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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5-04-24 09:20
鄌郚总编

现代诗歌创作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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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8-12-24 19:53
鄌郚总编
  现代诗歌的欣赏与创作
  ——现代诗歌的生命意识问题
  (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李丽中)
  鉴赏与创作都属于诗歌的审美活动。诗歌鉴赏是审美的二度创造。按照接受美学观点,一部作品价值要由作者和读者共同来完成。所以,欣赏也是一种创造性的审美活动。诗的审美和别的艺术还不一样,它有自己的特点。所以,有的人尽管写了一辈子诗,不见得就对诗的美学特质有所认识,或者是不太清醒,或者是不太自觉。所以,你们看到有许多诗人写了许多好诗,可能到后期又写了很多拙劣的诗,不是一个劲儿往上升,有时到了高峰,有时就到了低谷。
  咱们新诗的奠基人郭沫若“五四”时期曾经写过震惊世界的诗,如《女神》,可是到了解放以后五十年代,他也写了一些宣传口号诗。像有一首《学文化》:“毛主席告诉咱/工人阶级当了家/要把中国现代化/要把中国工业化/当家的主人翁/必须学文化”。像这一类的诗——标语口号,实际是顺口溜。诗和顺口溜可是不一样。像韩复榘,国民党的韩复榘到大明湖,写了:“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上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达。”别人还叫好。
  解放初期,一个很着名的诗人写了这么一首诗:“美丽的旗/庄严的旗/革命的旗/团结的旗/四颗星朝向一颗大星/万众一心/朝向人民革命//庄严的旗/革命的旗/ 团结的旗/旗到哪里,哪里就胜利。”这都是发表过的,是我从集子里抄下来的。就是大诗人,也可能对诗的美学特点没有那么清醒的认识。所以有的诗人,如徐迟,他以前是个诗人,后来他作为诗人的成就,还不如他后几年《歌德巴赫猜想》报告文学那几篇科学诗篇成就大。有的诗人写了一辈子诗,非常辛苦,集子也出了十几本,可是有没有永恒的诗篇留在人间,有没有轰动世界的诗呢?没有。所以,我觉得诗确实有点神秘性,搞不清楚,在摸索当中。别人告诉你,你不见得就理解,你非得自己去慢慢摸索,有朝一日,忽然就开窍了,不定什么时候忽然顿悟。诗人的悲哀就在于人活着,他的诗已经死了;诗人的幸运就是人死了,他的诗还活着。初学写作的人有一种苦恼,苦恼有时大于欢乐。一发表,有时也给自己带来欢乐,但是不能总发表。有的人说,我写了几百首了,发表的寥寥无几,或者一首也没发表,退稿倒是都是铅字,发表的没有一个铅字,感到非常悲哀。但是,他又舍弃不下,迷上了就舍弃不下,这种心情我能理解。这个苦恼往往来源于突不破自己。一开始充满激情去写,写到一定程度得有一个升华,有了升华才能进步。有的人超越不了自己,总突不破,老停留在一个水平上。为什么超越不了,为什么不能再提高呢?或者提高得非常慢呢?我觉得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审美素质的问题。
  审美素质关系到艺术的感受力。怎样提高自己的艺术素养?要按过去古代人来说,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能吟”。这些话没有错,也是真理,但是我们这个社会是快节奏的,你不能等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后,头发都白了,牙都掉了,那时才能成为名诗人,我觉得那就太遗憾了。咱们还是应该只争朝夕,能够尽快地提高一些。尽快提高有没有捷径,有没有窍门?也可以说没有,也可以说有。因为,作诗是没有定法的,大体则有,定体则无,但你掌握了它的规律就等于掌握了它的窍门,就等于有了一条捷径。怎样提高审美素质?就我自己体会,就是如何培养对生存与生命的理解。这关系到诗的欣赏,也关系到诗的创作。我想侧重讲一讲生命意识问题。
  生命意识是审美的一个核心问题,不光是诗,其他艺术也是这样,但是我今天着重将诗。
  什么叫生命意识?好像很抽象,你多体会还是能体会出来的。这是人的一种生存状态、一种生命基调。我举个例子,诗刊社曾组织一批诗人到上海,还到全国各地去旅游,大概是七八年、七九年左右吧。他们到上海以后参观万吨客轮出海,开放以后咱们远洋客轮首航美国的西雅图,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参观以后,诗人们都在写诗,其中也有我们的大诗人艾青同志。假如给你们这样一个题材,你们怎么样写?看到码头上的万吨客轮出海远航,这是粉碎“四人帮”以后经济恢复的一个很大的喜讯。当时,诗人面对同样一个题材怎样开掘它?有的人从中美友谊的角度去写,有的人从加强五大洲的来往,多年封闭,这下沟通了,从这个角度来写;也有人从改革、开放的角度去写,海员在万吨巨轮上通过与风浪搏斗才能到达大洋彼岸;有的诗人从海员的性格、海员的气质去写,也可以从海上风光去写,从当时观看人们的激情去写,都可以写出一首好诗。艾青同志写得最短,但是最好。你们大概知道,这首诗叫《盼望》,收在《归来的歌》集子里了。
  《盼望》一共八句,很短:“一个海员说/他最喜欢的是起锚所激起的/那一片洁白的浪花……/一个海员说/最使他高兴的是/抛锚所发出的 /那一阵铁链的喧哗……/ 一个盼望出发/ 一个盼望到达。”就这八句,一片洁白的浪花后面是删节号,那一片铁链的喧哗后面也是删节号,别的标点没有。他就用了两个镜头,一个起锚,一个抛锚,而“起锚”和“抛锚”从空间来说相隔非常远,从时空上说,也是很远的。他把两个相隔很远的时空衔接在一起了,出来一首好诗。标题是《盼望》,比较抽象,没有说盼望什么,没有点出背景,也没有点出海轮要到哪里去,从哪启航,都没有说。但是意象又是具体的,一个海员,另一个海员;一个喜欢起锚激起的雪白的浪花,一个喜欢抛锚时铁链的喧哗,具体中又有点抽象。我为什么觉得这首诗好呢?我觉得这首诗有生命意识。他的情感和生命意识柔和在一起,不是单纯的抒情,他把柔和着感情的生命意识完全渗透于意象当中了。
  这个生命意识在什么地方呢?盼望。我的觉得人的一生有种种盼望,有小的盼望,有大的盼望,有最终的盼望,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盼望。你小时候总盼望长大,你上学希望得个好成绩,长大有个好工作,找个好对象,将来还希望事业上有所成就,你这一辈子都在盼望,你最终还有最终的理想。这个盼望反映的不是个别人,是整个人类的一种心态,但就这首诗来说,是艾青看到远洋客轮出海的感受,也是符合当时的情景的。当时就是有海员、有客轮的么。他抛弃了轮船,光提炼出海员的语言,从生命意识上着眼,抛开了功利,完全从审美角度出发。
  我在四层住,看书累了,就到窗户前看看树,看看蓝天呀、白云呀,觉得舒服一些。我们窗外一、二百米的地方正在盖两座宿舍大楼,大家都在盼望这两座楼快盖起来。因为学校许多人孩子都好几岁了,没有房子住,都急切地盼望盖新楼。所以,这楼房受到很多人的关注,从打地基、立铁架子、放鞭炮,整个全过程我都看到了,现在已盖了三层了。那天,我向窗外一望,我忽然觉得蓝天少了一角,云彩也少了,平常太阳升得早,楼层起来,太阳也好像升得晚了,绿树也隐藏了一部分,我马上就有这么一种想法,人和自然的隔离,人和自然的疏远。人类本身就属自然界,喜欢大自然,喜欢大海,喜欢绿树。资本主义国家大城市摩天大楼太多,人们往往住得久了就有一种压抑感,总想到郊外去,放松一下精神。我所看到的这两座正盖起的宿舍楼,如果从功利的眼光去看,就是解决了许多人最关心的热点问题,住房问题,可以从人们如何盼望迁进新居角度去看它。但是,当时我脑子里闪出了人和自然的关系,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喜的是这总是好事吧,增加一座楼房,解决很多住户的困难,建设楼房总是人们欢迎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人们和自然远离了,楼房越多,属于人们的空间越少,这是悲哀的。这个悲哀就是来自生命意识。
  有了生命意识,脑子里有了这种东西、这种生命情调就容易发现诗情。大雕塑家罗丹不是说过:世界上存在着美,美无处不有,难得的是发现。我们构思诗,能发现就会获得灵感。有时普普通通的题材,为什么别人能发现,你就发现不了?这就是不能用生命意识去关照。牛汉写过一首《伤疤》,一棵被砍掉的老树,树墩子留下一个伤疤,这个咱们司空见惯的,但不知道怎么想。牛汉发现后是这样写的:“路边/一棵几百年前的大树/已被伐去三年/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消失不了的圆形伤疤// 伤疤上/积了一层/泥沙与灰尘/它的颜色/渐渐地跟大地分不清//大树的根/还留在树底下/谁也不知道/它有多长多深/是不是所有的伤疤下面/都有深深的根啊。”他从树的伤疤联想到人。实际上,我想当时诗人已经把自己和树的伤疤揉合在一起了。每个人恐怕都有自己的伤疤。台湾女诗人席慕蓉的诗不是很受大家欢迎吗?我记得她有一首诗:“人的一生/就是不断地受伤/不断地整合。”对伤疤的理解,牛汉更深一层,“所有的伤疤的下面/都有深深的根啊。”没有挑明,但每个人都能意会的,生活经历越丰富的人,越能理解这些。我觉得,这首诗就有生命意识。
  曾卓,大家也熟悉。他在农村下放的时候,看到一棵树,写了《悬崖边的树》,他真的看见了这棵树。这棵树是倾斜的,看着就要倒,要掉到悬崖下面了,但终于没有倒,而且大风吹也不倒,那枝叶有的向上,又像要飞起来。他从这棵树获得灵感:“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平原的尽头/临近深谷的悬崖上//它倾听远处森林的喧哗/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它孤独地站在那里/显得寂寞又很倔强//它的弯曲的身体/留下了风的形状/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却又像是要展翅飞翔。”曾卓谈,他当时凝视这棵树的时候,已经把自身的经历和树融合在一起了,他从树看到自己。他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弄到农村去,那是一种挫折,很大的挫折,将要跌下去了,但是很不甘心,还是想飞起来。当时,他就是这种心态。所以,别人看到这棵树没有注意,整天上工下工,熟视无睹,他看到这棵树就获得了灵感,因为他是用生命意识去观照的,所以觉得在诗歌鉴赏中,或者在诗歌创作中,离不开生命意识。当然,没有生命意识也可以鉴赏,那是浅层次的。你可以从语言,从诗的技巧,从诗人对题材如何去开掘、去欣赏,但层次不高。有了这一点,在鉴赏当中就可以有个超越。
  朦胧诗初期,顾城写过一首《远和近》,这首诗很短,共十五个字:“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一个你,一个我,一个云,三个意象。
  当时这首诗引起了争论,也受到指责,一些人说看不懂。实际上用生命意识去观照很容易懂。有什么难理解的呢?就两个人,对方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天看云,云就代表自然界。我觉得,对方这个“你”看云彩时距离很近,看“我”的时候相隔的比较远。“我”从对方的眼神中有感受的。人和人之间接触,眼神可以看出,是冷漠的,不信任的,警觉的,有些躲躲闪闪的眼光呢?还是很亲切的,很自然的眼光。曹禺写的《日出》里有一个场面,陈白露和方达生对话那段,陈白露看玻璃上凝结的霜花,童年时代的那种天真、热情就在眼神中露出来了,那时方达生认为还是他所喜欢的原先那个陈白露,可是一回到现实里,陈白露就是另外一个人了,眼光、表情圈变了。这个“你”,看云彩时很纯真的,很亲切的,很悠闲的,很友爱;看“我”时眼光就有些隔,人和人之间的隔膜,不信任感就表现出来了。所以,我觉得人和自然离得很近,人和人之间有隔膜。特别是经过十年动乱,人整人,人不把人当人。这个时代以后,我想诗人这个感受一定相当深刻,因为,顾城和他的父亲顾工就被弄到农村去,他深有体会。所以,在诗中表现自己的感受,也是一种人类存在状态,我们从诗中可以感受到诗人对消除这种隔膜的呼唤。这首诗,你不了解这个时代背景,脱离开具体背景,仍然能够存在。再过十年,再过几十年,仍然是一首好诗。好诗可以离开背景,因为,好诗可以进入全人类的感情。全人类的感情可以超越时空的,不同的读者会有相通的感情和体验。时代越进化,精神文明、物质文明越发达,人和人之间隔阂就越大,甚至一个家庭子女和父亲、母亲之间都有代沟。《远和近》,这首短诗,是将物理距离的“远”和“近”变形成为心理感觉的“远”和“近”,反映了现代人心理上的真实感觉,读者从中感悟出现代人生存中一种不可解脱的尴尬状态。如果仅仅把这首诗看成是对十年动乱的反思,就狭隘了。
  古代有一首比较短的诗,22个字,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它这不是严格的五言,也不是严格的七言,比较自由,没用什么技巧,象征啊,比喻啊,都没有,写得很朴实,但是被传为千古绝唱,越来越被人们认识是首好诗。先锋诗人柯平写过一首诗:“陈子昂少好侠/陈子昂十八岁在金陵华山苦读书/陈子昂欲济天下/陈子昂当了个芝麻绿豆官/陈子昂三个月不剃胡子了/陈子昂吃了两盘绍兴老酒/陈子昂心口发热/便登上那幽州台/放开嗓子乱喊一气/声音大得一千三百年后都能听得见/端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台倒也不高/沙石垒的/却不知因何/千把年来大大小小诗人也不少/竟没一人爬得上去。”写得比较幽默,陈子昂站在台上喊了一声,一千三百年后都能听见,真是千古绝唱了。
  如果我们了解陈子昂的身世,有助于了解这首诗,即使不了解陈子昂的身世,也可以感受到他的诗情。陈子昂是个有政治才干,有政治抱负的诗人、文人,但是他的官一直不高,而且老受贬,正是武则天掌权的时代。这个人就是爱提意见,直言敢谏。他指出武则天朝政时弊,一次一次遭受打击,时而给他贬官,时而给他下狱。写这首诗的时候,是他连遭两次大的打击之后,精神很苦闷。他想起历代圣贤如何被赏识重用,如何留名千古,想起自己生不逢时,空有才干,报国无门,又蒙受冤屈。心中不平又无处可诉,没有人能理解他,与其这样活着不如尽早结束生命。诗人想到在广阔的宇宙中,自己就要无声无息地消失,短促的一生中没能给人世间留下一点什么,不禁悲从中来,凄然泪下。这是人深刻的生命悲哀。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能够清醒地知道生命不是永恒的,生活不是一帆风顺的,人的一生中是要经受大大小小的各种挫折,这是人类悲剧意识产生的根源。陈子昂虽是对个人身世的慨叹,但这种个人情感的背后却隐含着人类情感的性质,也就是说,这首诗之所以能在一千三百年后仍能打动人心,是由于其抒情内核是人类相通的生命情调。诗的个人性在读者审美视野中已经隐去,呈现的是人类经验通感:前两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将读者引入瞬间与永恒的沉思,这是反差很大的时间对比,人的短促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中又算得了什么?真是太可怜了,有限与无限的对比,使人产生一种人生无常的自怜感。后两句“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把渺小的个人放在茫茫无际的大空间去审视,个人更显得孤独、渺小,这是反差很大的空间对比,使人产生一种不能主宰生命的压抑感。这种在特定时空中人对自身生命的思悟,在古代诗篇中还能找到许多,屈原《远游》中就有“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只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余弗闻。”李白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诗句,杜甫有“天地一沙鸥” 的慨叹,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中有“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可见这种生命情调是人类相通的。陈子昂这首小诗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把诱发个人情感的背景隐去了,从个人性一下子就升华为普遍,从具体一下子就升华为抽象,时空不具体,给读者留下了更多的二度创造的空白,读者可任意将个人体验加入,想像空间很大。
  从总体上看,古代诗人表现这种人类经验通感的诗还不甚多,即使表现,也多从个人怀才不遇、壮志难筹出发,尚未进入自觉状态。
  现代诗人对生命意识的流露,比古代诗人清醒的多,也更自觉。这种表现在西方现代诗中较多。例如芬兰诗人卡佩兰写过这样的一首短诗《听》:“听/在沉默之中/没有沉默/指甲,/墙壁。”,沉默意味着孤独,对这种对这种孤独、意味着与外界的隔离,对这种孤独、寂寞的隔离状态,诗人并不甘心,灵魂在奋挣,想摆脱这种困境,“指甲”、“墙壁”两个意象给“没有沉默”做了注脚。“我”的躯体在沉默,而“我”的意识已经在用“指甲”去敲击人们心灵的墙壁了。这是诗人在沉默中一种幻觉,却反映了现代人的心理真实。中国当代先锋诗中有不少是写这种心态的。如黑子《一个人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自言自语/并确信/交谈/不过是和需要你的人一起做梦//一个人的时候无法自欺/晚上总有些地方和早晨不一样/一首歌/需要修改歌词//一个人的时候也能知道很多/看很多姿势和表情/不会离开也不会走近/一个人的时候不爱出门/同样好的天气会等待你/你愿意把阳光藏在屋里/然后望着门外//一个人的时候你想成为好多人/人们看见你就看见自己/你想让他们和你一切唱歌//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总想些别的什么时候。”这首诗发表在《作家》杂志,八八年第四期。他这就是孤独和孤独的抗争。一个人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在言自语呢?他就是想说话,他害怕孤独。想唱歌也是这样,你在走夜路的时候,想唱歌壮胆。一个人的时候,总希望听到敲门声,总希望到阳光下走走。人并不甘心孤独,人的孤独是永恒的,对孤独的抗争也是永恒的,每一个人都不能逃避。我可能觉得你很幸福,你的家庭很和睦,亲戚很多,朋友也很多,但是你也不能逃避孤独的情感。孤独是一种高层次的心理体验,没有孤独就没有发明创造。人在凝神观照的时候处在一种孤独状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进入一种境界。哲学家需要孤独,诗人需要孤独,一切艺术家都有这种状态。但是孤独也是有两面的,有些小说里写孤独能杀死人。西方有这样实验,把一个人隔绝在一个屋子里头,总也不让他看,一点儿声音也不让他听,很健康的人也很快枯萎、死掉。但是人总是逃脱不了孤独,有时是人为的,有时是客观造成的。客观上把人流放,文化大革命中把你弄到偏远的地方去,弄到看不见人的地方去。老鬼,杨沫的儿子写的《血色黄昏》里有一段写得非常深刻的,把一个人弄到山上,看不到人,非常折磨人的精神。所以,人都非常害怕孤独,人总是和独孤对抗。
  生命意识不仅仅是孤独感、隔离感,有一首和《盼望》类似的诗,罗马尼亚的托马,他写了一首诗叫做《期待》:“一只折断了桅杆的小船/被人忘记了,整天地睡觉,/周围是汪洋的沉默的海水,/在单调的微波上,期待着。//它多么渴望风轻轻吹过,/因为它的心感到了悲伤,/寂寞地望着自己的影子,/永远停留在这个地方。//它停在水天交接的远处,/只能隐约地望见海洋,/柔和的天色和深深的海水/在它的身边不停地抖颤。/我的命运中自由的风啊,/吹吧,把我往海岸那儿吹,/或者让我靠近那明亮的海岸/或者让我在岩石上撞碎!”这是一八九七年写的,现在读来,我们仍然能共鸣。如果了解一下他的时代背景,可以帮助理解这首诗,不了解,也可以理解。好的诗可以脱开背景独立存在的。诗有这么一个特点,人们说诗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你写的时候,跟你联系在一起,一旦你把笔放下了,诗跟诗人就脱离了,它有独立的生命。诗人没想到地方,读者可以从诗里感受到。《期待》作者写这首诗的时候,罗马尼亚正处在外族的统治下,诗人这首诗是一首爱国诗,他把自己的祖国比喻成折断桅杆的小船,在大海里不能自由地航行,所以他很悲伤,总是期待着,或者靠近海岸,或者就撞碎。撞碎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悲壮牺牲精神,这种民族精神是很可贵的。我们了解背景觉得这首诗很好,不了解背景,仍然可以从另一个视角去理解。这种期待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期待?人的一生也总是在期待着。期待什么?个人有个人不同的期待。人的一生像小船一样,不可能一帆风顺。在事业上成功的人往往在爱情上又受挫,你在这方面失,在那一方面又有得,总有受挫的一面。所以,把人生比喻成折了桅杆的船也未尝不可。人渴望着靠近海岸,总想到达理想的彼岸,可到达理想的彼岸谈何容易呀,要搏斗的,最终也不一定能达到,所以总在期待着。
  读这首诗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舒婷的一首诗,叫《船》:“一只小船/不知什么缘故/倾斜地搁浅在/荒凉的礁岸上/油漆还没有退尽/风帆已经折断/既没有绿树垂荫/连青草也不肯生长//满潮的海面/只在离它几米的地方/波浪喘息着/水鸟焦灼地扑打翅膀/无垠的大海/纵有辽远的疆域/咫尺之内/却丧失了最后的力量//隔着永恒的距离/他们怅然相望/爱情穿过生死的界限/世纪的空间/交织着万古长新的目光/难道真挚的爱/将随着船板一起腐烂/难道飞翔的灵魂/将终身监禁在自由的门槛。”这是一九七五年写的。这首诗没有把具体背景摆出来,我觉得容量更大一些。可以结合背景去理解,十年动乱期间诗人的悲哀,自己的理想实现不了,像一只搁浅的船,写自身的生命存在状态。你也可以理解成爱情诗篇,她写爱的搁浅。她觉得咫尺内只能怅然相望,达不到,但爱情能穿过生死的界限。最后她问,难道真挚的爱将随着船板一起腐烂吗?这个爱情也可以是狭义的,也可以理解成广义的,对国家的爱,对民族的爱,对生活的爱,都可以。也可以理解成对理想的追求,也可以看成是人类整体的存在状态,可以从多层次理解。朦胧诗往往是多层次的,具有多义性、模糊性。多义性、模糊性带来的审美空间是比较大的。她这首诗和《期待》有相同之处:一只“折了桅杆的船”,一只“搁浅的船”,但是舒婷最后几句和托马不同,两个“难道”:“难道真挚的爱/将随着船板一起腐烂/难道飞翔的灵魂/将终身监禁在在自由的门槛。”好像是反问,怀疑是不是这样,实际上是一种肯定。真正的爱不会随着船板一起腐烂的,真正的爱,你可以把肉体监禁起来,灵魂是监禁不了的,灵魂是可以越过时空的,灵魂是可以飞出监禁的门槛的。她相信这一点,这是真理。因为有这样一个精神支柱,他们就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停地斗争着、争取着、追求着。这首诗本身还是很积极的,表现人的永恒的追求精神,并不甘心在那“搁浅”。
  人的顺利是相对的,人的不顺利是绝对的。在不顺利当中,就可能有所失落,有所迷惘,不知道怎么好。人们碰到选择的困惑、失落的困惑、力不从心的困惑。我们的大诗人屈原不是很早以前就写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觉得人生的路是漫长的,但还是要不停地求索。这种求索精神是人类相通的情感,人类经验通感。这种相通的情感一直贯穿到现代诗里。西方的诗和中国的诗,都有表现迷惘、表现寻觅、表现求索的。美国现代诗人桑得堡写过一首《迷航》:也有翻译成迷路。他写一个汽艇的迷航:“暮霭四集夜雾飘移/在浩渺的湖面上/有一条小船/形影相吊/独自在彷徨游弋/等待它的是漫漫长夜/伴随它的是声声汽笛——/断断续续,沉寂凄厉/我像迷途的孩子/忧心忡忡/时而号啕,时而啜泣/但它仍然怀着希望/在寻觅导航的灯塔/在搜索抛锚的泊地。”从字面看,诗是写一艘汽艇,中心意象是个汽艇,有的翻译成小船,但它是个整体象征。这种整体象征,让人想到人的寻觅。形影相吊、彷徨游弋的状态,在漫漫长夜的这种等待、沉寂、凄厉,怀着希望,寻觅灯塔,搜索港湾的泊地,这一切都让人想到人生的旅程。北岛的《迷途》就是这样,是发的较早的朦胧诗,有人说看不懂,实际也是这样,朦胧诗只要你掌握这个线索就能理解,许多朦胧诗都是表现这个。像“我的钥匙丢了”、“我的浆丢了”、“我没有船票”、“寻找红帆船”,失落、迷惘、寻觅,是朦胧诗的基本主题。顾城不是写过一代人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眼睛变了,变成黑色的,人的眼睛不能说全是黑色的,黑色的眼睛是变形的。这种变形,你可以联想到为什么?诗的内容很大,有时代的,有内心的,都包括在这黑色的眼睛里头,但是黑色眼睛还要去寻找光明。标题是“一代人”。实际,诗的内涵何止是一代?它已经超越了一代人,上升到整个人类层次,好诗都是有独立生命的。顾城另一首诗《小巷》:“小巷又弯又长,我用一把钥匙敲着厚厚的墙”。敲墙干什么呢?咱们从生下来懂事开始,恐怕都在寻找自己的位置,可能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也可能有的人很快就找着了。没找着自己的位置是很可悲的,造成的原因恐怕是多方面的,这首诗也是一种人类存在状态。好的诗不见得就长,不见得就难懂。我以上例举的那几首诗都是很好懂的,不见得写得艰涩才深刻。
  诗表现生命意识是多方面的,因为人的存在状态,人的意识是多方面的,要表现这种状态也是很宽广的。如表现命运,命运不可知,又想把握,始终又把握不了。命运对人有一种神秘感,不可测,有时还有一种恐怖感。命运对人经常有一种偶然性,实际上偶然性包括在必然性当中。很多诗写在房间等着人敲门,有人写“足音”,写听到走路的脚步声。沈天鸿写了《敲门》,敲什么门?扣命运之门,这个门总是敲不开,总敲不开,还总要敲,都是写这种心理状态的。
  美国现代诗人佛洛斯特写过一首《没有走的路》,有人翻译成《进入》,似写实,实为象征,在树林边碰到两条歧路,到底走那一条呢?自己在犹疑,两条都觉得不错,一条可能近一点,那一条也差不多,可是那一条人少点,可能好走点,最后他就选择人少的那条路,最后,他有点后悔。开始写道:“黄色的林子路分两股/可惜我不能两条都走。”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多年,多年后在某地/我将讲这件事叹口气/树林里路分两股,而我是——选上的一条较少人迹/千差万别由此而起。”在西方诗论里很多人引这首诗。我们大概也有这种体会,一种时候,一种偶然的选择,也可能对一生都有影响。人的一生都是在选择,你选择什么呢?你上学要选择学校,你大了以后要选择对象,你的事业要选择,考文?考理?文科要选择哪个专业?理科要选择哪个专业?工作岗位也要选择,出国不出国也要选择。也许这个选择就对了,造成你事业上有所成就,也可能这一步你选择错了,一败涂地,一生都倒霉,一生都不愉快。这种体会是人生共通的,这种共通的情感,就是全人类的情感,这就是相通的一种生命意识。
  像这一类的诗,在中国现代诗里也是比较多的,有一首诗叫《走错房间》,属于新生代诗:“相约为了一场等待了好久的雨/去做一次旅行/结伴从城市的一条街道出发/你忘记了带一件小小的礼物/返回取时朋友们却因等不及而离开了这座城市//而你/匆忙之中走错了房间//多少年后/朋友们都重新回到这座城市/一个个蓬头垢面/在一家酒馆中聚会/大家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大家热烈的祝贺/而你走错了房间后/就留在了这座城市/你也曾想着去追赶/可走到城口你已不见了他们的影子/然后你有了一位漂亮的妻/和一些很顺心的事//聚会散后/你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上/忽然不明白了/当初是谁走错了房间/酒使你有些伤感。”我们可以自己体会,到底是谁走错了房间,他没有答案,读者会读到答案的。走错房间这种体会我们也会有。
  人想的东西与现实总是有距离的,你总不能完全对上号,王小龙写《出租汽车总在绝望时开来》,命运总是捉弄人,你有急事,盼望着有辆车,总是没有,可是当你绝望了,忽然出租汽车来了。王小龙一首《纪念》,有一段,第三节,我收过:“假如我要从第二天起成为好学生/闹钟准会在半夜停止跳动/我老老实实去当挣钱的工人/谁知有一天又被叫去指挥唱歌/我想做一个好丈夫/可是红肠总是卖完/这个世界不知为什么/老是和我过不去/我宁愿自己是个混蛋/于是我想和一切和好/和你和好/你却突然转身走了。”这里的你,是指我的父亲,写生活总是别别扭扭,我想干什么都达不到,我们也会有同样的体会的。
  新生代诗人杨黎的一首诗《撒哈拉沙 上的三 纸牌》,乍看似乎不懂,用生命意识关照,写得非常好。一般人写沙 里的跋涉,作者不这 写,他就写了三 扑克牌:“一 是红桃K/另外两 /反扣在沙 上/看不出是什么/三 纸牌都很新/新得难以理解/它们的间隔并不算远/却永远保持着差距/猛然看见/像是很随便的/被丢在那里/但仔细观察/又像精心安排/一 近点/一 远点/另一 当然不近不远/另一 是黑桃K/撒哈拉沙 /空洞而又柔软/阳光是那 刺人/那 发亮/三 纸牌在太阳下/静静地反射出/ 圈小小的/光环。” 乍看,好像他没说什么,沙 上三 纸牌,好像随便放那儿,又像是精心安排在那儿,太阳一照,反着光,牌还挺新。 说他说什么呢?所以有些人很奇怪。如果用生命意识去观照就不难懂。三 纸牌很随便地在沙 上放着,好像又是精心安排,牌很新,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小小的光环,给人一种不可测的神秘感。象征着命运的偶然性与必然性。地位显赫的人,普通的芸芸众生都逃不开命运的主宰,人的悲哀在于主宰不了命运。茫茫 际的大沙 ,小小的三 纸牌,象征着人类整体存在真实。台湾诗人余光中写过一首《与永恒拔河》,是写命运,但不消极。拔河是具体事,永恒是抽象概念,将具体与抽象结合出现新意。诗是这 写的:“输是最后总归要输的/连人带绳都跌过界去/于是游戏终止/——又一场不公平的竞争/但对岸的力量一分神/也会失手,会踏过界来/一只半只留下/脚印的奇迹,愕然天机/唯暗里,绳索的另一头/紧而不断,久而愈强/究竟,是怎 一个对手/踉跄过界之前/谁也未见过/只风吹星光颤 /不休剩我/与永恒拔河。”这是人对命运的抗争,明知最终的结局是输,仍要抗争,人在与命运抗衡过程中,就会创 价值。苏联诗人吉皮乌斯写过一首《 力》:“我贪恋的眼睛望着大海/我的脚却紧紧地锁在大地……/我站在悬崖之巅,天空之上,/却不能就此向蓝天飞去。//不知该反抗还是该屈从,/缺乏死的勇气和活的勇气/离……/上帝很近却不能祈祷,/想爱,却没有爱的能力,//向太阳,我向太阳把手伸出,/我看见苍白的云织成帐幕/我觉得我……/我觉得我已经知道真理,——/却不知用什么词句把它说出。”这是表现人在与生命抗争中一种 能为力的情绪,然而,正当诗人慨叹“ 力”时,却悟出了“真理”:人所追求的终极目 能否达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灵魂向着那个最高最美的理想境界飞腾。
  现代诗人对生命意识的开掘已深入到人的潜意识领域。法国象征派诗人波德莱尔《血泉》中有这样几句:“我有时感到我在大量流血,/仿佛一道涌泉有节奏地啜泣。/我听到血在哗啦哗啦地长流,/可是摸来摸去,却摸不到伤口。”席慕蓉的诗句有:“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芒克写过《晚年》,写老年人的潜意识,对死亡的恐惧感,在静悄悄的屋子里,一位老人却能听到:“时间——它就像是个屠夫在暗地里不停地磨刀子的声音”。何首乌的《感觉》写“我和你”在静止、或行动时,总感觉有神秘的“影子”相随;蓝色的《圣诞节》是写潜意识中的不安和忧虑;舒婷的《脱轨》也写了潜意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相撞/眩目的毁灭临在眼前/却始终未曾发生//一扇门/开了,又关上/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吗//你迟归的车轮/在我荒芜多年的梦茵上,留下/许多密径/醒来一一抚平。”“爱”与“不能爱”的理智在抗衡,那扇爱情之门在理智的命令下尽管已经关上,都不可能关严,每到夜深人静时,潜意识便活跃起来。
  生命意识的觉醒,是新潮诗歌一个显着特征,朦胧诗以后的新潮诗比朦胧诗表现生命意识更自觉,表现领域也更宽广,如平民意识、女性意识、人性弱点等。
  伊蕾、翟永明、唐亚平、马丽华、王晓妮等女诗人,表现女性意识有独特之处,不是停留于反思伤痕,也不满足于爱的自由选择,已进入到对女性依附地位以及束缚女性的文化传统的批判,从道德深入到文化层次。表现女性意识细腻、强烈,有些诗即可看成写女性意识的觉醒,又可看成是人类生命意识的觉醒,从女性意识飞跃到一个更高的层次。有人说伊蕾的《蓝色血》是“性冲动”、“性诱惑”,应该仔细看看,那由“海水”幻化而成的“蓝色血”是一个象征,象征的不仅仅是女性个体生命意识的觉醒,不仅仅是一代人的觉醒,那“时时刻刻粉碎自己又重新组合”不正是整个人类的存在状态吗?诗人已和蓝色海水融为一体,感觉“你中有我时我中已有你”,他们正“沿着百川曲折跌宕的行程”,“不屈不饶地往复”,这就是他们“共同的血性” !诗是积极的,鼓舞人向上的。在《骚动的诗神》一书中,我评了伊蕾的《黄果树大瀑布》:“中国女性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郁积的痛苦太深了,其压抑之情一旦爆发,不亚于休眠火山的复活。……从高方位倾泻而下的大瀑布,正是女性争取解放的象征。她们急不可待地‘砸下来,’要砸碎的,是被幽禁的闲适,是失去自我价值的享乐虚荣,是绝望中的孤独,是悲凉中的期待,是眼泪、幻想、贪欲、彷徨;要寻觅的是‘一片永恒的土壤’,而且,要像‘强盗一样去占领’。这种追求的热烈欲望,达到了疯狂的程度,即使像瀑布‘千年万年被钉在悬崖上’,也心甘情愿,……女诗人被大瀑布‘ 砸下来 ’ 的气势所震撼,在对‘ 大瀑布 ’的审美创造中实现了自我。……这是我评点这首诗的几段文字,到现在,我仍然认为这是一首好诗,内容好,形式也好,二者达到了较完美的统一。在另一本集子里,我选了伊蕾的《独舞者》,是这样评的:“ 《独舞者》用舞蹈语言传达出被蹂躏的女性内心的痛苦与抗争,女诗人则用灌注着生命意识的语言,将‘ 独舞者 ’的灵魂展示在读者面前。” 《独身女人的卧室》没选,是因为篇幅太长,这也是女性生命意识,同时也是展示整个人类的存在状态,重复出现的“你不来与我同居”,不能从语义表层去理解,这是人类存在的孤独以及对孤独的抗争,是对理解、沟通、友爱的呼唤。《六祖坛经》中有两个和尚的故事。硬要说伊蕾的诗格调低下,只能证明欣赏者自己的审美素质差,不懂诗。伊蕾对女性诗歌的发展是有贡献的。我和伊蕾无私人交情,去年刚认识,完全从作品本身去评价。
  生命意识不是题材,是发现诗情的特殊视角,是开掘题材的金钥匙,是获得灵感的内在机制。诗歌艺术从根本上说是一种生命现象,作品、语言与生命是同构关系,好的诗,本身就是生命运动的符号,是诗人生命在瞬间展开的形式,读者从诗透视生命,用生命去关照诗,诗的本质不是抒情,而是灌注情感的生命体验。诗人的使命,在于用语言和技巧构成一个能让读者五官开放的意境,读者在体验这种意境的同时也体验了自身。诗人的才能在于感觉的敏锐、审美直觉的敏锐,需要用生命意识去感觉才能产生审美直觉和与之相应的属于自己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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