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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3-16 14:07
鄌郚总编

潍坊之"潍‘的悠久历史

  潍坊之"潍‘的悠久历史
  我是潍坊人,确切些说我是潍坊西边的寿光人,按老年间的说法,是潍县西边90里弥河边的人。从我记事起,就听说潍县是个大地方,那里什么都有,不像农村。那时候乡下的孩子由于没有去过城市,还没有城市的概念,不知道天下有北平、天津等大城市,只知道有个潍县。由于年小,更由于穷困,从来没有去过潍县。但每逢过年都买几张潍坊年画,从画面上看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尤其那张贴在坑头上的好像是叫"老能"的画,天天看来看去,画上的老人和小孩,就像自己的家庭成员。
  斗转星移,新中国成立了,我高小毕业了,父亲把接到天津上了中学,然后我又到了北京上大学,最后在北京工作直到退休。我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天津、北京这两个大城市渡过的。拿天津、北京和潍县(后为潍坊市)比,潍坊就真是个小地方了。但我写了《探寻寿光古》一书后,才觉得天津、北京不能和潍县(坊)比,当"潍"在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时,天津、北京还是块荒无人烟之地。
  《禹贡》载:"潍淄其道,莱夷作牧",是说禹夏时,潍水、淄水这两河流域洪水过后,先民就开始种植大麦,有了种植业。
  《竹书纪年》载:"夏帝相二十七年,浇伐斟寻,大战于潍,覆其舟,灭之。"是说大禹的重孙夏后相东迁到今潍坊的斟灌、斟寻,被寒亭的寒浞灭掉,其中曾"大战于潍".
  史上有件着名的青铜器,学者习称《玄鸟妇壶》。"天生玄鸟,降而生商"玄鸟为商祖,但这件器为"亚疑"作器,与寿光的古己(纪)国有关。有学者认为寿光的呙宋台即商祖契的祖地,那么《玄鸟妇壶》就与寿光的纪国有联系。但"玄鸟"二字,我认为是个"维"字,即潍坊之"潍".无论怎么样解释,"潍"与先商关系密切。
  商末帝辛征人方中有"淮"地;周穆王东征统帅中一个重要人物叫"师( )父",这个( )也释为"雍",应为东方人。今日的"潍"字,在古文字、古文献中也写为淮、雍、、 .
  为了把这些问题说清楚,为了避免广证博引,只好用偷懒的办法,把我《探寻寿光古国》一书中的有些章节节录于后供大家参考。因我的很多观点、判断与名家不同,孰是孰非,还请读者指正,并盼望关心潍坊史的热心人或者学者,尤其是潍坊学院历史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继续就此问题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一、关于"潍淄其道,莱夷作牧"
  《禹贡》有"潍淄其道、莱夷作牧".胡渭在《禹贡锥指》中云:"莱之为夷无疑也。先儒但以为地名,非也。"不少先儒确以莱为地名,孔《传》云:"莱夷,地名,可以放牧。"孙星衍在《尚书今古文注疏》中也曰:"‘东莱黄县是’者,案:黄县,今属山东莱州府。作牧者,当以鸟兽为贡。"他同意服虔所云,莱,就是今黄县。而作牧,是以鸟兽为贡,那肯定就是狩猎。苏氏云:"檿丝出东莱,莱夷作牧而后有此。"(引苏轼注《尚书》),苏轼的言内之意,也是莱夷作牧的莱为东莱。金吉甫也言:"莱夷地宜畜牧,取其畜以贡。"意莱夷作牧的"牧",就是畜牧。这些注释尽管都有些根据并能自圆其说,而且似乎已被公认,但若从《禹贡》行文推敲起来,这些注释似乎与原文有矛盾。在《禹贡》中,"莱夷作牧"的最前一句是"潍淄其道",最后一句是"浮于汶,达于济。"因此"莱夷作牧"的这个"莱夷"似应在潍淄两河流域。汶水和济水稍偏西点,但仍可划在淄水流域。因此,"莱夷作牧"的这个"莱夷",还是王献唐先生说的正确,古莱族杂居的"这个地带,可以叫做潍淄区,是以潍水淄水为主干的。""莱夷"地望确定在潍淄地区之后,"作牧"也应该作新的解释。当洪水已过,潍水淄水顺其河道而流时,两河流域的平原出现,可以耕种作物。两河流域的农作物是什么?是麦。因此,"作牧"也就是"作牟"、"作麰","作",耕作;"牧",麰也。因为夏商时有"麰",恐怕还无"麳"(麦)。今山东潍淄地区的大麦和小麦,是麦类中的两个区别很大的品种,其外观和习性都有很大区别。大麦(麰)是个十分古老的品种,应是麦家族的祖宗。
  春华秋实、春种夏(秋)收这一自然现象、自然规律,是最早被我们先人掌握的,因此,山东两河流域的麦类,最初应是大麦或曰春麦(麰)。冬小麦的出现恐怕要比春麦晚相当长的时间。冬小麦,前一年秋天种上来年夏天收,这一特殊规律被先民认识和掌握,要通过无数偶然性的重复,所以种冬小麦那是后来的事情。
  这个事实说明,夏商时期,麦类主要产自山东的两河流域。从甲骨文中可以看到,中原地区当时的主要农作物是"禾",所以有"求禾"、"受禾"、"禾受年"的卜辞。孟世凯先生云:"禾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指禾谷总称,狭义指粟米。"他还说:"北方种植的黍(俗称大黄米)和稷(北方称谷子,去皮后称小米)较多,如西安半坡、甘肃秦安大地湾、河南新郑裴里岗、河北武安磁山等遗址中都有所发现。尤其是磁山文化遗址中发现的炭化粟多达十三万斤。"①说明现在盛产小麦的河南、河北等省,在夏商时期主要产谷类作物(谷和稷),而并不产大麦和小麦。
  二、关于寒浞灭后相"大战于潍"
  《左传》载:"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寻,灭夏后相。"《左传。襄公四年》杜预注:"斟灌、斟寻二国,夏同姓诸侯。乐安、寿光县东南有灌亭。北海平寿县东南有斟亭。"
  但王玉哲先生认为"两斟"在巩县,即周地。王守功先生认为在濮阳,即卫地。但这与文献记载相悖,如同雷学淇说的"周地有寻而无灌,卫地有灌而无寻".
  问题又回到山东潍县说。按照《水经注疏》和顾颉刚先生的推断,斟灌国在今潍坊西部的寿光地域;斟寻国在今潍坊东南五十里处的古斟亭地;寒国在今潍坊北部的寒亭区;有鬲在今滩坊西北部的利津地;寒浇的过国在今莱州(原掖县);戈国地望分岐较大,后面专门分析。按照这些方国的地望及其相互间的地理位置,这一历史事件的演进能得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考古发现和文献资料,也能做一定程度的证明。在到目前为止,这一区域的考古发现有:寿光边线王古城址,属龙山晚期文化。该城址虽然无法说明它与夏有什么关系,但能说明在夏或者夏以前,这里就是个方国所在地;临淄桐林城址(寿光西),属龙山文化中期、晚期甚至延伸到岳石文化早期,是夏朝时的遗存;寒亭(古寒国所在地)后李文化遗址;临朐(寿光南,与寿光相邻)发现铭有"寻仲"的西周晚期铜器,"寻仲"与古斟寻有某种联系。关于寒与斟寻之战,文献也有记载 《竹书纪年》曰:"夏帝相二十七年,浇伐斟寻,大战于潍,复其舟灭之。"也就是《论语》中说的"(浇)荡舟",说明浇伐斟寻,不仅有陆战,还有水战、舟战,战场就在潍水上,战斗相当激烈。
  三、关于"纣克东夷,而损其身。"
  纣克东夷也就是纣征人方。东夷在何地?人方在何地?董作宾先生在《甲骨文断代研究例》一文中,将征人方所至之地列了一表,并说:"除旧之一地不可知外、其余可以考知者皆在山东境内。"①岛邦男沿用董作宾和林泰辅之说,断定"逢就是临淄",而■、■、澅等地"在临淄附近"②。李学勤先生表述的更为明确,他认为"夷方在今山东中东部,其都邑在淄、潍之间的鲁北地区。"③。文献和卜辞表明,在商代末期,山东潍淄地区有一个方国或者是方国联盟,构成了对商王朝的直接威胁,是商纣数次征讨的对象,殷商与这一方国的长期战争,导致了自已的衰弱和灭亡。
  ①:《中国现代学术经典·董作宾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页。
  ②岛邦男:《殷墟卜辞研究》,台北鼎文书局1975牟版,第374、396页。
  ③李学勤:《商代夷方的名号和地望》,载《中国史研究》2006年第4期。
  甲骨卜辞载:
  (6)①丙戍…淮…于…
  ②庚寅卜,在■(浿)师贞:王(    )林方无灾。
  ③壬辰卜,在■(浿)。贞:王其…无灾。
  ④甲午卜,在■师贞:今日王步…■(稻),无灾。(《合集》36968)
  (7)①…■┄贞…
  ②庚寅王卜,在■(漾)师贞:□林方无灾。
  ③壬辰王卜,在■贞:其至于(□)灌□师往来无灾。
  ④甲午王卜,在■师贞:今日王步于(稻)无……十月二隹十祀彡。
  ⑤丁┄在┄师┄今日…从…往来无灾,在正月。
  卜辞(6)即(《合集》36968)与(7)即(《合集》41757),这两版卜辞虽然有些地名的文字构形卜辞(6)即(《合集》36968)与(7)即(《合集》41757),这两版卜辞虽然有些地名的文字构形不全一致,但占卜的时间、内容完全一致,把这两版卜辞联系起来考释,有助于我们对一些古字的理解。这两版卜辞涉及的是与大邑商附近的地名完全不同的另一组地名。尽管这些名中有些字很古怪,如《合集》41757②③④"在"字后面的字,和《合集》36968②③④"在"字后面的字,应该是相同的字,但构形有很大差异。但从已识的字看,这个地域是在今山东潍淄地区。(6)①里有"淮"字,前面已有论述,这个字也可释"潍",即潍淄的"潍";(6)②和(7)②里"在"后面的"■"字,可释为"■"、"漾",同"洋",即巨洋水之"洋",也就是现在的弥河;(6)③和(7)③"在"字后面的"■"字与"■"字是繁简关系,应是一字,即"浿"字,从水,从象心形,《括地志》曰:"浿丘,丘名也,在青州临淄县西北二十五里也。";《世本》"献公山弑胡公",宋衷曰:"其党马周繻人将胡公于贝(浿)水杀之。"说明在齐地有贝丘、贝(浿水)。(7)③"■雚"二字,"■"字不识,但"雚"乃斟灌之"雚",雚(灌)在寿光地;   ④里有"■"字,学者多释为"稻",《齐乖》云:"稻城,高密西南","纪要》云:"稻城在高密西南五十里";(7)⑥里面有"■"字,与漦、莱通,属东莱地。这两组卜辞里涉及的地名有:  潍、洋、浿、灌、稻、莱,均在今潍淄地区。
  另外,(8)②和(9)①里有"■"字,"■"、綘、逢通,古逢国;(10)①中的■,即己、其的老家,春秋时的纪(己)国,在今寿光地;(10)②里有"■"字,刘钊先生读为"渚",此"渚"很可能就是今潍坊诸城之"渚".
  综上所述,卜辞(4)至(10)所涉及的地名潍、洋、灌、稻、莱、逢、■、诸,皆在古潍淄地域。潍淄地域是商末征人方的战略进攻目标。李学勤先生说古"淮"字是"潍","也就是现在的潍坊。如果这一点成立的话,那么,商人从河南安阳出发,往东征东夷的路线就很顺了,即由安阳→兖州→新泰→青州→潍坊,一直向东进发。"①
  ①李学勤:《帝辛征夷方卜辞的扩大》,《中国史研究》2008年第1期。
  《探寻寿光古国》第170、178、179页
  四、是"玄鸟妇"还是"维妇" ?
  潍坊之"潍‘的悠久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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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潍坊之"潍‘的悠久历史
  在"亚矣"铜器中,有一件比较神秘,即王献唐国器的第(41)器,也就是《集成》的第9794器。王先生认为该器的图形文字为"玄鸟"字,而于省吾先生认为是"玄"、"鸟"二字。
  于省吾先生认为:"玄鸟妇三字合文是研究商人图腾的唯一珍贵资料",该壶玄鸟妇三字合文的含义"是作壶者系以玄鸟为图腾的妇人",但这位妇人不是吞玄鸟卵的简狄,而"是与商人保持通婚关系的有娀氏女子".②
  邹衡先生认为:"玄鸟既为此妇之先人(商)图腾,而燕(邹先生认为"■"即"燕"字)则必为其所嫁之夫的图腾。换句话说,此器全铭当有商人之女嫁为燕国之妇的含义了。"但他又认为"以玄鸟为图腾者不必都是商族","因此,此铭含义应该是倒过来,即燕国之女嫁为商妇。"③
  于先生在释读此铭时,因为忽视了该器下方的"亚矣"徽文,因此解读的就不够完整。邹衡先生注意到了这一点,认为该器是"亚矣"族为其嫁于商族之女所作之器。这种解释从总体上说是正确的,但他肯定地认为"亚矣"国族就是燕国,这样就使问题更复杂了。
  ①严文明:《中华文明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22页。
  ②于省吾:《略论图腾崇拜与宗教起源和夏商图腾》,《历史研究》1959年第10期。
  ③邹衡:《关于夏商时期北方地区诸临境文化的初步探讨》,《夏商周考古论文集》第270页。①
  现在甲、金文学家和历史学家一般认为,妇某、某妇之"某",是该妇人所出(即娘家)的地名、氏族名或国名;而"妇"是商王、商王的弟兄或子辈的妇人。照此理解,"玄鸟"是氏族的图腾,也就是该氏族的名称。以玄鸟为图腾的氏族是殷商族,说明该"妇"是商人的女子。但"妇",目前甲、金文学家和历史学家,一般都认为是商王、商王的弟兄或商王子辈的妇人。如此理解的结论就是,"玄鸟妇"就是殷商女子嫁给了商王、商王的弟兄或子辈为妇,也就是商族的男性娶了商族的女性为妇,即族内婚。殷商男子娶自已的姐妹为妇,这在商朝来说恐怕是不允许的。但类似的问题有的史学家已经注意到,就是武丁妃"妇好".妇好之"好",说明武丁妃是"子"姓女子,而"子"姓就是商人的姓氏,武丁与"好"婚媾,等于是族内婚,这与当时的婚姻传统相悖。这一矛盾现象,众学者都没有深究,但这一矛盾的存在,预示我们对某一文字或者传统的理解上有偏差。后面我将对这一问题发表点不成熟的意见。
  既然按照史学界已形成的共识去理解"玄鸟妇"的路走不通,史家们只好绕路走,于是,于省吾先生说该妇"是与商人保持通婚关系的有娀氏女子,不是实指那个吞玄鸟卵的简狄";邹衡先生说:"此铭含义应该是倒过来,即燕国之女嫁为商妇。"
  《玄鸟妇壶》这一青铜器,在《殷周金文集成》中编号为:9794,器上的铭文为"玄鸟妇",盖上的铭文为"玄鸟妇  亚矣",定为殷商器。殷商青铜器的分期断代,虽然众学者意见不一,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即把商铜器分为武丁以前;武丁前期;武丁晚和祖庚、祖甲时期;禀辛、康丁、武乙、文丁时期;帝乙、帝辛时期,这五个大的段落。第二段,即武丁晚和祖庚、祖甲时期与第三段,即禀辛、康丁、武乙、文丁时期其青铜器铭文有着共同的特点,即铭文字数较少,多为1—4字,有单一族徽或象形意味较浓的私名,职官加祖或父或母或妣带日干的名称。据此推断,《玄鸟妇壶》应为第二段或者第三段的作品。该器的左下方是"亚矣"的族徽文字,"亚矣"二字的构形,与何景成先生所列的a、b类"亚矣"器的构形基本一致,因此,《玄鸟妇壶》很可能是祖庚、祖甲时的贞人和武官"矣"为"玄鸟妇"所作之器。
  "玄鸟"是商人的原始祖先,"亚矣"为"玄鸟"铸器,一般可理解为为祖先铸器。如果这样理解正确的话,"矣"就是商族的后裔,而"玄鸟"也是"矣"或者说是"其族"的祖先。这一结论立起之后,纣时箕子为王室成员,或曰"箕子者,纣亲戚也"(《史记》)就顺理成章了。
  如果按邹衡先生的分析,不管玄鸟妇是商人女子嫁为"亚矣"或"亚矣族人"为妇,还是亚矣族女嫁为商人为妇,总之,亚矣族与商族有重要的婚姻关系。这种婚姻关系可能是" 亚矣"在商王那里有重要地位的原因之一。
  这样推理,从逻辑上说虽然没有大错,但从殷商的信仰观念上来说,似乎是不能容许的。商人观念中的一个最重要的部分,即祖先崇拜,"在中国古代,祖先崇拜在民族宗教观念中尤具有重要位置。"②
  ——————————————————————————
  ①严志斌:《商代金文的妇名问题》,《古文字研究》第二十六辑。
  ②朱凤瀚:刘源《商周祭祖礼研究》序,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
  文献记载,殷商的先祖是"契",称号叫"玄王".契母简狄,吞玄鸟卵怀孕生契。商朝是由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转变的时期,契是商人的父系之祖,但契有母无父,契母简狄是商人的母系之祖,而玄鸟才是商人的原始祖先,所以《诗经》有"天生玄鸟,降而生商"之辞。玄鸟对商人来说,具有神圣、威严和至高无上的地位。殷商有异代重名的现象,象有些臣僚和方国首领,但殷商后世绝没有重复他的先公先王名字的。在祖先崇拜的观念下,一般的先公先王的名字后人都不能叫,不敢使用,至高无上的商人的原始祖先"玄鸟"这个名字,后人更是只能敬畏,而绝不会也绝不敢使用,因此,此图形文字释为"玄鸟"似乎不妥。
  基于上述的分析,此象形字可释为"维".此图形中的鸟图形释为" 隹",这是文字学对鸟图形最一般、最常见的解释。鸟咀所含的这个带"把"的两个不规则圆形是什么?学者多释为"玄"字。但《说文》把"玄"和"糸"看成是两个不同系列的字。"幺",写为""两个圆圈很圆并不直接相连,中间有段距离,用一直竖道连接起来,《说文》曰:"幺,小也,象子初生之形";"玄",古文"玄"字的图形如同"幺"字,但写作""两个圆圈里各有一圆点。甲骨文中无"幺"和"玄"字,周初金文中才出现"玄"字。"糸"字甲骨文、金文里都有,甲文写作"",金文写作"",图形的特点是两个圆圈是扁圆,而且紧密相连,《说文》曰:"糸,细丝也,也象束丝之形。""糸"和"玄"在图形上有很大区别,前者为扁圆,后者为圆;前者两圆相连,后者两圆不直接相连。因此,把此图形文字释为"维妇"比释为"玄鸟妇",在古文字学上更站得住脚。
  "维"乃《禹贡》的"潍淄其道"之"维","维"、"潍"为一字。潍淄是东夷的核心地域,是"亚其"、"亚矣"、"己其"的故土。"维妇",可能是东夷维地的女子嫁为商妇,在甲骨文中,与此相类似的情况有"己妇"、"杞妇"."己妇"、"杞妇"、"维妇",都是东夷女子,甚至于可以说都是甲骨文中"其"、"己"氏族的女子。
  如果说这一分析判断正确,"维妇壶"这一青铜器向我们提供的信息就是,在殷商的祖庚、祖甲时期,商王室与东夷潍淄地区的关系还相当密切和友好,商王室与亚矣族有婚姻关系;"亚矣"虽在王室供职,但他与故土还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他的族人名字还署"维"即家乡的地名。
  五、周穆王时的师父
  在陈梦家先生编辑的《西周铜器断代》中,列了一群铜器,即:
  (1)、《》(《三代》5、12、2,),铭文为:
  惟六月既死霸,丙寅,师父戍在■师,从。
  (2)、《鼎》(《三代》4、13、13),铭文为:
  惟十又一月,师父省道至于■,从。
  (3)、《卣》(《博古》10、33)铭文为;
  从师父戍于,蔑厤,易贝卅寽。拜稽首,对扬师父休。
  (4)、《臤尊》,(《集成》06008)铭文为:
  惟十又三月既生霸,丁卯,臤从师父戍于■■(师)之年,臤蔑厤,仲竞易赤金,臤拜稽首,对扬竞父休。
  (5)、《录簋》,(《征图》198)铭文为:
  伯父来自■,蔑录厤,易赤金。对扬伯休。
  对这些铜器的年代,史家说法不一,郭沫若将它们列入穆王时器,容庚定此群为成王时器,吴其昌则定为周宣王伐淮夷时器,陈梦家定为康、昭时器,而唐兰认为铜器中的■即胡,是周厉王的名字,因此定此群为厉王时器。从成王到厉王,经康、昭、穆、共、懿、孝、夷、厉共九王历经130多年。对铜器年代的判断分岐如此之大,对铜器铭文所记述历史的理解和`阐释,就不可能符合当时的历史真实。近年很多学者认同郭沫若说,定此群为穆王时器,而铜器铭文所记述的是《后汉书?东夷传》"徐夷僭号,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和《竹书纪年》的"徐戎侵洛","十月,造父御车,入于宗周".就是在穆王西征的时候,徐夷(戎)率九夷以伐宗周。
  这些铜器的铭文,记述了穆王的两个军事统帅,即师父(或曰师雍、伯雍父)和伯屖父,(1)—(6)器中有师(雍)父,(7)、(8)器中有伯屖父。铭文中记述的师(雍)父手下的军事将领有■、■、■、臤、录和竞六人;伯屖父手下的将领有竞。‘竞’既是伯(雍)父的部下又是伯屖父的部下,因此"师父、中竞父同时,中竞父可能是竞,而竞与伯屖父同时,则师(雍)父、伯屖父、中竞父(竞)都是同时的,都在康王时,稍后于伯懋父。"①按陈先生所说,这一大群军事人物都稍后于伯懋父,因此说他们处于成康之后的穆王世,似乎更为合理和可靠。
  ①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118、119页。
  在这些统帅与将领间有很多的赏赐,赏赐的都是金或赤金,因此,这些军事人员的驻防地或作战区域,是盛产金或赤金的地方。
  ①   在这群铜器中,""字的写法是:左上方是水,下方是一个口或者两个口,右面是隹字。对这个字,史学大师顾颉刚先生做过非常详尽地考证,这里只把他考证的要义转引如下:《汉书?地理志》有:"右扶风武功┉,有垂山、斜水、淮水".清代两位《水经注》专家都说这"淮"是错字,赵一清说这"淮"应是"雍",汪士铎说应是"褒".王国维考定《散氏盘》和《克鼎》两者的地名有联系,而《克鼎》出土于陕西宝鸡渭水南,铭文有"眉田"和"淮司工",王国维认为"眉"就是扶风郿县,"淮"就是扶风武功的"淮水".顾先生引《新唐书?地理志》"扶风,本湋川┉,以湋水名之",他说"唐的岐山县即今陕西岐山县,也即汉的雍县。那里有湋水,‘湋’也写作‘围’,而刘熙《释名》云:‘淮,围也。’湋、淮同音。"顾先生又引丁山"雍水,今名‘湋水’。湋、淮古音相近,┉深疑雍水本名‘淮水’,┉由《散氏盘》推之,秦、汉以来所谓‘雍水’者,固皆‘淮水’之误。"顾先生说:"‘雍’,古文作‘雝’┉,雝的字形都是从‘隹’从‘邑’,说明它的本意是鸟夷的都邑",又说:"《史记?秦本纪》:‘德公元年,初居雍城’,秦都所以名‘雍’,就因为它在雍水的旁边,正确地说,就因为它在淮水的旁边。而这条水之所以名‘淮’,即是表示秦族本居潍水流域,他们这一族迁到渭水流域的风翔,是在作《散氏盘》之后,这些秦人已经把这条出于风翔流至周至的水称作‘淮水’了;到秦德公时建为都城,东方的遗民住到那边的就更多了。其后‘雍城’的字音虽因它的假借字而读iung,但‘雍水’的音则始终不变,直到现在还是被呼作‘湋水’。为了秦人住在那里有根深蒂固的历史,所以《禹贡》的作者就规定了西河到黑水这一区域的名称为‘雍州’。他万万想不到‘雍’即是‘淮’,这个水名和邑名都是在周公东征之后原来居于潍水流域的鸟夷族西徙后的新名词,在传说的大禹时代是不可能存在的。为着东方民族大迁徙,恶来这一族被迫迁移到渭水流域,于是本在东方的‘淮(潍)水’一名西迁了,东方民族所崇奉的上帝和祖先少皋也西迁了,甚至后起的‘凤翔’这一地名也很可能由秦人的‘高祖少皋挚之立也,凤鸟始至及‘凤鸟氏,历正也’这古老的传说而来。"①顾颉刚:《鸟夷族的图腾崇拜及其氏族集团的兴亡》,转引自《古史考》第六卷,海南出版社2003年
  版。
  顾先生的这一长篇详细考证说明,现在陕西扶风地区(含扶凤、宝鸡、岐山、眉县)的"雍水"之"雍",本名为"淮",读音"湋",即"潍"的本音。"潍"即"潍淄其道"的"潍",是东夷的古地,也是伯益的祖地。商末周初,伯益族后裔从今山东东部西迁到渭水流域,把"潍"这个地名及祖先神少皋也带到西方的渭水流域。后人把淮(潍)讹为"雍",因此"雍"字实为"潍".
  据此,伯雍()父的"雍"应读为"淮(湋、潍)。伯雍()父之所以名"雍()",就是因为他出生在淮(潍)地。前面我们曾论述过,成康时期,伯懋父率师东征,直到东海边,为了巩固东征成果,把一部分"殷八师"的建制单位,即兵民合一的氏族留在了潍淄地区,这一地区的行政总管就是中旄父。而穆王时的伯父和伯屖父(屖,夷也,伯屖父也是东夷生人)应该是伯懋父或中旄父的子孙,即己其矣族的后裔。
  "雍"字实为"潍"字,"师雍父"实为"师潍父".把铜器和文献中的伯逘父(沫伯)、伯懋父、仲旄父、师潍父、师屖父这些名字排列起来,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前三父的名字中都有沫(懋、旄、牟)即昧邦、牧野之"沫"音,这三父的名字都有与卫地有关;而后二父的名字都与潍和夷有关,说明穆王时的师潍父和师屖父,他们出生在东夷的潍淄地区,他们是伯懋父征东夷后留在东夷的族人的后代,是己其矣族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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