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摆书摊的五哥
清晨，秦老师在高中同学微信群里发了一首歌曲《老同学》，不哀不伤的曲调如缓缓流淌的小溪引人遐想，让我想起了五哥，想起了摆书摊时的五哥。
五哥，家中排五，属兄弟中的老疙瘩。我们邻村，父辈交好，初中在他村上的，那时常去他家，老人和哥哥们待见我，我俩也五哥四弟地称呼，一种无言的亲情在我俩日渐心近的交往中承袭、延续。
高中毕业，我俩高考预选未中却一点都不失意，怀揣刚刚发酵起来的不知深浅的文学梦携手走上了社会。那时，天蓝蓝，云悠悠，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美好！我俩常常聚在一起，畅谈人生，设计未来。五哥，处事唯实，着边着际，不浮不躁，但骨子里透着一种韧劲，一种向上向好的顽强。
流火的七月，五哥从邻县的一位文朋诗友手里接下书摊的生意，赚钱是一方面的，更多的是看完的书还能赚成钱。读书，是五哥的爱好，也是他认定走向人生目标的路径。在熟悉了进货、卖货的流程后，五哥正式开始了起早贪黑赶四集的日子。半新的自行车上，捆绑一个木头箱子，里面满满的书籍杂志。八十年代，高中学生，谁能脱俗于当时小知识分子的清高？他却一头扎进小商小贩群中！有多么的难为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五哥撑着，挺了过来。
五哥做事靠谱，勤奋、执着、宽厚，讨价还价中从不斤斤计较，保持着读书人应有的尊严。爱书人的心是相通的，五哥的书摊成了交友摊，生意日渐见火，而且交了一帮情趣相投的朋友。严寒酷暑，五哥从不言弃，从未言苦。日夜交替中，半新的自行车伴着五哥，驮着他对人生理想信念的追求，默默跋涉在乡间的小路，收获着人生的点滴！
上午，赶集，卖书；下午，下地，干活；晚上，读书，写作。五哥的生活很规律，很充实。五哥卖的各种书刊杂志，大都先读后卖。这期间，五哥也开始了自己的写作。他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却从不自宠自溺，心里有活，眼里有活，手里有活，闲暇下地干活，粗活累活抢着干，哥哥嫂子认准他是读书的料，想着法给他腾空学习。五哥也节俭，摆摊挣的每一分钱，都及时交到老人手里，出摊时他自己却不肯花一毛钱买个烧饼当午餐、常常饿着肚子挺到下午两三点才回家吃午饭！
当时，他家承包着村里的果园，果园旁是公社砖窖，砖窖有好多吃社库粮的小姑娘。时间长了，小姑娘们摸准了五哥的行踪，都盼五哥每天下午出现在果园。小姑娘们心贼，眼毒，看准五哥是个好小伙！
那时，我上班了，在后来改制成银行的信用社，管着砖厂的贷款业务。果园也成了我跟五哥的乐园。春天，徜徉在果树花的世界，听鸟儿婉转鸣唱；夏天，迫不及待地摘几个成长中的果子，咀嚼那涩涩的味道；秋天，收获着意想不到的美味，有时是野果，有时是小瓜，有时是丛丛的磨菇更多时侯，带几本五哥推荐的杂志，扑楞个草窝，或仰或躺或坐，畅游在文字的海洋，逢着好的段落，就大声读出来，有时他读我听，有时我读他听。有时，对着天上飘过的云霞，我们也说说未来。天稍晚，哥哥嫂子们会赶我们：拾掇拾掇，回家去吧。往往，我俩就骑着一辆自行车赶去他家。在他那小狗窝一般凌乱的床边，我也会在五哥的文稿上指指点点，有时争个面红耳赤。每每这时，家里老人就会笑哈哈地出现在我俩面前。
日子一天天地过，五哥那张楞角分明的脸上，留下了一个辛勤男人风吹日晒带来的印痕！冬天，寒风使劲撕皮裂肉，夏日，毒辣的阳光再补上几刀。碳黑的脸，便成了五哥的特点，至今的颜色好像永远定格在二十几岁的年龄。五哥曾开玩笑地说：我脸黑不是天生的，是那几年摆书摊被蹂躏的。脸黑了，可五哥的心成熟了，事业起步了。这期间，他学会了摄影，写的诗——一篇习作发表在著名的杂志《丑小鸭》上。发表习作的杂志真有寓意，五哥当初就像一只丑小鸭，也真如传说中的丑小鸭，不断完善自己，丰富自己。但在我心中，那时的五哥，就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白天鹅！
那年秋天，苹果熟了的季节，我又来到那熟悉的果园，满园的果实，满眼的收获！映入眼中的一切也都那样熟悉，不同的是，多了一个俊俏姑娘的身影。我追问五哥，他悄悄告诉我：砖厂干活的！砖厂干活的，后来成了我的五嫂，成了五哥贤惠的妻子。那年冬天来临时，五哥穿上了手织的毛衣。去到他家，床上凌乱的狗窝变成板板正正的被子方块。我问：拿下了！？五哥没回答，但看出他一脸的幸福！
也就在那年的深秋，镇蚕茧站的站长认识了五哥，发现了五哥，把五哥招聘到蚕茧站工作。五哥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那天晩上，他家三嫂煎个鸡蛋炸个花生米匆就几盘小菜，在三哥家的土炕上，我俩推杯换盏，伴着亲人的祝福，尽情地疯狂了一次！
之后，五哥凭着勤苦肯干，从一个勤杂工，一步步干了技术员，当了站长，再后来，进了城，当了丝绸公司的副总，先当爸爸，再当爷爷。期间，受五哥学习精神的侵淫，我的工作也有起色，离开小镇去了县城，最后，落脚泉城。我俩也没断了联系，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找不到五哥摆书摊时与他一起的感觉！
想五哥，更想摆书摊时的五哥。那时的日子，如梦，如幻，如诗，如酒？细细想来，都不！对，如歌，如《老同学》般的歌。
五哥，这刻好想你！好想你摆书摊的那段日子！
（以上文字写于2017年2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