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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6-12-21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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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冢穹碑的回响与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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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8-12-18 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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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冢穹碑的回响与壮丽
  作者:王磊
  一
  在梦中,一片大水,漫无边际,有莲在水中生长,随波而开,随浪而绽,意志坚定,散发粉红色的光芒。
  水是胶河水吗?是夷维的旧水,还是高密的新水?是历史之水吗?水的源头在哪里?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为什么历史可以一次次地重演?
  泱泱胶河,大水汤汤,我置身于水中,赴一次2500多年前的约会。
  在一个氤氲着雨气的清晨,我出发了,一些庄稼很认真地让我去认识它们,它们的播种与成长,它们的成熟与收获;现时,它们精神抖擞地挺立在道旁,以它们最崭新的姿态来接受我的检阅。我很礼貌地向它们致敬,然而今天,它们都不是我的最终目标。
  大约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未,我到朋友处玩,发现了一本《晏子春秋选译》,很随意地翻检着,竟看到了“莱之夷维人”的字样,而且,还在括号里标注了“今山东高密”,对这个出使楚国不辱使命的小个子,我是知道的,在中学课本上,我就学到了,并对“摩肩接踵”这个词也和傲慢的楚王一样表示了怀疑,但这并不妨碍我对晏子机智的佩服。当时,我用很厚的一本贾平凹的《浮躁》换到了这本很薄的书,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写到这个小个子的老乡。仅仅过了几年,我等到了这样一个的时机。当时,高密市委宣传部要出一套关于“三贤四宝”的丛书,当有人找到我,问我想写哪一本书,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晏婴。他更像一个源头,不仅让人们通过他点动着中国高密那些遥远的过往,更让我开始关注高密的文化,而不再像从前那样的蜻蜓点水式地撩动那片波涛汹涌的大水。于是,从那一年,我开始了对晏婴的陪伴。
  每天,我像一只寒号鸟,幸福地得过且过,不给自己压力,不寻求任何动力,规规矩矩地上下班,不迟到,不早退,却放了思想和文字出去游山逛水。
  譬如去了一个群雄逐鹿、思潮迭起的时代,叫做春秋;去了一个背山负海、膏壤千里的国家,叫做齐国;去了一个有“康庄”之道、古曰“营丘”的首都,叫做临淄,约见了一个可爱的小个子高密老乡,叫做晏婴。
  在那个时代,我看着这个叫“婴”的人一点点长大,我让他出生在一个春雨霏霏的早晨,我让祭司们为他跳起吉祥的舞蹈,然后,让他上学、娶妻、出仕。剩下的,他的门徒们都记进了一本书,却粗心地忘了纪年,让一本好看的书成了一团没有头绪的乱麻,我还得扯着倥偬岁月的一条线,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一梳理出来。后来,一个叫做司马迁的人说,假如让他和晏婴生活在一个时代的话,他愿意为之赶马车。
  这个叫做“婴”的人去世时,国君正在狩猎,急忙哭着往回赶,嫌三匹马拉着的车跑得太慢,就跳下车来自己跑;跑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跑得比马还慢,又跳上车;跑了一会儿,觉得马跑得还是慢,就又跳下车来,自己跑,“比至于国者,四下而趋”。国君见到时,他已经躺在一个破旧的榻上睡着了,一件子没了毛的裘皮大氅盖了他瘦瘦的身体和一个强国的梦。这件大氅跟了他三十年,临了,又一起和他进入到一个馒头样的土堆。
  我很笨,这个叫做“婴”的人很聪明,也很圆通;我的嘴也很笨,他却伶牙俐齿,舌战过楚国的群儒,成为罗贯中神化诸葛亮的滥觞。他四十岁时,接替父亲成为了大齐的一名大夫,不是医生,是个官员,却大胆地给大齐治病,而且在他自己身上做试验,应该很苦,也受了很多委屈,可他还是很忠心。
  他会唱歌,他那时的歌,就是我们今天已经看不太懂的视之为经的《诗》,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唱给国君的歌,好在贪图享乐的国君听懂了,有人说,这也是“婴”的幸运。
  我把想像中历史上晏婴的样子生动地留在了那台破旧的586电脑上,有些文字在正式出版后给删节了,我仔细地保存着它们,把它们打包放进了一篇叫做《敝帚记》的文字里,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让它们重见天日,它们幼稚而真诚,有着初学者的所有感动和力量。
  其实,在长篇历史人物传记《晏婴》的写作过程中,我也实现了一次再学习。这其实才是我最大的收获。回过头来,看第一稿和现在的成稿,还是有一些差别的。有一些被修改掉的段落,不舍得丢,就放在这里吧,让别人在读完《晏婴传》后,再品咂一下这些在这本书的身体里曾经存在过的枝叶,是否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呢?应该说,下面的这些文字,都是非常感性的,更能代表我的风格。
  “●大凡圣贤降临,天皆有异象,然而在东夷腹地上降生的晏婴,出生时却没有任何的征兆。
  夷维高大的城郭站立于东夷腹地的一处高岭之上,城郭边林木扶苏,煞是茂盛。城郭上空,一场春雨在飘。夯土的城墙,青砖砌边,城门之上,有粗大松木搭成的城楼,上有青黄的茅草覆顶。门垛上方,有三字鸟篆:夷维邑。夷维邑北大湖林立,遍地水泽;邑东高岭逶迤如龙,伸展到远方,却被一条河切断。这条河是一条上古之河,似乎冥冥之中,与此刻出生的这个孩子产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条河在晏城边上改变了自己平缓的流淌,有了春雨的助威,它逐渐湍急起来。文明生于水,流动的水记录着远古洪荒的春秋岁月,传承着各个历史时期特有的文化特质,并在特定时刻,把它们一一释放出来,把人们的记忆聚合成珠,连缀成线,挂在历史的项前,让后人瞻仰。历史从来不说话,它只是默默地记录,总有一天,它会让人们知道它的强大。眼下的胶河一改往日的舒缓,有了春雨的助威,逐渐湍急起来。
  ●夷维城外,久旱之后的大地上,芳草萋萋,野人们击筑而歌,跳起吉祥的舞蹈,有了这场雨,也就有了一年的收成。国人们都聚在家居前,欣赏着这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牙牙学语时期的小晏婴兀自快乐地成长着,他不理会世外的一切,在他未成年之前,那些都是别人的事情。每天,他在母亲温暖的目光和爱抚中,蹒跚着迈出自己稚嫩的脚步。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父亲晏弱正抛妻舍子,甚或是抛舍自己的性命,行进在奔赴断道的途中。这一年是公元前592年,齐顷公七年,晏婴4岁。
  ●公元前592年春,晏弱在夷维家中为儿子晏婴过完生日,看到晏婴已经在母亲的教导下,尽管还不识字,但已能背几首诗了,非常高兴。虽然,晏婴的身体还是成长得太慢,但不是笨拙的孩子,算得上是聪明伶俐了,还是抱起他亲亲他瘦瘦的小脸,逗得小晏婴“咯咯”地笑出声来。宴会闭后,晏弱马上往临淄赶,不敢耽搁了政事。
  临淄城内,几乎和晏弱同时,国市上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疾驰而过,原是驿站飞马来报,晋景公派大夫卻克前来齐国,请齐顷公参加在断道举行的诸侯盟会。
  ●端坐着的晏弱想起远在夷维的妻儿,特别是小晏婴乖巧的样子,仿佛他还用自己稚嫩的声音背诵那首叫做《猗嗟》的齐诗: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
  舞则选兮,射则贯兮。
  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背诵完,晏婴背起小手,好象自己也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了,逗起全家人的笑声。车身一震,晏弱收定心神,提醒自己要以国事为重。
  风掠过已经吐绽新枝的树干,却仿佛往西走一里,寒气就添一分。一天的功夫,只经过几个不大的小城,田野里小块的麦不时闪过些青绿的色彩,农人们在地里忙碌的身影也多了起来。”
  这些十年前的文字,今天,我再读,还有说不出的亲切。让我们也重新来认识一下这位高密最著名的乡党。
  晏婴,是我国春秋时期最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外交家,与另一位早他一百多年的齐国名相管仲,被司马迁合并列传为《管晏列传》于《史记》,在中国历史上,“管晏”并称,交相辉映。公元前595年,即周定公十二年,也就是齐顷公四年。晏婴的寿命的确很长,他的诸多思想至今还在影响着新时期人们精神家园的走向,还在现时的国策中熠熠发光。他的机智幽默,他的节俭至孝,至今人们依然耳熟能详,在古代典籍和民间传说中传递着亘古不灭的光芒。日后,接替父亲官职的晏婴成为大齐的一国之相,辅国从政时间长达56年之久,历仕灵、庄、景三公,“灵公污,晏子事之以整齐;庄公壮,晏子事之以宣武;景公奢,晏子事之以恭俭(《晏子春秋·外篇第七》孔子语)。”崇礼尚俭,护国爱民,以其大忠大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苦苦支撑着风雨飘摇的大齐之国,继齐国的姜子牙盛世、齐桓公盛世之后,又创造了齐景公盛世。
  晏婴为莱之夷维人,司马迁在《史记·管晏列传》中有明确的记载;在《孔子家语·曲礼·子夏问》中,孔子亦称晏婴为“东夷之子”,盖因其父祖本处东夷之地而称之。夷维,时属莱国,即今高密市。晏婴是中国历史源出高密的一个重要的文化符号,也是同时受到孔子和司马迁褒扬的高密第一人。孔子称赞说:“救民百姓而不夸,行补三君而不有,果君子也。”(《晏子春秋·外篇第七》)
  二
  然而,在说尽上面的好话后,我知道自己欠晏婴这个小个子老乡一个真切的拥抱。我没到过他生活的晏城,也没到他工作的临淄,更没有祭拜过他的坟冢,哪怕是这近在高密南乡的衣冠冢。
  于是,今天,我来了,带着一颗赎罪的心来了。我想还应该带一本我撰写的那本《晏婴》来,让他为我批改一下,哪些是他真实的场景,哪些是我想象的野狐禅?
  穿过那些生姜和玉米,穿过那些大棚和桥梁,我来了,在一个叫晏王庙的小村北边,我终于时隔十年之久见到了这座驻留了晏婴气场的大冢,在大片庄稼和林木的包围之中,卓然站立于这沃野平畴之上。
  一条青石砖路,有四五十米的样子,直通墓冢,四对形态各异的石狮、石马、石羊护佑在冢前,青石砖路和两旁的神兽都是仿照古制的墓道,狮很勇猛,羊极安详,马是战马的形制,仿佛随时可以迎接一场战争;立在冢南正中的是一方体量阔大的鼎,布满饕餮纹饰,显得庄严肃穆;一方高大的龟驮石碑站立在冢的左前方,足有五米多高。龟头南尾北,抓地托天,所驮之碑上,仅用大篆书写“穹碑”二字,含蓄而又别致,高古幽邃,仿佛是对晏婴波澜壮阔的一生进行了一次高度概括,说之不尽,道之不尽,留于后人评说。是啊,天地有大美,又何曾言说?!还有一方晏王庙的村民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修筑的“晏冢穹碑”,高约一点五米,静静地立于东侧,恰在现碑后冢前。碑的右左分别题刻“贤君事业留齐国,敬有声名在鲁邑。”碑额有“久而敬之,善于人交。”碑后则记录了晏婴的生平事业,虽不可能是原碑形制,但却真切表达了故乡百姓对于晏婴的敬仰,也验证着这份敬仰的传承。
  高密旧志载:“晏子墓,在县治东南三十里;墓侧有石碑,镌‘穹碑’二字,字径二尺。”也有一说:“墓侧有镌‘穹’碑,只一‘穹’字,约方二尺余。”穹者,所谓圆大之状也,天圆地方,天空也作穹顶。不管怎么说,碑上有一个巨大的“穹”字,无可辩驳。当时,晏冢占地8.1亩,志书上还载有当地建有祠庙,在冢之东。明万历年间,当时的人们又重修了“晏王庙”,当在现晏王庙村村北,因庙聚人,渐成村落,故称。当时,还隆重刻制了“穹碑”,修筑了“晏王冢”,人人时相拜奉,当地也一度人气旺盛,繁荣昌盛。现在的晏庙址上,据说拥有两座大殿九十九间房舍的大庙,已经荡然无存,原来里面供奉的晏婴塑像及战国时楚国人甘罗和北宋郓州须城人梁颢等神像也不见了踪迹,已经种满了身材颀长的高杨,遍地青草,覆盖住世事与过往。
  这座从形制上依照明制的“晏冢穹碑”,当然是新修的了,修于2015年6月,冢前有修复碑记之曰:“《史记》载,‘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山东高密)人也。’春秋时齐国宰相,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晏婴去世后,高密人为其建庙、立冢、竖碑。晏冢占地八亩余,晏庙为三楹大院,建筑典雅,冢前立有‘穹碑’一通。‘晏冢穹碑’曾以‘高密八景’之一载入民国前《高密县志》。由于年代久远,世事沧桑,二十世纪中后期冢、庙俱夷为平地。为弘扬先贤懿行,研读晏子思想,复兴传统文化。二零一三年秋,胶河生态区管委会、市文联、市人文自然遗产保护开发促进会联合修复晏冢穹碑和晏冢封土,并对晏冢的位置、冢体、碑体、碑料、书法铭文做了认真考究。历时三月余,恢复了明代晏冢原貌。现封土周长六十三米,高九米。碑体通高五米,集用清代篆书大家赵之谦的字体,蔚为壮观。诚望观者在体味古代祭祀文化之同时,亦能仰慕先贤,启迪心智,继往开来!故勒石以记之。”
  从碑文可见当地政府对晏婴思想和文化传承的尊重和重视,对于启迪后人、继往开来的拳拳之心。其实,我们今天对于晏婴所做的一切,并不是非要给漂泊地异乡的老乡,一个灵魂的寓所,更重要的是要彰显一种一心向国、扬善爱民、正气向上、廉洁从政的精神。让我们再回到历史的迷雾中,寻找那方曾经的“穹碑”吧。
  三
  据专家考证,晏婴的祖上应属东夷以鸟为图腾的少昊氏族,玄鸟是其胞族之一。玄,黑色,玄鸟指燕,古时“燕”与“晏”不但音同,而且“晏”就是一只燕的形状。他们在晏婴前是居于莱之夷维的。在晏弱受赐食邑夷维后,又在夷维邑东南的胶水边上筑城建第,时人称为晏城。晏城同在莱地,与高岭之上的夷维邑遥相呼应。这座城在200多年后,成为汉代胶西国的都城,后来到了隋代,成了胶西县的故城,后来又成为高密县的都邑,唐武德三年,高密县才迁至现址,也就是旧夷维城的旧址,大约至宋时废掉,时任密州太守的苏东坡在《寄黎眉州》中诗云:“胶西高处望西川,应在孤云落照边。”虽然人文丰沛,古风浩荡,但至明清两朝已经残破不堪了。
  这座城池就在晏冢的北边,晏城和晏冢、晏庙一样紧靠胶河,只是比它们早了许多。一直在我梦中出现的大水,其实也就是胶河,我儿时也多次从胶河的身体里穿过,摸过那河里的小鱼和蛤蜊,那种紫色内皮、大小和指甲盖儿一般的小蛤蜊,带给我和海鲜不一样的味道。
  胶河,因水色胶然而名之,亦为一条上古之河,发源于铁橛山,途经胶州、高密,入南胶莱河,又汇入大沽河,从胶州湾入海。3000多年来,这条河也的确是条神奇的河了,河的两岸,人们逐水而居,沿途生出诸多的村镇、城市,是贯通东夷腹地的一条著名河流,是高密的母亲河。胶河忠实地记录了晏婴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的光阴岁月。有专家考证,晏城遗址在明清时属于久敬乡朱晏社。“久敬”二字,即出孔子褒扬晏婴之语。
  地处胶河之畔的晏城,深深地烙下了晏婴青少年时期的身影和劳作。晏婴逝世之后,人们在晏城南为他修建神庙,修筑有特殊纪念意义的衣冠冢,又为后人留下一处“晏冢穹碑”的所在,位列旧高密八景之五,让晏婴的魂灵在乡人的引导下,再次回归故乡。
  那么,晏冢到底是何年所建呢?高密的很多考古学者也在尝试寻找,然而目前,尚无明确的佐证,但可以确凿的是,从能找到的史籍记录来看,最早吟诵晏子庙的是元代一个叫做郝采璘的官员。他是元代泽州陵川(今属山西省)人,官至山南江北道肃政廉防使,从官职字面上来理解,应该是个纪委的干部,对于一生廉洁的晏婴心有所感而心生诗思,倒是可以理解的了。
  当时的元大人经过晏子庙时,不知是走的水路,还是陆路?也可能是专门造访这位春秋名相晏婴的老籍,祭拜这些先贤。不管怎么说,他来到了这里。那时,荒废的晏城还在,烟霭之中,锯齿般的城堞像是咬合着日月星辰,吞吐出灿烂的光芒。老树新枝探向一湾清水。胶河的岸滩上,孤舟无人。高大的晏冢,在冬日的寒风中孑然而立,而成片的晏庙,在冬阳的照射下,幻化成远古的图像。晏婴,一位爱民的老臣,披着那件已经穿了三十年的狐裘,从《晏子春秋》中走出来,拉住郝采璘的手,娓娓地说着政事家常。
  感慨万千的郝采璘在晏庙斑驳的墙壁上,留下了这首《题晏子庙》:
  荒城隐残堞,老树迥清湾。
  东有齐相丘,累累出高寒。
  谁知千载人,此地遗衣冠。
  当年矮矮躯,气凌星斗间。
  存齐力忠恳,枉道羞申韩。
  举国正纵横,柰尔狐裘闲。
  才术仲有余,雅俭非君班。
  至今百世下,庙食罗豚肩。
  英灵杳何许,变灭余江山。
  怀闲感益深,高歌历胶滩。
  这也就是说,晏庙、晏冢,至少应于元时建立。《高密县乡土志》记载,“元副使郝采璘为赋诗勒石”。根据这一记载,有专家认为,“穹碑”二字,有可能为郝采璘所题写的。
  清顺治三年进士,官至国子监祭酒、内弘文院侍读学士的高密东隅人单若鲁也曾留有一首诗,表达了对晏婴的敬仰之情,对穹碑形制也进行了描述:
  胶水西偏齐相坟,贞珉屹立倚秋雯。
  应同片石独堪语,曾历轰雷竟未焚。
  雨渍银钩残鸟字,苔封丹额护螭纹。
  显君事业存抔土,黄绢阿谁识妙文。
  单若鲁的诗中透出,晏冢前的穹碑有可能遭过雷击,同时,也透露出此碑碑额有螭纹相护、碑文为鸟篆等信息。据此也可以推断出,明末该碑尚未断裂。因为八景评定极盛之时当在明代,如彼时已成残碑,八景名称也可能改变了。
  据传,后来穹碑被折为两截,上半截渐被沙土掩埋,不知所终。清代初年武进士张文明所赋《晏冢穹碑》记此事:
  相业当年未可同,千秋荒冢野云中。
  霸图空洒牛山泪,交道犹思越石公。
  断碣雕残存古字,遗容俨雅仰清风。
  闲来凭吊踯躅久,林树萧疏夕照红。
  后来,张文明的侄儿张尔俊也曾题诗,他是清康熙戊午年间的举人,曾任清平县教谕。他在《晏冢穹碑》中写到:
  相业千年在,墓门秋草深。
  披榛读断碑,缅想善交心。
  从诗中可以看出,至康熙年间碑已断裂。直到公元1739年,也就是清乾隆四年时,断碑业已被漫漫风尘全部掩埋,踪迹难寻。己未科进士单言扬来凭吊晏冢时,碑已经不见了。其所作的《过晏子庙》可以佐证:
  策马散吟鞭,停车拜昔贤。
  穹碑无觅处,祠庙不知年。
  《高密县乡土志》也记载,咸丰同治年间尚有断碑数段,今晏冢已夷为平地,穹碑也未发现。
  在当地老百姓中间,也有一个不怎么美丽的传说,说是穹碑内有机关,在夜深人静时,会传出蝈蝈的叫声。因此,有许多的人都来观赏,庙里的道士应接不暇,只好把穹碑砸碎,后又把它埋入土中。当然,这只是传说了,没有谁能故意地打碎穹碑,只有不动声色的时间有这个胆量,它不故意,却破坏力极强。据说,尽管至今没有找到原来的那方穹碑,但是,当地的百姓却找到了原来的碑座。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晏王庙人仿制的穹碑,就竖在了原先的碑座上,历史的讯息瞬间扑面扑来。
  我来时,很多人已经来过了,不管是今人,还是古人。他们纷纷留下了文字和诗歌。仰望高大的穹碑,我仿佛看到晏婴满是忧患的面色,对那个贪图享乐的齐景公说:“岁已暮矣而禾未获,忽忽矣若之何,岁已寒矣而役不罢,惙惙矣如之何?”
  在网上,我还找到了一篇《游晏冢记》,是临淄一位叫崔象瑴的老人写的,他是临淄古城村人,光绪庚子、辛丑并科副贡生。虽出身科举,但不墨守旧学。他的这篇游记,也是我学习的观止之文。
  “尝考晏子之为人,身事暴君,直言极谏,可谓忠矣;不居爽垲之宅,可谓清矣。及其殁也,不葬於山林之中,而葬於朝市之侧,盖恐劳民伤财,昭其俭也。噫!古之厚葬者,冢墓恒有发掘之患:桓公霸主也,发其冢者,获金蚕焉;黔敖富家也,发其墓者,获古鼎焉。晏子身为卿相,而以薄葬之故,坟墓无恙,以至於今,可不谓智乎?”
  摘录了一段,他写的是临淄的晏冢,高密的晏冢,也仅是一座衣冠冢,“谁知千载人,此地遗衣冠。”然而,大家都知道,晏弱因灭莱有功,被封为卿大夫,统理内外事务,得到齐灵公赏赐的莱国赋税和300个县邑,其中就有晏婴的生身之地夷维邑。关于晏弱攻莱及得到齐灵公重用和优渥待遇之事,当时曾铸钟刻印铭文以记之,史称“叔夷钟”。然而名气和业绩远在其父之上的晏婴没有为自己铸造钟鼎铭文记之,可谓清廉。
  公元前500年的秋天,为齐国操劳了一生的晏婴在悄然而起的秋风之中,静静地离开了人世,享年96岁。《史记·齐太公世家》载:“(景公)四十八年,与鲁定公好会夹谷……是岁,晏婴卒。”临终前,晏婴仍不忘彰显自己的清白家风,遗令薄葬,他说:“吾生近市,死岂易吾志!”叮嘱家人把自己葬在自家的老宅旁边。于是,晏婴生前曾生活的地方,成了他的新坟。后人称此处为“清节里”,以示景仰。后来,也曾有人提出疑问,晏婴为何选择葬于故宅之旁?其后人说晏婴坚持以力行节俭矫正世风,哪里肯易地而葬呢?!此事见于《青州府志》:“慕容德登营丘,望晏子冢,顾左右曰:‘礼,大夫不逼城而葬,平仲死近城,其有意乎?’晏谟对曰:‘臣先人,俭以矫世,卒岂易地葬乎?’”
  在高密的晏冢之中,恐怕连衣冠也是不存在的。尽管在古代,晏冢十五步之内连打柴也是不允许的,但是他的冢有一天还是被人打开了,然而里面只有深不见底的积水,有人用三根高粱秸秆连在一起探底,也没够着。万千世事沉沉入水,又被一抔荒土埋掉。
  四
  我们在肯定晏婴的同时,也时刻在检讨自己。自从司马迁将管仲和晏婴的事迹合写成《管晏列传》之后,世人便多将管、晏二人并称。宋人苏辙认为:“管子以桓公霸,然其家淫侈,不能身蹈礼义;晏子之为人勇于义、笃于礼,管子盖有愧焉。”晏婴的敢于直谏,勇义笃礼,克己奉公的精神,尤其是在外交场合中刚柔相济的风范,都为后人所景仰。在晏婴的的政治生涯中,时时处处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成为我国古代文化的宝贵遗产。他的大义,他的机智,他的爱民,他的用人,自不必多说,又想起晏婴辞官的旧事来。
  他在齐庄公时代的第一次辞官,这是他入仕为官以来的第一次,如同他再次的出仕,俱因大义。齐庄公对晏婴这个小个子臣子,动不动搬出礼义的绳索来捆绑自己这堂堂一国之君,越来越不能容忍。就在齐晋战争发生不久的一次宴会上,庄公召晏婴来。晏婴刚进门,听到大殿之内一片乐声,乐人们边演奏边唱歌:“已哉已哉!寡人不能说也,尔何来为?”
  晏婴施礼落座之后,乐人连奏三次这首歌曲,方才明白,这原来是在说自己呢。于是离席,面朝北,背朝南,坐在了庄公对面的地上。庄公奇怪地问:“你应该坐在席上,为什么坐在地上呢?”晏婴镇静地回答:“我听说打官司的人要坐到地上,现在我要和国君打官司,怎敢不坐在地上;我还听说,人多而不讲道义,恃强而不讲礼仪,喜好勇力而厌恶贤德的人,祸患一定会落到他的身上,这说的就是像国君您一样的人吧?!况且我说的话也不被采纳,希望国君还是放我离去吧。”说完,站起身来离开了大殿。
  满朝文武、周围黎民对晏婴的举动都感到惊讶和不理解。晏婴对他们说:“君子有能力为百姓办事,可以进爵加俸,不推辞富贵;无力为百姓办事,就要辞官寄食他乡,不厌恶贫贱。”
  晏婴辞官后,身无分文,带领妻儿老小向东而去,践行自己“无力于民而旅食”的诺言,直至走到东海之滨的一个小村,靠打鱼和耕田维持着全家人的生活。生活上的困苦,并没有难倒晏婴,而是思想的痛苦却在折磨着他,何时方能像管仲和父亲晏弱那样为国家建立一番功业呢?他苦苦地思索着,也在反思自己的从政生涯,从而确定了他“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的人生信条,并在此后的从政生涯中一直践行着这一思想。
  当然还有一说:晏婴辞官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夷维邑,在胶河边上的晏城又生活了一年的时间。这是我很愿意想到和看到的结果。对于这一时期的晏婴来说,这的确是他人生的一次低谷,但是却让他在思想和政治上愈加成熟。在冷静思考之后,进一步确立和巩固了自己人生的思想坐标。
  我宁愿相信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出生之地,那个留下了他人生太多美好的夷维和晏城。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故乡,他会教导自己的孩子好好记住这个地方,告诉他们这是他们永远的“家”。
  再次回望这些历史的片断与尘烟,我发现了一个小个子高密老乡所散发的光辉。人们最津津乐道的是他面对强权的机智,更爱说的是他的清廉。有关他的廉政故事,几天几夜,也不说完。如果谁有兴趣,可以到他的冢前坐上几天,有人会和你絮叨上几天。
  我想,廉者,莲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晏冢穹碑,更应该是夷维的一个文化地标,印证着历史的广阔与真实;印证着人性的伟大和美丽。除了这些,我还想问问你,老乡,天道轮回,今世,你是谁?我更愿意你是一朵高洁的莲了,曾经在我的梦里绽放。
  五
  近年来,高密市依托胶河生态保护区,依托这位齐国名相晏婴,围绕“晏冢穹碑”,大力开展生态旅游文化,以晏婴生态园、李家屯花果山、南山万松园、王吴水库为主线的农业生态旅游线已初步形成。当地的村干部说,据传晏婴少年时代曾随其父在晏城附近植树百亩,后人也以在“晏家园林”周围植树为荣,至今仍保存有3000余亩,现在叫做“晏婴生态园”。三面环水,有平坦细腻的沙滩,有休闲娱乐的钓鱼台,有保存了近百个树种和树龄百年以上树木的“原生态”树林。还有一个叫做南山万松园的所在,我年轻时,在那里待过,那里的树,有些是我栽的,有些是我移栽的。那里占地5000亩,四季常青,郁青的松树,千姿百态,我旧时有文,笑称它们是黄山松的妹妹。远处有山,叫王子山;近处有水,叫九曲胶河和王吴水库,水光潋艳,碧波荡漾,沿河两岸、环坝四周,林木繁茂,文化遗存众多,与现实风景相映成趣,美不胜收。这是一条文化、生态和旅游相结合的道路,以文化来推动旅游业的发展,以旅游业的发展带动当地的生态环境保护。
  我有理由相信,这里的明天会更加美好,特别是一个叫做晏婴的老乡,从春秋时期一直在护佑着这方宝地,人杰地灵,才有这大千世界的物华天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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