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头上的旋儿
作者：岳坤
母亲又来县城了。中午，一家人围坐桌边有说有笑地享用丰盛的午餐。其间，母亲无意中摘帽子的一个举动，让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母亲头上有两个旋儿！我不禁惊叫了一声。
“旋儿”是人的后脑勺上方毛发呈漩涡状的地方。人人都有，一般一个，少数人两个。据说头上有两个旋儿的人是牛托生的，理由是牛有两只角。这种说法似乎没有什么科学道理，因为头上有两只角的也不止牛这一种动物。
按说，这样的“发现”压根不值得大惊小怪，我却因此生发了许多感慨。作为女儿，我原本早该发现、知晓，可是没有。我是在母亲已年过花甲、霜发满头，且自己也已步入了中年时才发现的。由此可见，我对母亲的了解、关爱、关注有多少。细思之，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母亲常年戴帽子、围头巾的缘故。一提这事，心中便泛起阵阵酸楚。母亲之所以常年把头包裹起来，是因为三十多年前生二妹的时候，住在冰窖一样的房子里，冻坏了头，落下了头痛、怕风的病根。稍有风吹草动，头部就发凉、疼痛，即便戴着帽子，围着头巾，仍然感觉凉风刺骨，难以忍受。无奈，她只好把帽子和围巾的里边再棉上一层厚厚的棉絮。一年到头，除了盛夏时节，她的头上总是顶着一顶帽子或者头巾。那两个旋儿因此几乎经年不见天日。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对母亲疏于关爱与关注，粗心大意。再怎么包裹，帽子和头巾也有摘下来的时候，母亲不戴帽子或头巾的那些岁月，我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两个旋儿呢？
儿女对父母的爱和关注与父母对儿女的爱和关注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做父母的，对儿女的性格脾气、兴趣爱好、饮食起居习惯，以及身体哪个部位长痣、哪个地方有疤都一清二楚，儿女对父母的了解又有多少呢？
从小到大，我对母亲的关爱与关注的确是太少、太少了。这么多年来，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在感情上，母亲一直在默默地、无私地付出，我们做儿女的，则一直心安理得地索取与享受。年轻时，不懂事；成人后却过早地学会了关注自我，赶时髦，追时尚，购化妆品，买时髦服饰。根本不把父母的喜忧冷暖放在心上，不知道关心、体贴他们。
此后经年我一直孤雁单飞，困顿失意，既无官衔荣耀父母，也无金钱享乐父母。这也罢了，父母对我们原本无所求。正像一首歌里唱的：“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平平安安……”只要我们能常回家看看，陪他们聊聊天，唠唠家常，吃顿家常便饭，他们就很满足、很高兴了。然而，就这一小小的“要求”他们也不能及时得到满足。客居县城、距他们仅几公里之遥的我，因为种种原因，竟然不能经常回家。想来真是惭愧至极。
子女需要父母的关爱，同样，父母也需要子女的关爱。特别是步入老年的父母，更需要儿女的亲情抚慰。做儿女的，应该多亲近他们，方能更深刻地了解他们。假如我能早悟到这一点，母亲头上的旋儿或许就不是什么“惊人”的秘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