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那盏不灭的灯
作者：肖金光
当旧年的夕阳将最后一抹艳丽，从湛蓝的天际间消失，朦朦胧胧的夜色便悄悄地在那乡村里弥漫开来，除夕的夜在人们的期盼与等待中开始了。
借着西方尚有的一丝微亮，独自走到村前的高坡之上。站立坡顶，微风迎面徐徐吹来，使人感到温柔和清爽。抬头望去，远处的山，白天那种尽收眼中的俊秀已被夜色吞没，只有那条起伏着的伟岸山影，在夜色的笼罩下，突兀地静立着，显得格外沉稳又凝重。山脚之下，公路上的路灯已被点亮，一盏连着一盏，幽灵般地闪烁着桔黄色的光，宛如一条飘浮着的赤龙，悠然地朝着远方飞腾。身后的乡村里，此时此刻也已灯火通明起来，透过家家户户的窗户望去，如同一颗颗光芒四射的黄宝石，在红色过门钱儿的掩映中，闪耀着，跃动着，把整个除夕夜里的乡村耀亮。
眼望着黑夜里的盏盏明灯，使我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除夕之夜。那时节，村里没电，家家户户里唯一的光亮，便是那抹小煤油灯的暗淡灯光。每当此时，父亲总会在昏黄的灯光里，小心地把灯笼的玻璃罩子取下，拿块干净的布把它擦拭得干干净净，划根火柴，把灯笼点亮，霎时间，堂屋里又会明亮起许多来。于是，母亲前面提着灯笼，父亲挑起水桶，走出家门，来到村中那眼老井边。灯光闪闪，水桶颤颤，一担担清水被挑回家中，直到把水瓮挑满。瓮满水溢，母亲就往水里放入一棵油菜。一瓮清波，一抹青翠，在灯光的映照下，洋溢着一片清净和深远。“油菜——有财”，那飘浮在水里的青青油菜，寄托着父母那份祈盼来年财源茂盛，五谷丰登的美好心愿。挑满了水瓮，父亲便会抽上袋旱烟，母亲又提上灯笼，去外面抱来干柴放入灶间，再往锅里添上水，在箅子上放上年糕压着锅，这才走进里屋，从衣柜子里找出全家人过年穿的新衣服，借着灯光，仔细地整理一番。于是在一家人的说说笑笑中，我们便会酣然入睡。当我们被外面震耳的鞭炮声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那盏灯笼早已被高高地挂在院子当中，明亮的灯光下，一张四方的木桌上，摆着几碗热气腾腾的水饺，几缕袅袅升起的香烟，便会在那方不大的农家院里弥漫升腾，除夕的夜在柔和的灯光下变得更加庄重神圣起来，直到天明，那盏灯笼一直燃烧个不停。
光阴似箭，岁月悠悠，过去岁月那盏除夕夜里不被熄灭的罩子灯笼，如今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那新型的节能电灯。大门口上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散发着优美，如同一个个满脸红晕、身着盛装的农家少女，用她那优雅的舞姿，把整个乡村除夕夜的喜庆尽情地舞动。
院子里，堂屋内，那一盏盏高吊着的明灯，把整个农家映照得通体透明，几净的窗户，洁白的墙壁，大红的福字，除夕夜的农家处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和脉动。客厅里，最显眼处的迎春花儿开了，那缀满枝头的金黄色的花朵，好像是一盏盏火焰四射的小灯笼，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愈发显得妩媚动人，张扬着喜庆。屋外，远处响起的阵阵鞭炮声，穿过那飞扬着的过门钱儿，在明灯下回响萦绕，“遥闻爆竹知更岁，守望迎春花已开”，再过几个小时，我会在那万炮齐鸣的年夜声中，与迎春花儿相依，和明灯相伴，去迎接那令人振奋的新春的钟声。
这就是除夕夜里那盏不灭的灯，她充满着神圣，令人崇敬，她在那一夜的燃烧中，去迎接着春天的讯息，传承着悠久的文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