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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04 19:20
鄌郚总编

白菜台湾行

  台湾行之一:光阴的故事
  刘秋云
  和台湾最早的渊源,是初中时代。
  我有一位二奶奶,其实血缘关系已经不知道在哪根藤上了。二奶奶的手关节严重变形,像鸡爪子一样恐怖。她颤巍巍的从煤球炉上拿起烧开的水壶,往暖瓶里倒开水,结果水都倒在暖瓶之外。这是小时候我对她最深的印象。
  因为穷,家里最小的她,嫁给比她大十几岁的我的二爷爷,二爷爷满脸麻子,人称二麻子。二麻子不疼她,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打她,一个酒鬼既不疼老婆也不会养家的,养家的担子就落在二奶奶身上。除了种地,二奶奶还找了一份工作,就是给医院里洗床单被褥之类,冬天,没有热水,二奶奶的双手浸泡在冰水中,一个床单几分钱的赚,就这样养着四个孩子。
  终于有一天,二爷爷去见杜康了。二奶奶没有悲伤,至少,她在精神上解脱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职业病开始困扰着这个不幸的女人,她的双手变形越来越严重。因为无钱医治,二奶奶在世间存在的形象就是一个有着鸡爪子的瘦老太太。
  尽管行动不便,二奶奶是个爱干净的女人,她的发髻永远梳的一丝不苟。她家的炕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炕的两面,红唇大眼的女明星在画里笑着。
  二奶奶的老生姑娘和我同龄,小时候顽劣,不愿意念书,是个自由兵。愈大性格愈叛逆,和二奶奶经常擦枪走火。吵到鼾处,二奶奶要请医生来给我的小姑做处女鉴定。那时候我很疑惑,处女是什么?
  和她相比,那时候我是众人眼里的好孩子。
  多少年后我明白一个道理,人的叛逆要在该来的年龄排山倒海的来,她的中年才可以平稳的像个大神。年少时没有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补上的,而这种暗流汹涌更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两岸开放后,二奶奶迎来她的春天,她在台湾的哥哥终于联系上。那时候,我担当她和哥哥之间的信使,回信的地址是台湾的高雄。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写高雄县而不是高雄市。
  除了联络感情,二奶奶让我写信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钱。毕竟她的病要治,而子女们成家后一毛不拔。
  小小年纪的我,已经懂得要钱是门学问,直白开口要,即使是你的衣食父母有万贯家财,也不会心甘情愿拿出来,更何况是隔了山山水水很多年的哥哥。因此,那些信,充满了温情和温婉。我想我一定是写情书的高手,这辈子可惜了,下辈子一定找个爱我我爱的人谈一场地老地荒的恋爱,不要用电脑,用笔写一辈子情意绵绵的情书。
  每一次,我的信都会让台湾的哥哥寄钱给二奶奶,记得最多一次要了三千块,二奶奶去集市给我买了一件T恤衫,蓝色的,美了很久。
  不止是钱,收到哥哥的信,是二奶奶平淡生活的精神支柱。她总是让我一遍又一遍的读给她听,直到读到我闭着眼等能背出来为止。然后,她把那些信放在她结婚时陪嫁过来的梳妆盒里,用皮筋小心的捆好,宝贝一样。
  一张来自哥哥的全家福,开枝散叶很多,惊叹照片上的男男女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后来来台,我知道,那叫精气神,是我们普遍缺失的东西。
  再后来,二奶奶见到了回来探亲的台湾哥哥。哥哥是准备接受大家都老去的事实,但没想到他记忆里那个乖巧伶俐美丽的小妹如今连老都老得如此不堪,双亲故去他不哭,看见妹妹这幅样子,他老泪纵横。
  忘了是我结婚后几年,二奶奶的独居的老房子已经被拆,两个儿子轮流养活,每家一个月。好像晚景凄凉,我母亲每次去看她,她都把冤屈说给母亲听。记得母亲说二奶奶的孙女晓晓,指着奶奶的鼻子破口大骂,说她是个老祸害,还不赶紧去见阎王爷。
  中国是个礼仪之邦,山东是孔老夫子的故乡,不过,现代社会很多人未必传承老祖宗的孝道。农村里不养老人的现象比比皆是。我的故乡有一对老夫妻,老太太患癌,五个子女无一出钱,绝望之余,老头给老太灌了农药,自己紧随其后,一命归西。真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死啊。
  风气如此,二奶奶的日子,过得艰难,不知道哥哥还活着吗?还接济她银子吗?
  最后一次见二奶奶,她就像一片枯树叶叶,哆哆嗦嗦的,随时就被老天爷刮走了。
  她已经有些糊涂,时常认不得人,但是看见我,用她枯瘦的鸡爪子紧紧握着我的手,过了很久才松开。然后她哆哆嗦嗦打开桌上那个小时候我常见的梳妆盒,黑漆木盒子居然没有灰尘。可见她每个月由大儿子家到二儿子家的迁徙,都会带着这个盒子并经常费力擦洗。从盒盖露出的一角里,我看见了那些用皮筋捆着的信,信封角已经有些发黄。二奶奶用她的鸡爪子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柿子,非要我吃了。她用这样方式,表达了对我最后的爱。
  大约两个月后,母亲打来电话,二奶奶走了,这个苦命的女人,从此灯枯油尽。
  命运是什么?是用来唏嘘的。好的坏的,我的你的。
  高中毕业那年,我以数学不及格的成绩从高考的独木桥上滚下来。
  但是,如同选妃,我被物色成了台湾媳妇。
  我们村一位老太太,前夫在台,不知为什么,前夫的儿子要从大陆选妻。老太太千挑万选,我不幸中招,大约觉得我不但眉目清秀还肥头大耳少许旺夫相。老太太去我们家把我的照片要去,准备促成最早的国共合作,我就要去解放台湾的大龄男青年了。
  那时候,只要我点头,命运就这么轻易的改变了。
  但我除了一段柏拉图,没有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恋爱,况且,年轻的我多么意气风发,以为条条大道通罗马,后来才知道,没有背景我只有背影,条条大道是死胡同。
  我当然拒绝,甚至对老太的建议感到羞辱。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在台湾我偶尔想这个问题,假若我当初俯首称臣嫁来台湾,不知道遇见什么样的人,会有怎样的光景。
  假若时光倒转,我赤着脚飞奔回去,还是看见那个三个头旋倔强的女孩子,命运早已铺垫好独一无二的人生路,我们其实还是重复一样的剧情。

  台湾行之二:一个士兵的死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撤。
  夜晚打开电视,再现辛弃疾词中景象。画面是总统府前凯达格兰大道,25万民众身穿白衣,自发组织抗议活动。有熟悉的艺人还有作家上台献歌发表演讲。很多年前有红衫军倒扁运动,我们的电视台天天报道,不知道这个白衫军,国内有媒体大肆报道吗?
  一个叫洪仲丘的陆军下士,在退伍前遭不当操练而死亡。引发全城抗议。台北,在一片有秩序的愤怒和忧伤里。如果是自由行,依我的性格,早就跑了去一探究竟了。只在电视上看见的场面,我这土包子赶上了,一定要眼见为实啊。可惜,还是可惜。
  后来,马英九出面了。小马哥自从当了总统后,真是日渐憔悴。当年他和陈水扁竞选,后来他和蔡英文竞选,我在大陆一直是他的铁杆粉丝,那时候喜欢看的CCTV4中国新闻有港台部分,还有海峡两岸亦是我的菜,因为我们这里,即使闭路电视一百多个台,连凤凰卫视都收不到。甚至我一大早起来就为看投票结果。无他,因为他儒雅帅气温和。在台湾,我喜欢过李敖那样的流氓,也喜欢小马哥这样的谦谦君子。流氓的有文化,君子的小霸气,如果有这两方面兼得的男人,便是我真正的梦中情人。我这辈子都会为他一念起,十年终不悔!
  尽管早知道台湾政治是官不聊生,小马哥也经历风风雨雨,电视上看他还是有点疲于应付。连他去给洪仲丘上柱香,几乎都寸步难行。他表情凝重对白发人说:仲丘不能白白的牺牲,他的不幸和民众的愤怒,要转化为改革的动力。洪家父亲当面质问:别到了最后一个谎言代替另一个谎言!并警告:君无戏言!洪仲丘的姐姐甚至拒绝小马哥递过来的右手,小马哥只好尴尬的伸出左手轻拍她的肩膀。
  当然明白公民社会里官大算个球,我有不点你的自由。
  在另一个地方的子民,谁有幸和皇帝或宰相握手,恨不能一个月不洗手,怕把皇恩洗去了!子民们一直跪着,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个新皇帝,若皇帝死了,定长歌当哭如何当太监?
  最让我动容的是洪家母亲,她曾梦见儿子跟她说:妈妈,你都叫我要放下,要原谅别人,有机会换一个身体回来你身边,但是你都没有放下。所以,洪母劝大家不要仇恨,要放下,心怀感恩。
  我是骨子里热情似火的红杏,经常有机会出墙一把,看到外面世界的花花绿绿。但是在这个岛上,打开电视亲历这件事,还是给我足够的震撼。
  在另一片土地上,类似洪仲丘这样的案例有多少?或者更匪夷所思的有多少?一个副市长深中几十刀是因为自杀!一个让海底管线漏油的不过是小混混!一个为政府集资的企业家罪名是诈骗罪!小混混毙了就完了,企业家倒是死前赐白绫加身。能让屁民们知道的,最多在新浪围脖发发牢骚点个小蜡烛而已,这已经是进步了。很快,又有新的头条来代替,这个国家从来不缺热点,因为苦难太多,我们习惯于苦难和忍受苦难。
  一个士兵的死在岛内掀起狂风巨浪。在另一个地方不过芝麻大的事。
  离台前一天有幸去了凯达格兰大道,抗议的人流早就散去,一切看来平静的像中午的大太阳。
  我在想,为什么同宗同祖,一个地方将人性最多的善发挥出来,一个地方将人性最多的恶赤裸裸呈现出来?思来想去,还是那两个字:制度。
  女人谈政治顶多是三流的,鸡窝里打鸣的都是雄的。只是可惜了小马哥那张犹如唐僧的俊脸。以我们见惯不怪的橡皮思维,综合我们最近因天热发生的西瓜事件,大陆来的妖精就此事给小马哥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一秤砣加89万!
  Ok?!
  (昨晚写完上文,我在梦里见到小马哥,他随便走访,就走到我家来了,我们聊了很多,不过没聊秤砣的事,这算不算梦想成真呢?)

  台湾行之三:一碗鸡汤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蛮幸运的人。
  比如,算算日子,我的大姨妈也会一起跟着我去台湾旅行。一想到她老人家马不停蹄当跟班,烦。大约知道我的不喜欢,她提前来拜访一下,我走的那天她利利索索和我告别,绝不拖泥带水。
  我的朋友警告我这个季节去太危险,因为台风肆虐。可是我的小尾巴四小姐也只有美好的暑假才有时间,我倒是恨不能甩了她一个人轻松上阵,但是我要不带她出去,她大有成为超级宅女的趋势,她爹已经是超级宅男了,到时候爷俩一伙,我上哪都是二比一的投票结果,所以,只好假装良母,带着她到处转悠。此番去台,居然滴雨未见,全是蓝天白云的好天气。这样的好天气居然放松警惕,我最喜欢的绿色波点小雨伞丢了!这是在西安的雨夜里陌生人给我的,怎么丢的在哪丢的我全然不知道。看来,不是我的,终究是要散去的。
  更幸运的是,此行遇见了台湾十大导游之一:大成。关于十大,也是从大成口中说出的,且不去计较吹牛的成分,男人不吹牛怎么活啊,况且,这冕加的,在我们看来也算恰如其分。
  大成是个冲浪好手,业余时间常常去宜兰冲浪。他瘦瘦的,个子不高,小眼咪咪,人实在不帅,一般偏下。但是一开口说话,就如同散发魔力,老少皆宜。
  我最喜欢的一位语文老师,上课时经常离开书本十万八千里,天文地理一派乱侃,人称大拉!大成也是,除了必要的景点介绍,他常常跑题,尤其是说与他生活相关的事情,每每让一车人瞪大眼睛看他的小眼。
  大成说台湾的学生上学压力小,只要考七分以上就有大学上,当然考七分也许是澎湖妈祖那边的大学,台大肯定是靠边站了。
  四小姐有一次问大成:大成,你是什么大学毕业?
  这个问题,大成到了车上公开给了我们答案。
  他说他是颠大勺的,也就是厨师,专科毕业。毕业时的作业是糖醋里脊。考试结束后,学校喇叭里只喊他的名字去教务处,大成喜滋滋的想,自己可能要得第一了,老师要提前祝贺下,要不怎么全校就喊他的名字呢。到了老师那里,老师叫他尝尝自己的菜,入口,咸的要吐,原来大成把盐当成了糖。老师语重心长的说:你上了三年学还分不清糖和盐,以后就不要干厨师了,省得害人。大成谨遵教导,大勺不沾,后来成了一名出色的导游。
  大成的母亲曾经是医院的护士,父亲是银行职员,是台湾家境普通的人家。母亲退休后,得了抑郁症,一度去美国治疗,近些年有所好转。每个月初,大成的母亲都要打电话给他:大成,在台北吗,妈妈炖了鸡汤,你要来喝耶。
  大成欣然回家喝汤。
  但是鲜美的鸡汤不是白喝的。喝完鸡汤,大成母亲开始说:大成啊,这个月煤气费又长了,水费也长了,妈妈这点钱,以后可能喝不起鸡汤了。
  那时候大成刚刚开始工作,一个月一万新台币,换成人民币大约两千多块。大成心领神会拿出两千块新台币给妈妈,说:儿子以后挣钱会越来越多,您就放心喝鸡汤吧。
  后来,大成的薪水上涨,他每次回来喝鸡汤的钱也在上涨。当他的薪水涨到五万新台币时,他每个月给妈妈的鸡汤钱就到了八千块,有一天,大成母亲无限忧虑说:大成啊,你看当我老了,妈妈可怎么过啊,会不会没有鸡汤喝了?这样,你再给我加点钱吧。
  大成知道母亲的抑郁症虽然好了,但是性格有潜在的忧虑。他说:这样吧,我每月给你一万块,这就封住顶了!将来就算我挣得再多,我还要攒钱讨老婆养家。
  于是,每月,大成照例喜滋滋的回家喝鸡汤,母亲照例喜滋滋的收钱。
  大成说:看到妈妈很开心,我自己也会跟着开心,人一开心,在外面做事也就顺利,一顺利,薪水会提高,所以,孝敬老人这点钱,其实是给自己带来福气的。
  我很诧异年轻的他有如此传统的思想。当我们这边买房买车搜刮尽老人的每一分钱时,海那边的青年在过另一种生活。不过,这边不搜刮又怎样?很多年轻人是活不下去的,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很多老弱病残的爹就拼死了。
  他 们坦然的调侃着他们的蒋贼,我们即使到了这片自由的土地都不会说共匪。因为我们有个无形的笼子,我们内心有隐忧。
  他们有闲心谈梦想和自由,台湾的设计和艺术才可以如此出色。我们谈得是房子车子票子这三座永恒的大山,我们的倒爷山寨最多。
  听说我们这边有儿子的,结婚前,父母一定先准备好一套房子,大成开玩笑说:有谁家缺儿子?只要给我买一套房子,我就嫁到山东去。
  台湾的年轻人普遍晚婚,大成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摸样,其实已经33岁了。在台北,房子也是结婚的大事,但他们的态度就是,买不起,先租吧。过随遇而安的生活。
  回来后,有一天四小姐突然问我:老妈,你说等我上班后我每月给你多少钱好呢?
  我说:看你赚多少钱了.?
  四小姐说:这样吧,我赚五千块给你两千,我要是赚五万块给你两万。
  我说:好吧,我希望你赚五万块。老妈也给你炖鸡汤。
  旅行真是个好东西,一定不只是看见风景,在接触的人里,孩子就能轻易的受到影响了。
  台湾行之三:一碗鸡汤
  大成说,他叔叔家的两个弟,一个美国读博士,一个台大硕士,很出息。他属于贪玩的,大学毕业后还曾去美国加州一年,不过是挥霍了一年多青春又回台。
  后来我和他聊天,问他为何不在美国待下去,他给出的解释是:台湾这里实在不错耶,况且美国那边还是歧视黄种人的。
  台湾东部的公路,一边傍海,一边依山,风景绝美,肯定比加州的一号公路还要美,大成这个理由,肯定是真的。
  他说:人一出生都是带着风水来的。你尽自己的努力去做事,那个结果就是个人的福气了,不过我混的也不错耶。
  我听了大为诧异,这和我的观点不谋而合。
  他说:当了大老板或者成功人士,不过是住大房子,开大车。我每天住的酒店房间也很大,每天还住不同的大房间。我坐的车子也很大,看咱们坐的这个大巴比什么奔驰宝马啊,简直不知大多少倍。
  一车人哈哈大笑。
  在垦丁看海时,那么美的海景我们只是看看而已,对喜欢大海的我来说,真想下去踩踩海浪。这些年一个人行走自由惯了,不喜欢这种走马观花的方式,我把这种小遗憾流露给大成。后来,在靠近北回归线的附近,巴士突然停下,大成找了一个能下海的便道,就这样,太平洋的浪花打湿了我的裙子。
  我无心一句话,他在自己工作范围之外,开了绿灯,满足了我的一个小小心愿。我们在车边冲脚上的泥沙时,我对大成真心说了声:谢谢。
  他淡淡的说:不客气。
  大成没有送我们最后一程,第二天我们去机场的时候,他已经赶往高雄处理一处小意外,代替他送我们去机场的是一位标准的台湾帅哥,本来此帅哥是带我们这个团的,大成是替班。帅哥个子很高,有书生的白皙与优雅,说话也尽量往幽默上靠拢。一切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礼貌温情。可就是,缺点什么,难以叫人喜欢。
  缺的是什么呢?是那种浑然天成?实在想不出来,也许这就叫眼缘,也许这是先入为主。
  我们甚至庆幸因为这次换班,遇见了一个叫大成的台湾老青年

  台湾行之四:离开单反的日子
  我讨厌未雨绸缪不喜欢小心翼翼的过生活,所以很少为自己买保险,越活越明白走哪山砍哪柴的道理,人自有天命,不必太过忧虑未来。感情上我常有针眼的细致,生活细节上我是个没有烧制好的粗瓷碗。老公评价我天真两字,说我智商十五岁。
  的确,有时候我活的像个傻瓜。
  出门旅行,我总是最后时刻收拾东西。所以总是出点状况,最糗的一次,去年去武汉,收拾好的一包内裤忘了放进大包里了,于是在武汉的几天里,我每天早上睁开眼,先忧虑我昨晚洗的内裤是不是干了。
  尽管总是在一条河里淹死过多次,但从此我出门再也没有忘记过带内裤这事。
  去台之前,因为是娘俩的东西,所以提前一晚收拾,自以为万无一失,最后拎起相机包就万事大吉了。
  走之前去店里和老金告别,后来老金告诉我,她看着我离去的背影想:这娘们,肯定要忘了点啥。
  第三天的夜晚我们住在山里的度假酒店,房间虽不大,但是有个小阳台,对女人来说太受用了,可以晾衣服啊。台湾的天气比较闷,当晚洗的衣服第二天还是潮湿。所以,建议多带内衣内裤。
  度假酒店的景色不错,吃过晚饭我请团里一位老头给我和四小姐拍一张合影,老头声音洪亮的喊着:一二三,茄子!没有预料中的咔嚓,茄子蔫了,我悲催的发现,相机没电了。相机包里另一块备用电池居然是没电的,而充电器,居然没有放进相机包。马大哈的我,怎么就不检查下呢?
  但是我的数据线在,这个是不是有用?问酒店大堂的服务员,建议我租个万能插头连接数据线,应该能充电。
  台湾的插座是110V电压,不知为什么,一点电都没充上。
  接下来邂逅台湾最美的风景,阿里山垦丁以及东部太平洋海岸太鲁阁,最重要的旅行,我的单反却无用了。
  我宁愿没内裤穿也不要没单反用,它是我的眼。
  有人建议我用USB接口的充电器。我找到7-eleven超市,买了充电器。但是没用,还是充不进电去。
  后来我才知道,佳能相机是不能用数据线充电的。
  我一定要找到一家照相馆,哪怕花大价钱买一个与之匹配的专业充电器。于是高雄的夜晚,我安置好四小姐,飘然出门。我边走边问路,一个人穿过好几条街,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走夜路,在我们那里,我最担心劫个财或者劫个色什么的,心里做好了劫财就给他劫色就享受的准备。但是在异乡,我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仿佛我是女侠客一般。终于找到一家照相馆,十点多的城市街头已经安静下来,店铺早已打烊。看门口通告,第二天早上九点后才上班,而我们八点半就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想着我为自己的粗心付出的亡羊补牢,在陌生的城市里敢于游荡。中台禅寺义工不是讲:放下执着,放下烦恼。
  有时候,我宁愿有个馒头吃饱就心满意足,对某些事情的追求却太执着了,太一根筋了。
  何苦呢?
  这次我一点都不愁内裤穿,四小姐也不愁,我们带足了分量。就我这连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不到的水平,整的跟专业摄影师一样,没有相机,我的盖世三也不错,或者,用眼睛看,用心品,不更好吗?
  我是阿Q,常常劝自己。一不留神还把自己劝个花开灿烂。
  于是安心将单反束之高阁,更多时候,拍照的兴趣减低了。
  也许,最美的风景是适合记在心里,最深的感情往往说不出来。
  不过,想起这事来,还是有点小遗憾。
  也许我们总是习惯于依赖。旅行依赖相机,生活依赖网络,感情依赖爱人,快乐依赖外力,依赖如同拐棍,丢了就不踏实。我们忽略了,真正的力量其实是源于自己的内心。
  中台禅寺的见灯法师说:不受迷惑能做主的人生是真正的光明,没有妄想烦恼的心灵是真正的福气。这句话,我记住了。
  大师的箴言和心灵鸡汤一样,都是短暂的止疼药。俗人如我,偶尔拿来用用。活着是一场孤独的修行,没有伴侣。爱与痛,苦与乐,不过是为追求灵魂的平稳与安宁所做的铺垫。
  我已经在老年痴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下次旅行,会忘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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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1-04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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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湾行之六:我只在乎你
  在高雄的行程里,有个我很期待的地方,就是参观邓丽君博物馆。
  邓不是我的偶像,但是那首《我只在乎你》几乎是我最喜欢的经典情歌,直到现在,我的手机铃声,仍然是我只在乎你。
  很小的时候,故乡收割后的玉米地里,我捡到了一张皱巴巴的彩色传单,一个面如满月的女子对我笑着。大人们说,那是台湾用气球打过来的传单,气球被国民党打过来飘着飘着就炸开了,一张张传单天女散花一样落在祖国大陆上,有一张恰好落在我家那片土地上。那时候,我不知道照片上那个漂亮女子叫邓丽君,我只是渴望国民党大坏蛋们给我打点小饼干啊糖果什么的,因为我娘总是说我脖子后的馋窝窝很深,我是个馋丫头,总是对着好吃的东西偷偷咽口水。
  我不但没捡到梦想中的零食,连邓丽君的传单也只捡到过仅有的一次。从此,我的馋窝更深了。
  长大后,我发现我是个喜欢八卦的女人。比如,刘晓庆又结婚了,我会好奇这个强势的女人又嫁了那个歪瓜裂枣?山口百惠是我永远的偶像,每当我感觉心累,就去看百惠,时间定格在21岁,百惠一笑露出小虎牙,我会面如春花。钟楚红每次出镜我都喜欢看,觉得她老了也老得美丽性感。甚至为自己身上有那么一丁点她们的影子而沾沾自喜,比如我和百惠一样厚唇,我和红姑一样卷发大眼。我对什么花旦没什么兴趣,觉得当下明星除了锥子脸毫无特色,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我自以为不墨守成规,可以和四小姐心虚的说一会儿贾斯丁比伯,然后就没词。但是,听歌,还是经典的比较多。邓氏情歌就像陈年的老酒,在岁月的河流里经过风风雨雨的女子划一叶轻舟翩然来品,品到微醺,脸上泛着小桃花一朵朵,恍惚间我是恋爱中的女子,你不来我怎敢老去!现在尤喜欢她晚期的英文日文歌,她早期那些情哥哥怨妹妹的小调调不怎么喜欢。
  在车上看了台湾版的邓丽君纪录片。
  有人说邓没能来大陆开演唱会是永远的遗憾。也许接近真实的说法是,邓的心愿是在天安门广场开免费的演唱会,她对什么春晚之类的根本没兴趣。当年,春晚是港台明星来到大陆的最好桥梁,连梅艳芳都是如此,但是那次她演砸了。邓丽君如日中天,连挑剔的日本演艺界都能驰骋很多年,她又是个坚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估计春晚的橄榄枝,人家未必愿意接住。可是,天安门广场,天子脚下,是用来朝拜的,开万民狂欢的演唱会,天方夜谭。
  上帝不可能把所有的好都给一个人,她既然事业辉煌,一生却情路坎坷。这世间,幸运的女子通常一吻定江山,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更多的人,是在寻寻觅觅冷冷清清中甚至凄凄惨惨戚戚中一生寻爱,爱却了无痕迹。她每次投入的爱,每次都是男人负她,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愿不忧不悔。或许,公众人物,本来就没权利没时间像我等俗女子一样哭鼻子抹泪,但是不做怨妇春光明媚的女子,都会让人感觉世界多美好。
  她最常被人挂在嘴边的一段恋情就是和成龙的。每次,都是成龙在说,说她和他的弟兄们融不到一块儿去,于是有了林凤娇为他隐忍多年。成龙说:wronging time,多么冷血的托词,抹杀一切爱的痕迹。既如此,又何必一次次提起?是用这个女人为你镀金吧?!邓丽君的三哥邓长富说:不予置评,给予尊重。八个字道出邓家态度,真是有修养之人。想想,成龙终究是不够爱邓的,也配不上邓这样高雅有内涵的女子,他不过是一介武夫,只会不断地犯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管不住自己的老二。
  我想,深爱一个人,即使内心翻江倒海,我只把我的清泪融进远去的流水。而隐私这东西,是永远不会满世界宣扬的。爱到深处人孤独。
  纵有万千宠爱,还是在她的盛年忽然凋谢。她的离去很痛苦很孤独,那个法国小男友不知去哪寻欢了。邓和他交往后曾对哥哥说:我不会和他结婚的。
  伊莉莎白泰勒结了七次婚。女人无论多强大,其实是需要婚姻这个壳的。为此前仆后继,不惜前浪死在沙滩上,不婚,只因为对方没有给予足够的安全感吧。
  爱有各种姿态。有一种爱,各取所需,寂寞时互相取暖,也好。
  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也许均衡。当我们在快乐的巅峰时,我们一定会经历可怕的极度深寒。老天让一个人功成名就,于是缺了世俗的很多小快乐。在感情上有洁癖,追求至高精神境界圆融统一的女子,多半孤独。
  邓天使折翼,保罗走了。听到纪录片那句:从此他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夜晚的车厢里,大家疲惫的睡去。唯有我,心头花落一片...

  台湾行之七:精神出轨
  多年前去过大连,从烟台坐船过海。那次旅行,我对大连无感,因为遇到的人无语,最好的,就是在海上航行那段,看浪花飞起海鸥来过。
  从垦丁到台东的路上,依山傍海,蓝天白云做点缀,都说加州的一号公路美,可是它好像没有这么近距离的靠山,所以,还是觉得台湾东部的公路美,美的不像话。
  一路上舍不得闭眼。想象这样美的公路,适合找个不太热的季节,骑车晃悠,夜晚住民宿,白天走走停停。冯仑好像骑车环岛行了,有钱人有闲就是有品了。
  其实浪漫想象的潜台词就是,一个人骑车太孤单,和一个懂你的人一起骑车才是正好。但是旅行中找到志同道合的旅伴难于上青天。尽管生米做成熟饭,熟的稀巴烂,人生已经无可能,可能的只有幻想,我还是幻想那么一个人,和我骑车行过这段公路,在想停下来的海边,我负责笑,他负责拍照。
  但愿,我还不太老。
  这一路,左看山,右看海,我的心是一匹野马,溜达着回到过去,在一个秘密的精神花园里,尽情撒欢,却也落寞。
  台东的公路,适合精神出轨。
  精神出轨又有什么不好?
  人生已经太寂寞,我们不能变成疯子,按照自己的梦想而不是其他人希望的方式生活。有时候,我们不能爱适合的人,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要带着面具假装正能量,剩下这点幻想,像灰烬里的点点火星,来温暖自己吧。
  唉,我又一不小心袒露了真实的自己。

  台湾行之八:太麻里的小花絮
  夜宿台东小城,我们经过一个叫太麻里的地方吃晚饭。这里有着名的知本温泉。
  因为是夜晚,这里长什么样都看不清了,只是记得在这里吃了可口的自助餐,很符合我口味的鱼香茄子熏鲅鱼,还有紫米粽子和蔬菜面条,胖细胞在虎视眈眈,我于是节制的吃了七八分饱就出来。
  在酒店的小桥头,遇见一位阿美族老人,得知他是这里的大厨,我绝不吝啬我的赞美,夸他做的饭好吃。我们一聊便投机。
  他是上个月刚从西班牙回来的。他把西班牙的中餐馆交给儿子打理,回来故乡,有叶落归根的意思。叶落归根,是因为他太太去逝了。他太太出生在西班牙,是华人。两人原本的计划是,等老了,回台湾颐养天年。
  现在,他孤单的回来了。
  他去过大陆很多地方,每去一个地方不是去大饭店而是喜欢到陋巷深处品尝各地美食。他认为真正的美食在民间。怪不得,他做的菜那么好吃。
  得知我是山东人,他对山东人的印象非常好,无非就是大众眼里的厚道实诚讲义气。最近连着名的不厚书记都说山东人带他不薄,绝不落井下石。他的一位店员就是山东人,他说:山东人有一点,就是很倔。这个,我举双手双脚赞同,就像我。
  他太太的闺中密友也是山东人,聊着聊着,老人就掏心掏肺的说了句:我太太那时候老爱吃我的醋。
  我看着他,他老了,依然老得精神帅气,皮肤黝黑高高瘦瘦,看得出年轻时的一表人才。除了帅还有见多识广,言语有趣,这样的男人走到哪里都会是发光石,难免有女人主动凑过来,连我,都愿意和他说话。
  我说:你长得帅有魅力,太太吃醋很正常。
  我从不吝啬对别人的表扬。
  龙应台的书里说台东:这里长大的孩子都有着焦糖色的皮肤和梅花鹿的大眼睛。的确,借着灯光,我看见阿美族厨师的眼里闪闪发光。
  我家四小姐正在和另一个卑南族人聊天,因为张惠妹就是这里卑南族的。上车后一位老太太说:你家孩子太厉害了,问了人家那么多问题。
  旅行,从来都是在看风景的间隙,看见了不同的人。于是,我们才这么愿意走在路上。
  见缝插针台东小城。有点像国内小县城。
  大成说台湾东部鸟不生蛋,年轻人不喜欢,我咋感觉不一样,就喜欢这样安静干净人情味十足的小地方,看来,我一直有老人的心态。
  我们住的附近,有座道家寺庙,上去看了看,没什么人。台湾有个特点就是庙宇多。
  庙宇对面有个了望台,我走过去的时候,一个老人正在喝酒,一大早就喝,也许是酒鬼,他含糊不清的和我说话。在我生活的地方,我对酒鬼都是避之不及的,但是很奇怪,我对他没有戒心。我的胆子有时候太大了些,有时候会让一只老鼠吓晕过去。
  他又老又瘦又黑,席地而坐,身边一个酒瓶子陪伴。他示意我坐下,可是又担心这里会不干净弄脏我的裙子,看起来有点纠结。他不知道是什么族人,一直不停和我说话,大部分话我听不懂,但是有句话听得明白无误:小姐,你好漂亮。
  我想,这老人也是孤独的吧,除了喝酒,他更想找人说话。
  台东小城。此行最难忘的小插曲。
  鱼丸是旗鱼做的。我起初只是好奇,看着鱼丸下锅。决定买点尝尝。酒店的自助餐哪里有街头巷尾的小吃好吃!在等待的过程里,和鱼丸老板聊天。他是台东大学的老师,业余兼职卖鱼丸,这就是传说中的叫兽?让我大吃一惊。
  他去过大陆的南方,坦诚对珠海和深圳印象不好,这里的人不但戒心很重,甚至晚上十点就不敢上街了。我对珠三角的城市也有小成见。比如广州,你若问路,对方大多会扭过头去不理你。街上美女一抓一大把,可惜都是冷漠到南极的锥子脸,长得一个样。
  我建议他往北或西走,比如我们的济南,比如西安,比如成都,一定会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鱼丸煮好了,老板盛了些给我,一分钱都不要,因为这份没戒心的聊天,因为投缘。
  的确,连挑食的四小姐都觉得鱼丸好吃。
  这个是什么?
  把根留住?
  色女的眼光总是雪亮滴!
  嘎嘎!

  台湾行之九:诚品书店,爱的故事
  见惯了美丽的空姐,华航的飞机上,有美丽的空嫂,尽管妆容精致,看起来应该和我差不多的年纪。空姐是职业培训出来的礼貌优雅,仿佛流水线上的芭比,美的拒人千里让人过目就忘。空嫂却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女人味,这女人味,柔和里带着一点坚定,水墨晕染开来,让人踏实和亲近。
  所以,女人大可不必害怕老去,越老,容貌就是内心沉淀的东西。只要不到老树枯枝,完全可以修炼到蜜桃成熟花开雍容的境界。
  飞机起飞前,一位空嫂递给我一份自由时报。和大陆的报纸一样,里面夹杂的广告非常多。有篇小文,吸引了我的眼球。
  8月8日是台湾的父亲节,88是爸爸的谐音。对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来说,这个节日意味着残酷。
  这位父亲就是关中,前国民党副主席。
  他的女儿嫁去上海,曾经过着外人看来幸福的日子。忽然有一天,她撇下不到一岁的孩子跳楼而死。没有只言片语。
  时间过去两年多,关中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有人问他为什么还不走出来,他说:“放下,走出来,道理谁都懂。但女儿是我的最爱啊。”
  只是,每次下班回家,看见孙女甜甜的叫爷爷,咿咿呀呀的学语,这算是心头短暂的慰藉。孩子长得和妈妈一个样,遗传了妈妈的聪明伶俐,抱着孩子,就像抱着小时候的女儿。
  关中每天给女儿写一封信,倾吐那些思念和爱,或者回忆下女儿小时候的趣事,这样,两年下来,已经有八百多封了。他将这些信取名为:寄天上的云儿。
  女儿最喜欢的一个作家就是靠写作来疗伤,他写信是回忆,因为思念女儿,是一个父亲余生最快乐的事情。
  只是,这些信,不知道寄往哪里,不知道女儿能否听见。
  因为女儿的离去,他甚至再也不去充满父女回忆的诚品书店。
  在上海的女婿来看孩子,关中拒绝见他,老人固执的以为,一定是这男人伤了女儿的心,她才会毅然决然离开这个世界,女婿是侩子手。
  倒是妻子越来越看开,不看开能怎样?除非你不想活着。女婿来了,她带着小孩子去看爸爸。她对女婿说:“如果打死你能换回我女儿,我马上打死你。”她还祝福女婿找到新的对象,但她对女婿说:“但请你不要告诉伤心的我们。”
  有时候,当生活面临绝境时,女人的担当胜过男人。每当关中老泪纵横,妻子总是说:“哭瞎了,没办法看着小孙女长大了。”
  这句话真管用,从此关中喝酒少了,运动多了,为了孙女,他陪着孩子压马路逛诚品,他要当书童,陪着孙女到大学毕业。
  尽管还是不能放下,他在学习原谅。
  有两封关中写给女儿的信。
  “女儿,爸爸从来没有让你失望,你却一次就让我绝望。对深爱你的父母,你的好友,都毫不留恋吗?你的女儿才七个月,你就让她失去了妈妈。”
  “三年前的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亲友说我一定大哭,我说不会。没想到晚宴就破功,你在跳第一支舞时说:不论我嫁给谁,我永远最爱爸爸。竟使我泪崩,嚎啕大哭,被亲友取笑:云儿,我哭错了吗?是太高兴还是预知你的不幸?”
  我看这些,早已泪崩。
  我的名字里有个云字,我就是云儿啊。
  很多年前的青春,我失恋又失业。
  回家。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切都是麻麻木木的。我坐在门前,看秋日的阳光斑驳的穿过梧桐树叶,那些树叶就要枯萎。分明秋高气爽的,天依旧是灰蒙蒙的。我闻到自杀的芬芳犹如青草的味道,我太迷恋那种味道。
  我母亲在啰啰嗦嗦的说什么,我听不清也记不住。我和母亲一直有隔阂,她从来不了解我。
  父亲说了句:“你别说她了,她心里难受。”
  只报喜不报忧的我,从未告诉父母我的真实状态,但是,父亲,看出来了。
  因了这句话,我别过头,大雨滂沱,终于哭出来的感觉太好,也就在那时候,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就完蛋了。
  我又离家,像一粒尘埃把自己投入浩渺的空气里,无论怎样沉浮,至少,不能让父亲失望吧。
  人首先要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很多年后,我发现自己修炼到对很多别人拼命追求的东西内心里充满了轻蔑。可以受一切苦,唯有我珍重的感情,不忍碰触。我的内心是个小孩子,和当年一样脆弱。
  生活太实际,人们告诉我要随波逐流。而我有视若珍宝的东西。
  这是我的硬伤,我不喜欢自己这样。一日日长大的四小姐,外表越来越像她爹。性格却越来越像我。
  有一天,我们一起看纪录片,内容是关于一个女子因爱自杀的。
  我对四小姐说:“你长大了,会恋爱,要是你喜欢那个人离开你,你要知道,他不是你的,你还会遇见更好的。千万别去犯傻,爱自己最重要。”
  四小姐说:“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自杀。”
  我说:“即使感到很难过,最终那些难过会过去,人要往前走。”
  四小姐说:“难道谈恋爱会让人难过?这样还有什么意思,我才不谈恋爱呢。我跟老妈在一起。”
  四小姐的爹怪我过早给孩子灌输这些。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
  天下女子伤害自己的性命,不是因为生活艰难,一切艰难有时候会是奋斗的勇气。爱,是每个认真对待生活人的软肋,捅一刀,就完了。
  所幸,除了爱情的爱,我们还有各种爱,支撑不完美的生活。
  青草的味道热烈芬芳。任何年纪都有诱惑。
  做人女儿做人母亲,没有这个权利。活着,有时候是因为除了爱情之外的爱。
  有时候,理由牵强。有时候,也许没什么理由。
  我要去诚品书店看看。
  龙应台的大江大海,看得落泪难过。在大陆永不可能出版。
  她说:我冷下来,文字才有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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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2楼] 发表于:2019-01-04 19:23
鄌郚总编
  台湾行之十: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个暑假,我的闺蜜带着儿子去了趟北戴河。
  夏天,中国沿海着名的海滩都在浑水里下饺子。她说:中国要是发现哪个地方美,立即过度开发人们蜂拥而至。就像一个纯净的大美女,会有很多李天一对人家美色垂涎三尺,然后去奸污了。
  她的儿子上岸后不无忧虑的告诉大人一个小秘密,他忍不住在海里撒了一泡尿。闺蜜守着儿子当然安慰他的童子尿会随海水散去,不会对环境造成什么危害。但是她对我说的时候就没什么正型。
  她说,她儿的童子尿随着海水漂啊漂,有一天就漂到加州海岸,一个老美恰好在冲浪,恰好喝了一口海水,哇,海水不是咸的,是骚的?!于是老美取海水去化验,发现海水的污染居然是来自中国。
  我在电话这边哈哈大笑。直言她是用童子尿来意淫美帝。
  我们对环境的忧虑,也许只能用这种阿Q的方式发泄出来。
  我们当然不敢谈政治,政治是婊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她翘着兰花指抛着媚眼,我们若是靠近就染上梅毒艾滋等性病。在一个病不起死不起的社会,我们最好苟活着。
  除了环境,和我们小老百姓息息相关的,还有各种食品安全问题。像我这样二脚猫的主妇,在超市里差不多成了侦查员和怀疑主义者。我们看牛奶的添加剂,怀疑蔬菜打了多少农药,连打酱油也看是不是转基因大豆?即使明察秋毫,其实躲无可躲。
  而在台湾,井底的蛤蟆见了天,可以放心的买超市的东西,喝他们的牛奶和豆浆,吃他们的饭菜,放纵的走一回夜路,不必担心会迷路,在讲着华语的地方,你感觉很安心。
  对,就是这种安心的感觉。
  安心是来自人心,平稳和顺带来温情的大环境和良好的社会治安。涛哥提倡的和谐社会,原来生错了地方!我们那边河蟹,人家和谐。
  温良恭谦让仁义礼智信,是中华文化最动人的美德,老蒋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其后发扬光大随处可见,我们从封建糟粕里感到文明敦厚的气息。而我们,经历了各种运动各种破坏后,我们的文化背景就是一个字:抢!此处略去若干字...
  一个主妇的切身观点就是:当我们连吃的东西都不信任了,我们还信任什么?食品危机,引发一系列信任危机,这个社会的诚信系统就土崩瓦解了。于是,空气中弥漫一种味道,叫戾气。
  我们身边很多人,因为看不到未来没有信仰,也有社会主义特色的安心,就是,安心混吃等死。
  主妇不但是侦查员,还喜欢以貌取人。
  你看你看那些官员,台湾的因为官不聊生,气质神情一脸长工的刚正不阿书生的意气飞扬。我们的,肥头大耳贼眉鼠目,一脸淫邪之像,不但喜欢被人打伞还喜欢倒背着手露出表来。唉,相由心生,我该当半仙去也。
  我们普通人的区分,有时候是眼神。我们的眼神里常有紧张戒备像随时逃跑的狐狸,他们眼里有更多放松的阳光。芒果台有一次请了大陆和台湾的两位当红艺人,一位经常顶着俩肉瘤出来卖肉的主播,一位那些年他们追过的女孩。75D的主播漂亮的犹如淘宝女郎,被追的女孩一颦一笑底蕴十足,从气质上来说,大波的输给平胸的了。
  飞机从青岛机场落地,我们坐上回家的大巴,在高速路的一个休息站停下来,我去便利店买东西,问有没有八宝粥,一个胖子趴在收银台上无精打采的哼了句:卖完了。
  7—eleven超市的服务员笔直礼貌的身姿,优雅职业的服务,忽然又来袭我心。瞬间意识到,这就是我的大陆啊。
  而四小姐问:老妈,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台湾,我要住上一年。
  因了这句话,我有点后悔当年为什么不嫁去台湾了。如果以现在的心,那时候年轻的本钱,为什么不嫁呢?在台东的小城里,有一个我的爱人,胸膛宽阔臂膀结实,左手渔网右手钢叉,夕阳西下,渔帆归来。我把旗鱼搓成鱼丸下锅,开锅了热气腾腾,我的双手在围裙上蹭三下,大勺一挥,高呼我的孩子来吃饭,我的孩子应声叫着:老--妈,肉---坨。
  那个孩子,当然一定是四小姐。四小姐有时候叫我肉坨。
  此心安处是吾乡。
  哈哈,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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