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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19 07:56
鄌郚总编

贩檩条

    贩檩条
    南良大维
    “吃饭一桌子,上坡一张锄”这是那个年代老秦家的真实写照。六个闺女一个儿子,老伴刚伺候孩子做饭都忙不过来了,就老秦一个人挣工分。
    自然,辛苦一年,平均分粮食的工分都挣不够,生产队里年终结算分不到一分钱现金。快过年了,一家老小八九口子眼巴巴的盼着过年,总不能“人家吃肉我哈汤”吧!木办法,厚着脸皮去联中,找干公办教师的姐夫借了二十块钱当本钱。用小布袋子装了几个煎饼卷子,噶活了两个表兄弟,推着车子就出发了。
    一路往西走,赶到蒋峪集上,才刚刚出太阳。在集上两块钱一根,买上了十根(十公分直径,四米长)槐树檩条。由于割资本主义尾巴,到处都有民兵把守路口盘查。白天不敢走,向卖水饺的讨了碗汤泡了俩煎饼吃了,将车子推到树林里,躺着睡了一觉。
    看看天渐渐黑了下来,便推着檩条往回走,临朐地面上晚上没查的。就是一个个大崖头让人打怵,小崖头自己拱上去,大崖头就只能一个在下面看着车子,两人一个推着,一个拉着,慢慢倒上崖头去。这才领教了安慰人的话“崖头底下误不住车子!”只要往上拱,总有上去的时候。
    虽然腊月天寒地冻的,将三辆车子倒上崖头后,三人都满头大汗了。下崖头稍微轻松点,可也不敢太快了,不时的拉紧粘脚(小推车自制车闸,用木条别在车圈上,用铁丝连在车把上,下坡时用手拉紧,增加阻力,起刹车作用)。磨的车圈“吱嘎吱嘎”地响。
    “嗯央,那一个个的大崖头!”可一想到家里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小嘴巴!”还是硬撑着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了。
    2站住!站住!干什么的?
    难过的不是爬崖头,而是公社在各个路口设的卡子。临朐地里下半夜没卡子,好不容易哥仨倒替着把车子爬上克家洼的大崖头。
    松了一口气,歇了一小会。拉紧粘脚磨的车圈吱嘎吱嘎的响。一进昌乐地,从岭顶上刚下来,在高崖村口被值班的民兵截住了。
    “站住!站住!干什么的?”两个背着步枪的民兵喝道。
    “好啊!偷树的,推檩条,投机倒把!推到大队部去!”好在高崖村大多数姓秦,附近的秦姓人都是一个老墩头分出去的,小时候逢年过节老秦都到冢头村东边的坟地里上坟。秦家人家族观念很强,很注重互相帮助。老秦赶紧过去,对他们说,“嫩待酿咋囔,才几天不在一个锅里摸勺子了?”“咋?你姓秦?”是呀,我辛庄的!这不是我住的房子不能住了,准备下年盖两间屋,请了俩表哥帮忙,推了几根檩条,盖屋自己使。
    囔!嫩走吧!为首的那人挥挥手,放行了。
    一听让走,三个人跳到喉咙的心才落到肚子里。赶紧推起车子赶路。到了离青峰岭村一里路的地方,看到村口路旁地里点了火堆,老远看起来彤红,发亮,旁边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是值勤的民兵在烤火取暖。这个村里大部分姓李,再说姓秦不管用了。看来此路不通,平路不能走了。
    “咱们去爬任居官庄岭起,那里没站岗的!”年纪最大的老刘说。“勾勾喽!勾勾喽!”听见附近村里鸡叫开了,看看到了下半夜,也就离天亮不远了。还怕被本村里的民兵查住,抓成投机倒把典型。只有打起精神去爬崖头了。
    “咚咚咚咚地”心跳加速,虽然是三九天,加上攀带(小推车把上绑着的特制尼龙带子,上坡时挂在肩膀上,起辅助加力作用。)连口粗气都迭不得喘,蹬地小腿生疼,爬上崖头满头大汗。
    到家时天快放亮了,穿的棉袄棉裤,都被汗水渍的透透滴。赶紧喊二姑娘起来,帮着把檩条卸下来,抬到后院里,准备明天赶唐吾集卖了,换俩钱割肉过年。“就是最后这个崖头,好累来”老人如是说。
    腊月二十四,唐吾集。老覃推着贩来的六根槐木檩条,起了个早五更,天刚刚放亮便来到唐吾大集木料市。临近年关,值勤的民兵也都开始忙年,领导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投机倒把买卖者相对来说抓得比较宽松点啦。
    老覃推的槐木檩条顺溜、结实匀称,没疤没痕。在集上一放车子,便被一个买主看中了,经过讨价还价,以五块钱一根成交。
    卖了三十块钱,三张簇新的大团结票子。老覃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割点肉,买个没脱毛的猪头(家里客人多,猪下货出数)。再称上几斤粉皮,伺候客时放碗里撑碗。
    那剩下的四根檩条,等过年开春后,盖屋的多了,再卖掉,肯定能多卖几块钱。到时候再还给姐夫老田借给的二十块本钱。
    正在盘算着先买啥合适,突然有人从背后拍自己的肩膀。扭头一看,原来是吃国家粮的公办教师、姐夫老田,找到木料市来了。穿着尼子大衣,推着锃光瓦亮的永久牌自行车。老覃有点诧异,还没来得及打白饥荒呢,人家是来要账的。
    “过年啦,二妮想要辆脚拉车子,钱不够了,檩条卖了吗?给我添上吧!”老田眼睛瞅着小推车,象是在和车子说话。
    “噢,刚才卖了。”接过钱来还没热乎热乎手的,只好抽出两张“大团结”票子来还给了田老师。“没办法,谁叫咱穷该人家钱来。”
    连口水都没在集上喝,推起车子,啥都没买。蔫头耷脑地空着肚子回到了二十多里外的申庄。在家盼着老爹能买点好吃的东西,带回来的一帮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车子上空无一物。伤心地快要哭啦。
    木办法,第二天腊月二十五,还得推着剩下的四根檩条去赶红河集。卖完后,割了几斤肉,打了两斤豆油,给宝贝疙瘩儿子买了双棉靰垃。至于闺女们,凑合着穿娘做的布鞋吧。剩下的钱打打拉下小饥荒也就没有啦。
    还买了一支电光鞭,十个爆竹,以图大年夜“响亮响亮,人财两旺!”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想想那年那月过的穷日子,真不敢想象能有今天富裕的生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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