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心灵 裸露的情感
——马进老师散文集《流年碎影》读后感
张克奇
读完马进老师的散文集《流年碎影》里最后一篇文章时，已是深夜。起身站到窗前，外面是一片万籁俱寂的夜色，只有天上的星星们还在眨着眼睛活泼着。记得获赠《流年碎影》的那个午后，我像以前一样，回到家就开始翻看，看了几页马上又合上了。我告诉自己：这本书不是用来消遣的，它适合在夜深人静时阅读。此后的许多个夜晚，我把自己交付给了这本并不算厚的散文集，常常是读着读着就流出泪来。
列宁曾经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反刍自己的大半生，尤其是当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陈年旧事，马进老师都感慨万千，一句句饱含真情的的文字，犹如杜鹃啼血。因国难家愁吊死在木橛子上的老爹（《父亲留给我的记忆》），被封建迷信害死的二姐（《姑娘坟》），被婚姻逼得投湾自尽的初嫚（《鲤鱼湾》），被掳去台湾饱受骨肉分离之痛的云周兄（《清明祭》），还有如父的兄长（《家兄酷似老父亲》）——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做牛当马，为了给“我”凑齐三元八角的学杂费到处求亲告友；如母的姐姐（《姐恩未报心难安》）——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为“我”捉棉袄里的虱子，“我”结婚后为又“我”的小家忙里忙外……件件往事浮上心头，字字句句含情带泪。
读着马进老师的文章，我不止一次次掩卷而思：多么和蔼可亲的一位老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坎坷和苦难呢。再仔细想想，其实，这样的苦难不只是马老师一个人、一家人遭遇到的，在那个时代，哪一家不是悲苦的呢？从这个意义上说，马老师的文字，不仅仅是一人一家悲欢离合的记录，而是记录了一个时代的痛楚足迹。他的写作，也不仅仅局限于追忆自己的过去，缅怀自己的亲人，而是将笔触延伸到了那个时代的不同层面。在《悠悠岚山情》一文中，马老师追叙了自己当年在岚山区童海公社周家庄大队搞社教的情景，尽管时间已经过去数十年，可回忆起来依旧是历历在目，正直善良的房东一家、顶天立地的弄潮儿、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立堂老汉、日子恓惶的黄皮狗一家，都融进了他的生命里。所以，当时隔三十六年故地重游，马老师怀了游子般的情怀，心潮澎湃。看到老百姓的日子富裕了，他比自己富了还高兴；得知那些曾和他朝夕相处的老人们相继离世，他一次次地哽咽难语。
作家赵丽宏说过：散文是非虚构的文体，如果散文可以虚构，还不如去写小说。有人说的更干脆直接：没有真情别去碰散文。马进老师真是好记性，过去的事情都清晰地印在脑子里。写作的时候，一拧开感情的“龙头”，鲜活的素材就哗哗地奔流于笔下。正因为他的写作忠诚于真实，忠诚于自己的感情，所以让人读着读着就被淹没了。浩然曾在昌乐下放劳动过，与昌乐人民尤其是东村的群众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以至于把昌乐视为自己艺术生命的第二故乡，也与马进成为忘年之交、莫逆之交。《流年碎影》里，马老师大篇幅大篇幅地追述了浩然在昌乐视群众为亲人、带领群众劳动自救，在夜间挑灯创作、培植文学新人，多次回到昌乐看望乡亲、与乡亲们彻夜长谈的点点滴滴，一位大师级作家的音容笑貌、平民情怀跃然纸上。得知浩然突患脑血栓住院后，东村的乡亲们立即赶到医院看望，重病之中，浩然还不忘向乡亲们打听村民李德福老两口的身体状况，当得知李德福的老伴因患癌症离世后，他“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伴着无声的抽泣，一滴一滴地浸润在洁白的床单上。”（《难忘恩师那片情》）马老师用心写下的这些文字，不仅是人与人之间深厚感情的承载，也是研究浩然的珍贵资料。
读《流年碎影》，我还有一个大的感受就是马进老师虽然大半辈子从事公文写作，但写起散文来，却毫无“八股”气，他的感情，细腻真挚，他的文字，鲜活精致。他写岚山深秋的早晨：“晨曦总是姗姗来迟，许是靠海的缘故，小山村被大海裹在雾里面。那乳白色的雾气，像扯不开的棉絮，把村子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一个“裹”字一个“罩”字，都生动至极。他写小时候先生给自己起名，先生问了我的姓和辈——“马会”两个字，先起名“马会遥”，问同学们怎么样，学生齐声回答：“死了。”原来村里有个叫马会遥的老人刚刚出完殡。先生又给起名“马会友”，学生答：“有了。”“先生摘下眼镜擦了擦，瞅着我说：“你看看，死了的死了，有了的有了，你这个名字还刚难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起了个马会英的名字，虽然有些女性化，可也顾不上了，有个名字总比没名字强。可没想到后来去省教育学院学习时，竟和一个教他的女老师重了名，生出许多尴尬，只好自己给自己改名叫“马进”。苦中有乐，妙趣横生，这是《流年碎影》里唯一惹得我发笑的一段文字。
“颂苍生，吐真情”。这是大师浩然的写作宗旨，也是马进老师的写作追求。阅读《流年碎影》，我觉得马老师是真正达到了这个高度的。我能有机缘读到这样的好作品，得到马老师的感染和熏陶，实在是一件值得荣幸的事情。昌乐作家郭建华在序言里说马老师是个好人，并且“真诚地希望所有读过这本书的朋友，都做个好人”，这话真是好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