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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7-18 09:32
鄌郚总编

一二、袭东门队长殉职 扰北关达成任务

  
  农历的六月中旬,正是一个绵绵的雨季,农作物盛长的时期。尤其是高梁长得十分高大,所谓靑纱帐起,就是这个季节。因此,敌伪缩在城里,不敢远离据点。只有拼命守护着交通路线,并在铁路两侧大挖壕沟,密装铁篱,以维护那两条轨道的完整。偶尔有少数巡逻,以为附近都是「爱护村」的组织,下来铁路三二里走走,绝想不到也常会有意外发生。眞是连交通线都不能保障他们皇军的安全了。那么日本军阀的大举侵略,天天高喊胜利,陷落了多少名城,消灭了上百万华军,其眞实的意义,又将对那些鬼子兵作如何的解释呢!然而事实证明,只要有少数的敌人远离据点,多半都碰上狙击的伏兵,不是损兵折将,就是落魄惊魂。所以各地都有游击英雄,敌后壮士,有的出敌不意,挨近其岗兵,完成白手夺枪的壮举;也有化装工匠,拿了斧头,劈死敌人的快闻。每一个县鎭,都有许多类似的事件传出。这证明了我们同胞的爱国行动,有助于整个战局的发展。各地游击队也都认为敌人并无可怕之处,不是纷纷截击敌伪的巡逻,就是偷击他们的外围据点,或有计画的破坏交通路线。确实有一阵子使敌人手忙脚乱,大有无法招架之势。
  我们益都司令部也就在这一时期,想大举攻城夺池,打一次惊天动地的硬仗。杜司令本身不是军人,对军事方面的运筹和分析,没有足够的常识和资料。只知道在这一阶段中,敌人的气焰低落,人数又不太多,再加上伪军不负责任,和鬼子们的意见也不相合。于是就和一部分干部硏究了一件袭击县城的计画。那时我正在五区潘村一带和政工同仁们推行地方工作,忽然接到杜司令的急函邀往,便马上去了尹家庄司令部。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召开过正式的军事会议,还是少数人的口头决定。我所确知的是这次行动并没有王葆团的基本部队参加,可见这一计画只是杜司令以下一部分人的意见而已。付与我的任务是杜司令亲自吿知的,他说:「现在城里的敌兵只有四十多人,我们决定来一次奇袭。明天上午八点,由丁队长侯队长带着几名射击手,扮作商贩进城,负责击毙岗兵。另派一个大队,潜伏在东关辘轳把街,他们听到城门枪声,就快速抢进城去。其他后续部队,则在东关外面等候,这一方面由我亲自指挥。在城里停留多久,临时再根据情报来作决定。请你带着房益全和岳联邦两个中队开进北关,担任扰乱性的任务,也等于是切断城里和车站的联络,使敌人分不淸楚那是主攻,那是牵制。你只要听到东门的枪声,那就是我们的部队攻进城去了。」司令的这项安排,我当然没有什么怀疑。况且我对军事上的常识,更是少而又少。尤其是自己担任着一份工作,如果提出些和上级不一致的见解,必会给整个局面增加些无谓的困扰。人都有一种侥幸心理作蛊惑,碰巧一举成功,岂不也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么!司令旣然看得起我,也可能是接受了别人的推荐,我以政训处长的身份,直接参加这次全面进攻的活动,也不能不算是一件光荣的事啊!所以也就一口答应下来,希望有一个良好的结局。我和房、岳两人,再就自己的任务范围,和地形交通等详加硏究,才发现这椿责任相当吃重。北关虽然没有日军据点,只有一个三数十名汉奸队的分驻所,但其位置正在县城车站和北城的三角地带中间,也是城区通车站的孔道,可以说是敌伪势力的心脏。论实力,这两个中队合起来还不到三百人,至于枪枝弹药,那就更不能相比了。但不管怎样,全局旣然是这样决定的,我们也就只有认眞执行,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这天上午八点,我们照着命令的规定,以遍地高粱作掩护,在适当的范围和有利的地形,派定联络哨兵,以保持自己的退路,并注意东门那边的动静。一会,东门方面果然枪声大作,我们也就毫无顾忌的开进了北关。岳队担任通往车站的大街,房队布置在稍微偏僻的西街。先把电话线切断,又威胁伪军不得擅出营房。消息很快就被敌人知道了,所以北门的城头上也发出了密集的枪声。东门的成败,关系至大,情势是否符合了预谋,确实令人担心。接着车站上的大炮也响了起来,炮阵都落到五里铺子和东关以南的方向去,北关本身倒是非常安定。两队的弟兄,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南有机枪,北有重炮,我们夹在中间,这不能只算是一种扰乱情势了。我刚到大街岳队的防线上,房队的人必然跑来几个,看看我究竟去了那里。我一回到西街房队,岳队也必然有人跟过来,看我是否仍留在阵地上。岳、房两队长也不断的提醒我:「我们究竟怎么办?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局面,赵先生,你要好好的想想!」但始终都没有说出「赶快撤走」的泄气话来。我当时也不是不知道形势的危急,这地方夹在敌人包围圈里,绝对不是这么三两百枝缺子弹的步枪所能应付得了的。如果那天城里的敌人从北门出来,车站上的敌人绕着北城向南一截,我们便没有归路可走了。但是没有命令撤退,就自行离开阵地,万一发生波折,弄个功亏一篑,可不把全部失败的责任由自己来承担了么?个人的声誉,全局的前途,都将由于这一偷生观念,葬送无遗了。如果不是任务特别重要,司令又何必特意找一位政训处长负责来此指挥呢!所以考虑再三,怎么也不忍心在未奉到命令以前,就自行放弃了阵地,交由他们去自由行动。我又让他们多派了一些岗哨,散布在北城以南连到法庆寺一带的高粱棵里,作为警报联络,看住撤退的路线。我在北关大街和西街走走停停,不下十几个往返,以向两队弟兄们表示我仍然陪着大家留在阵地上,而没有任何偷走的意图。这也就是我负责指挥两队,仅能作到的一点表现了。他们只要看到我还在这里,就认为局面可能很有希望,十分放心的守住自己的岗位。其实我个人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像热锅上的蚂蚁呢!时过中午,不但城内没有什么变动,竟连司令部的半点消息也没有听到。我想这样呆下去,饱尝敌人的枪声炮声,也不是个了局。现在的命运,完全靠了敌人不了解我方的实际情形,所以仍然是北门紧锁,车站上的日军只管发炮鎭压而不敢出动。我们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把整个的北关占为己有达七小时之久。最后,参与岳、房两队长决定,将全部人员撤至北关以西的高粱地中,等待司令部的消息,再定进退。此地的唯一缺点,是从车站发出来的炮声,多从头顶上掠过,而落于城西的郊野中。在我们这一羣从未经过正规战争的游击队来说,更加上一层恐布的负担。最奇怪的是一直等到下午过半,也没有半纸命令到达,我们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最后还是在饥肠辘辘,战志全失的情况下,由我自己决定,离开战场,让他们两队各自返归原防。我在踏向司令部的回程中,有说不出的难过,这一天算是作了些什么?旣不能代替上级负责,也无法对下级交代。没头没尾,不三不四,难道这还没有达到扰敌的任务么!空着肚子回去,满腹牢骚又将向谁倾诉呢!所幸自己的责任已尽,敌人不谙我方虚实,未曾出兵夹击,得以安全归来,也算是一大快事了。
  我回到尹家庄司令部的时候,天已很黑,大家都惊喜慰问,心情稍释。杜司令更特加慰勉,表示极度的歉意。略谈之后,才知道东门受挫的经过。原来丁侯两队长带了少数便衣,把东门上日本岗兵击毙之后,等着潜伏在辘轳把街上的预备队跑上来,然后进城。但预备队的隐藏地点,是在东关大街拐尺形的彼端,而直冲东门的一段,至少还有两百公尺。迨他们听到枪声前进,到达城门的时间,最少也须三几分钟。益都东门的瓮城特别大,内门外门之间,起码也有六十公尺的距离。当中的一列店铺,和靠着城墙的人家,形成左右两条街道。也就是说瓮城里面,还有两条道路,其范围之大可知。在外门打死岗兵,卽使立卽奔向内门,也须相当时间。他们就在自己的支持尙未到达,狙击手也未乘机抢内门之际,被城顶阁楼上的敌兵抢先一步,封锁了内门,及至我们的部队赶到,敌人的机枪已在城顶上开始扫射了。我丁侯两队长和好几位士兵当场阵亡,以致功败垂成,损失惨重。杜司令原已到达东关附近,准备应援,司令部的重要人员,也多随其行动。认为此一计画,只有成功,不会失败。及至突遭意外,大家都感束手无策,并且忙着料理善后,就把我们在北关的活动完全置诸脑后了。我听完了这些不幸的消息,当然感到非常痛惜。我自己的困难和懊恼,也不便再作辞色上的表示了。丁侯两队长是杜司令唯一的直属武力,什么编制,我不太淸楚,总是不属于其他大队的统辖。经此失败,不论在实力上、声望上,对杜司令本人来说,确实遭受了极不寻常的影响。就拿我个人作例,从此就没有再接受过作战任务,也没有参加过团体性的出击活动。所以后来益都局面之日趋松弛,最后竟至完全瓦解,这一次的失败,也是基本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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