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5-04-10 09:48
鄌郚总编

蓝瓷猫(藏协爱)

— 本帖被 刘文安 从 昌乐文学 移动到本区(2019-01-09) —
  
  小时候,刘家是我最喜欢的去处。他们家有好吃的有好玩的,且都是一般人家稀缺的。但我不明白也很不习惯对刘家人的称呼:和娘一般年龄的刘家夫妇娘让我叫他们大哥.大嫂,而他们家比我大十多岁的儿子还得叫我小姑。长大后才知道这是叫做按乡里称谓。
  娘和我经常去刘家串门,确切的说是刘家大哥大嫂隔三差五就叫我和娘去他们家玩。刘家夫妇独生一男丁,在那个几乎每个家庭都儿女成群的年代里,这样的情况是有些特别的,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他们特别喜欢小孩子,尤其喜欢我这个胆小.腼腆的黄毛丫头。那时我四五岁的模样,人瘦脸黄,连稀疏的头发都是黄的,所以老哥总爱叫我“丑妮子”,往往是娘和我一蹋进他的家门口,他就一边伸手摸我的朝天小辫,一边丑妮子来啦,丑妮子来啦的叫着,一脸欢喜的样子,但我却被他这样叫的不太敢见人,总是觉得自己太丑,经常是一边躲闪着他,一边紧紧抱着娘的大腿,把脸埋在娘的大腿上不感看他。只有当看见他手里捧出糖块,拿出苹果或端出桃酥等许多好吃的东西诱惑我的时候,我才会怯怯的松开紧抱娘的手,怯怯的去接他递给我的零食。不只吃的,玩的也是多种多样。往往给我找完了吃的,马上他就又去给我翻箱倒柜的找玩的,不一会就会给我鼓捣出一大堆玩具。我很奇怪的是老哥有时还会变玩具――他的嘴一闭一张,一闭一张就会出来一个彩球什么的;有时一个大转身从怀里忽然掏出一个毛毛狗;有时往胳肢窝里一摸,又会摸出个咯咯咯咯叫着的小鸡子。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老哥的玩具都是藏在箱箱柜柜里或者藏在他身体的旮旮旯旯里,都不是顺手就可拿的到的。
  有一次老哥变出了一只呱呱呱叫着的泥老虎,我很喜欢。被老哥涂了五色油彩的泥老虎很容易摔碎,往往我的小手正一挤一拉,一挤一拉鼓捣的呱呱叫的正起劲的时候,叭!一不小心,掉地下就摔誶了,直吓得我脸色涨红,两眼含泪。每当这时候那老哥往往就一边摸着我稀疏的黄头发,一边打着岔,学着潍坊土腔,把舌尖绻起来发出尖尖的音:黄头发,两根根,吃一辈子好东西。他这样一搅和,我欲出的泪水往往就慢慢收回,涨红了的脸也就又慢慢的回归了原来的黄。就这样,过不了几天,我再去串门的时候,就会又看见一只更加鲜艳的泥老虎在他的手里一挤一拉,一挤一拉呱呱呱朝我叫着,我便抢,他就躲,最后我总能够抢的到,那时候的我总也弄不明白,他一个大人怎么就总是那么笨。就这样,我摔碎一次过几天天他就又弄来一只新的,再摔一次,又来一只新的。每当这时娘总是说着欠疚的话,但我听到的往往都是老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记得那年秋天的一个午后,我和娘又被刘家大嫂叫去串门,我穿了一件娘用大姐的旧花上衣给我改制的小花褂,娘也许是想叫我多穿几年的缘故吧,那小花褂改制的又肥又大,走起路来呼呼嗒嗒,就像唱大戏的,两根新买的鲜艳的红头绳紧紧扎着我的确是几根根的黄色朝天辫,我一边蹦蹦跳跳的欢快的朝考哥家走着,一边猜想着今天刘家哥嫂又会给我什么好吃的,什么好玩的。
  刘家老哥喝了酒的样子,脸红红的,见我进来,照样摸了摸我的朝天小辫,说:丑妮子又来了?边说边走进里屋,从一个不轻易开启的旧木箱里很神秘的掏出了一个沉甸甸.滑溜溜的东西。我一看认识,是个猫,是个白地蓝花的瓷猫。它大眼翘須竖耳朵,和满街跑的猫几乎一模一样,且因
  多了几份憨态而更加可爱,老哥说,这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宝贝,已经玩了好几辈人了,连自己的儿子也没舍得给他把玩过几次,今儿老哥高兴,给妮子玩玩,好生拿着,别打碎了就中!他把瓷猫小心翼翼的递给我就走了。
  老哥在场院看场,正是收豆的季节,满院的豆怕人偷。
  猫我喜欢,但经常是烦他们的时候它们趴在你跟前不动,任凭你捉弄,想和它们玩的时候它们却又上墙爬屋的捉不到它们。这瓷猫我还是头一次见,我喜欢极了,把玩在手里连亲带抱,偶尔还放在炕上当枕头,可好玩了。
  娘和老嫂忙针线活去了,剩下我和蓝瓷猫在嘻戏……
  我想让瓷猫在我的头顶上睡觉觉,可刚一松手,趴!蓝瓷猫不见了,变成了脚下一地的碎瓷片……
  娘闻声赶来,一脸的惊诧,我吓呆了,而老嫂依旧是不温不火笑嘻嘻的脸。
  娘生气了,沉着脸,大声喝斥:可了不得了,你这妮子来的,这可怎么办,这是你老哥的宝贝啊,这可怎么和你老哥交待啊!老嫂看到了我吓得煞白了的脸,使劲拽了娘一把,好象怕娘再说我什么。这样娘的语气便缓和了一些,说:我看这样吧,我领着你去场院找你老哥去,看你老哥怎么发落吧。就这样,老嫂依旧笑嘻嘻的送出了我和娘。
  娘依旧很生气的模样,没有象往常一样牵我的手,我的手也滕不出,因为娘把摔碎了的瓷猫装在了一个旧布兜里,又掀开了我的小花褂塞在了里面。这样我的两只小手只好紧紧的捂着肚子,更确切的说是捂着瓷猫,生怕碎了的瓷猫再次掉下来。这我很不情愿,也不明白娘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又不敢问,毕竟是自己做了错了事。这样我的肥大的小花褂就紧绷了起来,小肚子刹那间鼓了起来。
  去场院的路很近,但这次却感觉格外的远。
  娘在前面走,我一步一步艰难的跟在后面挪,我边挪边瞅着娘的脚后跟,我就弄不明白,娘裹了的小脚怎么就走的那么快。娘走几步就回一回头,还不住的催我,妮子快点,妮子快点,我往日灵便的小脚丫今天实在是有些挪不动,依旧煞白的脸上累水滑动。
  我感觉怕的要命,我惹了大祸了蓝瓷猫摔碎了,没法和老哥交待了,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
  终于到了场院。老哥从看场的石屋里出来,看见我娘俩走来,便往前迎了几步,疑惑的看了看我便问问:丑妮子,一刹不见就想我了?我的蓝瓷猫呢?晚上你大侄子放学回家还要玩呢,你可别弄丢了。边说边靠近我,他进我就退,走近了的老哥似乎看懂了什么,故意瞅着我涨鼓鼓的肚子,伸着他满是老茧的大手说:你别退啊,来来来,让我摸摸你的小肚悠,看看你老嫂子趁我不在家又偷着给你什么好吃的了,吃的肚子这么大。他这一说,我更害怕了,于是我躲着.退着.生怕他拿住我,
  见我这样,他又说:算了算了,不让摸就不摸,这样说着便收回了他的老鹰爪似的可怕的大手。我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看见老哥回头去正晒着太阳的豆堆里
  捧了满满一大捧黄豆,我正纳闷,却见他又朝我走来,说:来来来,掀起你的小花褂褂来,兜着回去让你娘给你炒炒吃。那时能够吃到炒黄豆是娃儿们的一大乐事,不识字的娘经常说:半个锅子炒豆粒,炒了仨,蹦了俩,留下一个给孩耍……这是
  那个年代很形象的写照。
  大概是炒黄豆的香味太诱惑人了,我竟然忘却了手里捂着的碎瓷猫,慢慢的松了手掀起了小花褂去接豆,更没有注意到躺在身边的大木锨。就这样,大木锨绊倒了我,我终于哇的释放了振天的哭声。
  于是,黄豆撒了一地,瓷猫撒了一地,我的泪水撒了一地,大人们的笑声满场院里飞……
  这是我儿时最幸福的记忆,幸福就在这一刻成了永恒。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昌乐文学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