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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6-08 18:02
鄌郚总编

七〇、出医院乩语成谜 回县境殡死恤伤

  
  我出院回县,经过昌乐车站,广饶县长刘协唐,屯恳局长成建基,以及博兴的侯县长,也都住在此间。三人为了表示对我的慰问和欢迎,在刘协唐的团部里,便餐招待。那时他们都算客居,生活非常艰苦。四个县长在一起,吃了一顿四菜一汤的午饭,就算是很够交情了。饭间除了略谈我的遇险经过外,刘协唐又提了一遍年前在益都分到四口肥猪的旧题。可见雪中送炭的温情,不管是多是少,都是令人永记心头的事。成建基建议我应该让跟从的卫兵,随身带些手榴弹,遇上巷战,效力特强。并立卽派人拿了八枚美制的手榴弹来,当作见面的礼品送给我。据说这种手榴弹威力特别大,在二十公尺范围内,可以杀伤任何物体。其外型像一鸭蛋,体积刚好满把一握。一条钢片硬簧接一顶端火门,另一端则由对面弹顶上勾鼻所控制。投掷时,先将勾鼻脱下,以手紧握簧片,不使稍离弹壳。使用时弹一脱手,簧片振起,猛撞弹顶火门,引燃弹药,卽行爆炸。在当时这样的一份礼品,具有无限的情感成分和爱护意义,因为那是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刘协唐笃信乩语,饭后兴趣所至,倡议拂乩占卦,预测吉凶。我曾听说过这一名词,但未见过什么动作。刘协唐点燃了三柱香火,拿了一个罗圈来,在一边绑上了一枝筷子,叫做乩机,简称机子。命一个十多岁的少童与其相对而立,两人用手托住乩机,在两尺见方,用少米摊成的平面上,罗圈摇来摇去,筷子弯曲乱画,并向神灵祈吿曰:「我们四个弟子向老师父求灵,希望指示迷津。」于是筷子下端,就在米面上转动不已,写出一些像大草似的笔画。我们四个弟子中,只有刘协唐知道写的什么。每画一阵子,他就和旁边一位管记录的先生说:「这是个一。」我很奇怪,怎么转了那么多的圈圈,才是个一字呢?难道乩体字的一字,有那么多的笔画么?第二次转下来,他又喊道:「这是个年字」,第三次说了个后字。连续转了多时,刘协唐且转且喊,累的满头大汗。最后停下机子,看了看记录上写的是「一年后仅存二人」。刘协唐面色骤变,双手合十,祷吿曰:「老师父不要生气,弟子们都是诚心诚意来求灵的。」他把这句乩语解释成为我们四个人在一年以后,只有两个人还活在世上,至于谁生谁死,当然老师父不便明言。如果这一乩卦很灵验的话,我们四个人在一年以内,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死亡可能。讲环境,看局势,也并不算什么稀奇。虽然刘协唐以其弟子之礼,求得这么一个结果,认为老师父有些杀气。但据我来分析,将来眞能剩下半数的话,老师父仍不失为大慈大悲的菩萨呢!刘协唐却精神颓丧,久久不语,很以老师父的指点为忧。我便顺口安慰他说:「可能是我们三个人的诚意不够,才惹老师父生气的,以后我们有了这份修养,再来求老师父指引。」大家便在哈哈声中散去。不过天下的事,就有那么巧合的,以后不到一年,成建基就在昌乐突围的时候阵亡,而侯县长也在稍晚的一段时间后,为匪所害,只有我和协唐两人逃出魔掌。现在协唐也已作古,如果在他生前我要向他提及此事的话,出一定会说:「那还有错么!」
  我出院回到县里,已是国历六月中旬,小麦正要成熟的时候了。益都昌乐边界上的情势,略有好转。张专员为姜家洼子事件,把孙玉田大加责骂,并训斥了全团官兵。并调他们在益临边境上驻了一个时期,使这一地区恢复了不少生气。有一天孙玉田见到我,向我诉苦说:「以后县长到什么地方,先吿诉我们一声,你不知道掌柜的骂起人来,有多么厉害。」我说:「你放心好了,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县政上的事务纷繁,什么事情都是要急于处理的。幸亏全体同仁和地方各界都同情我的遭遇,无不以最大的努力和耐心,主动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使这个多灾多难的局面,照常在境内活动,维持一个偏安的残局。据我们的情报所知,夜袭姜家洼子的共匪,是属于匪伪益都县冯登瀛的一个特务营,带头的头目叫做陈有时,和陈有诰同村同族,但却邪正有别。自抗战开始,他就由西山向东发展,常和陈有诰隔着弥河相抗衡。打死了陈有诰一个四弟陈有诚,陈有诰也杀了他几口亲眷以为报复,由公仇而变为私恨。这次乘我们兔丝口战役失败,整个局面发生动荡,对准我们的行动,追踪东来,施展其疯狂的暴行。姜家洼子事件后,他们曾在益都城关张贴标语,开庆祝大会,说我已在一场大火中丧生,这也是他们若干年来,所希求到的一个胜利目标。在这一事件中,据事后处理现场,知道王全利是唯一被俘的卫兵,因当时受伤倒地,位置又在庭院,也未被火烧及,一个多月之后,乘一次夜行军时逃回。他曾目睹那次共匪的伤亡确在六十以上。我深感遗憾的是,对于那些先我而死的伙伴,未能一一抚尸痛哭,亲予殡殓。现场的淸理,都由北岩、韩信各乡的负责人,刘华卿、赵继武、左斌卿、张新民等全力处理,至为感激。兰惠的灵柩,因为限于时势,不便归葬祖茔,在我出院之后,于国历六月下旬,就择定了夏辛庄东北三百多公尺的一段地带上,由我个人的名义,买下一分土地,修砌坟墓,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丧礼。我曾绕棺一周,上香三柱,千言万语,都顺着两行泪水冲失而去。我很快的离间墓地,到家去看看兰惠的母亲,其哀痛的程度,当然难以言宣。伤心人安慰伤心人,语短情长,难尽哀思。我和兰惠结婚两年,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多。因环境特殊,任务又繁,我们住的地方,虽说是个家,但出入的人都是公身公务,谈论的事尽多匪我情势,脑子里充满了问题。所以在闺中的语言,还未尽眞诚,对彼此个性上也不够深知。总觉来日方长,必然还有机会过段优闲的日子。这一情节,兰惠的母亲观察的最透彻。每当兰惠对家庭的处境表示不太如意时,她必加以劝慰说:「你看他每天忙成个什么样子,几乎连顿安稳饭都吃不下去,那里还顾得到家庭小事。以后局面恢复正常了,当然就会公是公,私是私,作事归作事,家庭归家庭,现在你就权当给他作个女秘书好了。」事实上,兰惠在这个家里,连个女秘书的待遇都没有享受到。现在人天永隔,她得年只有二十六岁。我为兰惠出殡以后,在回县府的半路上,受伤被俘的王全利忽然赶来,截在路上,跪地不起,一面哭,一面喊着说:「我对不起县长,请县长枪毙我!」我拉他起来,详询被俘经过、和匪军方面的情形,获得许多重要的资料。他要求我枪毙他,其实就是让我饶恕他。按说王全利的被俘,并没有什么不对,他当时被击伤倒地,那是我亲眼目睹的事实,其错在闻弹爆炸,自行跑出屋去,为匪所逞,使我自己变成了孤军奋鬪,几遭不测。今天相遇,我没有责怪他,在那种无法抗拒的危急之下,纵能奋不顾身,也难自保无虞。况且事前的一切行动,全由我的错误安排所引起。自己对于死者伤者几至罪沉深渊而无可自拔,还有什么理由责怪别人?作战的现场,我没有再去过。关怀和一位许姓勤务兵,都是外乡人,其灵柩暂厝姜家洼子庄后。如此孤魂无依,令人更加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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