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厌倦
刘秋云
在品牌的知名度打响后，代理商已经不需要一场秀来讨好终端。于是原来的新品发布会，成了订货会，从上游到下游的蚕食，不仅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的剥削本质，在通往美好的共产主义的道路上，我们必将迂回曲折，将生吞活剥发挥到极致。
会场遇见周。他就坐在我的前排左侧一点。他还是瘦瘦的，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是生意人。利用他回头的瞬间，我问：小敏怎么没来？小敏是他妻子，我们没有深交，但一起去过北京和广州，印象里，小敏很沉静的气质，但是脸色不好，也是瘦，瘦到脸上仿佛只剩下大眼睛了。据说他们的夫妻店开的很成功。但是这一次，一向幽默的周，在我又一次喊他的名字后，回过头去没有搭理。尴尬之时，他身边的朋友，朝我摆手示意不要再问下去了。
敏感的狐狸，嗅出了空气中不安的气氛。离婚不可能，最坏的...突然想到，不寒而栗。
在代理商准备的晚宴开始前，我决定去找在这个灰暗城市里唯一的好友小蒜苗。蒜苗曾服务于这个内衣品牌，我们因此成了深交。晚上的订货会还在继续，尽管棉织品一飞冲天，商品短缺永远只是炒作者涨价的假象。西朝鲜蠢笨的大象正在被东边的流氓蚂蚁绑架着，可我一点都不想被代理商绑架，于是逃跑了。
专车送我的是另一位与之合作品牌新来的经理。只在电话里听过他的广式普通话，霓虹闪烁的夜色里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他刚从广州来济南一个月，道路一点都不熟，东南西北不分，甚至左右都要辨上半天，实乃天才之人。短信里小蒜苗提供的地址一头雾水，从济南的西部到东部，从高架桥到堵车的市中心，我只记着往南再往东。我们像这个城市脏水里游泳的鱼，跟着感觉走。如果没有高架桥，济南将会堵的一塌糊涂，即使有了高架桥，济南还是一塌糊涂。利用每一个等待的瞬间打听方向，专职司机感叹道，山东人真是热心肠。是的，山东人厚道，你若问路，他们恨不得把你领到家门口。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终于坐在小蒜苗家的餐桌前。她满心欢喜，看着我说：刘姐，你坐在那里像个老洋娃娃。洋娃娃，多么美好动人的名字。可前面加了个老字，一下子让我的心做了过山车。在80后面前，我的确是老一辈革命家了。
去年这时见到小蒜苗，她已辞职，夜晚她从租住的地方赶来，我们俩一起打车去另一个地方吃过桥缘米线。打的钱都比一碗米线的钱贵了。那时候她刚刚有喜，期待着是个女孩，小名就叫小蒜苗。今年再见她，她的蒜苗没发芽，成了蒜头，胖小子都五个月多了。一切赶得正好，结婚生子买房子，位于济南国际会展中心的房价已由四千坐飞机到八千多，济南作为省会的形象也算小小提升了一把。我笑言有钱人才住郊外，她说住这里的年轻人大多是背着银行贷款的负翁。
小蒜苗的老公正好去广州出差，我得以像在自家一样横七竖八随心所欲。两个年代的人彼此相近，我们俩东扯葫芦西扯瓢。很自然聊的到周和小敏，蒜苗说起广州时两人曾住一个房间，夜里小敏给蒜苗看她腿上的疤痕，小敏很平静的开着玩笑，她哪天不测，周会很快再找的，但她不放心的是自己八岁的孩子...辞职一年多，小蒜苗也无从知道他们的事情了。
小蒜苗的胖娃娃对我这个老洋娃娃的到来显然很兴奋，翻来覆去，依依呀呀，熬到十一点钟才睡觉。小蒜苗给我端来洗脚水，时而往里加热水。在家伺候那爷俩惯了，有点不习惯。洗完脚蒜苗非要把我的袜子洗了，这下坏了，我这个洋娃娃岂不是更老了，为了挽救形象，我赶紧抢过来说：“你就算信了佛，也不能这么好！”
家里一直放着弟子规。85后的她受小姨的影响，开始接触佛学。她的小姨，卖掉了济南的房子，去云南做义工去了，唯一的女儿也在学习传统学。这个普遍浮躁的社会，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哪怕她无房无车，哪怕她云游四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