,朱剑阳就来找他了。
  “侯大当家的,我有一份重要情报需要送出都昌县,交给寿青县游击队,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当然,这次任务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就会赔上性命。”
  “要不是你带着都昌游击队来支援,我早就死在卧虎山了,这份情报,我送。”侯振奎爽快地答应了。
  侯振奎看到‘红火’煎饼铺挂起的红灯笼,便走了进去。
  红嫂看到卧虎山的侯振奎,着实吃惊不小。
  红嫂笑脸相迎:“这不是侯爷吗?我们店的煎饼啊,可是纯高粱加工而成,香脆可口,不知道侯爷要多少?”
  侯振奎看到红嫂腰畔悬挂的翡翠玉佩似曾相识,道:“这块翡翠玉佩色泽温润而不失光泽,可是家传的?”指向红嫂的腰畔。
  红嫂低头把玩着腰畔的翡翠玉佩,笑道:“家传的,怕不小心丢了,无法和家人交代,就一直戴在腰畔。”
  侯振奎嘿嘿一笑:“戴在腰畔好,赏心悦目。”
  红嫂装好几个煎饼,道:“都是不值钱的俗物。”说着把两份情报连同煎饼塞到侯振奎手里。“把情报送出都昌县,这份情报一定交到大家洼游击队手里,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朱剑阳同志的安全。”
  侯振奎非常疑惑,追问道:“另一份情报交给谁?”
  红嫂盯着侯振奎,正色道:“另一份情报是给你的,也是任务,你必须抢在鬼子前面完成任务。”
  此刻,侯振奎觉得自己的肩膀扛起来一份责任和担当。
  侯振奎道:“我不是你们组织的人,你还信任我?”
  红嫂道:“朱剑阳同志信任你才让你帮忙,十二年前,林凤娇信任你,才会向你借盘缠。我信任你,才把我们组织的任务交给你,等你完成这项任务,我做你的入党推荐人。侯振奎同志。”
  侯振奎心中一股热流涌动。

  第四章  消声灭迹
  都昌城楼位于通往寿青县北侧,高约二十米,四方形,城墙呈深灰色,城楼顶都有鬼子在垛子口架着重机枪把守,城楼中间有个半月形的门洞直通城外。
  刚刚下了一场大雨,闷热的天气凉快了许多,进出城楼的行人逐渐多起来。
  数名保安哨兵站在城楼门口检查着过往的行人,保安队长战熊靠在城楼墙角的太师椅上打瞌睡。
  一身粗布棉麻衣裤,搭白色坎肩的的侯振奎挑着扁担来到城门口。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哨兵走过来围着侯振奎转了一圈。
  侯振奎慌忙把扁担放在地上,道:“长官,这两个木盒里盛着都是女人和孩子的衣服。娃儿他娘身体不舒服回了娘家,一晃半个月,连个信都没有,心里不踏实,这不,给婆娘和娃儿捎几件替换的衣裳。”
  另一名哨兵走上前来,二话不说给叼着烟卷的侯振奎一个响亮的耳光,指着鼻子大骂:“他妈的,老子大热天站岗放哨盘查,你个乡巴佬叼个烟卷充什么大爷。“
  侯振奎吓得慌忙把嘴里的烟卷掐灭,攥在手里,满脸委屈地扑倒在地上,抱着这名哨兵的大腿苦苦哀求:“长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一边哀求,眼珠不停的瞄向另一个哨兵打开木盒上下翻动检查,里面除了女人的衣服,就是孩子的衣服。
  那哨兵翻了一通,没有揩到半点油水。
  被抱腿的哨兵顿时冒冒三丈,狠狠的一脚踹向侯振奎的胸膛。
  侯振奎被踹了一个四脚朝天,摔在打开的木箱上。
  就在这时,保安队长战熊闭着眼睛喊道:“吵什么,哭哭啼啼的扰了老子的清梦,滚蛋,乡巴佬。“
  侯振奎慌忙把木盒盖好,挑起扁担吓得一步并作三步出了都昌城。
  没用多久,情报很顺利传递到大家洼游击队手中。
  大家洼游击队根据情报在通往寿青县的路上设伏全歼鬼子护卫队,成功抢夺下运往鬼子据点的硝磺物资,朱剑阳在逃跑中,被一名游击队员击中后胸跌落河中,生死不明。
  侯振奎来不及休息,骑上一匹快马赶往济南。
  话说霍琦玉听到朱剑阳被击伤的消息,一时难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当场晕了过去,孙二狗把霍琦玉送回家,和朱大娘说明了事情原委。
  好在霍琦玉没什么大事,没一会就醒过来,急着要去找朱剑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朱大娘的一再劝说下,霍琦玉才冷静下来,静等消息。
  孙二狗在日军城防联队会议结束后,听说朱剑阳被一个渔民救起,送往了大洼镇的博爱医院,好在送来及时,经过医生努力抢救脱离了危险,只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伤势就能慢慢恢复。
  孙二狗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带着霍琦玉来到了博爱医院。
  看到霍琦玉和孙二狗来到医院,朱剑阳想撑起身子,被霍琦玉摁了下去,压在心底的怒火如打翻的汽油桶全倒了出来:“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非得给鬼子干活,你怎么没被共产党一枪打死呀?这就是给鬼子卖命的下场,现在老实了吧?长教训了吧?自从鬼子来到咱们这里,老百姓可遭殃了,听说到处放火、杀人,这是人做的事吗?剑阳,等出院了,你就把都昌县硝磺局的工作辞了,再干下去,早晚被共产党打死。”
  朱剑阳眉头紧皱:“琦玉啊,你怎么不盼我一点好啊,我被共产党打死了,你就成了寡妇,谁娶你?你嫁给孙二狗吗?”
  孙二狗站在一旁,听到朱剑阳最后一句话,颇为尴尬,故意咳嗽一声转移注意力。
  霍琦玉听到朱剑阳最后一句话,抓起邻床的枕头,朝着朱剑阳劈头盖脸砸过去:“你胡说什么呢?叫你胡说……”
  朱剑阳慌忙伸胳膊阻挡。
  霍琦玉和朱剑阳两人闹腾了一会才停下来。
  朱剑阳看到孙二狗一直傻站在一旁,道:“二狗兄弟,等我的伤好利索了,我们俩喝两盅,哎!运往皇军城防联队的硝磺物资被共产党抢夺了去,数名皇军勇士阵亡,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硝磺物资被抢走而束手无策,我……愧对皇军对我的信任,我……”
  霍琦玉看到朱剑阳张口一个皇军闭口一个皇军叫着,感觉非常刺耳,刚要发作,日军城防联队队长佐藤浩二走了进来。
  朱剑阳慌忙支撑起身子倚在床头,苦笑一声:“佐藤联队长,硝磺物资被抢都是属下失职,请您责罚。”
  佐藤浩二淡淡一笑,道:“朱桑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忠实的朋友,为了保护硝磺物资战斗到最后一刻中弹落河,你的行为值得我们帝国勇士尊敬,你不畏生死的精神更是我们帝国勇士学习的楷模。”说完,以佐藤浩二为首的几名日军将领在朱剑阳面前深深鞠躬致意。
  就在这一天,侯振奎快马加鞭赶到了济南。
  济南地处山东中西部,古来素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侯振奎顾不得欣赏济南的名胜古景,按照红嫂给的地址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济南裕祥银号。
  走进裕祥银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整个银号都被鲜血染红了,大厅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有的被利刃贯穿了身体,有的被削掉了半颗脑袋,有的被子弹击中了心脏……
  望着眼前血淋淋的人间惨象,侯振奎忍不住双手握成拳头,每一根手指骨都在‘吱吱‘作响。
  突然,从银号的楼梯的台阶处传来微弱的呻吟。
  侯振奎缓缓从腰间拔出两把王八盒子,轻轻地、慢慢的向发出呻吟的楼梯口靠近,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躺倒在楼梯的血泊,在他的身后留下一道很长的血痕,显得狰狞而恐怖。
  侯振奎跑过去,扶起这名奄奄一息的银号知情人,大声喊道:“谁干的?出了什么事情?”
  这名重伤的中年人用满手是血的手掌抓住侯振奎的手腕,用尽力气喊道:“日军特工,夺走了启明星的资料和照片,他们去了喜迎酒店,夺……回……来,销毁……才……安……全……”说着便停止了呼吸。
  这名潜伏在裕祥银号的中共地下工作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侯振奎找到日军特工夺回资料提供了方向。
  侯振奎站起身子,自语道:“你是英雄,你们都是英雄,我一定把启明星的资料夺回来销毁,启明星的安全也是我的任务。”
  侯振奎很清楚,坚决不让这些日军特工携带启明星的资料离开喜迎酒店,否则,这些特工就是鱼入大海,对启明星的处境造成灭顶之灾。
  夕阳西下,暮鸦归巢,千舟靠岸,万帆收羽,又一天的夜生活开始了。
  喜迎酒店坐落在趵突泉西南方,坐北朝南而建的双层楼房,底层多为散座,二楼是十余间雅间包房,楼房后方是两排小宅院,专供客人住宿休息。在济南这所千年古城的上百家旅馆酒店中相较而言,也算是中等奢华之地。
  侯振奎大摇大摆走进喜迎酒店,一名穿着得体的女服务生微笑着迎上来:“先生,您有预约吗?”
  侯振奎道:“今天晚上有几位日本朋友在这里聚餐……”
  “木村一郎在哪个雅间?他们是从寿青县来的。”一名带着金丝眼睛,身穿西装革履的的中年人询问服务生。
  侯振奎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女服务生并不是和他打招呼,心中暗骂一声。
  女服务生微笑道:“二楼被日本人包了,六号雅间。”
  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刚要去二楼,侯振奎踏前一步,拦住去路,故意试探道:“木村先生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他可是寿青县城防联队的特工。”
  金丝眼镜中年人上下打量着侯振奎,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八嘎!”侯振奎狠狠地抽了金丝眼镜中年人一个耳光,“木村先生不喜欢你,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滚蛋!”
  金丝眼镜中年人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穿的寒酸的男子竟是日本特工,日本鬼子说翻脸比翻书还快,满脸委屈,又不敢吱声,吓得屁股尿流夺门而去。
  侯振奎又走向那名女服务生,道:“给我一个果盘,一把水果刀,上面都是日军特工,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管,否则,小心送命,。”
  女服务生生把果盘和水果刀递给侯振奎。
  侯振奎道:“今天晚上有几位日本朋友在这里聚餐,把酒店的音乐调大点,木村先生高兴。”
  侯振奎非常完美地把女服务生一开始的问话搪塞过去。
  侯振奎端着果盘一步一步踏上楼梯,顺手把水果刀藏在果盘底部,右手托起过果盘,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粉状东西,撒在果盘里面,粉状物接触到水果,眨眼间融化的无影无形,这包粉状药物叫半分活,只要吃下只有半分钟的寿命,不痛不痒,毫无症状,半分钟后,七窍流血而亡。
  侯振奎知道,二楼一定有不少鬼子特工保护木村一郎,这是最有效瓦解办法。
  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十多名日军特工立即警觉起来,纷纷摸向藏在身上的武器。
  侯振奎面含笑容走过来。
  “站住,什么人?”一名日军特工呵斥。
  侯振奎躬身道:“这是我们酒店新上的果盘,经理看到你们辛苦,就让我给你们端上一盘品尝品尝,你们怕有毒,我先吃一块。”说着就拿起一块果肉。
  “等一下。”走过来一名日军特工,望着摆放精致的果盘,垂涎三尺,“这么好的果盘,让一个支那人吃了就糟蹋了。”说着夺过侯振奎手里的果肉,一口含在嘴里咀嚼起来。
  这名日军特工微闭着眼睛,享受着果肉带来的美感,忍不住道:“吆西。”
  其他日军特工纷纷过来品尝,转眼间,果盘里的果肉被抢一空。
  还有两名日军特工没有吃到,脸庞上流露出懊恼的神情。
  侯振奎诡异一笑,果盘向空中一抛,右手握着水果刀划向两名日军特工。
  猝不及防下,两名日军特工来不及闪避,水果刀的利刃划破了他们的喉咙。
  就在此时,半分活的毒性发作了,走廊里的日本特工开始七窍流血。
  侯振奎想起裕祥银号里牺牲的每一张面孔,双目赤红,握紧水果刀,刺向了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鬼子。
  走到六号雅间门口,侯振奎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木村少佐,恭喜你挖出了中共间谍启明星,天皇陛下一定给你嘉奖的。”
  “想不到,这个启明星就是朱剑阳,他的末日到了。”
  侯振奎拔出腰间的王八盒子,冲进六号雅间,一阵枪响,木村一郎等四人被打成了马蜂窝。
  侯振奎从中村一郎身边的公文包里掏出朱剑阳的资料及照片,点燃一根火柴。火光中,关于启明星的资料及照片化为灰烬。
  阳光明媚,天蓝云白。
  在都昌县东朱集东街的‘红火’煎饼铺里,红嫂见到了侯振奎。
  红嫂给侯振奎泡上一杯茶,道:“侯振奎同志,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中共地下党组织组织对你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你是怎么把情报带出都昌县的?都昌县保安队长战熊认识你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侯振奎笑道:“红嫂,其实也没有多么玄乎,我是趁战熊在城楼下打瞌睡出城的,哨兵盘查很严的,我就把情报塞进烟卷里,挑着扁担出城,保安队的哨兵过来盘查,我故意大口吸烟,引起哨兵注意,你想,在炎热的天气里,哨兵盘查进出都昌县的行人,都带有情绪,发现一个乡巴佬挑着扁担出城,嘴里叼着烟吸着,哨兵一定把不满情绪发泄在我身上,我被打后,一定先去掐灭烟卷,这是人的本能反应,继续抽的话,就激化了和哨兵间的矛盾,掐掉烟卷后,我攥在手里,这可是情报,不能让哨兵引起怀疑,吓得我扑倒在地,抱住他的腿求饶,引开他的注意力,另一个哨兵检查我的扁担和木盒,也没找到值钱的东西,被我抱住腿的哨兵恼羞成怒,一脚把我踢了个四脚朝天,正好摔在打开的木盒上,我趁机把攥在手里的烟卷塞进木盒子,我和哨兵的一番吵闹,一定影响了战熊休息,更听到了我们的说话,肯定放我这个分文没有的乡巴佬出城,再说,木盒子刚刚检查了一遍,不可能重新检查,又是保安队长发的话,哨兵再不情愿,也只能放我出城。”
  红嫂大笑着竖起大拇指:“精彩,太精彩了,侯振奎同志,在当时的环境下,你的每一个动作、反应能力,当体现出了你的机智勇敢、胆大心细。你及时送出的情报让我们的同志夺下了一马车硝磺物资,还保护了启明星的安全。经中共地下党组织研究决定,批准侯振奎同志加入中国共产党。”
  在一面镰刀斧头旗帜下,侯振奎进行了入党宣誓。
  侯振奎和红嫂并肩站在旗帜下,握起拳头举起右臂庄严宣誓;
  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第五章  猎杀行动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朱剑阳的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在医生的建议下,朱剑阳回石桥村修养。
  在经过傻姑家门口时,傻姑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脑袋,看到霍琦玉扶着朱剑阳走来,傻傻一笑,扑进朱剑阳的怀里,把一幅画塞进朱剑阳的手里。
  霍琦玉道:“哑姑,剑阳受伤了,等过几天,再看你画的画好不好?”
  哑姑一个劲摇头,拿着画硬塞。
  朱剑阳拗不过哑姑死缠不休,只好打开来看。
  画稿中有一座桥,桥上有一只白色的鸟仰头看着天空,空中有一弯月亮和一颗星星。
  朱剑阳望着这幅画,手舞足蹈,用不同的手势比划着道:“哑姑画画很有天赋啊,哑姑,以后我们一起交流。”
  哑姑看到朱剑阳的手势,扭头跑回家去。
  朱剑阳还是忍不住笑了。
  霍琦玉看的一头雾水,不知道朱剑阳和哑姑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田中一郎在济南喜迎酒店被害的消息传到佐藤的耳朵里,当场一拳砸到办公桌上,怒吼着:“启明星,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一定会抓到你,把你碎尸万段。”
  站在一旁的保安大队队长孙二狗道:“佐藤联队长,不要生气,在中国,有一句俗语,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意思是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不相信这颗启明星神通广大,留不下一丝一毫的信息,于是,在联队长派田中一郎去济南裕祥银号的同时,我用重金收买了一个保安队员,让他帮我去国民党山东保安第八师打探消息。”
  佐藤浩二一愣:“第八师起义失败后,第八师所有的士兵被改编送到阵地第一线当了炮灰。”
  孙二狗笑道:“佐藤联队长说的很对,当师院山东保安第八师的官兵全部阵亡,查找启明星的线索断了,我们忽略了一个人,就是这个人曾经和启明星一起策反过第八师,他对都昌县中共地委接触过,他为了给佐藤联队长一个惊喜,秘密潜伏到都昌保安队,我和他一直保持联系。”
  佐藤浩二兴奋地把双手交错在一起:“吆西,这个人是谁?”
  孙二狗附耳过去,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佐藤浩二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中国人狡猾狡猾大大的。”
  孙二狗接着道:“他说,都昌县是启明星的老巢,那里有一个很厉害的中共地下联络站,这个情报站一直和我们寿青县的中共地委保持联系,启明星如今就在寿青县,其他的一个字不透露,他说想要去日本,只要给他办理去日本的护照和一万大洋,他会帮我们把都昌县和寿青县的中共地下情报组织连根拔起。”
  佐藤浩二厉声道:“好狂妄的家伙,更是一个贪财的家伙,八嘎!”
  孙二狗道:“佐藤联队长,他已经放出知道了启明星的假消息,他就是让中共都昌地委动起来,只有动起来,启明星就会坐不住露出破绽,我们就可以收网了,他把这次行动定名为猎杀行动,都昌县和寿青县联手把都昌和寿青的中共地下组织才能彻底铲除。”
  佐藤浩二沉思片刻,道:“中国有句古语,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答应他所有的要求,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去日本,就让他去日本,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在都昌东朱集‘红火’煎饼铺的秘密小屋内,红嫂接收了中共中央发来的情报。
  红嫂把破译的电文交给侯振奎,电文的内容是鬼子猎杀行动开始,情报站暴露,速离,启明星。
  侯振奎把密电点燃扔在火盆里。
  红嫂和侯振奎从秘密小屋走出,来到煎饼铺大厅,大厅内没有几个顾客。
  侯振奎拎起红嫂早已备好的煎饼出门,刚走出门口,又退了回来,在煎饼铺内的几个顾客见势不妙,瞬间跑了个精光。
  一把手枪顶在侯振奎的脑门上,而握枪的人就是都昌县保安队队长战熊。
  战熊得意道:“大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我们在这里遇到,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红嫂吓得战战兢兢:“长官,有话好说,千万别开枪,我们煎饼铺都是合法经营,也没有得罪过官府,枪响了,事情就闹大了。”
  战熊歪着头,看了一眼红嫂,道:“大哥,你来煎饼铺做什么?”
  侯振奎道:“你来煎饼铺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战熊道:“十二年前,我们就是在这煎饼铺斜对面看江湖卖艺的,我就注意煎饼铺了。老板娘人长得标致,卖煎饼也有一套,今儿路过,就想过来买个煎饼吃,不成想,大哥也在这儿。”
  侯振奎笑道:“我就是过来买煎饼吃,兄弟就把这份带走吧。”说着把手中的煎饼递过去。
  战熊没有伸手接侯振奎递来的煎饼,道:“你不是来买煎饼的,你是为她来的。”说着指向红嫂。
  “长官,这种玩笑开不得,会死人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红嫂和侯振奎几乎同时说出这两句话,只为彼此澄清事实。毕竟,人言可畏,杀人于无形。
  战熊看得出他们没有撒谎,说谎的人不可能在好不准备的情况下配合的如此默契。
  战熊缓缓收起手枪,红嫂悬着的心几乎到了嗓子眼。
  侯振奎把煎饼再次递给战熊。
  战熊犹豫了一下,就接了过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了。
  “头儿,煎饼买好了吗?”一名哨兵走了进来。
  侯振奎看到这名哨兵,脸色一变,慌忙低下头。
  “买好了,我们走吧。”战熊晃动着手里的煎饼。
  哨兵扭头看了一眼侯振奎,一个清晰的人影浮现在眼前。
  一身粗布棉麻白色坎肩的打扮的侯振奎挑着扁担来到城门口。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哨兵走过来围着侯振奎转了一圈。
  侯振奎慌忙把扁担放在地上,道:“长官,这两个木盒里盛着都是女人和孩子的衣服。娃儿他娘身体不舒服回了娘家,一晃半个月,连个信都没有,心里不踏实,这不,给婆娘和娃儿捎几件替换的衣裳。”
  另一名哨兵走上前来,二话不说给钓着烟卷的侯振奎一个响亮的耳光,指着鼻子大骂:“他妈的,老子大热天站岗放哨盘查,你个乡巴佬叼个烟卷充什么大爷。“
  侯振奎吓得慌忙把嘴里的烟卷掐灭,攥在手里,满脸委屈地扑倒在地上,抱着这名哨兵的大腿苦苦哀求:“长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一边哀求,眼珠不停的瞄向另一个哨兵打开木盒上下翻动检查,里面除了女人的衣服,就是孩子的衣服。
  那哨兵翻了一通,没有揩到半点油水。
  被抱腿的哨兵顿时火冒三丈,狠狠的一脚踹向侯振奎的胸膛。
  侯振奎被踹了一个四脚朝天,摔在打开的木箱上。
  就在这时,保安队长战熊闭着眼睛喊道:“吵什么,哭哭啼啼的扰了老子的清梦,滚蛋,乡巴佬。“
  侯振奎慌忙把木盒盖好,挑起扁担吓得一步并作三步跑出了都昌城。
  想到这里,哨兵恍然大悟,大声道:“他是乡巴佬,他是共产党,头儿。”
  侯振奎自知被哨兵认出,也不再掩饰,故作镇定道:“你说的很对,我是那个乔装的乡巴佬,可我不是共产党,你凭什么说我是共产党?”
  哨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侯振奎,高声道:“兄弟们。”话音一落,冲进六个保安团的兵丁,把侯振奎围了起来。
  战熊厉声道:“司汉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头儿吗?”
  司汉剑一把推开战熊,厉声道:“你少在兄弟们面前装头儿,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就是卧虎山的山匪呀,自己怕死,就投降了皇军,皇军给你个保安队长当。你自己有什么本事当头儿?你是抓到过一名共产党,还是杀过一个共产党?兄弟们跟着你憋屈,对,他是乡巴佬,他还是卧虎山大当家侯振奎,他不是你大哥吗?你眼瞎吗?皇军悬赏五十块大洋的卧虎山大当家侯振奎在你眼皮子底下你不认识,你不是眼瞎那是什么?你想断兄弟们的财路吗?你就是一个窝囊废。”说着朝战熊肚子上打了一枪。
  战熊捂着肚子在地上惨叫不断。
  侯振奎望着战熊在地上翻滚惨叫,大声道:“我是侯振奎,要杀要剐冲我来,别为难我的二弟。”
  司汉剑道:“好,我就卖你一个面子。”说着一枪打爆了战熊的脑袋。
  侯振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司汉剑吹吹手里的三八大盖枪管,阴笑道:“什么破枪,还是手枪称手,侯振奎,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他活吗?因为他欺负我,大热天让我在都昌城下放哨、检查进出城的行人,可他呢?在墙角的太师椅上睡大觉。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为都昌保安队队长,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给皇军抓共产党?这样的人活着没有理想,没有进取心,整天拿着皇军给的军饷混日子,他……有什么资格活着?”
  侯振奎沉吟许久,道:“你是叫死汉奸?死汉奸,名字挺特别的,汉奸做到这个高度超出我的想象,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只要你不要为难她。”
  司汉剑望着红嫂,阴阳怪气道:“煎饼铺是你的,你能走哪里去?你是共产党吗?”
  红嫂摇摇头:“我不是。”
  司汉剑冷冷一笑:“不是?你们把她的衣服拔光。”
  几名兵丁淫笑着朝红嫂靠近。
  侯振奎一声怒吼,朝司汉剑扑了过来。
  司汉剑不闪不避,手臂探出,如一条毒蛇缠上侯振奎的手臂,一抓一扭一卸,同时,一脚踢向他的左膝盖。
  侯振奎一声惨叫,左腿跪在了地上。
  一个回合,电光石火的功夫,就废掉了侯振奎了一条胳膊和踢碎了左膝盖。
  这是多大的力道,侯振奎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司汉剑五指锁住侯振奎的喉咙盯着红嫂,道:“我给你一个选择,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侯振奎一条生路,你要是撒谎,我就捏碎他的喉咙,告诉我,你是不是共产党?谁是启明星?我给你一分钟考虑时间。”
  红嫂望着侯振奎,想起在镰刀斧头旗帜下的宣誓: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红嫂此刻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司汉剑以侯振奎的性命要挟,就是希望从红嫂的口中得到启明星的身份在鬼子面前换取交易的筹码。
  一分钟的时间到了。
  司汉剑对红嫂失去了耐心,几近疯狂的大喊:“告诉我,启明星到底是谁?”
  侯振奎被司汉剑锁住咽喉喘不过气来,在力量悬殊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只有隐忍,伺机反击。
  红嫂朗声道:“司汉剑,放开他,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们跑吗?”
  司汉剑冷笑一声,一脚把侯振奎踢翻在地。
  红嫂道:“你过来,我告诉你启明星是谁?“
  司汉剑犹豫了一下,就要走过去,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掌柜的,来五个煎饼。”说着,一名短发齐耳、眉目含情的女子走进煎饼铺。
  红嫂和侯振奎看到这女子同时大吃一惊,这女子竟然是江湖卖艺的林凤娇。
  林凤娇看到煎饼铺有好几名保安队的兵丁,娇滴滴道:“哎哟,还有几位长官在公干啊,这么大的血腥味。”
  司汉剑打量着林凤娇:“你是做什么的?拿出你的良民证来。”
  林凤娇看到侯振奎站起身来,惊声尖叫起来:“诈尸啊。”
  几名保安兵丁被林凤娇的出现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人去关心躺在地上的侯振奎。
  等兵丁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侯振奎手里的枪连响三声。
  一时的隐忍,换来稍纵即逝的反击机会,而这个反击的机会就是林凤娇给创造出来的。
  好在,侯振奎把握住了。
  枪响过后,三名兵丁倒地而亡。
  司汉剑见势不妙,拔腿就逃。
  一个人不管多么强大,在突发的生死关头面前,第一选择都是保命。
  强如司汉剑,也不例外。
  在侯振奎枪响的同时,红嫂也拔出藏在身上的手枪还击。
  这几个保安队的兵丁早就吓得肝胆俱裂,四下逃窜,哪里还有举枪还击的勇气,活生生成了侯振奎和红嫂的枪下之魂。
  不等司汉剑跑出煎饼铺,林凤娇手中飞刀甩出,射在他的腿上。
  司汉剑腿部吃痛,无法站立摔倒在地。
  侯振奎、红嫂及林凤娇围了上来,司汉剑再也跑不出煎饼铺了。
  侯振奎摸着自己脱臼的左臂,怒道:“一个小哨兵,功夫不弱,可惜是个狗汉奸。”
  林凤娇道:“他不仅是狗汉奸,还是中共叛徒。”
  红嫂惊呼道:“他是我们共产党的叛徒?”
  林凤娇抓着司汉剑的脸皮揭了下来。
  望着面具下熟悉的面孔,红嫂惊呼:“寿青县中共地委副书记邓琪儒,原来是你这个叛徒,怪不得组织找不到你的人,都以为你在日军袭击寿青县中共地委的行动中牺牲了,你却当了叛徒。”
  邓琪儒哭喊道:“我就是一只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你们绕了我吧,饶了我吧……”
  红嫂和侯振奎连开数枪,铲除了邓琪儒这个中共叛徒。
  侯振奎望着林凤娇,激动道:“凤娇妹子,你来的太及时了,就差一点点,我们就被这叛徒害死了,十二年了,你好吗?”
  林凤娇展开双臂,在侯振奎面前转了个圈,笑眯眯道:“我很好呀。”
  红嫂走过来:“凤娇妹子,大嫂谢谢你出手相助。”
  林凤娇看到红嫂挂在腰畔的翡翠玉佩,道:“这块翡翠玉佩色泽温润而不失光泽,可是家传的?”指向红骚的腰畔。
  红嫂听到林凤娇问出这句话,吃惊之余,也多了一份期待:“家传的,怕不小心丢了,无法和家人交代,就一直戴在腰畔。”
  林凤娇微微一笑:“戴在腰畔好,赏心悦目。”
  红嫂握起翡翠玉佩,道:“都是不值钱的俗物。“
  侯振奎大笑道:“红嫂,凤娇妹子是我们的同志。”
  林凤娇正色道:“十二年前,侯大哥差点蒙对了暗号,让我空欢喜一场。”
  侯振奎摆摆手:“戴在腰畔好,醒目。完犊子了。”
  红嫂挑逗道:“侯振奎,当年你真蒙对了的话,早就是我们的同志了。”
  侯振奎慌忙摆手:“那可不好,那时候我可是山匪。”
  红嫂娇嗔道:“德行。”
  林凤娇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道:“我正式介绍一下,我是林凤娇,新任中共寿青县地委书记,代号:白鹭。”
  红嫂道:“多亏了启明星发来让我们撤离的情报,否则,真成了邓琪儒的猎杀战利品。”
  林凤娇道:“启明星同志一直潜伏在敌人的心脏活动,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鬼子启动猎杀行动时,他一直查不到行动指挥者,只好冒着暴露的危险给你们发来紧急撤离的密报,幸运的是启明星去大洼镇保安队找孙二狗,听到了他手下兵丁闲聊,说出了邓琪儒的名字,启明星才想起和邓琪儒一起策反国民党山东保安第八师的事情,事态严重,他又脱不开身,就让我快马加鞭赶来了,还好,不算晚。”
  侯振奎追问:“你和启明星怎么接上头的?”
  林凤娇道:“十二年前,我在东朱集耍把式凑盘缠,就是去石桥镇找启明星接头。谁曾想让你看到了我腰畔的翡翠玉佩,就是关于翡翠玉佩的对话,我当时差点以为你侯振奎是启明星,还好,你说错了暗号,这一切没有瞒过站在一旁的朱剑阳,等我的飞刀穿过苹果,我们拥抱在一起时,他和我说了句:我是启明星。我承认有点冒险,结果却是正确的。”
  红嫂道:“当时朱剑阳听到了你和侯振奎对接暗号错误,就确认了你们之间有一个是自己同志,他主动亮明身份,说明认可了你的身份。”
  林凤娇点点头:“红嫂分析的丝丝入扣,当时就是这样。”
  侯振奎接着追问:“在石桥村,你和朱剑阳怎么传递消息呢?那里的保安队时刻盯着你们。”
  林凤娇道:“在石桥村,有一个姑娘叫哑姑,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我和朱剑阳传递信息都是通过哑姑的画来传递,哑姑喜欢画画,石桥村的人都知道,朱剑阳和哑姑交流绘画心得也就顺理成章,别忘了,朱剑阳同志也是有绘画功底的。情报就是用绘画作品做掩护传送的。”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一直聊到日落西山。

  第六章  扬威石桥
  猎杀行动失败了。
  佐藤浩二把文件资料狠狠地甩到孙二狗的脸上。
  孙二狗有苦难言,心底对启明星的怨恨更深。
  刚刚入冬不久,寿青县飘起了雪花。细碎的雪花从冷灰色的云层间降落,染白了大地山川,整个石桥村仿佛罩上了一件素纱。
  朱剑阳面临着艰巨的任务,他站在窗前,望着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漫天飞舞。想到当前的局势,正是抗日战争的艰难特殊时期,由于敌人的封锁和围剿,常常面临物资短缺的困境,其中最为迫切的就是粮食问题。
  “渤海走廊”地处昌潍平原与渤海莱州湾结合部,自古有“胶潍走廊”之称。全面抗战期间,中国共产党在这里发动武装斗争、建立抗日根据地,开辟了东起胶莱河、西至原寿光县东北部榆树园子村,主体为昌潍根据地,中心在昌北的“渤海走廊”,成为连接胶东、清河和鲁中抗日根据地的重要纽带。如何保护好刚刚打通的“渤海走廊”是当前最要紧的任务,他需要组织一支精干的运输队伍,将粮食安全地运到目的地。经过深思熟虑,朱剑阳决定采取迂回战术,组织九区武工队和清东特务营的战士们共同完成这一任务。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一时长叹。
  听到朱剑阳的一声叹息,朱大娘走了过来,道:“儿啊,自从你给大洼镇的城防联队运送硝磺受伤,你的心思就重了,你是不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心里不得劲,就和为娘的说说。”
  朱剑阳把朱大娘扶到土炕上坐下,道:“娘,日本鬼子攻占寿青县以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明面上说着建立大东亚共荣,背地里秘密做着残害百姓的勾当,然后给惨死的百姓安上一个通共的罪名。”
  朱大娘叹息一声:“给鬼子做事,老百姓都会戳你的脊梁骨,你还是把硝磺局的工作辞了呗?再干下去,你和孙二狗没什么两样。”
  朱剑阳道:“娘,日本鬼子跑到我们的土地上撒野长久不了。”
  朱大娘道:“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和娘说说。别把事憋在心里,这样会憋出病来的。”
  朱剑阳道:“娘,今年地里的收成怎么样?”
  朱大娘道:“今年雨水充足,种的麦子和玉米收成还行,儿啊,你以前很少关心地里种得什么,今天怎么关心起这个?”
  朱剑阳犹豫了一下,道:“娘,我想弄点粮食。”
  朱大娘道:“粮食咱家有,你要粮食干啥?“
  朱剑阳道:“咱家的粮食不够,我还要弄两千斤。“
  朱大娘惊叫道:“好端端的你弄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朱剑阳低声道:“娘,我是给那边筹集军饷。”
  朱大娘悚然一惊,急匆匆把房门关起来,道:“最近,孙二狗带着保安队抓共产党,你和他们之间有联系?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一不留神,就会出大事。”
  朱剑阳道:“娘,实话告诉你吧,最近一段时间,在前线打鬼子的八路军,吃的粮食不多了,坚持不了几天,他们要是吃不饱,怎么有力气打鬼子?我只要把筹集到的粮食安全运到寿青县就可以。”
  朱大娘摇摇头:“儿啊,这可是两千斤粮食,我们怎么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我知道,打鬼子的都是英雄好汉,娘也不糊涂,咱家粮囤里存放着三百斤粮食,这是我们一年的口粮啊。”
  朱剑阳道:“我们把祖宅卖了换粮食,就能解决八路粮食不足的难题。”
  朱大娘听到朱剑阳这番话,当场斥责:“亏你想得出这样的馊主意。把祖宅卖了,琦玉和孩子住哪?退一步说,卖掉祖宅还凑不齐买粮食的钱,你是不是想卖孩子?”
  朱剑阳慌忙双手摇摆:“娘,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做,筹集粮食就是筹集粮食,怎么扯到买卖孩子身上了。”
  朱大娘笑道:“算你还有良心,我以为你为了筹集粮食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朱剑阳双膝一弯便跪倒在地上。
  “儿啊,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快起来。”朱大娘说着去扶朱剑阳。
  朱剑阳高声道:“娘,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以跪天地,也可以跪父母,娘,日本鬼子都占领了寿青县、都昌县、潍县,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小小的石桥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个国家都亡了,留着一个小小的家又有什么意义?只有把日本鬼子赶出我们的土地,我们才能在这个小家过得安稳。”
  朱大娘叹息一声:“儿啊,你是打定主意为八路筹集粮食对吗?”
  朱剑阳望着朱大娘点点头。
  朱大娘道:“卖祖宅换粮食,动静太大,容易引起鬼子的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挨家挨户筹集粮食,这件事情就交给娘来做,你负责通知八路,把粮食安全运出去。”
  朱剑阳喜出望外,高兴地从地上站起身子。
  不到两天功夫,在朱大娘和孙叔的帮助下,给前线八路筹集的粮食就备齐了。
  朱剑阳担心夜长梦多,很快和林凤娇取得联系,让她调集九区武工队和清东特务营的同志做好接应准备,在恰当的时机把粮食秘密地运出石桥村。
  这天,哑鼓独自坐在石桥沿上写写画画。
  孙二狗带着两个保安兵丁,正好从大洼镇城防联队回来,看到哑姑一个人在绘画,便走上前来搭讪:“哑姑,在画画吗?来,让二狗哥瞧瞧,画的是啥?”
  孙二狗看到哑姑画了一只白色的小鸟,旁边有很多的粮食。忍不住道:“哑姑,你这是画的是小鸟偷吃粮食啊,你真逗。”
  孙二狗看到在哑姑左手边的桥面上,还放着一些画稿,忍不住好奇拿起欣赏起来,画稿的内容全都是白鸟、石桥、星星、煎饼等一类的东西。
  突然,孙二狗一拍大腿,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大家洼方向走,哑姑发现画稿被孙二狗拿走,急忙跑过来夺画稿。
  孙二狗恼羞成怒,厉声道:“找死。“说着一脚把哑姑踹翻在地。
  哑姑爬起身,又扑过来和孙二狗扭打起来,
  哑姑抓住画稿一扯,画稿被撕扯下一角。
  这下惹毛了孙二狗,朝着哑姑的肚子踹去,哑姑躲闪不及,被踹了一个正着。
  哑姑站立不稳,退向石桥边,一脚踏空,身体重心失去平衡,只听哑姑一声惨叫,跌下石桥。
  “杀人了,杀人了……”一名石桥村村民目睹了石桥上发生的一幕,吓得手中的菜篮子都扔在地上,转眼间跑得没了踪影。
  孙二狗望着手里的画稿,自语道:“去大洼日军城防联队。”
  望着摆放在桌案上的画稿,藤野浩二一头雾水。
  孙二狗低头哈腰地笑道:“佐藤联队长,这些画稿是我们石桥村的哑姑画的,你看出什么了吗?”
  藤野浩二道:“画工很好,里面的人物、花草、山川、大河、星体都画得惟妙惟肖,孙队长,还有别的解释吗?”
  孙二狗道:“佐藤联队长,这一幅幅画稿表面上看不出特别,你要是把这些画稿串联起来,就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故事。”
  佐藤浩二好奇道:“什么故事?”
  孙二狗胸有成竹道:“启明星。”
  佐藤浩二听到‘启明星’三字瞳孔骤然收缩。
  孙二狗指着一幅画稿道:“佐藤联队长,这幅是一只白色的鸟站在桥上,望着村庄的画稿,意思是白鸟来到了石桥,看到了一个村子。第二幅画的是白鸟在屋檐下筑巢,一条大黄狗目不转睛盯着白鸟,意思是白鸟住在了村子里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里有一条大黄狗。第三幅画的是白鸟在石桥上,天上有一弯月亮,在月亮附近画了一颗星星,意思就是说白鸟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在石桥见到了星星,这颗星星就是启明星,那这只白鸟就是白鹭,佐藤联队长,中共地委组织委派的新任寿青县纪委书记白鹭和启明星接头了,而且都住在这个村子里。后面的这幅,还有这幅,就是他们向都昌县传递的情报,为什么邓琪儒部署的猎杀行动失败,这些画稿里说的很清楚,还有这最后一幅,画的是白鹭站在这么多粮食边,一开始我以为是偷吃,现在我知道了,这幅画的意思是白鹭弄到了粮食,要把粮食运出去。”
  佐藤浩二惊叫到:“把粮食运到哪里?”
  孙二狗道:“寿青县。”
  佐藤浩二大声嘶吼:“八嘎!”
  孙二狗彦祖子骨碌转动一圈:“佐藤联队长,石桥附近就三个村子,马上搜查三个村子养大黄狗的住户……可恶。”
  孙二狗想起了哑姑家就有这么一条大黄狗。
  佐藤浩二追问:“怎么了?”
  孙二狗道:“佐藤联队长,马上封锁石桥村,白鹭和启明星就在那里,画稿上的粮食也在那里,我要把都昌县的地下组织引到石桥村,彻底消灭他们。”
  佐藤浩二道:“你是想用这批粮食作饵?粮食要想运出去必须要游击队帮助,怎么才能把都昌县的共党调到石桥呢?”
  孙二狗冷笑一声:“画稿。”
  孙二狗把最后一幅画给添上了一笔:一只白鸟站在粮食旁,在白鸟的背后画上了一只老鹰。
  佐藤浩二道:“孙队长,这是什么意思?”
  孙二狗道:“只要把这幅画传递到都昌县共产党那里,都昌中共地下党组织一定会联合寿青县的九区武工队来营救,一个白鹭和启明星的生死不重要,共产党在乎的是这批粮食和石桥村村民的安危,我们在外围设伏,石桥就是他们都葬身之地。“
  佐藤突然想起一事:“孙队长,我记得你的父亲就是石桥村人,我派人把他接出来。“
  孙二狗摇摇头:“不用,我爹在石桥村,更不会引起启明星的怀疑,都昌县的共产党更不会怀疑画稿造假,佐藤联队长,我要一名日军死士假扮保安队兵丁,把这份画稿送到都昌县如实汇报潜伏在石桥村的白鹭和启明星运送粮食被围的事情。”
  佐藤浩二道:“这一次,我看看启明星还有什么飞天遁地的本事。”
  哑姑被朱剑阳从石桥下救上来的时候,身体没有了温度,她的手里还握着画稿残片。
  朱剑阳看到画稿残片,他知道自己和白鹭暴露了
  孙叔老泪纵横,仰天嘶喊着:“狗子,你个天杀的祸害啊。”
  朱剑阳向围拢在石桥上的乡亲们大喊:“乡亲们,一会鬼子就来了,我们要马上转移。”
  朱剑阳握住霍琦玉的手,正色道:“你去寿青县清东特务营,把这封信函交给他们,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琦玉,乡亲们的性命安全交给你了。。”
  霍琦玉把信函揣进怀里,骑上朱剑阳早已备好的枣红马,马鞭一甩,马儿长嘶一声,甩开四蹄绝尘而去。
  不等石桥村的乡亲走到村口,佐藤和孙二狗带领着鬼子包围了石桥村。
  石桥村的乡亲被鬼子赶到了一个宽敞的废弃大院里。
  佐藤不急着找出隐藏在石桥村民里的启明星,他要等周边的中共组织来营救。
  大网已经拉开,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一切都按照孙二狗预想的方向发展,都昌县的中共党组织收到启明星同志运往中共根据地的粮食被困在石桥村的消息后,立即组织都昌游击队在红嫂、侯振奎的带领下向石桥村集结,配合林凤娇的九区武工队营救被困的父老乡亲。
  孙二狗望着院子里议论纷纷的百姓,走上大院里的一个高坡,喊起话来:“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
  大院里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孙二狗高声喊着:“乡亲们,最近村里不太平,不太平的原因就是我们村混进了共产党,皇军很不高兴。因为共产党扰乱了乡亲们正常的生活。皇军说了,只要共党站出来,乡亲们该干啥就干啥,你要是不站出来,就让乡亲们为你陪葬。”
  孙叔大声怒斥:“狗子,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哑姑碍你啥事了,你把她推下石桥。”
  孙二狗争辩道:“爹,哑姑跌入石桥别怨我,是她自己失足落桥的,你知道哑姑做了什么吗?她替共产党传递情报,我不过是问了她几句,他就跟我大吵大闹。这下好了,跌下石桥了,丢性命了吧。”
  孙二狗这一番话,瞬间点燃了石桥村乡亲的怒火。
  孙叔抡起手中的拐杖朝孙二狗打过去。
  佐藤拔出腰部枪匣子里的南部14式,瞄准一名老人就射击。
  砰!一声枪响,老人倒在地上。
  孙叔抡起的拐杖,脱落在地上,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爹……”春杏惨叫着扑向倒地的老人,跌倒,爬向老人。
  老人强撑着,两眼盯着春杏,想张口说什么,却无力说话,一股血从口中喷出,头一歪,没了气息。
  春杏惨叫一声:“杀人啦!”晕了过去。
  孙二狗大摇大摆走上高坡,道:“看到了吗?启明星,你给我出来,难道还要更多乡亲们给你陪葬吗?“
  佐藤浩二一摆手,一名鬼子机枪手,一拉机枪枪栓,随时准备对乡亲们进行屠杀。
  大院里的气氛让人窒息。
  “磨剪子嘞焗大缸。”远远地传来做小买卖商贩的声音。
  站在人群中的朱剑阳听到暗号,暗暗松了一口气。
  朱剑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孙二狗,我就是你要找的启明星。“
  佐藤浩二笑道:“启明星,你终于现身了。”
  朱剑阳道:“佐藤先生,放了石桥村的百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我要是骗你,你
  可以继续把老百姓抓起来。”
  佐藤浩二沉吟了片刻,道:“我答应你。”
  石桥村的百姓陆续走出大院。
  朱剑阳望着佐藤浩二:“请问佐藤先生,你把石桥村的百姓集中在这个大院里,你找到白鹭要运出去的粮食了吗?”
  佐藤浩二和孙二狗互相望了一眼,摇摇头。
  朱剑阳道:“佐藤先生信守承诺,放了石桥村百姓,我也告诉你粮食的秘密。”
  佐藤浩二双眼放光:“吆西,朱先生是大大的良民。”
  朱剑阳盯着孙二狗道:“你把哑姑推下石桥后,我猜你一定拿着画稿去告密,粮食是藏不住了,本来方便找到粮食,你们一定会把乡亲们集中到这所大院里,你们就可以搜百姓的家,可惜,你们没有找到一粒粮食。把这么多的粮食运出石桥村目标太大,躲过你们的搜查并不容易,我就和乡亲们把粮食埋在了这所废弃的大院,这就是灯下黑。”
  佐藤浩二拍手称赞:“朱先生聪明过人,让人大开眼界。”
  朱剑阳朗声道:“乡亲们安全撤离了,粮食也找到了,鬼子的末日到了。”话音一落,鬼子机枪手被赶来支援的红嫂一枪打爆了脑袋。
  紧接着,大院四周的墙头上冒出数十名游击队员,瞄准大院里的鬼子射击。
  这就是霍琦玉从寿青县带来的清东特务营。
  佐藤浩二恼羞成怒:“八嘎!”刚掏出腰部的手枪,被朱剑阳一枪打在他的手腕上面。
  转眼间的功夫,大院的鬼子只剩下佐藤浩二。
  朱剑阳用枪指着佐藤浩二,不卑不亢道:“看到孙二狗站在凸起的高坡了吗?粮食就在下面,这些粮食是我们中国老百姓的,不属于你们日本侵略者。你在石桥村外围埋伏的伏兵,被赶来的都昌游击队和清东特务营消灭了。”
  “砰!”一声枪响,佐藤浩二双手在空中胡乱挣扎了几下,倒在地上,两眼死鱼般睁着。
  孙二狗看到佐藤浩二惨死,连滚带爬跑出废弃大院。
  阿黄追了过去,一个凌空扑上,把孙二狗扑倒在地,一口咬断了他的命根子。
  经过几天几夜的艰苦跋涉,在九区武工队和清东特务营的护送下,成功突破了张景月部和日军的封锁线,把粮食安全地运到了寿青县,解决了八路军的燃眉之急。
  几日后,在一处隐蔽的房子里,一部电台发出“嘀嘀嘀”的声音,朱剑阳望着电报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朱剑阳深知,博兴县是抗日的重要据点,也是战略要地。如果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
  凛冽的寒风吹来,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豪情,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顺手扯过一条白色围脖围在脖颈处,朝着博兴县的方向大踏步地走去。
  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大地,给朱剑阳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坚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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