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鸡白菜
作者：王学文
快过年了，老家同学在朋友圈里发了一组老家过年风俗。在一道道家乡菜的照片中，我一眼瞅到了蒸鸡白菜。那微微泛红的长条白菜、嫩红的手撕鸡条，只看了一眼，小时候熟悉的味道就扑到鼻前，再不离去……
照片配了一个很贴切的标题：蒸鸡白菜里最有家乡味道。
是啊，每一个昌乐人，昌潍大地上汶河两岸的每一个人，谁不熟悉蒸鸡白菜的味道？哪家不是在过年时蒸上一盆蒸鸡白菜？这里边有我们的亲情记忆、童年回望，招呼着昌乐人回家过年。
蒸鸡白菜有很深的文化意蕴。传说在清朝中期，昌乐县的唐吾包庄一带，在快过年时，有一个举子进京赶考。乡亲们蒸了一锅蒸鸡白菜给他送行，意思是祝他蒸蒸日上、大吉大利、清清白白。后来他果然高中，做了一辈子清官，这道菜也就在昌潍大地流行开来。
小时候是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只记得蒸鸡白菜的香，只知道母亲每逢要蒸蒸鸡白菜，那是快过年了。
蒸鸡白菜不难做。首先要有白菜。这是我们老家的寻常菜，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菜园里种上一两畦子。小时候我曾在一家亲戚的橱柜门上看到一幅对联：“诸肉猪肉美，百菜白菜香”。白菜易种、好管理，冬初收了后，或在咸菜缸里腌一缸白菜叶子、白菜帮子，几个月后就可以捞起来就饭吃；或者在地窖里存起来，冬天和来年春天都可以炒着吃。今晚媳妇刚刚说，我家地下室里，还有上次回老家时，父母给带上的白菜。
开始做蒸鸡白菜了。母亲把大锅里添上水。一棵洗好的白菜，干烂菜叶已去除，只剩下白花花的好菜包。母亲把菜叶一层层扒下来，不切，直接丢在锅里。一只洗好的鸡，通常是肉多的母鸡，被放在白菜中。这时，一口锅填满了。喔，那鸡，是春天里，母亲从挑着笸箩四处游走的赊小鸡的那里赊来的，每天喂小麦玉米，它们又满院满街跑、吃小虫子长大的，肉味正宗，肉又有力道，绝不是现在养鸡场的肉食鸡所能比。
蒸鸡白菜味道香，关键的一点是放了八角、茴香等调味品。它们是母亲赶集买来的，现在已被洗好，放进锅里。
当母亲在锅台边忙碌这些的时候，我站在旁边看着。母亲还没填好锅，我干着急没办法，又一溜烟跑到街上去了。其时已放寒假，我一趟趟跑进跑出。
终于，母亲盖好锅盖，开始烧火了。我现在还记得，母亲把风箱拉得呱呱响，红色的火苗从锅灶里窜出来，呼呼的，窜得老高。慢慢地，锅盖上开始有蒸汽了。
不知跑跑出出有多少趟，终于开锅了。
随着锅盖掀起，腾腾热气伴着浓浓的蒸鸡香味，一起扑面而来。母亲在锅里翻弄着，撕下一条鸡腿，递给我，满是慈爱地说：“给你个鸡腿！”这是鸡身上最香的部位了。就是刚出锅，太烫了。我掐着鸡腿的底部，用嘴使劲吹吹热气，咬一口，却被狠狠烫了一下，然而那香味压过了烫伤——八角悠长的味道已浸入肉里，肉又是鲜嫩，嚼一口真是回味无穷……
出锅后，蒸鸡白菜通常被盛在一个大盆里，从年前吃到元宵节过后。老家风俗是，出嫁的女儿在正月十六还要回娘家，俗称来“打扫蒸鸡盆儿”。
在过年期间，每来客人，都要盛上一盘蒸鸡白菜——盘子下边是蒸白菜，白菜上覆盖着撕好的蒸鸡肉。在一桌子家乡菜中，它并不显眼，但大家都爱吃，往往能盘子见底。
蒸鸡太香了。白天晚上，经常趁父母不注意，我溜到放蒸鸡盆的小屋里，撕一块鸡肉就往外跑，边跑边嚼。由此，往往还在正月初五六，蒸鸡就只剩个骨头架子了。对此，父母也舍不得批评我。
其实，蒸鸡白菜中的白菜也很香，这是因为八角茴香把菜的味道调得好。通常是，母亲在早上熬玉米粘粥时，从盆里挖一盘蒸白菜，放在锅里的箅子上。粥熬好了，蒸白菜也热出油来了。饭桌上，夹一条白菜夹在饼里，轻轻一咬，嫩黄的油汁流到嘴里，再喝一口当年的新玉米粥，那个香，到现在忘不了……
其实，蒸鸡白菜凉吃更有味道。来客人时就是端上来直接凉吃。但对蒸白菜，还是热着吃，用父母的话说，是“别揸（凉）了肚子”。
喔，蒸鸡白菜，多长时间没吃了？快过年了，回家又要吃到了。
听说，作为地方名吃，蒸鸡白菜已被列入昌乐县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