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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3-04-23 17:52
昌乐 刘文安

孤山走笔(马进)

  孤山走笔
  马进
  “城东南十里外孤山特起一峯壁立千仞为邑东保障城脉盖由此焉山西南有穴曰龙洞祷焉辄雨齐乘云宋封山神曰广灵侯其上有夷齐庙。”
  ——《昌乐县续志》卷三《山川志》
  孤山,又名首阳山,横亘于昌乐城东五公里处,主峰海拔266.2米,方圆数十公里,青峦环翠,风貌秀丽。古昌乐有八景,其中“孤峰夕照”、“龙洞云开”都出于孤山。山顶有“夷齐祠”、“神龙庙”等历史遗迹,有伯夷、叔齐采薇不食周粟、孤山爷李坡义孝等具有民间传奇色彩的传说,也有历代文人骚客感怀先贤、描述孤峰的诗文佳句。她既是珍贵的自然遗产,本土景观的精华,又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古营丘文明的历史见证。
  孤山还是全县有林面积3600余亩的最大林场,又是一座全县最大储量为50亿立方米的石灰岩资源宝库。她是昌乐的根,以她博大的胸襟养育了昌乐儿女,虽然她称不上挺拔,但在每个昌乐人的心中,都不比任何名山大川逊色。所以,昌乐人历来热爱孤山,敬仰孤山。去年冬政府发布了八号令,实行封山禁采,此举功在当今,利于后世。欣慰之余,怀着庆幸缅怀之情,迎着寒风独自上了一趟山。今春四月,约敬禹画师再次拜访了她。
  我们走孤山西麓,刚到山脚,忽见一块突出而空悬的岩石下面,藏着一个洞穴。趴下斜视,深不见底,大喊一声,嗡嗡作响。抬头望左边山崖,又见一洞口,数米见方,也深不可测。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所为?敬禹推断,解放初期,部队曾在这里修过工事,莫不是当年挖的防空洞?洞旁有个老树墩头疙瘩,约半搂粗细,呈活化石状。用手触摸,坚硬如骨,年轮模糊难辨,树龄少说也有百年。
  顺着山脊,曲曲折折往上走,被一片密密匝匝的松柏林挡住了视线。脚下崖坡也越来越陡,我们只好猫着腰,把着树,一棵一棵地往上攀。落叶松铺满了一地,脚踏上去,软酥酥的,如同踏在地毯上。攀了一段,树木渐稀,眼前豁然一亮,闪出一块坡地,上面平躺着一方方长条石,都白亮亮光滑滑的,我们坐下小憩。
  静观周围的柏树,因处境不同,长相也各异。上头一棵形似一座塔,经营着庄严,建筑着气势。枝叶展开,如绿色的华盖,朝气蓬勃地迎接着四面来风。在它身旁的两棵,却不知何故,一棵枝叶瘦小,像把未撑开的伞,一棵既没有了枝,也没有了叶,只剩下树干站立着,直刺苍穹,像把插在地上的古剑。下面的一棵腰身弓弓着,如负重载。顶端似乎是拉长了脖子,拼命向山上仰望着什么。在树底落下的一片柏籽中,有几棵小苗苗也学着前辈奋命向上的样子。还有一棵从坎壁横出,裸露的根部如淤了血的粗大手指,硬是从压在它头顶巨石的隙缝中挤出来,崛然向上地伸展着身躯,好似向人们诉说着生命的顽强和不屈。
  透过林隙,举目所及,山下景物,尽收眼底。外环路上,车流如梭,人行如蚁,不时有挡风玻璃的耀眼闪光袭来。我标标县城方位,再瞅瞅这片柏林,蓦地想起,60年春天,我们昌乐五中(现二中)全校师生不就是在这片山崖上,挖的鱼鳞坑,栽上的这片松柏树吗?这一发现,让我激动不已。几乎是跑步过去,拍拍这棵,搂搂那棵,抚摸着这些老柏的躯干。心想,当年的小苗苗,历经近半个世纪的风雨沧桑,也都老态龙钟成这般样子了。顿时觉得,原来树跟人一样,要直直立立地活一生也不容易啊!
  正在默默遐想,忽听敬禹叫我,急忙过去一看,我的天,一道立陡的悬崖横在面前。怎么回事?原来打石头的从侧后打到山顶上来了。亲见孤山被如此蚕食的景况,不由感慨万端,想起徐竟成先生早在十几年前就以政协提案郑重指出,致富是不能以破坏环境为代价的,而我们这一代人当真一无反顾的把孤山消灭掉,谁能断定你不会被后人指责为历史的罪人呢!于是他呼吁社会各界,务必保护好孤山生态环境,严禁乱开乱采。值得庆幸的是徐老当年的呼吁,终于在二OO四年随着县政府颁布的禁采令的实施,孤山景观的劫难宣告解脱。
  我们小心翼翼地过了那段悬崖,回首崖下,只见一峰突起,形若一把从天上掉下来的巨大利斧,直直地砍立在山腰间,令人惊叹不已。原来是开山者的“神斧鬼工”,他们在开山劈石中,竟无意间造就了这一奇观。渐近山顶时,见敬禹在西南坡低头到处找什么。一问,方知在寻觅“龙洞云开”。我也蓦地想起县志记载:“孤山西南有穴曰龙洞,祷焉辄雨,为邑八景之一。”云开,意即云发,是地下水气从龙洞向外喷发的景象。试想,久旱不雨,禾苗干枯,人们多么盼望天降甘霖。在虔诚祈求后,忽见龙洞有轻纱般的云雾泛出,带着迷幻般的气韵,在半山间缥缈缭绕,似青龙腾空,如滚滚波涛,将巍巍孤峰托于其上,把个孤山变得疑幻隐密。这既是大雨将临的先兆,又可以想象出是何等氤氲壮丽的景观。无怪,明朝洪武年昌乐县令于子仁老先生面对这壮观气象,诗兴大发,挥笔写道:“洞里云开洞里春,洞中多少避秦人。蛟龙蟠处来风雨,雷电惊时有鬼神。泰岱千层连锦障,蓬莱五色觐枫宸。圣恩若许归田里,拟结茅庵作近邻。”洞里春光,蛟龙风雨,雷电鬼神,泰岱锦障,蓬莱枫宸。这是多么壮美的景色,连吃皇粮的官吏,也打算辞官归田做它的邻居了。
  可是,昔日的龙洞哪里去了呢?我们找遍了整个西南坡,也未发现它的踪迹。敬禹说,小时我曾亲眼见过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怪哉!只见一块低洼处,植被格外泽润,周边荆条葳蕤,草木肥茂。莫不这里就是当年的龙洞?我们勘察推测了半天,也不敢贸然确定。真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不禁感叹世事变幻竟如此无常。
  虽没寻到龙洞,却发现有几方巨石很是奇特。有竖着的,有朝天躺着的,有的似海边礁石,浑身坑坑洼洼,像被海浪咬出来的。有的上面像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周边镶着黑黢黢的花纹图案,都齐整整地排列着,宛若一部仰面敞开的“天书”。我趴在上面仔细辨认了半天也没看懂。
  只知这些巨石都是水成岩的组合,说明亿万年前孤山还是海底中的岛屿。与孤山近在咫尺翘首相望的草山,竟是火成岩的组合。大自然就是这般奥秘。望着那部“天书”,让我百思莫解,怅然良久。
  登上山顶,夷齐祠遗址首先映入了眼帘。霎那间入了庄重、虔诚的境界,似乎周围的林木也微微趋身,向着遗址肃然静默。我们悄悄起落脚步,先进祠拜谒了这座具有千年历史记载的文化遗址。
  夷齐祠,又称昭贤祠、清圣庙,是为纪念伯夷、叔齐两位先贤而建的。始建年代已无可考,嗣后历代有圮有修,上自隋唐,下迄明清,有案可查的重要修复就有五次。我们从院内横卧竖躺的数块断缺的碑碣中,发现其中一块有“明嘉靖庚寅秋七月重修”的字样。据史料载:夷齐祠“额日昭贤,仍旧名云。中为祠,前为门,左右为厢,各三楹。登有基,围有墙,规制颇衬之。”可以想象,当年的夷齐祠为四合院式建筑,祠前石台高筑,可拾级而上,院内仪形俨然,布局紧凑,完整合谐,浑然一体。现左右两厢已废,仅剩墙基一段,中间主祠却尚在。顶部两边虽有倾圮,但其它保存基本完好。长约10米,宽至5米,高达6米。
  这是一座石质无梁建筑,虽无雕梁镂柱,却结构奇特,别具一格,有巧夺天工之妙。至今远远望去,酷似一顶古代的金冠。祠内塑有石像一尊,墙上写有歌颂两位先贤的诗文,地上存有祭祀的香火。
  我抚摩着那一面面斑驳陆离的残壁,象浏览千年来的沧桑史册,一股悠悠的思古之情在心里翻涌。想起前人“歌罢黄农见性情,首阳山下仰高风。一生穷饿无家国,千古深山有弟兄”的诗句,也想起司马迁的《史记》载:“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盍往归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哀兮’,遂饿死于首阳山。”
  如此近乎愚顽的仁风义举,何能得以千古传颂呢?孔子赞美夷、齐让国和不事纣那样的暴君;孟子赞美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正如司马迁在《伯夷列传》的结语中写道:“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可见,伯夷、叔齐的故事,所以能流传千古,与圣人的赞美有关系。但我想更与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有关吧。如他们谦逊让国的高风亮节,与那些历代王朝为争夺皇权,而不惜弑父杀兄的乱臣贼子形成强烈对照;还有他们不念旧恶,为反对以暴易暴,不事周室,不食周粟,宁可饿死的品格和气节,这在我国几千年的文明史上,与我们民族历代崇尚礼教,推行仁义之道的传统美德和精神是一致的。所以,后人对他们迄今还追念其美德,表示其敬仰,即在情理之中。不过,也有人并不那么当回事。如民国初年有骚客为孤山庙题联:“两块穷骨头支撑天地,一双饿肚皮包罗古今。”不乏戏弄嘲讽意味。你可以齿冷古人的迂腐和傻气,但我觉得你无法嘲笑古人那种恪守诺言、痴于信仰的忠诚。
  走出祠院,又去探访孤山神庙遗址。史料记载,为纪念孤山爷李坡而建。据传李坡唐末寿光人,家住孤山十里堡,是个仁义孝子,却被征东的赵匡胤部下误杀。后来,赵匡胤称帝后,下旨封李坡为广灵侯。又叫龙神,掌以三潭四雨,遇旱有求必应,普救苍生,以应生前夙愿,在昭贤祠西建庙塑像,被四方百姓尊称谓“孤山爷”。神庙大约与昭贤祠同时在宋元两代受封后,便不再见之记载。遗址上除发现一堆堆砖瓦碎片外,其它庙迹亦不复在。庙址前方有一水池,约四米见方,池周芳草丛生,杂树相间。原是早年一潭清澈透底的古泉。现已干涸。叹惋之余,让我蓦然想起,孤山爷与方山爷下棋的传说。旁边有一方巨石,相传此处是他们下棋时所用的棋盘,赌局是一潭清泉。结果孤山爷输了。当年方山爷赢走的,莫非就是这潭清泉?俯望山下的吴家池子,莫非就是路上撒漏的那一滴?再看东北角下的“插旗台”,浑浑圆圆的如同一个偌大的蒙古包。相传这里是淄川王刘志的坟墓,东汉名将太史慈在这里屯过兵,唐朝大将史大奈也曾在此举旗聚义。至今一些古文物在此时有发现。昔日刀光剑影杀声震天的古战场,今已开发为多种干果栽培基地。
  站在山顶,举目四方,但见山腰薄云飘似白纱,绿树万顷荡如碧波。郁郁葱葱的苍松翠柏已成遮天蔽日之势,东南与谢家山、方山毗邻,绿荫连绵达数十公里,大有“松多冬不老,槐茂夏生寒”之胜。听原林场场长刘义善介绍,孤山现有林面积已达3615亩,侧柏2326亩,30年以上树龄的就有36万余株,刺槐1283亩,8万余株。大樱桃、苹果、李子、山杏、桃树、冬枣等干果栽培已达千亩以上。山下的郭齐水库,宛如一颗璀璨的蓝宝明珠,闪烁着波光山影,镶嵌在万绿丛中。蓦然觉得,原来孤山把最美的景致都蕴藏在它的背后,昌乐人民历年来为绿化孤山,创建美好家园所付出的心血,在这里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也无怪,历代的文人骚客都被孤山的美景所陶醉,至今留下了不少感怀先贤、描述胜景的优美诗篇。如《游孤山》、《孤山行》、《谒夷齐庙》、《望孤山》、《九月登孤山》等。最著名的还是于老先生的《孤峰夕照》。“孤峰倒映大桥西,翠株岚光望不迷。几片落霞真画屏,半天残照好诗题。斜坡童唱驱牛下,远树含烟待鸟栖。二圣祠前云渐合,晚风犹动草萋萋。”这首描写孤山在夕阳霞光中动人心魄的田园美景,以动写静,虚实结合,诗情画意,朴实自然,至今为世所称道。
  不觉已到午时,我们顺北面林间小道下山,行不多远,路被截断,只好折回,走一条无路的峡谷。山涧陡峭多石,脚下踉跄几欲滑倒。在几棵山榆旁边,无意发现一片龙骨嘴和山韭菜,拔了几棵尝尝,味道颇为鲜美。不觉又想起当年两位先贤采薇食之,采的莫不就是这种野菜?下到半腰,忽闻几声狗吠。循声寻去,一只小叭狗颠颠地向我们跑来,遂见后面几位男女正在弯腰挖什么,一问,说是挖“宝”。原来他们在挖草药。早年孤山真的生长着人参宝,传说东北的人参还是从孤山传过去的呢!
  走到山底,不经意走进了一个已被禁采的矿区。仰面一看,不禁又被眼前的场面所震撼。矿区大小像个足球场,四面尽被巨大的山体包围着,形成一片硕大无比的环状天地。悬崖、绝壁、幽谷、深壑,都在这里凝聚,像是神斧鬼工,把山体拦腰切开,移走了一方方山石。站在矿底,如进了大山的怀抱。除听到远处的火车声和自己的脚步声,四周万籁俱寂,让人感受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幽静和空灵。举目环视,悬崖绝壁,拔地而起;怪石陡峭,对峙相望,把天好像齐整整地裁出了个大圆洞。面对眼前奇观,突发联想,要是孤山有水,这里不是可以营造出个“镜泊湖”或“日月潭”吗?
  太阳笑眯眯地照在崖石上,满身一片金红的灿烂。我拍摸着那一面面巨大伟岸的山壁,感受着大山肌肤的体温,似乎听到大山心脏的跳动。望着壁上的皱褶,难道山也有年轮?山石上的水脉流向,呈网络状清晰可辨。可见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山壁间还夹杂着一层红色粘泥,像凝固的血浆。挖出一块用舌头舔舔,似有血腥味,是山的血脉吗?蓦然觉着,山是有灵魂的,被历史岁月抚摸了亿万年的孤山,原本就是一座有生命的山啊!仰望山顶,伯夷叔齐两位先贤祠的遗址仍依稀可见,正被那一片片松柏林,如一排排齐整的将士守护着,又像一队队朝圣者,似迎似拜,正向山顶举齐。
  下得山来,回首再望远处的孤山,孤山似很沉寂。心想,这种沉寂不正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宇宙有万古而不语的最好诠释吗?面朝这座有着人文历史意义和自然景观价值的孤山,我再次默默膜拜……
  2004年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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