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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7-18 09:22
鄌郚总编

二二、沈主席肃清土共 办民训强固基层

  
  省府各厅处散居临朐八区,绕山傍岭,地岖路折,不像东里店时期那样集体办公,目标也不那么明显了。沈主席住在吕匣店子,干训团也在这裏设址训练。雷秘书长在毛埠子办公,民敎两厅都住在孙家庄,距寺头最近,而靑崖了子则由省党部财政厅毗邻而居。日用品的采购,都以寺头鎭作为日中之市,还算相当方便。枣行去寺头不到二十里,须先爬上西旁的高山,再下一条长岭。过寺头到省府,还不到十里路程。我在担任科长的一年当中,往返此路的频繁,难以数记,半夜三更,亦常独来独往,上坡下坡,沟头崖岭,那裏有一丛胡椒树,那裏有一片酸枣林,都是计程分段的特殊标志。沈主席是一位极具爱国热诚,领导能力很高,而且品学至善的长者。他对有志靑年特别爱护,在那个时代,经常有些无靠的靑年学子,受到他的破格照顾,或资助金钱,或安排工作,或送往后方深造。对省政的推行,订定了适合时宜的八大政策及其实施的具体方案。培训军公敎以及党工干部,强化基层组织。对各地游击部队的号召联络,更发挥了极大的结合力量,对整个山东战时的军政体制和高昂的反日精神,确有其不可磨灭的辛劳和贡献。二十九年六月,省府为开拓周围的政治环境,曾配合吴化文的新四师向临朐北部推进,那时从三岔店向东北,经大茹庄上下五井到羊善治源,也就是县治五区和四区的范围,都为土八路马保三所盘据。新四师的黎团长负责指挥,地方部队也加以配合,联合出击。共人退到治源以西到桐峪一带。县政的任务在新收复的地区中,恢复乡鎭组织,训练保甲长,建立学校,以及淸除人党遗留下的潜伏份子。县长曾去省府参加过一项军政配合的会议,他把上级指示的原则吿诉了我,便又回了东部,整个责任全盘放在我的肩上。那时桃花峪和时家庄的各种训练,也还正在进行,我不能漏掉一期不来上课。而其工作地区,南北相反,距离约在六十里以上,各方面都要兼顾,那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任务。光在穿梭式的行程上,就全靠时间和两腿去完成了。六月初旬的一天,我带了两位科员,一位是马宜亭和另一位萧先生,还有四个政警,一个保安分队。爬了许多山头,走了一些岭顶。一路怪石嶙峋,荆蓬遍布,山路曲折盘回,拂晓起身,一直走到夜晚才到了五区的磨砚池。那是一个位在嵩山北麓,大约有六十多户人家的山村。南望峰顶,高不可攀,俯视北埵,如下梯阶。再远就是益临边界上的另一些支脉了。磨砚池虽然地居山腰,位高势埵,而绿树流水,竹靑松茂,却构成了一幅宜人的景色。这裏居民纯厚,生活朴实,山地虽嫌片断,方圆不一,但梯田环列,作物旺盛,牛羊成羣,果林满山,现出一种物阜民壮的丰沛气象。要不是遇到这种荒年乱世,给增添了无数计的财物负担,使大家感到有些愁情悲緖的话,那还眞不愧是一处桃源所在呢!我就在这裏安置了一间临时办公室,作为工作推行的中心。这一带的军民,也都称此一农舍小院为县政府了。
  我首先作了一个工作计划,和一份推行进度。什么时间完成某些乡鎭组织,什么时间学校恢复上课,每一期保甲长训练的起迄日期,以及最后工作完成时的民众大会,都有极为具体的项目列了出来。这份预先印好的资料,不但分发给有关地方机关和乡鎭筹备人员参考,同时也送去省府备案,有些节目还要请省府有关部门派员指导,以壮声色。乡鎭的成立,比较容易处理,由地方党政机构推荐人才,就地发掘,开上几次会议,说明重要的工作和任务,就成为各该乡鎭一切工作的筹备处所,都接受我这个小型县政府的直接指挥了。学校敎师和校长的选派,颇费周章,很多知识靑年,早期逃出人区的都各有工作岗位,谁也不愿回乡敎学。不曾逃出的多已被人党吸收,成了土八路的干部,跟着他们撤走了。举一个例子来说:在恢复五井村的一所小学时,请了当地的一位贾先生出来担任校长。他是益都师范本科毕业,学问不错,人也非常老诚,他在八路军占领期间,仍然留在家裏耕田种地,装做老农。这次由地方人推荐他出任校长,并经多次劝驾,仍然力辞不就。理由是恐怕干了公职,就暴露了知识份子的身份,不为共人所谅。意思很明显,深怕此地未必支持很久,八路军再来,他就没有家了。这种失败主义和投机思想,令人听了,非常厌恶。最后我把他传来,当面发了一顿脾气,以及不客气的口吻对他说:「你是国家花钱培植出来的师资,有负责办敎育的天职。现在你不但不为地方出力,竟连是非正邪都认识不淸,更谈不上怎么做人,怎么救国了。如果凭体力,做农活,就不须国家花费那么多金钱来办理师范学校了,你这种明哲保身的办法,实在是害自己害国家的双层错误。你这种怕八路怕惹事的苟安心理,完全表现了自私自利,而结果却正好是自戕自害的愚昧行为。你以为我们出来抗战置身险地而不顾一切,都是一些没有田地没有家庭的亡命之徒么?我们现在反日寇、反共产,就是救国家、救人民。在目前的情况之下,凡是中国人,只能分做两种人:一种救国的好人,一种是害国的坏人。对我们的立场来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我问贾先生你究竟要做那一种人?我以前后同学的立场,以最诚恳的忠言,向你提出劝吿,请你仔细考虑一下,是否答应出来,和我们合作,为国家为桑梓尽些力量?国家到了这种地步,旦夕都有亡国灭种的危险,而一个由政府培育出来的师范人才,竟无动于衷,还想自己保全生命埋头田亩,你也实在太天眞了。日本人倾国来犯,飞机大炮都吓唬不住我们,难道你就那么害怕马保三的土八路么?你在八路盘据期间,仍在家裏安居偷生,让你自由自在的活下去。说眞的,我们还没有拿你当作共人留下的嫌疑份子看待,你还不以为满足么?你竟坚决拒绝分配你的地方工作,好像这一乡鎭千百学童的读书问题,对你这位具有师资身份的人,不发生丝毫关系似的,我认为贾先生太对不起我们对你的希望了。」后来又经地方人的婉劝,他总算终于答应了。保甲长训练是在五区的暖水河举办的。一共办了四期,每期二百多人。我每期都要去上十几个小时的课程,有时从其他远地机关请来的敎官,因天雨事忙缺课,也全由我来补空,务使一堂不缺,予以充份的敎育。其中一期有十数人拒不报到,想逃避这一次的训练,可能是受了共人的毒素所致。我给他们的处分办法是抓来站着听讲,终于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在这期间,有两次是和时家庄的保甲训练,桃花峪的敎员训练时间相抵触。在原来的计划中没有把长途往返的时间算进去,致使我通夜紧赶,回来参加他们的结业典礼,仅隔一天就再返回五区,不曾躭误他们的课程。每期结业,我都发给他们一张开会通知的单子,指定七月二十六日那天,在暖水河的一片广场上,举行一次接近万人的民众大会,以激发大家对敌对人的同仇敌慨。那个日子也代表整个工作阶段的结束,并早在呈报省府的工作进度中写进去了。
  这一完整的计划,是从沈主席亲临此间巡视开始的,那天我一早就跑到三岔店去迎接他,一路沈主席坐坐轿子,再下来步行一段山路。大部分的行程,都是询问工作推展情形和民众生活近况,他对今后推行省政和开展县政的原则步骤也讲了很多。中午在磨砚池的午饭,他拒绝了地方上的招待,反倒让我和他一起进餐。都是一些蔬菜素食,没有一点鸡鸭鱼肉。他来的时候,训练工作尙未开始,否则请他作一次精神讲话,我想他是非常高兴乐为的。我又当面交给他了一分工作计划和进度,蒙其鼓励和慰勉,嘱我认眞执行,奠立地方建设的基础。所以我们这两个月的工作成果,确有沈主席的感召力量在内。我们在工作进行的这一阶段中,不但要依照进度推动工作,而时値雨季,常须脱鞋涉水,渡过急流,奔赶预定的时间。在七七前后,我曾会同乡鎭代表,到附近防地劳军,就是冒了倾盆大雨,爬崖涉水,达成了任务,使军民有一次感情交流,意志结合的良好机会。当时在这一新收复的地区中,确实表现了党政军合作无间的战鬪精神,使我对临朐各界的服务同仁,有一种非常客观的看法,那就是能吃苦耐劳,没有私见。只要地方上的工作需要,不管路途远近,时间长短,一请就到,毫不推却,这种通力合作的精神,使临朐县政在这一阶段中,有了很快的进展。我在这一人事环境裏,由于他们的至诚相助,得能为临朐的民政工作尽一点力量,感到莫大的欣慰。尤其是在这一曾被共人八路军占据过一年多的地区中,拿当时省县的政治中心来说,可算得是一个边远地带,且有敌伪人的环伺其间,艰苦而又危险。不管强风暴雨,我们都没有因天气的恶劣而稍误工作期限。每期保甲训练结业,主办县鎭,都宰杀肥羊多只,聚餐同乐。在这裏我也吃过三十六道不同做法的「全羊」。从舌头到尾巴,包括五脏筋肌,蹄腿嫩肉,形式不同,切法各异,各有各的口味,那套玲珑精致的小型盘具,我想也是特别为了吃「全羊」制备待用的。许多人都误认山区的老百姓对飮食一定不会有什么花样,其实不然,就拿临朐的「全羊」来说,现代的高级餐厅,我敢断定就没有人能做得那么艺术,那么讲究,那么够味道。我吃过寿光的「全虾」。样数没有那么多,滋味也没有那么深蕴。在临朐吃羊,比在任何地方吃鸡还简便,还便宜。尤其是一到七月,雨多草盛的时候,眞是肥羊满山。熟悉了这裏的环境以后,也改变了我过去一种主观的错误,总以为山区裏没有很大的村落。其实这一带的大茹庄上下五井和治源等村,都是住户近千,人口逾万。治源距临朐城只有二十多里,是一个山明水秀,林茂竹修的名胜所在。可惜我和它缺少缘份,从未到过此地。当年在益都师范读书及任敎附属小学,前后的十年当中,学校经常举办团体远足,步行六十里来此游览。我因身体衰弱不支,全都失去了参加的机会。这时已临边缘,举足可及的机会,可惜又因工作的忙碌和八路小组仍在出没无常,敌伪也不时巡逻路过的情形下,使我对此胜地,竟又缘悭一面,眞是遗憾万分。我们这一阶段的推行计划,截止到七月二十六日在暖水河河滩上的民众大会达到最高潮。在与会的万人当中,有一千多是曾接受过保甲训练的。县属机关,驻军代表,省府有关部门都曾应邀参加,情况非常热烈。目睹地方秩序恢复,一片新生气象,至感欣慰。
  我驻此间,前后五十多天,也和这裏的一切发生了浓厚的感情,不管是人与人之间,甚至是草木岩石之间,都是密切的、友善的。磨砚池的居民,忠实纯朴,生活比枣行一带富裕的很多。他们在闲谈家常时候吿诉我,全村的基本银赋只有十四两,但实际的耕地却有百两以上,那都是经过祖代的拚手砥足,勤劳开拓,把荒山荆棘变为良田的,因此,收入增加而负担较少,才有今日的优裕生活。这和九山一带居民,负担空银的情形恰恰相反。这裏的嵩山玉也是名闻遐迩的宝石,玉质坚硬,色微黄而带浅绿。适于刻制图章,雕磨饰物。其特点是量多而易获,就在山角下的耕地裏,掘不到三五尺深,常可寻获巨块,任由选琢。屡次看到新四师的官兵,把觅得的大块玉石,以扛架搬上卡车,绕道而去,我因早出晚归,一直到离开此地,未暇及此,可谓徒入宝山,空手而归。等我回到枣行的时候,李子绂秘书问我说:「你怎么没有带回块嵩山玉来啊?」我说:「当初拟订工作计划和工作进度的时候,忘了把拣嵩山玉这一条列了上去。」大家都会心的笑了。李秘书又说:「看了你的报吿,等于我们实地参加了工作,读了你所作的日记也知道了那边的风土人情,和山川景色。」我自到磨砚池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就把每天的工作经过,详加记录,并将所见所闻,作成一篇相当长的日记。睡前一定写完,在任何地方过夜,都不例外。为了篇幅划一,都用八开的毛边纸写成。当天的事多。字就写的小些,事少字就写的大一点。大致总是写满一张。交给每天的交通兵带到枣行,给李秘书和科内同仁参阅,大家看了,都感到很有意义。有时他们也会写给我一分阅后的感想,使我获得不少的慰藉。后来李秘书特别把我这一段的日记,装订成册,放在案头上当作欣赏资料。其中他最感兴趣的一节,是我刚住进那间茅草小房的办公室时。院中有一深池,周有数丈,深不见底。这个村庄是否由此一深池而得名,我始终没有向别人问过。池内满生靑蛙,数以万计,白天安闲,黑夜吵叫,叫起来谁也不肯让谁,你叫的声音高,我叫的声音更高,虽是终夜不停,嗓子并不嘶哑,改夜吵叫如故,一蛙开头,万蛙齐应,十户以外的隔邻,也都淸晰可闻。但他们可能是日久成习,没听到有谁提及这是村中一害。可是在我这位新来的客人,对此却无法消受,白天再累,身子再乏,夜晚也无法进入梦乡。我不晓得古人的骚人墨客,为什么偏爱这种扰人淸梦的嗓聒啼叫,说什么「听取蛙声一片」,说什么「靑草池塘处处蛙」。我十分惭愧没有这分欣赏能力,缺乏这种诗家的雅兴,只有瞪着两眼听蛙叫,半夜三更起来,向池裏丢石头,警吿他们息声就寝。岗兵看我可怜,也帮我投石下水,加强对它们的威胁。但我还没有回到铺上,其叫声复起,毫不示弱,后来经过当地人的建议,以麦糠撒入池中,糠轻漂浮水面,靑蛙刚一张嘴,麦糠吸入口腔,影响嗓喊叫。从此气焰大杀,蛙祸始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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