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迎春花
作者：肖金光
记得儿时冬天的晚上，吃过晚饭的我总爱躺在热乎乎的炕头被窝里，静静地闻听着窗外那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寒风，情不自禁地问身旁正在油灯下做针线活的奶奶：“奶奶，这大冷的冬天何时才是尽头呢？”闻听此言，奶奶便就扭过头来，笑咪咪地对我说：“孩子，快了，等那村头土崖上的迎春花开了，天就暖和了。”从此以后，每到冬天，我总会期盼着村头土崖上的迎春花早些开放，盼望着春天快些到来。
我的家乡是一个地处丹河岸边的小乡村，三面环崖，临河而居。清清的丹河水绕村而过，流水潺潺。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那村边沿河的土崖岭上，长满了青油翠绿的迎春树。盛夏时节，在那一蓬紧挨一蓬的迎春树上，一片片绿叶簇拥相依，一根根枝蔓婀娜相连，清风徐来，枝叶微颤，恰似一潭碧水之上泛动着的阵阵波澜。不远处的村庄内，一棵棵枝繁叶茂、绿叶婆娑的白杨树、梧桐树挺拔直立，从村中一直延续到村边。那一树又一树高耸着的翠绿，与村边崖岭上匍匐而行的迎春花树的碧绿、相互碰撞交织在一起，高低搭配、错落有致，把整个村庄严严地捂在一片浓绿之中。夕阳西下，绿叶青枝间涌动着舒适惬意的清爽，漫步于这被绿树拥抱着的乡村，享受着不一样的乡野里的夏日时光。
秋去冬来，北风呼啸，冬日里的乡村到处是一派萧条和冷清。每当晴天丽日的好天气，村前的崖岭下，便成了村里人晒太阳的好地方。人们背靠土崖，面向阳光，在闲聊的空隙间，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崖头上那一丛丛的迎春花树上，仿佛就在那爬满崖岭的迎春花树中，能够找寻到他们渴望已久的春天。果不其然，当村边小河河水化冻，流水作响，其他树木上的枝条还是一片沉寂的时候，那满崖岭上的迎春花树，却在人们不经意间，悄然升腾起一团淡淡的绿晕，若有若无，暗绿逸动，伴随着那“哗哗”流淌着的河水，一片被人们不易察觉的早春气息，在家乡的大街小巷间沁润着、弥漫着、流淌着。时节一晃过了惊蛰，天气也渐渐温暖起来，吹拂着春风尽管还有寒意料峭，可那缀满枝条的迎春花骨朵儿，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激情和涌动，由青绿变泛黄，由淡黄成金黄，终于花开了，一朵又是一朵，在明媚阳光地照耀下，绽放开一张张金灿灿的笑脸。那一朵朵俏立枝头的迎春花儿，含羞带笑，宛如一位位与春天有约的报春仙子，在这充满寒意的早春季节里如约而至。乡村的早晨，东方破晓，霞光初现，将一抹醉人的朝晖洒落人间。被霞光惊醒了的迎春花儿，带着睡梦中的甜蜜微笑，与温柔的春风悄悄地私语，和淡蓝的晨雾热情地拥抱，远远地望去，朝晖中的那满崖迎春花儿，如同一条镀金镶玉的丝质飘带，轻盈地舞动在故乡的胸前，灿若云锦，柔情绵绵。透过那一丛丛迎春花枝，村庄内的茅草房顶上，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一扇扇紧闭着的栅门被拉开了门栓，大街小巷间传来人们出坡赶路的脚步声。每当人们走过村边的迎春花树时，总会停身站立，深情地凝视花开的迎春一番，因为在这些勤劳的庄户人的心中：迎春花开了，充满着希望的春天真的来临了。
提起家乡的迎春花，还有一段动人的故事。相传家乡在解放前，村边的土崖上没有迎春花。那是在抗日战争期间，村子里有一位热血青年，为了抗日打鬼子，独自一人离家出走，跑到了南边的沂蒙山区，参加了八路军。在一次与鬼子的遭遇战中，他不幸身负重伤，多亏躲藏在一棵硕大茂密的迎春树丛里，才躲过了敌人的搜查，被当地一位美丽善良的村姑所救。在姑娘家养伤期间，两人产生了爱慕之情。1948年春天，家乡解放后，当兵的青年复员退伍，带着那位和他结了婚的姑娘，回到家乡。临行前，为了感念那株迎春花树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夫妻二人特地挖上十几株迎春树苗带回村中，栽植到村边的土崖岭上。没过几年的时间，那生命力极强的迎春花树便在家乡的土崖岭上繁衍旺盛起来。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栽种迎春花的夫妻二人，也在时光里变老了。直到有一年的春天，老人的老伴就在那个迎春花开的日子里，辞别了人世。失去了爱人的老人，生活中增加了一个爱好，那就是在每年开春时节，老人便会买来许多花盆，将土崖岭上的一株株迎春花树移栽进花盆中。于是在他那并不宽敞的农家院内，摆满了一盆又一盆的迎春花。劳作之余，老人总会忙活在那迎春花间，浇水、施肥、修剪树枝，倍加呵护。因为在老人的心中，妻子虽然离他而去，可有迎春花的陪伴，如同妻子依然还在他的身边。
迎春花开依旧，岁月却不饶人。终于有一年，老人也撒手人寰。临死前，老人把自己最心爱的一盆盆迎春花，赠送给了乡亲们。手捧着造型优雅、枝繁叶茂的迎春花，乡亲们眼含热泪送别了老人。
如今，伴随着国家的改革开放，家乡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里那迎春花树围绕的旧村庄不见了，乡亲们都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楼房。可在乡亲们的家中，都栽养着一盆迎春花。每年的春节前夕，家家户户的迎春花陆续绽放。屋外天寒地冻，室内迎春花开。除夕之夜，那一棵棵怒放的迎春花，在明亮灯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她就是一位报春的使者，不仅扮靓了富裕起来的农家新生活，也陪伴着父老乡亲走进更加美好的新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