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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20 14:00
鄌郚总编

草根诗人的星球

  
  这个绿色的星球里
  最初纯白如雪
  当发红的日子来临
  便看见刀光剑影
  ——马国友《西瓜》
  在已逝的安丘诗人马国友的眼中,诗是他的全部,他用诗为自己创造了一个绚丽的星球,曾深深触动无数人的心灵。在我们身边,有许多和他一样的人,在自己的星球忙碌、耕耘,他们中有看门人、有矿工、有农民,他们命运坎坷,生活清苦,可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对诗歌的痴狂,却令常人难以企及。采访中,记者走近这群“草根诗人”,感受到了他们的平凡责任与不凡梦想。
  马国友:那棵诗意中飞翔的高粱
  时间:2011年8月28日 作者:刘玉良 孙镜淇
  在安丘市兴安街道马留屯村,曾有一个用生命和血泪写诗的农民“诗痴”——马国友。作为农民诗人,作为视诗如命的“诗痴”,马国友像“大荒中一棵高粱”,朴实,顽强,忍受的岂止是困折、清贫、寂寞。为了诗,他几乎付出了正常人本该拥有的一切,包括温饱,包括亲情,包括享乐,包括爱情,甚至生命……有人骂他“神经病”,认为他冥顽不化;有人却对他敬佩有加,成为“莫逆之交”,认为他是诗神的儿子。
  他是“真正的诗人”
  这小小的一杯/是大海的缩影/端不动的是/历年的心情/一口一悲/杯杯颤动生活的倒影/杯杯灼痛每一根神经/杯杯听到惊涛的呼声/杯杯都是燃烧的激情
  ——马国友《对酒》
  马国友,笔名诗痴,自号“龙潭居士”,1953年生于安丘县白芬子公社马留屯大队(今为安丘市兴安街道马留屯村)。小学没毕业的他嗜书如命、爱诗成瘾。因为家庭贫困,更因为痴迷于诗,终其一生唯有诗与他相伴。
  在村东南约1公里,赣榆路以东、老龙潭之阳筑一茅庐,马国友就在这两米长、两米宽、1米半高,摇摇欲倒的小屋里读书、写诗、吟诗。
  他共创作近千首诗歌,100多首散见于《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芒种》、《海鸥》、《大众日报》、《潍坊日报》、《潍坊晚报》、《山东青年报》、《青年月报》、《写作》等全国各报刊。
  “身在矮檐头不低/一生偏向逆风行/是树当做英雄树/开花要开一品红”(马国友诗:《开花要开一品红》载于潍坊晚报1996年12月6日第5版)是马国友一生的写照。1989年他于逆境中创作的短诗《雨》:苍天有泪,岂能无眼!短短两句,获奖五六次,并被中国千年文化碑林刻碑;2001年,他的《哭诉》一诗获首届“世纪风杯”全国文学艺术大奖赛二等奖;2002年,他的《发》一诗获首届“西柏坡杯”现代诗歌二等奖;他多首诗歌被作家出版社《新中国从这里走来》收录;他自己也入选了作家出版社《中国翰墨英才》等大型典集45部。北京文化艺术交流中心《世纪风》丛书编审委员会主编启蒙称赞,马国友是“真正的诗人”。
  辍学当猪倌,买帽子的钱买了字典
  大荒中一棵高粱/那青翠的梦想/那茁壮的希望/倔强的根须/抓紧泥土/笔直的躯干/节节向上/大荒中一棵高粱/在稚嫩的时光/它的叶片/是劲羽的形状/在画境中生长/在诗意中飞翔
  ——马国友《红高粱》
  马国友弟兄5人,因家贫,1965年,12岁的马国友上了不到5年学就辍学回家放猪,看到同龄的小伙伴背着书包去上学,他急得直拍屁股叹气。
  14岁时,马国友给生产队放着9头猪。寒冬腊月的天气,他赤着脚、光着头,裤子的裆开得已没法再缝。
  贫困打碎了马国友去学校读书的梦想,却没有让他停止求学的脚步,为了多认几个字,他甘愿受冻挨饿。
  14岁这年秋天,父亲给了马国友7角钱,让他去买一顶帽子戴,他却去买了一本《新华字典》,从第一页开始,1天学10个字,一边放猪,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有时用树枝在地上比划。
  从这时起,马国友就开始看《孙子兵法》、《三国演义》等书,因为农村没有几本书读,他就到安丘县图书馆(现为安丘市图书馆)去借书。
  那时,马国友已经十四五岁了,但由于生活困苦,整个人又瘦又小,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图书管理员看他是个小孩不借给他,还用力往外推他。马国友使劲把着门框就是不走,图书管理员没办法,只好给他办了一个借书证。
  马国友读书涉猎的范围极广,中国通史、世界通史,道家、佛家,易经、圣经,中外名著、古今诗词,逮住什么看什么。
  马国友那时看书迷到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饿和渴的程度。当时还没有电,他屋里的小煤油灯一点就是一夜。
  父亲让马国友去拾柴,他出去后把筐子放在山沟里,然后趴在沙窝里看书,天不早了往家里走时,他就把筐底用树枝一撑,上面再盖上点草,挡家里人的眼目。有时父亲赶他去干活,他就躲到猪圈里看。那时马国友想,要是能有口饭吃,光蹲着看书该有多好哇!
  有一次,他正在当时的公社驻地白芬子干活,因为天下大雨停工,别人巴不得下雨歇歇,他却冒着大雨步行去安丘县图书馆借书。从他家到安丘,往返25公里,由于那时还没有自行车,来回得五六个小时。
  同村的人看马国友这样,都说“真傻呀,下这么大的雨还去借书”!
  筹钱发诗屡“遭骗”
  这个绿色的星球里/最初纯白如雪/当发红的日子来临/便看见刀光剑影
  ——马国友《西瓜》
  自从1989年生活中受到刺激患上神经衰弱,马国友就整天蹲在自己的小屋里蛰居,“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变化。那时候,许多刊物已和过去不一样了,转变成了以效益为中心。
  1990年春,37岁的马国友突然接到了来自河北藁(gǎo)城的一封信,信中说,“北方青年诗人协会”邀他为会员,并可以发表作品,定期培训,推荐上大学作家进修班,须交60元会费。马国友喜出望外,赶紧借了60元钱寄了去。想不到好久却没有回音,他就又借了点路费,跑到了河北藁城,在一个很深的陋巷里,终于找到了信封上的门牌号码。马国友一进门,那个“协会主席”还没起床,一张破沙发上有块尿布,上面全是孩子屎。见没地方坐,马国友赶紧问:“我寄来的钱你收到了吗?”“协会主席”说:“收到了,你的会员证马上我就办,诗保证发表。”原来,这个协会和报刊全是那人一个人办的。他不仅有大红印,还有钢印!他拿出一个小本本,立即贴上马国友的相片,用力按上了钢印。马国友回来后,那人就再也没联系过。
  痴迷诗歌的马国友并不以此为意,为了寻求机会,他不吃不喝也筹钱投稿、参赛。1995年,马国友参加了一个“诗歌大奖赛”,参赛费8元。他把诗寄去以后,接到了一个邀请函,需要交320元活动费。他东凑西借,卖掉了所有的根艺品,钱还不够。他只好再向别人借。他把320元寄去以后马上就去赴会,因为邀请函上说的是“寄活动费以便安排食宿”。马国友便认为那320元里面连生活费全包括了。几经往返石家庄和晋州,马国友才在一所学校的小房子里找到正躺在床上的会议联系人,问了几句后,他给了马国友一份会议日程,一共4天,食宿费自理,还得好几百元!这时,马国友只剩回家的车票钱了,马国友只好说:“我回去吧!”他们给了他一个书包、一个证书。马国友刚出门口走了十来步,就听见后面嘿嘿地笑。马国友停了一下,腿里像灌了铅块一样沉重,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马国友:年华犹未老  斯人已长逝
  经过长期忘我地创作,马国友的诗稿已积了厚厚的一摞,作品频频见诸各大报刊。然而,他却被一些人看作“神经病”。他也曾想改变生活,想要找一份工作,想买药治病,最终跑断了腿也没能如愿。在无边无际的大雨中,他东奔西窜,却处处被人拒之门外,他悲愤地写下了《雨》:“苍天有泪/岂能无眼!”2008年,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季节,55岁的马国友走完了他的一生。
  佳作频频见诸报端
  常思/远望/我登上梦之巅/一只相识的巨隼/在展示一般飞旋/它又挺起铁的翅膀/左顾右盼/望着满头年轻的白发/仿佛在寻找/童年那比翼的誓言。
  ——马国友《远望》
  马国友每一首诗的创作都像一个新生儿临盆,在阵痛中诞生。有的脱口而出的短诗创作,也是在无意识中作了较长时间非自觉的酝酿。可以说,其诗歌无一不是呕心沥血所作。1980年,27岁的马国友已经写了很厚的一本习作。
  1986年,在《山东青年报》上发表的《对酒》是马国友发表的第一首诗,也是他较为满意的代表作之一。接着,《山东青年报》又给马国友发表了《甘苦篇》;《海鸥》文学月刊给他发表了《远望》。
  1995年,中华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来信,说马国友的作品《望青》已列入收藏范围,让他速办手续,这时,他又想起了这篇作品的创作过程。那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有一个句子冲口而出:今夜/我在这穿透千年的诗行里/播上雷鸣与闪电。他猛地坐起来,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接着,他又躺下,续成了全篇:为了我们的五谷/焦梢的渴念/为了我们共同的雨声/那一根根绷断的心弦/那一条条充血的泪腺/那一山山枯萎了的期待/那一泉泉拱动不出的辛酸/今夜/我在这穿透千年的诗行里/播上雷鸣与闪电(马国友《望青》)。
  然而,在一些人的口中,马国友已是“神经病”。村里的一个人一直对马国友怀有误会。1985年夏天,马国友在水塘边看鱼,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恶狠狠地说,他的庄稼被马国友拔了,上去就抡拳头。当时有很多人在现场看,可就是没人敢拉一拉,他们说,马国友是“光棍子”、“神经病”。读了这么多年诗书,竟沦落到这种地步,左思右想,种地没有农具和资金,试着去捡点破烂,又实在干不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生出“真不如死了好”的念头。
  艰辛度日,泪眼中送走意中人
  当你离去的时候/请记住我终生的怀念/那时我正无处安身/啃着书/就着泪/把人生读遍/当你离去的时候/请记住无望的泪眼/那时我正在苦海中泅渡/拼命地挣扎/也摸不到生活的边沿/当你离去的时候/请记住我最后的呼唤/那时我的歌像五脏一样高挂/苦难中失去了人间的温暖。
  ——马国友《哭诉》
  沉醉于诗的世界无法自拔的马国友,清贫度日,常年患有神经衰弱和头痛症,一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每听到别人放鞭炮,他的头颅就一炸一炸地震荡。手无粒粮,身无分文,他终于病倒了。开始是头痛,疼得眼睛睁不开,后来两个眼皮肿得像铃铛只剩一条缝,连脸都肿了。
  走投无路的马国友不仅要谋生,还要买药治病,他跑断了腿到处找工作却一直未果。有一次,天下大雨,他在无边无际的大雨中东奔西窜,处处被人拒之门外,有感于此,他悲愤地写下了《雨》:“苍天有泪/岂能无眼!”还有一次,天下大雪,冷风刺骨,马国友去找一位多少有点瓜葛的先生,那人不耐烦地说:“扁豆自己往上爬,地瓜秧子架不起来!”回去后,他写下了《地瓜藤》一诗:“一代一代匍匐在地上/站不起来/扁豆们生来就会爬/人们也爱给它搭架。”碰了几次壁后,马国友再也不找工作了,他死了心。
  马国友生前有一首念念不忘的诗,是经过了血与火、生与死的磨炼。马国友曾经有过一个意中人,对方曾经站在远处望过他好几次。对于这段经历,马国友曾说:“我年复一年地这个样子,她早嫁到城里去了。她走的时候,我正好到田野漫步,我在山上远远地望了好久,一直望到落下泪来,回来后,我大哭了一场。后来,她让她小弟弟送过好几次信,我都没去过。晚上我还梦见过她,梦见她穿着一件老棉布褂子,裤子打着补丁,她拿出了5毛钱,对我说‘我也没有钱,我走了,给你这3毛,我留下两毛。’我醒来后,一直几天吃不下饭,要不是穷,我们也许成亲了。”
  后来,马国友写下了《哭诉》。“当我死后,希望她在天之灵能理解我。我每次重读《哭诉》这首诗总是无语泪先流。”他对她一直无法释怀。
  苍天有泪,诗友关怀送来温暖
  只有雪花轻轻敲窗/只有晚风来叩柴门/在它们也失约的时候/你的信鸽飞来了/冒着奇寒/响起满天问候的声音/我荒凉的梦境忽有春雨来临/我寂寞的心灵又哭出声音/以水代酒/以情代酒/我向你举起整个命运。
  ——马国友《寄友人》
  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压得马国友喘不过气来。他经常走20多里地,到安丘城北汶河岸边一坐就是大半天,生不如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潍坊晚报》刊登的一篇文章,重新点燃了马国友对生活的希望。
  事情要追溯到1986年,潍坊日报社编辑孔德平与马国友因诗相识。那年,马国友念了自己的《老槐》后,孔德平曾和了一首:铁塔似的老槐树/在春天里流泪/活着固然值得庆幸/悲哀的是内枯外荣。
  马国友第二次去潍坊日报社时,是1993年的6月,天气很热。“孔德平满头大汗看完了我的一大摞诗稿,并且买了1斤炸里脊、1斤炸鱼,管了个酒。没有筷子,我们都用手抓。我走时他还送给我一捆啤酒,绑在了自行车上。没几天,他和逄春阶等几位同行来到了我这荒草野坡。看了我这2米长、2米宽、1米半高的小黑屋。一床破被、一盘土炕,一个小耳朵锅支在外面,除了一只碗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这天孔老师还给我带来了几件衣服。”马国友回忆起此事时曾说。
  逄春阶也曾撰文提到自己与马国友的相识:难以忘记的是那个炎热的中午,编辑部闯进一个矮墩墩的中年人,灰布裤角上沾满了泥土,右脚拖鞋的襻儿断了,用一根细铜丝拴着。方脸让汗湿了的络腮胡遮住了大半,两眼布满血丝。黑皮包鼓鼓地被一双粗糙的手拎着,这便是马国友了。鼓鼓的皮包里塞满的是诗稿。诗都是夜里写的……
  1993年春天,马国友收到了诗友胡兆国的一封信。1986年,胡兆国和潍坊市区的另一位诗友仲伟志等诗歌爱好者曾到过他的小屋。马国友当即给胡兆国回了一封信,并附上了一首诗:忆昔桃园把话拉/坎坷诗里泪行多/劝我忌酒再努力/十年血泪不白洒。
  在仲伟志和胡兆国的介绍下,马国友认识了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刘锡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作家协会理事王耀东,两人都对马国友给予了很大的帮助。
  1996年,正是天最冷的时候,马国友的小茅屋着了火,幸亏发现及时,他的诗稿和书都抢了出来,马国友仅有的一床棉被却被烧了个干净。
  这时,当地派出所的联防队员周献志、金成志来到了马国友家,他们俩每人送了马国友一支钢笔。金成志还资助了马国友50元钱,马国友用这些钱买了几十斤地瓜干,过了一个冬天。
  安丘诗友于朝阳经常去马国友家,两人一起谈诗论道。2008年3月份,当他再次来到马国友的小屋时,获悉马国友已于10多天前去世。情之所至,他赋诗一首纪念诗友,其中有这样一句“‘苍天有泪,岂能无眼!’/你曾在这片广漠的寂静中吼过/鲁中山区汶水之畔/你曾用诗歌的声音跟我谈起过诗歌。”
  杜敬业:一头华发仍搂着诗的奶瓶
  时间:2011年8月28日 作者:秦子虚
  68岁的杜敬业现在潍坊市老年大学看大门,1995年下岗以后,他先后干过建筑工地传达、拍卖行门卫。至今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一间仅50来平方米的房子里。虽然生活清苦,可他却以“苦难出诗人”的人生观激励自己。不管在何种境遇下,杜敬业从不停下写诗的笔,他称自己是诗孩,是“一个幼稚得再不能幼稚了的会死不会老的老孩子”,他说:爱,是他无处不在的情人;诗,是他永世的奶。
  边看大门边写诗
  自称会死不会老
  都一头华发了
  还搂着个诗的奶瓶
  ——诗孩《如此诗人》(节选)
  诗孩并不是孩子了,而是一位68岁的老诗人,原名杜敬业,从工厂下岗后在潍坊城区的一家单位边看大门边写诗。第一次见到诗孩是在多年前的一次笔会上,那次去了不少作家和诗人,个子矮小、其貌不扬、略有些瘦弱、穿一件旧老头衫的诗孩在人群里很不显眼,让记者最终记住他并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关于“苦难出诗人”的一段发言,那满脸兴奋、眼睛放光、激情飞扬的表情令记者至今难忘。
  所以,当8月上旬记者赶到东苑公园南边的市老年大学门卫室时,一眼就认出了诗孩。几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那双眼睛依旧那么明亮,只是背微驮了一些……他看到了我们的车后,热情地边招手边小跑着将车引进了老年大学的院子,看着他轻松跑动的身影,感觉眼前的诗孩似乎不像已年近七旬的老人,而如他在诗中所写的那样,是“一个幼稚得再不能幼稚了的会死不会老的老孩子”。
  记得曾有位作家说过,写诗需要激情,一个活力四射的青年诗人,当他上了年纪激情不再时,可能就写不出好诗了,此时历经沧桑的他们写散文和小说就会有更多的生活感悟和体验了。确实,有些写诗的人走过青年时代后,不少都撇开了诗,改写散文或小说去了,有的甚至投笔从商从政,彻底离开了文学。
  但记者在与诗孩交谈时却发现,这种说法在诗孩身上无法得到印证。他虽然是快70岁的人了,头发已经花白,但仍然有着青年人的敏锐、激情、活力,甚至偏执。一旦谈起关于诗歌的话题时,他会手舞足蹈的来表达自己的兴奋,果真像一个搂着诗的奶瓶的“老孩子”了。
  走进门卫室,发现靠窗一张破旧的写字台,桌下堆满了书籍,其中一捆是诗孩1999年2月出版的诗集《鱼目混珠》,里面收录了他150多首呕心沥血写就的诗歌。
  狭窄卧室内一角是他逐梦的天堂
  全部家当 是那盏独臂灯
  和桌底那些纸箱里的书
  ——诗孩《纸为媒》(节选)
  上午九点,交接班的另一位门卫准时到了,诗孩收拾了一下,将没舍得吃的一个桃子放进记者的车内,让记者路上解渴。记者想让他上车一起去他的家里,他却一边推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边说:“我是个骑车子的命,坐不得轿子,一坐就晕。自己骑车子回去……”记者再三劝说无果,就按照他说的地址找到了他位于奎文区福寿东街虞河西岸的家。这时,却发现骑自行车骑得满头大汗的诗孩已经到了,原来他怕记者久等,就一路急蹬自行车,窜过三条马路赶在了记者前头。
  诗孩住的楼房是上世纪80年代初建的老楼了,楼道里的楼梯有几处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窟窿,记者踩在上面竟有种站在悬崖边心惊胆战的感觉。进入室内后,发现诗孩家里十分逼仄,仅50来平方米的空间里,除去厨房和卫生间外,狭窄的客厅里也摆上了一张双人床,诗孩写诗的书桌挤在卧室内的一角,桌上摆了一排书,一盏独臂台灯,还有一台转动时“哐哐”作响的小台扇,剩下的地方仅能容诗孩坐下来写诗了。由于空间太小,加上光线不好,记者想找个理想的位置和角度给他拍照都无法做到,只好站在门口拍摄了几张他忙碌的身影。
  在诗孩狭小卧室的书桌底下,记者看到了他摆放整齐的70多本诗集装订本,这些装订本里共收录了他的8000多首诗歌,全部用钢笔手写而成,在写之前,他还细心地在白纸上叠上了笔直的暗格,将每一行诗都认真地写在暗格的里面。
  由于家中四口人挤住在一套小房子里,诗孩收藏的书籍几乎没有容身之地,桌子上摆不开了,就转移到了阳台的旮旯里和床底下、窗台上。每当需要找一本书时,诗孩要费劲地翻找三四个地方,还不一定能找得到,有些书因天长日久已被压在柜子底下了,要想拿出来,必须把一个个箱柜移开,费很大劲不说,有时还是徒劳的。
  就是在这样窘迫而局促的环境里,不管是炎热的夏季,还是寒冷的冬天,诗孩每天都坚持着写诗、读诗、吟诗……
  不管生活如何不顺只要有诗为伴
  上帝是公正的
  左手给了他磨难右手给了他诗
  ——诗孩《诗人小传》(节选)
  诗孩说,他与诗歌是有缘分的。
  1962年盛夏,正在潍坊师范上二年级的诗孩被批准当兵了!众所周知,在那个年代入伍参军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不但本人有了大好的前程,还给整个家庭带来了很大的荣耀。诗孩高兴之余,就满怀激情地写了一首《当兵》,并踌躇满志地走进学校的广播室,大声朗诵了自己这首处女作:“开往军营的路上/爸爸笑得响亮/妈妈掩面抽泣/哥哥姐姐在前头开路/弟弟妹妹在后头紧追……”当时,这首顺口溜在全校颇受好评,也为光荣参军的诗孩壮了行色。
  从那时起,18岁的诗孩便做起了诗人梦。
  因诗孩是那批新兵中唯一的中专生,这在当时的部队里已是高学历了,所以他入伍不久就担任了副班长,团支部副书记(当兵前在学校入团)。一年后又被发展成了入党积极分子。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有文化知识且笔杆子过硬的诗孩将很快成长为一名有前途的部队干部。
  但是,现实毕竟是残酷的。在那个讲阶级成分的年代里,一桩突如其来的事让这一切发生了逆转。当他入党政审时,外调人员从其家乡了解到他家是地主兼资本家,这事不但让他的入党成了泡影,而且还引发了连锁反应,部队把他当不合格品按退役处理了。回到地方后,这一档案材料又一如既往地压了他大半生。
  复员回到潍坊后,他进取心不减,仍刻苦学习,努力工作,且业余爱好文学。后来他被调动到当时的华丰机器厂教育处当职工教师。1986年春,厂党委领导授意他组建文学创作小组,爱好文学的他有了用武之地。他在厂子里发起成立了萤火文学社,创办了集诗歌、小说、散文等体裁于一身的内部文学刊物《萤火》,由他任执行副主编。厂内的30多名喜欢文学的职工先后被他发展成为了社员,在他的带动下,热情高涨的社员们纷纷为《萤火》写稿。前后共出了13期,每期100多份。除在厂内分发外,还报送市机械局、市文联、市宣传部等上级机关。使潍坊华丰机器厂职工业余文学爱好者办的这本土《萤火》一时成为在潍坊颇有影响的企业文学刊物。也在华丰机器厂职工中培养、发现和推出了一些文学创作人才和笔杆子。
  可是,磨难依旧没有放过诗孩一家,因为某种原因,他的妻子被开除了公职,他也被下放到车间劳动。一家四口仅靠他几十元的微薄工资度日,家庭几乎陷入了困境。后来,在一位厂领导的关心照顾下他才渡过了难关。但好景不长,在市场经济大潮中,他所在的华丰机器厂合入潍柴,1995年诗孩与一部分工人一起下了岗。
  下岗八年、退休九年间,诗孩先后干过建筑工地传达、拍卖行门卫和老年大学传达。在这样的境遇下,诗孩仍然没有停下写诗的笔,并且还起了一个“诗孩”的笔名,幽默地称自己是生活在诗歌里的“老孩子”。
  那只秃笔已走了五十年
  诗孩说:“如今物质生活好了,但有些人的心却空了。如果大家都忙着为看得见的物质奋斗,没有人守护那种看不见的精神,那么我们的精神、人心、道德将如何传之后世?”从18岁写处女作《当兵》算起,50年了,诗孩用生命的热血写下了8000多首诗歌,他要用自己火热的文字为子孙后代留下一份精神财富。他说:“如果没有碰到诗,或者说,诗没有找到我,我多半早已被厄运吞没,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可以说是诗拯救了我,我与我的诗相依为命。”
  灵感喷涌 50年创作了8000多首诗歌
  五十年 五十年了啊
  一支走秃了的笔还在走着骨头
  ——诗孩《信徒》(节选)
  “诗是我浮沉在生活海洋里的半截木板,卧在琴上,全部的感受是灵魂的颤抖。”诗孩与记者谈起诗歌创作时有些激动地说:“诗已锲入我的灵肉,长为一根骨头,无法子剔除了。”
  从18岁写处女作《当兵》算起,到现在整整50个年头了。50年来,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已变成两鬓染霜满脸沧桑的老人了。岁月的流逝,容颜的改变,并没有使诗孩写诗的笔有任何的停滞,不管日子多么艰辛,生活多么无奈,他每天都和诗歌为伴,一旦写起诗来,一切烦恼与不快都被他统统抛到脑后。
  刚开始写诗时,诗孩经常一字一句地斟酌,有时为了推敲一句诗里的一个字,他竟会忘了吃饭。有一次在上班途中,他突然想起前一天晚上创作的一句诗,还需进行斟酌,遂陷入沉思中,边走边琢磨,沉浸在诗歌情境的他到了单位门口都没看见,一直走出了数百米,他才恍然间从诗境中醒悟过来。
  渐渐地,诗孩越写越得心应手,也越有灵感,他在床头、柜子、厕所里都准备着纸笔,一旦想起一句诗来,就会马上记下来,经过一番酝酿后,一首诗就会很快完稿了。在他创作最高峰时,一天竟写了24首诗,几乎可以与曹植的“七步成诗”相比了。
  记者在他的70余本诗集装订本里看到,仅1993年他就写了1000多首(一年装订出了11本诗集合订本,几乎达到了每月写一本诗集的速度)。诗孩告诉记者,他诗歌创作的源泉一旦打开了,就会不断喷涌,灵感一个接一个,跟泉水一样汩汩地往外冒,不写下来就会感到比失去金钱还要痛心,有一种负罪感和失落感。
  50年来,诗孩先后创作了8000多首诗歌,用秃了的钢笔已经数不清了,他保存下来的最早的诗稿纸张都已发黄,但上面的诗依旧很新颖,读来朗朗上口。看着抽屉里的一堆用秃了的钢笔,诗孩由衷地说:“如果一天不看书就会感到少了什么似地,很不自在;如果三天不写诗,我会浑身难受,痛苦不堪,晚上都睡不着觉。”
  关于他自己,诗孩在《老头儿种情》一诗中写道:都七八十岁了/手里还捏弄着那支/瑟瑟笔/银发/是三千张/飘飘白纸/每一笔/种上去的都是黑发……
  快乐做诗用激情为后代留一份精神财富
  当我醒着的时候
  诗歌把我带入梦境
  ——诗孩《灵海漪语》(节选)
  “如今物质生活好了,但有些人的心却空了。精神荒芜了,道德就必然溃败。如果大家都忙着为看得见的物质奋斗,没有人守护那种看不见的精神,那么我们的精神、人心、道德将如何传之后世?”面对物欲横流的当下,诗孩的眼里充满了忧郁。他说:“我生活中的最大快乐就是写诗。”
  已近古稀之年的诗孩一边为生活而奔命,一边用火热的激情写诗。在他的作品中,乡村及城市生活中的任何事物似乎都可以入诗,总是信手拈来。在他对“炊烟、月夜、风筝、广场、密林、坚硬的种子、慵懒的早晨”等城乡惯常的描述中,不时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诗句出现:“您的灯熄了/我知道您还亮着眼睛的灯在想我/我在远处守望着您的梦”、“小儿子捂着眼捂瞎了日头的滋味”、“树走到春天/树身绿了/你是走不回春天的/但你的情绪绿了……”这些经典句子,都是他在对生活进行了切肤体会和充满爱意的观察后才写出来的。
  记者从诗孩的诗集中感受到,他的诗大都通过生活中的意象,展现自己的思想,而且诗句形象生动,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在诗歌的风格上诗孩的诗最大的特点是朴实无华,意味隽永,寓深刻的思考和哲理于简洁朴实的诗句之中。从某中意义上说,自然界的一切都可能成为他诗歌中的喻体,使其语言清新活泼、生动形象,丰富了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作为一位从传统文学中脱胎出来的诗人,诗孩的诗中没有矫揉造作和时尚的词汇,有的句子甚至还略显粗糙,这反而更能接近他要表述的本质与核心。在很多人处心积虑创造新奇的时代里,诗孩朴实无华的语言、平凡的比喻,构成了通篇的诗意。从而,为读者营造出了一片天性善良、追求真善美的精神家园,并给当代诗坛带来了生气和活力。
  不向苦难低头与诗相依为命
  有一天 当我写不出东西了
  那将是我离开的时候
  ——诗孩《诗魂》(节选)
  诗孩大半生遭受了太多的苦难,生活一直过得十分清苦,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痛苦而丰富的人生”。他之所以没有向苦难低头,没有溃退,没有投降,没有背叛自己的良知,是因为他一直在诗中追寻着一种超越现实规范和利益计较的人文精神!他说:“幸亏世界上有了神圣的诗,使我的命运才出现了生机,消解了心中的一些晦气和块垒。如果没有碰到诗,或者说,诗没有找到我,我多半早已被厄运吞没,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可以说是诗拯救了我,我与我的诗相依为命。”
  权力与金钱塑造出来的崇拜,将会是被历史砸碎的泥胎。
  在一个拜金的世界,我们听不到天堂的歌声。
  顺笔上“天国”,逆笔下地狱。文之殇。
  小草倒下是睡觉,大树倒下是尸首,我倒下是站着。
  在软骨病流行的当下,身材瘦小的诗孩用他的心灵之笔写下了一首首刻骨铭心的诗——中国人不能只长皮肉,更要长筋骨!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诗孩诗篇的存在就是真诗人和真诗篇的存在。
  他在《遗产》一诗中写道:“我一无所有/将生锈的一生/敲打一把不锈的钥匙给你……”
  在写作中,诗孩隐隐有种担心:万一有一天自己一旦写不出东西了,那将会是一种精神上无法忍受的痛苦。所以,他这样说:“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将是我生命结束的时候……”
  为此,他在诗集中写道:诗孩老矣!仍在昏黑的灯光下,以渐秃的颅蘸以泪水合着血的墨汁涂抹……诗孩殁后,祈愿他的大量诗稿,在缪斯的领地上为他堆起一座灵动的不散的坟丘。他的祭日不在春天,更不是清明,他的祭日该在隆冬。祭品是散落的诗魂飞成漫天白花,落地无痕,玉遍天下……
  一生只媚好诗不媚名人
  诗孩生活虽然清苦,但有一份文人的傲骨。正如著名诗人桑恒昌所说,诗孩耿直而且偏执,他的正直和胆魄是第一流的。他从不媚权贵,不媚名诗人,在他眼里,诗是唯一令他屈尊,令他痴狂的,他始终保持着一份文人的风骨。他出版了诗集,只要遇到喜欢诗歌的人都会免费赠送,祈望用自己纯情之笔写就的诗歌温暖净化每一个在现实生活中日趋麻木的心灵。
  谈诗论道耿直诗孩对名家诗句提看法
  诗 是我们的
  小小的新房啊
  ——诗孩《隐者》(节选)
  为了广交诗友,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收入微薄的诗孩还经常到各地参加笔会和改稿会。1993年底,他在参加《黄河诗报》改稿会时结识了济南的全国著名诗人桑恒昌老师,此后便与桑恒昌书信来往,互赠诗集,结下了不解之缘。尽管诗孩比桑恒昌仅小两岁,但诗孩却以学生的身份虚心向桑恒昌学诗,对他的诗作多有揣摩,时有心得,从中受益匪浅。
  2007年5月8日,诗孩带着部分新的诗作专程赶到济南,与桑恒昌等诗友痛快尽兴地谈诗论道一昼两夜,在谈到桑恒昌《打蚊子》一诗中的“浮雕在墙上”和“正法之后”两句时,诗孩直来直去地说出了自己的不同看法:这两句大同小异,可删去一句,“浮雕”有褒义,换用“正法”较妥。结果引发了一场争论,有的诗友提出,“浮雕在墙上”意象鲜明,有立体感,还是删去“正法之后”好些。有的则提出两句合一,调改为“正法在墙上”。有的则认为,还是保持原貌,不作任何改动更够味。当时大家提出了“蚊子的四种打法”,虽然没有统一起来,却显示出放射性思维,有益的探讨。
  著名诗人桑恒昌评价说,诗孩耿直得可爱,也偏执得可爱。我们也经常争长论短,谁说服不了对方谁就喝酒。诗孩的正直和胆魄是第一流的,我不及他。他能指我不足,用他的灵动助我灵动。他清醒的思维和灵动的文笔,令我欣喜!
  2008年8月19日,诗孩在北京打工的女儿用打工的钱为他买了一台电脑。在儿子的帮助下,诗孩开始上网通过电子邮件与文朋诗友交流作品和创作心得。之后,诗孩又在新浪上创建了“情迷爱情岛”博客,将自己创作的大量诗作放在博客里与诗歌爱好者切磋交流。
  如今,诗孩博客的点击者已遍及天南海北,有身在澳大利亚的朋友还点看并评说他的博文呢!看到自己的诗歌在传播,他那“青春不老的心又返老还童了”,不几天就会在博客这个“小小的新房”里更新出刚刚创作的新诗来……
  “写诗须有缘分,读诗也得有情人。”这是诗孩诗集中的一句,自称民间诗人的他把手中的笔,当做生命的支撑——拐棍儿,自嘲不打狗,不防身,虽不能点石成金,却可以点纸成诗。他孩童时迷故事,后来迷文学、奥玄、经典,经历坎坷,读书驳杂,在工余痴迷于以诗歌为主的率性文学创作,至今已创作诗歌、评论等8000多首(篇)。自1987年以来,他先后在《当代诗歌》、《星星诗刊》、《黄河诗报》、《诗歌报》、《朔方》、《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山东文学》、《诗刊》和香港《当代诗坛》、台湾《秋水诗刊》等刊报发表诗作700多首。1999年2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个人诗集《鱼目混珠》。
  诗集出版后,只要遇到喜欢诗歌的人,诗孩都会免费赠送,祈望用自己纯情之笔写就的诗歌温暖净化每一个在现实生活中日趋麻木的心灵。
  诗孩是一个诗痴,一个以青春梦为伴的人。他的诗缘于爱,会将读者渐渐引入佳境,升入幻境,不但从中得到美的享受、情的慰藉、心灵的触摸,还能灸痛其灵魂,让阅读者拥有一份永恒的精神财富。
  性格偏执爱诗如狂只媚好诗不媚诗人
  诗人是个蝉蜕
  诗人站在诗人的前面
  ——诗孩《诗人》(节选)
  “读好诗是需要一点悟性,一点人生阅历,一点学养,一点人格品位的。当然不是任何人都可心领神会的。写好诗有难度,读好诗也有一点难度。好诗是些以入妙之笔,捉入妙之句,以入妙之句,捉入妙之趣甚或是些井口虽小,却深不及底,妙乎其妙,神乎其神的东西。”
  诗孩对于喜爱的诗,是偏执的,他经常说:“我们媚好诗,但不媚诗人。即使好诗人甚至大诗人也不能媚他。大诗人是不需要谁为其涂脂抹粉的。”
  诗孩觉得,这几年中国诗坛各路诗人粉墨登场,也存在一些二流诗人被刻意拔高、平庸无味的诗作获了大奖的现象,个别优秀诗人的诗作反倒成了陪衬。诗孩对此义愤填膺,他认为评奖中有许多非诗的因素,在他看来,诗是纯粹的,是不容被玷污的,他怕诗坛权威的审美观念僵化和只见山头,不见平川大海;只见权势,不见布衣的限界的狭窄。
  诗孩坚持“苦难出诗人”的观点,他认为一个功成名就的诗人,他的前期作品可能是一流的,可他的后期作品再难达到这个水准。地位的优越化不但很难促其创作,反倒成了其作品蜕变的助推器,是断难成为大诗人的。除非他是位在任何条件下都不迷失心性的天才诗人!
  诗孩说,任何艺术作品,尤其诗歌是在磨难中涅槃的。好诗拒绝自以为是,拒绝养尊处优,拒绝依傍权势。“专业作家”、“专业诗人”这类词句是很刺眼的。诗孩认为,专业作家或专业诗人应该是大师级的,起码是非常优秀的!可现在的情况令诗孩担忧:不少“专业户”仅是刚刚入门,大抵只有十之一二当得优秀二字。作家、诗人的创作也是不好划级的,一级里多有名不符实的。
  老人光明磊落
  骨头硬过石头
  纠缠不清的 是些总也
  解不开的疙瘩
  ——诗孩《荷包》(节选)
  诗孩的心中只有诗,好诗他赞美,不好的诗他会忍不住点评。诗孩开通博客后,一下子打开了与外界交流的窗口,他经常在博客上与各地的朋友交流。诗孩喜欢与诗友交流诗歌,但有时也会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诗孩在博客交流中得知济南有个写诗的青年叫魏东建,一直未谋过面。近期在济南的一个诗集研讨会上见到了他,魏东建默默递给诗孩两本自己写的诗集,回潍坊后诗孩翻看了一下,觉得有话可说,便即兴写了篇诗评。诗孩的评论被魏东建发现后,转载到自己的博客中,没想到竟招来了非议,一名“新浪网友”在网上对他指责:“诗孩,看诗的傻孩子,别看了,长大了懂事了再看诗吧,别读什么狗屁价值诗人的诗……”
  还有网友指责魏东建:花钱雇人、自我吹嘘,靠炒作出名。
  魏东建解释,关于与民间诗人诗孩先生的交往就是一面之缘,没有任何见不得的交易,当时送他诗集我也没有提出要他写评论的请求。
  文章转载后发现匿名恶意评论,魏东建曾第一时间与诗孩联系,问是否需要删除。诗孩说千万不要删除,可以做正面答复。诗孩心胸坦荡,无所畏惧,他最僧恶私下里干搬弄是非的勾当。于是魏东建、诗孩和网友你来我往,唇枪舌箭,颇有火药味。
  一位诗友得知说,做文化的,做到自己问心无愧,保持一份文人的风骨,即可。对所谓的新浪网友,诗评可以就事论事,动辄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程度,确实不妥。
  可见老人的光明磊落,他不怕暗箭中伤,这就是诗孩的性格,他尽管贫穷,但他的骨头始终比石头坚硬!
  刘竹坚:他的诗采自三百米地下
  时间:2011年8月28日 作者:秦子虚
  他是一位平凡的老矿工,又是一位被誉为“南孙北刘”的知名矿山老诗人,他亲手为人间开采着两份光热:煤炭送人间以温暖,诗句给心灵以光亮。如此双份贡献的矿工,世上罕见,盖因采煤不易,作诗更难!他把自己的青春连同诗歌一起留在了坊子,直到退休也没有离开过。陈显荣说:“作为煤文化,他的煤矿诗当有一席之地,而且是无人能够取代的!”
  “南孙北刘”中的“北刘”
  平凡总不是平庸吧
  不必计较地位高与低
  ——刘竹坚《树叶》(节选)
  和刘竹坚约好后,原以为不用20分钟就能赶到坊子区的老人那里了,可由于堵车(因过部队道路临时封闭)的缘故,记者用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让82岁的老人在儿子家等了好久。
  临去之前,本想先给他打个电话,但听坊子区作协主席韩瑞华说,刘竹坚因上了年纪,耳朵背,电话铃声根本听不到了。于是,就由韩瑞华给老人的儿子打了电话,让他将采访之事告知老人。不久,老人的二儿子打来电话,称已将老人从坊茨小镇的晚闲斋接到了他在206国道附近的家。
  临近中午,记者在坊子区坊城街道徐家大路村刘建武家的平房里,见到了这位在上世纪80年代就已诗名远扬被誉为“南孙北刘”的矿山诗人刘竹坚。“南孙”是指安徽省肖县的孙友田,当年在江苏省徐州市贾汪煤矿工作,期间创作了大量关于煤矿的诗篇,后担任了《扬子江》诗刊主编,江苏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同样作为知名的写工业诗歌的诗人,与后来调入作协的孙友田不同的是,刘竹坚一直执着地坚守在坊子煤矿上,把自己的青春连同诗歌一起留在了这里,直到离休也没有离开过。目前,他依旧在煤矿附近的坊茨小镇上结庐而居,一走出小屋,就能望见自己洒下汗水并留下诗篇的地方,真正成为了煤矿的一名平凡守望者。
  只是,如今当地已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南孙北刘”的知名矿工诗人了,周围的人只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耳聋老头儿,见了面都大声地对他说话,甚至朝着他的耳朵直吼,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和蔼地笑着,乐呵呵地说:“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是啊,他老了,当记者走近他的时候,他正拄着拐杖从院子里往外走,清瘦的脸上已布满了老年斑和皱纹,虽腿脚走路有些不稳,要靠拐杖支撑一下才行,但他精神依旧矍铄,多年矿下的劳作没有压弯他的腰,两只眼睛放出很直的光芒,应该是矿工所特有的。
  在刘建武闷热的屋里坐下来采访时,记者头一遭遇到了一个难题:刘竹坚的耳朵已接近聋的程度,几乎无法进行正常的对话交流了。无奈,记者只好在他耳旁大声地提问,有时他的儿子也在一边帮着回答……
  “我的诗采自三百米地下的深处”
  我是矿工,我的笔/饱蘸着晶莹的汗滴/我是矿工,我的诗/采自三百米地下的深处……/电钻,抒发着我的诗情/钢钎,探索着我的诗眼/我用劳动的汗水/洗涤诗的铿锵,/因而,我的诗,有着/光的意境,火的语言……/我是矿工,我的笔/不蘸墨水蘸汗水/我是矿工,我的汗/冲洗出火热的诗篇。
  ——刘竹坚《我是矿工》(节选)
  刘竹坚原籍寿光市稻田镇,18岁时参军入伍,1949年建国时在济南干公安,后考虑到父母上了年纪需要照顾,就复员到老家的公社当了文书。1958年又到坊子煤矿二工区当连长,从此他就将自己这块“煤”投入了火红的人生熔炉,与煤炭结下了不解之缘。
  刚到矿上,巍巍的井架,轰隆隆的钻机,奔腾不息的煤海以及不辞劳苦的矿工们,一下子激发了刘竹坚心中的诗情,仅上过六年学的他在一次下矿井后,写出了《我是矿工》一诗。
  此诗写出后,先是在矿工们之间传看,后来在大家的鼓励下,刘竹坚将这首诗寄给《山东工矿报》,很快就发表了。
  这是刘竹坚在创作活动中第一次诗与煤的结合,从此一发而不可收。那时,作为连长的刘竹坚主要是在井上从事管理工作,每月30元的工资虽稍低些,却无下井安全之虞。但爱上诗歌后的刘竹坚却突然辞掉了连长的职务,坚持与矿工一起到井下工作。
  他说:“诗歌来源于生活,在矿上写诗如果不与矿工们一道工作生活,不熟悉不了解他们如何能写出好诗来。”另一个原因,刘竹坚膝下有4个儿子和2个女儿,妻子没有工作,当时仅靠他那点微薄工资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十分艰难,下井采矿虽然艰辛,但工资是井上的两倍。因此,为了写诗也为了家人,刘竹坚毅然放弃了连长职务和优越的工作,戴上矿灯,拿起电钻和钢钎,下到300多米的井下开采黑金收获诗情!于是,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多出了一支小小的火苗;奔腾不息的煤海上,增添了一朵小小的浪花。
  “清晨,我与早起的太阳同时升上高空……”在井下劳作了一夜,刘竹坚大步从井口迈出时,就会看到同时升起的太阳,在阳光的沐浴中,他满身的疲劳一扫而光,这时激情来了,竟顾不得洗净身上的煤屑,就趴在矿井门口的椅子上写起诗来。很快,一首《与太阳同升》完成了,随后就发表在了《星星诗刊》上。
  接着,《矿井的路》、《太阳是一个伟大的矿工》、《矿井下的风》、《煤壁上流出的笑声》、《矿山的脊梁》、《地壳深处的开拓者》等一首首煤矿诗篇从刘竹坚的笔下喷涌而出,陆续在《星星诗刊》、《黄河诗报》、《绿风》、《诗歌报》、《山东文学》、《潍坊日报》、《大众日报》等报刊发表,其中《矿井的路》一诗获1966年华东地区煤炭系统文艺奖,还有两首编入了当时的煤矿工人课本。
  随着大量诗歌的发表,刘竹坚的诗名越来越大,成为与孙有田齐名的矿山诗人。孙有田以写煤矿诗起家,他的著名诗句“我是煤,我要燃烧!”,将煤炭与生命融为一体来歌唱。刘竹坚却从煤的燃烧联想到太阳的光热,以太阳的光热象征煤炭工人的情怀,同样是将煤融入生命发出的歌唱。
  一天不写就受不了寂寞
  “我是矿工,我的汗,冲洗出火热的诗篇……”刘竹坚这样说也这样做了。他坚持15年在矿井下挖煤劳作,成为山东诗人中写煤矿诗最多的一位。他说:“倘若一天不写就受不了寂寞,因为诗歌对我来说是一辈子的事。”原潍坊作协首届副主席、诗人陈显荣认为,刘竹坚的诗不仅抒发了一个矿工的情怀,亦是以煤矿著称的老坊子的写照。倘若有朝一日要建老坊子博物馆,作为煤文化,刘竹坚的煤矿诗当有一席之地!
  在山东诗人中,他写煤矿诗最多
  纵然白发也能染黑
  只要将一生的爱好紧紧拥抱
  ——刘竹坚《人生苦短》(节选)
  刘竹坚在矿井下一干就是15年,写出了1000多首脍炙人口的煤矿诗,成为山东诗人中写煤矿诗最多的一位。井下工作虽然很辛劳危险,但他很幸运,他没有受伤,只是流汗,没有流血,也未留下矽肺之类的毛病,至今保持健壮的体格,更重要的是他还保持着很好的精神和记忆,这是他写诗的源泉。
  1989年后,刘竹坚离休了,与妻子在煤矿附近办起一间“晚闲斋”书屋,斋名由陈炳熙先生题写,亦店亦斋,在义务为矿上的矿工们提供着精神食粮同时,自己也从矿工身上感受到了火一样的青春,使他的一腔热血仍然为诗歌而沸腾着,孜孜不倦的他先后创作出了大量的诗篇。
  2009年5月,相伴几十年的妻子离世,刘竹坚也搬到了坊子区文化路铁路宿舍40号,租住在一间蜗居里,但仍叫“晚闲斋”。记者在这间老屋内看到,靠窗是一张陈旧的书桌,桌上摆满了书籍,北边有一张床,床的一半放着书籍,另一半铺着凉席,床边的方凳上又摞一摞书,上面搁一盏读书用的台灯,靠墙的简易书架上也插满了书籍,使整个房间充满了书香——这就是老诗人晚年生活和创作的地方。在这里,诗歌真正成了他的人生伴侣。刘竹坚说:“我自己在这儿居住,并不是子女不孝顺,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只是想找一个安心看书写作的地方,因为我已离不开诗歌了。”
  坊子区老作家刘殿玉对记者说:“刘竹坚一生平淡,与世无争,对名利更是看若烟尘,以他的创作成就本早该是省级作协会员了,然而他却一直没申报。有次我在他家曾看到一张1989年省作协寄给他的会员申请表,问他为啥没填写上报,他说放在家里一忙起来忘了,就把这事淡下了。当时入省作协条件很严格,这事要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争着去填写了,可刘竹坚却视之淡然。”
  当年与刘竹坚并称“南孙北刘”的孙有田,如今已出版几十本诗集了。以刘竹坚在诗坛的成就,也早就应该有诗集问世了,但是他一直没当成一回事儿。十几年前,原潍坊作协首届副主席、诗人陈显荣专门找到他,建议他将所发表的诗作汇总起来出本诗集,但是他对自己发表及获奖的一些作品似乎并不满意,就把这事放下了。直到诗友韩志亮对他说:“自己的作品,是自己的心血,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孩子”才使他有了出书的打算。
  老伴去世后清理遗物时,女儿从垃圾箱里发现了她的一件绒裤,以及裤袋里的30张10元的人民币。
  这件小事对刘竹坚触动很大,他说:“老伴省吃俭用了一辈子,带着一身劳累走了,活着时一分钱掰成两瓣算计着花,一旦闭了眼,这300元钱对她来说就是30张废纸啊。”
  通过这事,使刘竹坚下了决心,他说:“我要尽其所有、毫不吝啬地把钱花在我一辈子的爱好上,哪怕诗集在世上留存一年两年,也算了却晚年的一桩心事。”
  2009年9月28日,在文友们的关心帮助下,刘竹坚的诗集《晚闲斋》诗选终于出版了。他抚摸着崭新的诗集,高兴地说:“这是我晚年的孩子,虽说是晚年得子,但它让我的生活充满了希望,今后我还要继续写下去。倘若一天不写就受不了寂寞,因为诗歌对我来说是一辈子的事。”
  他“为人间开采着两份光热”
  煤井沉浮拚血汗,书屋相伴乐余年。笑谈坎坷烟云过,欣慰桑榆岁月安。常阅诗文知世事,偶明哲理悟人寰。曾经巷道往来窄,更爱书中大路宽!
  ——陈显荣《赠晚闲斋主人》
  在采访期间,刘竹坚让儿子开车接来了陈显荣,还有文友张国柱等。记者才从陈显荣、张国柱等人口中了解到,刘竹坚是一位用“煤炭送人间以温暖,诗句给心灵以光亮”的平凡矿工。
  陈显荣说,他曾作《赠晚闲斋主人》赠予刘竹坚。他回忆说,1973年他在地区艺术馆举办诗歌学习班时,刘竹坚的诗作《买地图》脱颖而出,被山东人民出版社收入《春笋集》出版。此后他不断地发表诗作,大家成为了朋友。在诗友中,刘竹坚的身份特殊,他是煤矿工人,真正在数百米深的地下挥汗开掘乌金的劳动者。由于惊心的矿难时有发生,世人对矿井多有恐惧感。他不但毫无畏惧地在矿井下日夜奋战,而且快乐地歌唱着,满怀激情地抒发矿工的雄心壮志,成了诗坛为数不多的矿工诗人。诗友读到他蕴含着火焰的诗,在感叹难能可贵时也心生敬意。
  陈显荣介绍,我国的新诗就题材而言,工业诗一直不多,这与真正熟悉工矿生活的诗人不多且工矿生活较难表现有关。
  据了解,潍坊市写工业诗有影响的也就是青州的张冠钦与坊子的刘竹坚。张冠钦英年早逝,留下的诗不多。
  陈显荣说,刘竹坚在地层深处的黑洞里开采煤炭,想象中是艰苦而乏味的,但他的妙笔却绘声绘色写得热烈而壮观:“灯的海,灯的山,/十里矿山灯火连;/风随英雄大步卷,/珍珠直往井底灌。”“炮声响,响成串,/硝烟弥漫工作面;/钢梁铁柱吊着的灯,/是杀敌战场的曳光弹。”这些富有音乐感的形象诗句,将采煤一线的劳动场景描绘得激动人心,字里行间燃烧着一种向上的力量,这便是时下很容易被一些诗人忽略了的诗歌精神。可以说,刘竹坚亲手为人间开采着两份光热:煤炭送人间以温暖,诗句给心灵以光亮。如此双份贡献的矿工,世上罕见,盖因采煤不易,作诗更难!
  坊子区作协主席韩瑞华说,刘竹坚写诗的年代是共和国刚摆脱“文革”那种语录式火药味的年代,因此他的诗,从文化沙漠里破土而出,带着诗人深厚的艺术素养和生活沉淀,风格朴实明快,语言生动鲜活,一扫“文革”时期的阶级性、斗争性的呆板模式,自觉地用诗人的眼光诗意地观察社会,讴歌着社会的演变和发展。他的诗在表现手法上秉承了《诗经》的灵性和文脉,善用烘托手法来传情达意,给读者以美的艺术享受。
  刘竹坚的诗大都发表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煤矿诗最突出,乡土诗、爱情诗和咏物诗等亦各有特色。他的诗明快、上口、易懂,在诸多诗歌风格流派中,这种诗歌比隐晦难懂的诗读者面更广。他把采煤工比作“矿山的脊梁”,他将矿山的路比作“工业大动脉”,他十分巧妙地将采煤劳作诗化成“采撷太阳的蓓蕾”,甚至出人意料地喊出“太阳是伟大的矿工”!从这些诗句中,不难看出刘竹坚对诗歌艺术孜孜不倦地追求。
  陈显荣认为,刘竹坚的诗不仅抒发了一个矿工的情怀,亦是以煤矿著称的老坊子的写照。倘若有朝一日要建老坊子博物馆,作为煤文化,刘竹坚的煤矿诗当有一席之地,而且是无人能够取代的!
  ◎刘竹坚的诗
  我自己
  我十分十分的庆幸
  当上了矿山采掘工
  下井,我用我锋利的电钻
  ——挖掘发光发热的煤炭
  上井,我用我迟钝的心笔
  ——挖掘艰难矛盾的人生
  风镐、电钻、矿灯……
  青春、理想、爱情……
  我行进在曲折、坷坎的巷道
  开采着人生的闪光心灵
  黄昏雨,沙沙……
  黄昏雨,沙沙、沙沙
  调浓了一半夜色
  搅淡了一半晚霞
  鹅也回窝,鸡也上架
  姑娘倚门听雨声
  小院里有个魂不守舍的她
  想出门又不想出门,出门
  真个怕,碰到熟人乱搭话
  黄昏雨隔断了黄昏约会的计划
  去吧,又怕他不去
  不去,又怕他去了等得发傻
  雨呀!要下你就大点儿下
  黄昏雨,沙沙,沙沙
  一半打湿了爱情的萌芽
  一半淋绿了成长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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