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5-01-08 00:33
鄌郚总编

接友(小说)

回复 引用 顶端
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3-18 21:34
鄌郚总编
  接    友(小说)
  ——朱彬占
  过去,在我知道的名词中,有朋友,有校友,有酒友,有牌友,有战友……怎么也没听说有个“接友”?可是,从去年才知道确实是有这个叫法,并且是很亲切的一个称呼。
  前年10月,也就是我满55周岁后的第二个月份,我在县直机关托儿所办手续退了休。退休后,可把我老头子恣坏了,他说,你退休后,可要好好歇歇吧,我若是回来吃饭时,保险顿顿能多喝一碗粘粥。我说,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好像过去我没给你熬过粘粥似的。
  说起家里这些私事,我也不怕公开啦,我们的闺女前几年“支边”时留在了西北,现在是一个边陲小城的规划局长。儿子呐,在县公安局工作,好道是好,可就是肯得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报复一下子。儿媳妇在实验中学教书,还当着班主任,他们整天忙得不沾屋子底,用俺老家过去时的叫法,“像个地方”似的。老头子原来出身成份“高点”,大学毕业在宝城参加工作后,也没挪挪窝,一直在县文化馆上班,官不大,可有高级职称,还挂着国家级的协会会员头衔,据说,不少人对他还挺尊重和崇拜的。退居“二线”后,还兼任着作协的顾问,整天与文友们在一起谈古论今,吟诗作戏,特别是与那些爱好写东西的年轻小伙子,一拉就是大半天,有时饭都忘了吃。
  有时候,我笑着问他,你那些文友里也有大姑娘吗?他一本正经地说,有哇,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你什么时候也去瞧瞧,开开眼界啊。我知道俺那老头子的脾气,属那种“牛种”式的人物,见面你不同他说话,他是绝对不先搭腔的。也不是什么清高,就是那么个“癖”。都什么年代啦,别说上网聊天,就连电脑都不会戳弄,什么“第三者”、“第四者”的,是根本插不进腿来的。土埋大半截啦,他也没其它爱好,就只知道爬“格子”。家里的事,是“横草都拿不起竖来”。不用说,炒菜做饭全是我的事。小孙子上托儿所的这两三年,也全靠我上下班捎着,实际上也叫接送。可能是我身体还可以吧,又加上是“第三代”的缘故,所以我一点也没感到累,整天恣悠悠的用三轮车驮着他,一天两个来回,出出进进、来来回回的。不少人说我,你怎么也不嫌累?我笑着说,这算什么?过去在老家里,上坡挣分,下坡做饭,还要伺候老人,照料孩子,那才叫累呢。
  去年秋天,我那孙子康康正式上学了,成了一名实验小学的学生。毋容多问,我仍然是接送孩子的主力。早上,他妈妈上班时捎着去,另外3趟呐,就是中午接,下午送和傍晚接,基本上全是我的事。若是我有个特殊事,就用“小灵通”下通知,让他们谁有空谁去接。
  通过几次接送孙子,我揣摸透了,来接孩子的,大多数是“爷奶辈”,且都是提前二、三十分钟到。因为多是些退休人员,在家里呆着,还不如早早在学校门口等着,实际上就是在“佳乐家”门前的小广场上。全城近一半的小学生在这所学校里上学,所以接孩子的人格外多,我有时候点着头粗略的数,大概有十多号人吧,尤其是将近中午,时间集中、人员集中,简直成了一“患”。还算好,公安局专门安排了“女子交警队”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总算是井然有序吧。
  接孩子的这些人,有的彼此问一下在哪里住,姓什么?有的也不问对方姓什名谁,见面就问,你来了?来了,你也来了。有时本来还拉着呱,可看见自己的孙子(女)出来后,马上说,出来了,我快接上,你再等一等吧。有时候,某一个人来晚了点,当看到熟知的人接上孩子后,就说,接上了?接上了,你还没接上?还没呢。久而久之,无论男女,回到家讲起接孩子的经过,尤其是听到某一件新闻时,就简化名称说,某个“接友”说某处发生了一件案件,某个“接友”的某个亲戚家出了一件某某事。所以说,五六十岁接小学生的家长,有了一个共同的代号,就叫“接友”。
  我过去上学不多,可通过在托儿所这些年,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会了一些简单字,绊绊磕磕地会唱了一些儿歌,不知其解地会背《望庐山瀑布》、《咏柳》、《绝句》等十多首四句一首的唐诗。有一次吃饭间,儿媳妇开玩笑说,俺娘在“县托”这几年,权当上了几年“夜校”。我呐,嘴里说“我怎么那么能?”可心里美滋滋的,你们也别瞧不起我这个老婆子,古人都讲“只要功夫真,铁梁磨成针”,何况现在这个社会啊。有一次,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来玩,与小孙子比赛背唐诗,我还给他们当过“裁判”呢。
  咱书归正传。一到下午,接孩子处确实很热闹。女人们,大部分凑在一起东扯葫芦西扯瓢的拉闲呱。可男爷们就不同了,他们有的带着象棋,把棋盘在水泥地上一放,把棋子一摆先是两个人对阵,后是一二十只手在周围戳戳打打、吵吵嚷嚷的,有时为了不让对方悔棋,两只手去夺一只棋子,挣得是脸红脖子粗的,挺有意思的。有一回,一个留着上胡子的老干部,还拿来了在老年书法大学写的作业,叫什么“从军行”,铺在地上,请大家点评指正,有的说,上边这根横太粗;有的说,右边那根竖太细;有的说,左边那个撇太弯;有的说,中间那个点太正……至于对与否,我们这些在旁边观看的“门外汉”只抿嘴笑而不发言,因为书法这门艺术,不同于一般货物,真是太深奥了,不入门的一拉就是外行话。
  要说最活跃的,顶数那些撒广告的小姑娘,什么超市的“优惠券”,房地产的“好消息”,旅行社里搞“活动”,某某名人办“培训班”等等、等等,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旁若无人的把那些印刷精美花红柳绿的纸张直往车篮子、车厢里扔,有时候竟有五六张之多。这件事,若被“城管”人员看到了,是要罚款的,可我感到是件好事,不只是从中看到了一些信息,正好回家给俺那孙子垫着腚,省得沾了裤子。
  这些“接友”,大都是骑着自行车或电动车,像我这样的老婆子也有好多骑三轮车的,大家通过拉家常,扯新闻,述乡里,说故事,彼此间都很亲切很挚急,就是原来见了几次面,说了几次话的,当又看到后,都是老远就下车子。。至于有些一个院里住或是顺路的,还相互照应着孩子哩。
  一个和我孙子一个班同学的“接友”,是县广播局的,年龄比我大两岁。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娘家的亲戚突然来电话说在汽车站有急事找他,看她急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便说,要不你快去车站接人,你那孩子兵兵我给你捎了家去。他连忙说,行啊,那就麻烦你了。接着,她骑上“比德文”的电动车“嗤嗤”地向车站驶去。
  不一会儿,小孙子他们几个背着书包,连蹦加跳地顺着路边的人行道过来,奶奶……我那孙子康康看见我了,满是阳光地跑了过来。这时候,我看到那个叫兵兵的正四下里张望,不用说,他准是找他的爷爷或奶奶。我急忙喊道,兵兵,过来、过来,你奶奶有事去了,让我把你一块儿接回去,好吗?那个团头团脸的兵兵歪着头问道,奶奶,俺奶奶她干什么去了?我弯下腰对他说,你奶奶她去汽车站接人了,说好让我把你一块接到俺家,她回来后,再去俺家接你,好不好?。好!那个兵兵一边答应着,一边爬上了我那辆“春风”牌三轮车,同康康一起坐到了车厢里。做好了,我要开车了!我大声嬉笑着同他们说。我一边蹬着车子走,一边同一些同行的“接友”或熟识的人打着招呼,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我们家。
  刚进家门,我那懂事的小孙子还没放下书包,便跑着去他那“食品匣”里找出葡萄干,递给他的同学兵兵吃。大约五点半,兵兵要看少儿节目,康康又拿起遥控器给他找台。看到他们在亲亲热热地的玩耍,我马上去厨房忙着炒菜做饭。
  大约过了一二十分钟,我那儿媳也回来了,她接着找出她姐姐从四川出发刚刚捎回的枇杷来,给两个孩子吃。很有礼貌的小兵兵先说谢谢,后说不吃,可经不住康康“吃吧,吃吧”的劝说,这才吃了起来,还“吧哒”着嘴,直说“好吃、好吃”。正当我们拉下饭桌,准备吃饭时,兵兵他奶奶走了进来,连说,谢谢你了……我接着说,不用谢、不用谢,谁还不用着谁呀。那我们走了。快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不了不了……我直到把她娘俩送到大门口,这才回来端起了饭碗。
  有道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抬头看了看表,4点多一点,也就是还不到4点半,离接孩子的时间还差半个多小时。我便洗了洗脸,推上三轮车就走,谁知刚骑上去,怎么觉着 “不出路”,急忙跳了下来,用手一捏左车脚子,结果焉不耷拉的,原来是一点气也没有了,便拔出气门芯一看,原来是气门芯坏了,便倒过头来,吐上了点唾沫按上,急忙去邻居家借了一个气筒,“呼嗤、呼嗤”地打了十几下子,一试,气足了,便给邻居送去了气筒,又骑上车子,接着向学校急急蹬去。当走到步行街路口时,不知是我心急眼慢躲不迭,还是汽车超速行驶,有一辆从北向南的汽车突地向我撞来……我马上不省人事了。
  等我醒来时,睁开涩涩的眼,看到的是满屋子漂白漂白的,电灯也那么耀眼。这是什么地方?我喃喃地说。娘啊,这是人民医院,你让人家碰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对着我的耳朵说。我一听“医院”二字,马上睁大了眼睛,看到家里人和几个亲戚都在,可还缺一个人?挣扎着爬起来说,康康呢?他们这时也慌了神,纷纷说,对啊,康康呢?哎呀!……儿媳妇嗓子都变声了,“呼”地一下子便跑了出去。
  一看这个情景,我顿时明白了,肯定是他们为了顾我,忘记我那小孙子了。我闭了一下眼,脑子转了一圈,既为孩子们照顾我而欣慰,又为我那心肝宝贝而着急。当时,尽管我浑身像散了架子那样的疼痛,可再也躺不住了,一把撕下了胳膊下的针头,脚不沾地的向门口跑去。俺那慢言慢语的儿子说,娘啊,你要不打针啦,咱就回去,可也得穿上鞋子啊。我低头一看,也是啊,再急也不能光着脚么丫子走路啊。就急忙扭回头来,急忙穿上那双我过生日时儿媳妇给我买的绣花布鞋,一边摁着生痛的针眼,一边吆喝着,快回家!看看康康回来了没……
  不知是我心急脚快,还是孩子们同医生护士打着交道,当我跑到医院大门口时,也没看到他们跟上来,便急忙招呼了一辆面的,大声喊,去县文化局!车子启动后,从反光镜里,才看到有个孩子挥着手往前跑,可我根本顾不上这些了,只一个劲的吆喝司机,快走、快走……谁知等到了家门口下车时,一摸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就急忙说,师傅啊,对不起,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回家拿去,一分钱也不欠你的……等我刚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孩子们也都跟上来了,未等我张嘴,不知是谁说,车钱付了,你怎么这样啊。接着,他们连扶带搀地簇拥着我往家走去。
  刚进屋门口,小孙子康康像小燕子似地张着双臂叫着“奶奶……”马上扑向我的怀里,眼泪还像小溪那样“哗哗”地往下流淌。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我被车碰着他知道了。还没等问他话,我的眼泪也跟着淌了出来。大姐姐,你可回来了。我这才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接友”。是你呀,你怎么来了?我急忙问了一句。她连忙说,是这样的……咳,还是先让康康说吧。快坐下、快都坐下说吧。我那老伴儿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
  看到我儿子给大家倒上了开水,康康这才朝着我咽哽着说了起来,今天下午,是我的值日生,本来是俺5个人,可有两个被老师安排干别的事去了。等我们擦好了黑板,打扫完了教室,抹干净了教桌,关好了门窗,这才背起书包走出校门,当到了佳乐家广场,没看到你在那个老地方接我,我知道是你们可能有事,便自己往家走。过了十字路口,刚到 “新台北”超市门口,便见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外地人,迎面走来,我还给他让了让道,谁知他把手向我脸上一扬,也没看到什么东西,我便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好像……好像走到了闫家巷子那个地方,便不知道什么事了……说到这里,康康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我。
  那个“接友”这时接过话头说,今下午我也是碰巧了。我接回孙子后,正好老家来了两个人,我一看青菜不多了,便招呼他们给照看着孩子,便骑上电动车准备去西关市场买菜。当走到市立医院时,看到康康跟着一个大人往北走,平日里他见到我,都是老远就喊“奶奶”,可今回他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却好像不认识我似的,我便喊了一声,康康,你这是上哪去!听到我的问话,康康好像没听见,只是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谁知,那个人却回头剜了我一眼,我尽管很反感,但也没作声,只是盯着康康。那个陌生人紧走了几步,突然夹起小康康,来到一辆破“桑它纳”跟前,拉开车门子,发起车来,“突突”地就开走了。我一看这事不大妙,想起前几天咱们在一起议论天桥小区,一个老工人被人家用“迷魂药”迷住,乖乖的回家拿出1000多块钱来给人家的事来,就急忙掏出了“小灵通”,拨上“110”呼叫,扯开嗓子喊,喂!喂!有一辆灰色“桑它纳”,偷走了一个小学生,顺着站前街向西开去,车号前面好像是……外地的,后面好像是46!我呐,边报着案边开足电动车,紧紧追了去,结果是越拉越大,等过了桥洞子,便连个影子也看不到了,可我还是继续往前撵。当到了“309国道”,我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去何方向撵,便掏出“小灵通”,又向“110”汇报着情况。不一会儿,有两辆警车先后开了过来,我向他们述说了前面知道的情况。这时,一个领导模样的民警,把手一挥说,兵分两路,快去追!并让我接着去交警队汇报汇报情况。一听这话,我也不怠慢,急毛火燎地赶到了交警队……
  “接友”接过我儿媳妇递过去得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接着说,交警队虽然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可还是第一次去,问道着去了值班室,我向一个小民警又详详细细地讲述了我所知道的全部过程。正当我讲完了这事,签上了字,要准备回家时,从玻璃窗户里看见一辆警车“吱”地一下子在窗户根停下。我抬头一看,看见康康跟着一个民警走了进来说,我们这一路赶到高速路口收费站处,看见那个“车号”的人正要交费,便急忙下车准备询查。当看见我们去了,车里面那人把钱一扔,从车里钻出来就向西窜了,一看这个情况,我们断定十有八九就是这个车,小张他们继续追去。唯恐你们着急,我带着小朋友先回来了。康康看到我后,立马扑向我的怀里……
  当“接友”讲完这段惊险遭遇时,我们全家都流出了幸福而感动的眼泪,我那儿媳还“呜呜”地哭出了声。我站起来,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说,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那孙子还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受罪呢。可是……可是,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都不知你贵姓啊?我不贵,姓石啊,就在北关靠铁道那边住。他石姨啊,真是得好好谢谢你呀。我“命令”道,他嫂子快去炒菜!哎!儿媳妇爽快地答应着。可石“接友”站起来说,不行啊,我家里还有客呐。这时,小孙子康康机灵的跑过去,抱着她的腿说,奶奶、奶奶,我不让你走……说着,说着,还“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我儿子站起来说,阿姨,走,约上你的客人,咱们一块儿下饭店去。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