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丝絮
齐蜀
一
不知是哪位哲人说过：美即是和谐。那么，依照这个命题又有如下的推论：喜剧是一种和谐的娱乐，悲剧则是和谐的破碎。当然，这种不和谐里面，又有一种必然的和谐蕴含其中，因而悲剧亦是美的强娱乐。
人生的追求，即是对和谐境界的追求。人们总是意欲摆脱人与环境的不和谐，从而达到一种物质与精神的和谐之美。然而，纯理性的抽象的和谐是不存在的，因为一种和谐的暂时存在，又孕育着另一种不和谐的稍然降临。于是，和谐与不和谐的对立统一，便构成了一个和谐又不和谐的大千世界。
二
不知是哪位哲人说过：美是不可知的。朦胧诗之美便在这份朦胧，如云中之月，雾中之花。梦境为什么那么令人留恋？因为它是非现实的，不可预知的，因而是美的。一种东西永远不会被人看透，看清了它的本质，那它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人生的追求，即是对事物认识的追求。人们即或看清了某些表象，却不可知其内在的本质。有时，有人宣称看透了某事，这只在相对范围和层面才有意义，因为这种认知，只是不可知中的暂驻，却无法达到认知的终极，尽管人的愿望是趋于不可知的终极。“人生如梦”，这话道出了人的认识的局限性，于是美应运生焉。人们总是活在梦中，不以此种方式，即以彼种方式。所谓的“终极真理”，所谓的“大彻大悟”，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痴人说梦罢了。
三
不知是哪位哲人说过：美就是有缺陷，美就是不足。现实生活中不存在“大团圆”式的结局，所谓“完美无缺，尽如人意”，其实只是人们善良的一厢情愿罢了。维纳斯的美在于失却了臂膊，没人能补足而使之十全十美。古人云：“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这话说得实在是有自知之明。没有纯粹的善，也没有纯粹的恶。一个人就是一个复杂的多元组合体，它身上既有高尚又有卑鄙，既有真诚也有伪善，由此而构成活生生的多元化的人性。
人生的追求就是对完美无缺的追求。“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人们总是竭力弥补自身的不足，贪婪地掠夺大自然。殊不知，这恰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人们也总是压制他人以抬高自己，于是始有恶与仇。人不可能达到完美，能达到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心怀叵测的阴谋家，一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1990，7，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