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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25 22:04
鄌郚总编

我比烟花更寂寞

  
    倪巧叫过客时没人理她,她想可能是名字太中性化,没有个性、没有性别。所以她轻轻扬起手指,改名为烟花寂寞。其实她只是想以此来表述一种心境:烟花一样灿烂的年华,还有独自在天空鸣响着的有点悲凉的美丽寂寞。
    很快,有人找她聊了,一个自称教授的人问她: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倪巧敲上:喜欢啊。
    你是--烟花一样寂寞的女子。
    你知道过去和现在的烟花女子是什么人吗?
    除非我是傻子,不就是依栏卖笑,掩笑媚人吗?
    那你还叫这个名字?
    倪巧依在椅子上,觉得有点好笑,这人也太较真了,不过网上这样的人很少了。
    教授有点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和我说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我是个烟花女子,有点窥测欲?
    难道每个人都如此下流吗?
    你不下流,我没改名字前为什么不来和我说话,我刚刚改完名字你就颠颠地来了?
    教授半天不说话。
    倪巧说:你怎么了?无话可说了吧?
    你说的不是真话?
    为什么要说假话,我是一个诚实的女人。
    我也很少说假话。
    倪巧轻轻的笑了:职业告诉我,男人在女人面前说的话80%都是假的。
    你的职业?
    倪巧知道现在他已经把她和烟花女子挂上钩了:我觉得烟花女子的生活很美,又有点忧伤,生活于我们是热闹的,就象夜空绽放的灿烂烟花,用生命的燃烧给别人喧嚣的快乐,可我们内心的孤独在黑夜中无处可依。
    我的名字就是我职业的代言。
    教授在屏幕上呆滞了一会:你为什么要这样,是被迫的吗?
    现在的烟花流莺有哪个是被迫的?除非是自己喜欢做,做什么不能养活自己?现在的烟花女子和过去的烟花女子有本质上的区别。
    怎么说?
    过去的烟花女子是被家里人卖或无以为生,过去没有多少工作可以给女人干的,除了这个行业她们谋生的机会很少;现在哪个职业不可以让女人谋生?连总统都有女人做,就甭说别的了。
    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
    难道这个职业有什么不好的吗?说出理由。
    有驳于我们的道德范畴。
    你以为我是堕落的?
    是的。
    我不这样想,凭我的能力到公司去做个文员是没问题的,可赚的那几个钱还不够我买一件名牌服装的,别人可以凭着自己的一技之长赚到更多的钱,我凭我的容貌赚到我所应该得的钱,不充分利用就是对我资源的浪费,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大家都是靠自己身体的一个部位赚钱的,只不过有的人靠大脑、有的人靠双手,我靠我的身体资本,有什么不对?一夜之间的收入说不准是你一年的工资呢,再说就凭我容貌的,美丽的容姿一生只给一个男人享用,岂不对其他的男人太不公平了?
    你不可救药,你一定读过书,知道中国的道德伦理吗?你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从事正当的职业,让自己活得心安理得。
    什么叫正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用了身体的一个部位赚钱,不同的是我们用了不同的身体部位而已,我用女人的某个部位赚钱和你们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你们用身体的一部分赚钱就是正当的?而到了我这里就是堕落了?
    你把能把无耻上升到堂而皇之的理论,想必你也不是其中俗流!!!!!!!!
    倪巧得意地看着屏幕上教授的惊叹然后敲下:观念的问题,有时候你人为这是罪恶的它就是罪恶,你认为它是美好的它就是美好的,关键是你站在哪个角度。
    教授沉默了一会,:也许我会改变你。
    倪巧说:不会的,请你死了这份心思,我觉得这样做让我快乐,没有责任没有人间烟火的烦杂。
    教授说有QQ吗?
    没有。
    我还喜欢和你聊,以后怎么联系?
    就约定在这里见面吧,如果还能在网上遇见,说明我们还有些缘分,可以继续,否则就算了。
    也好。
    关上电脑,她忽然很为刚才的对话得意,她能感觉到教授是一个拙言的人,忠厚得象一条冬天的厚棉被,让人觉得闷得慌又很温暖。
    倪巧想:如果我能遇到他十次,就和他约会。生活中她是个喜欢浪漫奇遇的女人,可平静的生活中从未发生过奇遇,所以,她就一直让自己孤独下去。
    然后他们又不停地在网上相遇,慢慢地,教授不再苦口婆心地劝她弃恶从善了,也说一些别的话题,什么都说,好象一对好朋友,慢慢地,倪巧在关上电脑后的许多时候开始想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话时刻让倪巧想到他是一个长者,那种对比自己年龄小的人儿、特别是女孩子的关切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想对他说出真相,但都忍住了没说。
    她想:如果教授认为我是一个烟花女子还喜欢我的话,那我就应该爱上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这样真挚地去爱一个烟花女子呢?除非他是一个变态狂或者是一个特别忠厚的男人,善于包容。后者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男人。
    在第八次相遇的时候,教授向她要照片,问她:你长的什么样子?
    倪巧说:没有照片,但是很美。她不想这么快结束游戏。然后问教授:你多大了?
    教授说:三十。
    我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教授。
    教授说:副教授,还没扶正。
    倪巧说:象《围城》里方鸿渐所说的,丫头收房做姨太太容易,但姨太太再扶正就难了,你现在只是个收房丫头。
    教授说:慢慢熬吧。
    倪巧说:就象炖老母鸡?
    教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次遇见教授,她问:如果有一个美丽的烟花女子站在你的面前,你不会去消费她吗?
    不会。
    那我呢?
    教授沉默了片刻:不会吧,如果可能的话,你必须让我消费一辈子,不让其他人消费,这也许还有那么点可能性,前提是我会改造你。
    我想试试你是真的柳下惠还是无能。
    我奉陪。
    他们约定了见面的地点:下周六黄昏时落日茶廊见。
    那天,倪巧以轻松的发髻、柔若流水的弋地长裙如仙似梦地飘进落日茶廊,落日茶廊的窗子全都是向西开的落地式,整个窗子里载满如火如荼的夕阳与落霞,让人的心情不自禁地就浮了起来,她坐在十号桌子上,点了一壶菊花茶,悠闲地看周围的呢喃的情侣们。教授还没来,也许他已经来了,正在某个角落里打量自己,想到这里她就笑了,从坤包里拿出一支烟点上,对着夕阳轻轻地玩弄着变幻莫测的烟圈,烟圈就象她此刻的心情,飘忽不定、无处可依,象她心中对某些情感的追依的方式,盘旋过后最终没有方向而逐渐消散,迷乱地缠绕在她的周围。
    一个男人就在门口的桌子边定定地看着她,他不相信这是个烟花女子,她优雅的神态和若思若失的眼神就象一个丢失了心爱宠物的闺中佳人,无聊而又伤疼,如火的夕阳让她的身影圣洁无比。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站起来走到她的眼前默默地坐下,给自己倒茶。
    倪巧抬起眼皮看着他的手:嗨!教授吗?
    他有点慌张地说:烟花寂寞。
    暗号对上了,这让倪巧又在心里乐了一下,象小时侯看的反特电影一样好玩。然后他们盯着彼此的眼睛放肆地笑了,很响,与茶廊的气氛很不相符,周围的几对情侣不解而又厌恶地剜了他们几眼。
    倪巧说:你是真的教授?
    他也说:你是真的烟花寂寞?
    他们又觉得无话可说了,从网络回到现实总让人有不真实的感觉,倪巧忽然感到一切都变得苍白起来,回头看着窗外的落日:幸好,还有落日做伴。
    教授不堪她的冷落:你都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你还以为男人需要我献殷勤?我的美丽足以使所有的男人心甘情愿的低下头,乞求我拿光他们的钱包。
    我没有多少钱可以让你拿,但我可以让你从我的钱包里拿一辈子,只让你一个人拿。
    我从不做回头客,只一次,也许一次机会也不给。
    为什么?
    盗亦有道,烟花亦有烟花的品位。
    你不是真的烟花。
    倪巧笑着饮茶,不说话,忧伤莫名地涌上来。
    教授自言自语一样地诉说自己的生活和关于追求。倪巧觉得此刻的他陌生极了,这可能就是网络与现实的差距吧。最后,倪巧听烦了:你走吧,我不想动你的钱包。
    我送你回家。
    倪巧不说话,自己出去打车走了。
    教授怅然若失地站在街上,看着黑黑的街景象黑色的隧道一样把烟花寂寞吞噬了。从这一刻他爱上了这个神秘的女人,她居高临下的高傲和目中无人的伤感都让他的心砰然而动,他无法忘记她象天使一样的神情,轻轻地就碰倒了他心灵的脆弱。他在心里发誓:这一生,她注定是我的了。
    教授开始在倪巧的网址上贴诗,倪巧很久没有上网了,每天只是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小山,然后想自己的生活,偶尔,教授就会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在心灵的某处微微地笑着说:我可以让你从我的钱包里拿一辈子,只让你一个人拿。这句话很执着地在心头萦绕不去。
    半个月后,她打开自己的信箱,看见教授执着地在她的信箱里贴满了情诗,她仔细地读着,心里慢慢涌起了感动。但,这种感动不足以使她的心产生震撼,她不属于那种很容易被感动的女人。后来,她每天都在信箱里看教授的情诗,但从不回复。她想:如果有一天教授能感悟到烟花寂寞的含义,就再次约见他。
    教授好象洞察了她的心,不久就在她的信箱里贴上这样一句话:你不是真的烟花女子,烟花寂寞是你的心境,假如你在心里真的想做烟花女子,那么到现在你还没找到一个值得让你打开他的钱包的男人。
    倪巧看到这里感到一阵喜悦,他真的能够读懂自己的心语。她又告诉自己:等他贴满一百天,我就决定要嫁给他。她相信有些浪漫是真实的,就象妈妈的爱永远是最真挚的情感。
    教授贴满一百首情诗的时候,她看着信箱里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的信息只有他的爱意时她哭了,轻轻地,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滴落在她的衣衫上,然后快速泅开,象一朵朵绽放着的烟花,在轻轻的绽放着美丽的寂寞情怀。她翘起手指在屏幕上敲下:让我打开你的钱包吧,不过是一生唯一的使用权。敲完这句话时她的脸悄悄地红了好一会,然后又敲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半年后他们登记了。
    不久他们结婚了。婚姻的浪漫很快过去,倪巧在闲得无聊时又开始上网聊天了,有一天她又看到了一个叫教授的男人:她过去打招呼说:嗨,你好?
    教授说:你是谁?
    倪巧改名:烟花寂寞。
    教授好象很吃惊:你是一年半前的烟花寂寞吗?
    倪巧忽然感觉心揪了起来:不是,你认识一个叫烟花寂寞的女人吗?
    是的,她很可惜,是一个极有天赋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哪样做?
    她是个从事性服务的女子。
    你见过她吗?
    没有,不过我和她约过,但那天我的父亲从乡下来了,我要去接他,我请我的一位同事兼好友替我去的,让他帮我向她解释一下或劝劝她。
    后来呢?
    后来,朋友告诉我,一见面她就问他带了多少钱,并在茶廊的桌子底下把自己的腿压在了他的腿上,然后,在路边的树丛里褪下了自己的衣服。
    你曾经爱过她吗?
    好象吧,有一种感觉让我相信她是一个不错的女人,有段时间我不敢上网了,害怕看见她让自己伤心。
    你们约在落日茶廊的第十张桌子上,她在那里等你,然后你的朋友去了,他说自己就是教授,然后他追她,追的很辛苦很执着,后来他们结婚了,烟花寂寞不是个烟花女子。
    教授不说话--倪巧不说话,只是感到心疼,她快速在网上敲下:对不起,谢谢!!!!!!!
    她看见自己生活里的教授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倪巧还在上网,用的名字还是烟花寂寞,她有过一个男人叫丈夫,她只愿意记住他的这个社会称谓而不愿意叫他的名字,教授是一个名字,只属于她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在还未相逢的瞬间,他们就注定了彼此的丢失,她曾经多么依赖奇遇激起的生活激情,而奇遇在现实中又是那么得不堪一击,就象天使的翅膀被折断了一样让她的心为美丽的尽失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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