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一日
刘秋云
本来计划父亲生日那天回老家。月底老公忙，加之又有大雨，只好从了那个掌握方向盘的人，改在周末回。
东青高速，四小姐上车就睡，我紧随其后。每次做交通车去济南，四个小时我几乎有三个小时在睡觉。坐自家车，反而睡得不踏实，心里想着司机的劳苦功高，要不要有人陪他说个话。醒来，似乎又找不出什么话题来，夫妻久了，越来越无话可说似乎是常态。
无聊之下我建议他开音乐，四小姐睡觉一向很沉，音乐从不会吵醒她。司机大人故作姿态说：我开车不喜欢听音乐。我知道，车里古今中外的很多CD，充分证明了这是个不爱听音乐的司机。
我问：那你开车喜欢干什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嘴里也说不出好话来：车震！
我说：您老肯定是想跟老婆之外的女人震了？
知夫者莫如妻也，司机表示赞同：恭喜你，答对了，一百分！
这一百分的好老婆怎么咱也得做到底：您老要注意卫生啊。要双碟还是Durex？下次你一个人出门，我给你备上。
东青转入济青的拐弯处，我一点五的眼看穿一幅画面，只不过画面有点少儿不宜：一辆货车，一个司机，司机手握下半身方向盘，对着轮胎进行浇灌。我愤愤的对老公说：男人真不自觉，挑这地方小便。
镜子里的男人一脸坏笑：车上有剪刀，你看不惯去给他剪了去！
一听说要被荣升为阉官，我这俗女人哈哈大笑。唉，万一对方很帅，即使他再不文明，我如何下得了手？
似是新仇旧恨来。这主意为啥不早出？这官为啥不早封？N年前的夏天，一次住婆婆家，午后抱着四小姐走在小区的路上，远远的看见一个男人的动作很奇怪，快要走近的时候，终于看清他掏出油乎乎的生殖器冲我的方向撒尿...这个貌似酒鬼的龌龊的男人让我厌恶到极点，我把四小姐的头埋在我胸前，抱着她赶紧跑掉。至今想来要吐的感觉，阉官上任一把火，若再遇到，非手起刀落绝不心慈手软！
记得有句话说：在心爱的人面前，什么都是浮云，越贱越快乐。真实的夫妻过招，是搞笑的、猥琐的、粗俗的。相敬如宾的夫妻一定有问题，恋爱可以很琼瑶，婚姻一定是带点小色情小暴力的。
好在，四小姐是睡着的。
到家。母亲早就在房头等着我们。回家大小快乐，天下儿女和父母都一样，此处省略鸡毛蒜皮若干。
这个夏天，排除万难创造条件也要回家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看生病的姐姐。
姐姐家的那个小村，离娘家有八里路。在小巷子口，弟弟建议我们拐进去，老公四只眼没看到，有两块隐藏的大石头，刮了车灯下的格栅一下。我家速腾，没被女人震着，先被石头震了。
几年不见，姐姐的婆婆有点老了，她看着我说：她姨一点都不见老，一点都不胖。我受宠若惊。
她看着四小姐说：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你，随她爸爸。四小姐的眉眼间的确很像他爹，每当有人说她像我时，她自豪的说：我妈妈漂亮。现在有人说她像爹，她说：谁叫我妈那么丑呢。
姐姐家小房顶，水泥缝里长出一支黄色的马扎菜花，历经风吹日晒雨淋，虽土壤贫瘠，却开的明艳美丽，生命力如此顽强。姐姐指给我看，一瞬间，心里有什么排山倒海而来...夏日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走的时候，我很想拥抱一下姐姐，却什么也没做，只说了轻描淡写的话。和亲人之间，即使心里再近，肢体的亲密，始终有点生疏。泪在心里狂奔成河，你只看见我的笑脸，我只看见你的笑脸。
老家有句话：外甥狗，吃了就走。四小姐这个外甥狗和小侄没玩够，没想走，女婿大人倒想走了，他急着赶回去修车。
见缝插针去大娘家串门，大娘门口种的南瓜，刚好熟了第一个，胖胖的南瓜处女作，大娘毫不犹豫摘了给我。女婿大人要走的心早就像留鸟飞上了天。他对我的磨磨蹭蹭貌似有点忍无可忍，这厢地母亲煮的咸鸭蛋还在锅里，门外他的车已经发动了。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个熊玩意！带着母亲递过来的鸭蛋上车。天是热的，鸭蛋也是热的。
刚走出亲人的视线，还没走出娘家的地盘，司机的火气和这个热天一样火爆了，#￥&*@￥......
好女不跟男斗！夫妻有什么道理可讲？就是一锅粥！在他跟你讲所谓道理的时候，聪明的女人，要虚心接受，坚决不改，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只是，回去你甭想吃这绿色无污染的鸭蛋，你吃蛋皮吧！
他教育完了，末了加了一句对四小姐说的话：把你妈换了吧！过往都是浮云，这句让我生气，我说：癞蛤蟆吃了天鹅肉，还得瑟！
我问四小姐：你说谁是癞蛤蟆谁是天鹅？原本以为四小姐一定会坚定的站在我这边，可是，之前好像他爹答应回家后请她吃鲜奶冰激凌蛋挞和奶酪的，她的意志不坚定了：妈妈你老当好的，这次就当一回癞蛤蟆吧，老爸是天鹅，公的啊。
角色互换，癞蛤蟆于是对着前面合不拢嘴的新任天鹅说：公天鹅，music!
来时自诩不喜欢听音乐的癞蛤蟆，现在成了喜欢音乐的高雅天鹅，同样是四只眼的苏永康开始唱：听你说声爱我真的好难，曾经说过的话风吹云散，站在天平的两端一样的为难，唯一的答案，爱一个人好难....
每当这首歌的前奏响起，四小姐总是像个虾米一样点着头，假装有气无力的唱着：好难，好难，好难....
阳光车险，不算很阳光。一点点小事，还要有劳天鹅再飞一次。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照例人浮于事，将简单复杂化。一路上我对天鹅不表示慰问。天鹅问我：车刮了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心疼，挺沉得住气的。
我说：反正你不让我开车，爱咋咋地。自从驾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两个多月，他从不让我摸车一把。每当我头顶大太阳，脚踏两轮私家车，后面驮着胖蛋四小姐，奔驰在各个兴趣班的路上时，我对他的大男子主义充满了无限的憎恨，我恨不能贴一张告示：诚征男车主，奔驰宝马，奥迪大众，QQ奔奔也行，陪练！
很奇怪，在别人眼中冰雪聪明的女人，在他眼中就是笨蛋一个。我这大大咧咧的性格十秒钟就能睡着一年失手摔上几个碗碟的人，在他看来是绝不适合开车的。可他这个老手也有失手的时候，现在，把柄在我手，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夫妻，未必斗勇但要斗智。
红灯停的时候，我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天鹅突然说：后面有个姑娘开车。回头一看，果然是。从车的反光镜里看的，若是个男人，天鹅会视而不见吧。
男人好色，取之有道，色而不淫，色亦有道，都是发育正常的表现，犯不着吃醋，倒是有女人随便开个红色车，一看就是专属的受宠一类的，想到他一向不拿村长当干部，心里有些黯然。突然他又说：姑娘的嘴巴有你三个大。
我又回头看，果然，大太阳镜遮盖后露出来的脸上，似乎就看见一张血盆大嘴了。
肯定不是茱莉亚罗伯茨。我有点平衡了。
我们决定回婆家落个脚吃个晚饭再走。
快到婆婆家的那条路上，天鹅接了个电话，貌似4S店的。四小姐看见前面一幢新开发的楼盘，突发奇想，建议我们从这里买房子，白天去奶奶家吃饭，晚上回大房子里睡觉。
这混吃混喝不开火的主意真是太好了，可楼下车水马龙的喧嚣让向来喜欢当隐士的我太感恐怖，啃老族，还是不当为妙。
四小姐继续沉浸她高楼大厦的梦想里，显然她的大嗓门吵到了打电话的天鹅爹。挂了电话天鹅爹开始劈头盖脸的教育，他要努力让他的宝贝闺女变成淑女。
四小姐很好的传承了我的性格，在挨训的时候一言不发。末了，她蹦出三个字以表达内心的不满：癞蛤蟆！
刚当了半天不到的天鹅，被四小姐一下子扯下天鹅皮，现了癞蛤蟆的形。决战婚姻江湖，高雅的华山论剑，琴棋书画。低俗的阿狗阿猫，你掐我咬。风水轮流转，偶尔的快意恩仇，真是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