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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27 15:11
鄌郚总编

马进:永远的钟声

  永远的钟声
  深秋里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我应秦汶民校长之邀,来到昌乐一中。我们沿院士路拾级而上,在教学楼旁边,一株傲然屹立的老白杨和它上面悬挂的老钟映入大家的眼帘。我们不约而同地驻足树下,抬头仰望。老白杨在秋风中轻轻地吟唱着,满树的叶子已变成了浅黄,在阳光下舞动着,不时有叶片飘然而下,地上铺了一层厚重的金黄,叠印出一幅亮丽的画面。秋天的老白杨比起春天的浅嫩,夏天的浓郁,多了一种饱经风霜的凝重和成熟。
  秦校长介绍说,老白杨在建校时就有了,树龄少说也有七十余载。树上的那口老钟年岁也不小了,他说着指给我们看。我这才发现,当年挂在老白杨桠枝上的老钟,连同那根拉钟的绳子,如今仍然挂在它的主枝上,横搭在主枝上挂钟的那根横木(据说是根槐木),已被老白杨的增生层裹在里面,长成一起了。老钟被岁月老人变成了老白杨身上难以分割的一部分。
  据曾经担任过一中副校长的于文斋介绍,原来的钟不在现在的方位,而是在靠西边校门口传达室不远处,挂在一根约五米高的杆子上。那是一口小铜钟,声音宏亮清脆。到六十年代中期,随着班级的增多,宿舍在校东北角和西南角的学生反映,早操钟有时听不清楚。于是学校安排当时的总务主任曹金陵负责,将小铜钟换成了现在的大号铁铸的合金钟,挪到了位于校园中心的这棵老白杨树上。
  看到这口老钟,我不由得想起那些被称作"工友"的打钟人。从晨星闪烁的黎明起床钟开始,早操、自习、早餐、预备、上课、下课、课间操、又是上课、下课、午餐……直到夜晚随星伴月的熄灯钟为止,他们每天都要按照校园四季规定的作息时间准确无误地敲响三十余次,一年累计起来就是一万余次。
  笔者曾走访过他们,想了解清楚,半个多世纪来,共有多少人在一中打过钟,他们是怎么一茬接一茬地延续下来的。我费尽周折,只知他们中有男工友,也有女职工,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有的还不是正式职工,工资待遇都不高,一人大多还兼着传达收发、清扫卫生或管理图书等多项工作。他们为准确报时,晚上怀揣马蹄表睡觉是常事。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严冬酷暑,总是风雨无阻,十几年如一日。
  七十年代中期,打钟的是一位女职工,姓魏,兼任图书管理员,责任心很强。她家有吃奶的孩子,冬天起来打早操钟多有不便。为照顾她,当时主持工作的郝书远校长总是早早地来到白杨树下,敲响全校第一声晨钟,整整坚持了一个冬天。郝校长深有体会地对笔者说,千万别小视打钟这项工作,那是一门技术活。如果拉过绳子就打,肯定打不响。要站正位置,找好角度,运足内气,手中的绳子既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钟和绳子要保持一定的弧度,这样打出来的钟音才宏亮有力,且有韵律之美。
  听了郝校长一席话,我心里很感动。当年一中的那些打钟者,忠于职守,默默奉献,把宝贵的青春年华都献给了这口钟,献给了一中。有的打了一辈子钟,有的如今已不在人世了。如上世纪六十年代就被王晓东校长树为"工农分子知识化"典型的赵学修老师,当时是一位理化仪器管理员,非常敬业,如今挂在老白杨树上的这口老钟,就是他挂上去的。一直想问问他,当年那么高的树,他是怎么挂上去的,那根挂钟的横木,到底是楸木还是槐木?一打听才知道,他前年得癌症已经去世了。
  为了减轻打钟人的负担,也为了提高打钟报时的准确率,一中人也曾费尽心思。当年以秦学宽老师为主的理化教研组就搞过一次试验发明,运用物理学原理,将导线分别焊接到时钟和铁钟上,自动报时,收到过很好效果。
  望着那口似曾相识的老钟,和那根悬在半空被秋风吹成弧形的绳子,记忆如梦境般穿越时空的隧道,让我回到了四十七年前那些做教师的时光,那娓娓悠扬的钟声仿佛依然回响在校园上空。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笔者曾在昌乐五中任教。当时五中与一中是邻校,相隔不足一公里,两校上课的钟声彼此都能听到。五中是刚建的新校,有事就去向一中"老大哥"学习请教。一中对五中这个"小老弟"也十分友好,两校老师们经常走动。尤其在教学方面,我们常常隔三差五地就去听一趟课,取一次经。每隔一两星期,两校还举行一次篮球赛。五中校长魏久昌亲自领队,带着我们几个年轻老师去比赛。那时一中有教体育的牟大蔼、李明玫等老师,他们投篮的命中率很高,我们总是打不过一中。但凭着年轻气盛,虽是屡战屡败,还是屡败屡战,不肯服输。当时一中只要放电影,总是邀请五中师生去看。记得有一次放映《万木春》,有个学生出于好奇,触摸了一下电影机子,结果不幸触电,把靠着他的一个有心脏病的同学电死了,印象很深刻。每到暑假部队来校搞军训,两校都是联合编队,我带领五中学生食宿都在一中,一住就是大半月。
  让我受益匪浅的,还是来一中听课的那些日子。记得每逢来听高默之老师的古典文学课,或汪永海、曹一民老师的语文分析课时,印象最深刻的是,只要预备钟一响,老师们便纷纷从校部(即翰苑)从容而出,有的挟着讲义夹,拿着粉笔盒;有的怀抱教具图表或理化仪器,早早来到各教室门口。那情景,很像如今列车员站在列车前,等着列车开动的信号一样。那打钟者,也早已站在树下,眼盯着时针,手拉紧钟绳,那架势,让人想到田径场上举着发令枪,已发出"各就各位"口令的发令员。只要时刻一到,钟声响起,老师们便踏着钟声的节奏,分秒不差地走进课堂。据说,要是上课钟响了,哪怕晚进教室一分钟,老师都会诚恳地说一句"对不起,我迟到了",然后歉意地向同学们鞠一躬,接着打开课本抓紧授课,把耽误的时间给同学们补上。有位教师父亲病故,刚处理完丧事,回到教研组,心里还很悲痛。但一听到上课的钟声,擦擦眼泪,赶紧走向讲台。这就是一中教师们的时间观念和敬业精神!昌乐一中久盛不衰,这便是奥秘之一。
  如今,老白杨和钟都老了,钟也已退休,被电铃替代。半个多世纪以来,它经历了几多历史变换,几多风霜雨电的洗礼,目睹了一任任教职员的更替,送走了一届届毕业的学子,像一位忠诚的使者,默默地守望在校园一角,数万个日日夜夜,为师生员工及时准确地报告着校园的作息,数以万计的学子,哪一个不是按照它的节奏成长起来的呢!它们也是一中的元老和功臣。
  将离开一中校园,回首再望时,夕阳的余辉已把老白杨和钟染得遍体金黄,犹如一道闪耀的圣洁烛光。我们在它面前默然肃立,深深地鞠躬。此时此刻,耳际依稀又响起当年那熟悉悠扬的钟声,如歌的旋律不时萦绕在心头……
  马进
  作者简介:马进,1939生,山东青岛市人。山东教育学院政治系毕业。曾任中学教师、县政府研究室主任等职。为中国大众文学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当代文学院委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曾在全国、省、市、多家报刊和出版社发表作品百余万字。著有散文集《流年碎影》、《昌乐游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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