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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2-19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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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丨赔偿款(小说)

— 本帖被 刘文安 从 弥水文苑 移动到本区(2022-02-20) —
    赔偿款(小说)
    张远

    中秋节前的一大早,虽说太阳还没出山,院子里的空气并不感到清爽,大成两口子起了个大早,成在院子里拾掇着准备去梨园摘梨的家什,妻子惠芳冲好两碗蛋花,打开昨天下午买的一方便袋油条,吆喝着大成来吃饭,说趁天凉快,吃完饭快去梨园。等大成忙活完手里的营生,惠芳自己先吃饱了,打开院门,提溜着水瓶子走了出去。
    刚走出院门的惠芳就看见一个人背着喷雾器在自家的胡同里打药。“哎呀!这不是郝欣二叔吗?您这么勤哩,这是打什么药啊?”打药的中年汉子是这个村里的村主任,白净的脸上已是布满了汗珠,见惠芳开门出来,笑哈哈地说道,这不是上级要求乡村美化,清除垃圾和杂草嘛,镇上发的灭草剂,我就趁凉快挨家挨户地打打药,安排人队里还得出钱出工,我闲着没事,干义务工打打算啦!惠芳赞许地看着微胖的村主任,笑道:二叔就是能干,现在当官的像你这样能干的人不好找啦!真为老百姓操心啊!”
    村主任一边打药,一边倒退着走,“创建文明乡村,咱们村也不能落后。像咱们这样在家住的户不是很多啦,大都在外打工,也有的住城里哄孩子的,成月地不回家,门口外就长满了草。你也去梨园摘梨吗?对了,晚上让大成去我家拿修高速路的占地补偿款,已经下来了。”“那敢情好啊,紧等着用呢!孩子的房贷还得月月往外拿呢!”村主任没有停下来脚步,细细地喷着药。“像你们俩口子这么种地的人也不多了,唉,都是为了孩子啊!”惠芳苦笑了一下说“干干!挣俩钱都叫孩子买楼花了。那好!晚上我叫他爹去你家拿钱吧。”
    吃罢晚饭,惠芳就催促着大成去村主任家里,一再嘱咐大成:“你看好了,咱家的地和他叔家的地一样多,我听他婶子说,他家赔了两万三呢,你看看人家她婶子,今天集上又添了两件新衣服,打扮得不像下庄户的人,人家身材也好,叫我这样的水桶腰,还穿不上那么时髦的衣裳。”大成憨厚地说:“咱庄户人就有庄户打扮。别说,他婶子就是有办法,那次县里来的修高速公路的人去测量咱们挨着的桑园,她陪着人家进了桑园,量了好长时间才出来。我和郝欣村主任在外边等着呢!村主任说咱家的地就别再费功夫量了,反正你们俩家的地一样多。”惠芳揶揄地说“像你这样笨葫芦头,你进去也量不出好结果来!她婶子说来,她是拿着红包进去的。咱是占了人家的光,有空你得问问他叔花了多少钱,你给他叔一半吧!”大成哼哧了半晌,叨叨嘟嘟说:“还说这个!不问正好,一问才叫他叔好一顿嫌,说这事不用咱们操心,也不要出去大吆小喝的,是郝欣村主任都安排好了的。反正钱是公家的,村主任也是为了咱村老百姓多挣点补偿款。”惠芳没好气地说:“是他婶子嘴上把不住门,要不我怎么知道他家赔了俩万三,就是俺俩去赶集买衣服的时候,我趁她高兴,才问道她赔偿款的事,她朝着我伸了俩指头,又伸了三指头,我说怎么才两千三啊,这么少!她才说她亲自去村主任家拿的,是俩万三!等咱们买完了梨,再凑上一万,给孩子打发贷款,月月也拿利息,哪是个头啊!”
    惠芳在家里收拾完碗筷,泡上一盆衣服,嘴里哼着小曲儿,盘算着大成回来手里的两沓子钱呢。刚洗了两三件,大成就推门而入,进门就气呼呼地说:“什么帐!什么帐!村主任拿出表来,叫我签字,我一看才八千三,我觉得不对,就不签,他说咱家就赔这么多钱,这是镇上开的单子,找谁也白搭!别听人家的胡说!”
    惠芳手里的衣服一下子掉在盆子里,溅了一裤腿的水,大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瞪着眼质问着惠芳,“她婶子怎么和你说的?我怎么去拿钱的时候,反而叫村主任好嫌!说我净想好事!”惠芳抬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住啦,“不会吧!不会吧!她婶子那个人,好谝能,但这事,她不会扒瞎话!”大成急躁地说:“你再问问他婶子?”“哼!甭问,哪能这么欺负老实人!你没签字就对了,明天我去村主任家去问问。你那个嘴,也叨叨不出什么来,几句话就让人家顶回来了!”老实木讷的大成习惯了老婆惠芳的无端数落,也没好气地说:“你能你去!”俩口子又絮叨了半夜才睡啦。
    郝欣自当上这个村的村主任,快十几年了吧,一点官架子也没有,红白喜丧的事都有他忙碌的身影,他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谁也不要欺负老实人。他曾为失去父母的孤儿申请救助金,为村里的孤寡老人发放补贴。村里本来有两个环卫工,一个因年龄太大,因儿子不放心老人的身体,就从春节后提出不干了,村里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郝欣村主任就自行替班,管着大街以东半个村垃圾桶的清理。
    等惠芳一大早走进郝欣村主任家的时候,郝欣已经外出清理垃圾了!郝欣媳妇热情把英让进屋里。好家伙!村主任的屋里就是和其他老百姓不一样,正面是还挂着马恩列斯毛的头像,还有其他伟人像,伟人像下面是参加各级会议的合影,各种奖状证书也贴满了墙。郝欣媳妇说:“你是个忙人,无事不来玩,找你二叔有事吗?你二叔去大街倒垃圾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俺是来拿俺家的占地补偿款的!”
    郝欣媳妇陪着惠芳在屋里拉着家常,等郝欣回来。惠芳的手机响了,是孩子他叔打来的,咦!他很少给我打电话啊!
    虽说自家的小叔子,可这小叔子和自家那口好像不是一个娘生的,人家眼蛋子转得很快,机灵着呢!是个做买卖的人,又喜欢和村里的干部结交,经常开着自家小车外出办事,而孩子他爹笨嘴笨舌的,只知道朝地里使劲,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幸亏是自己娘家的外甥在县农林局帮着买苗子,种植了三四亩新品种梨树,去年刚刚结果,很好卖。他来电话干嘛?
    惠芳打开手机,只听里边说:“嫂子,你去拿补偿款去了?给多少就拿多少,拿着就走吧!少啰啰一些事,回来我和你解释。”没等惠芳说话,小叔子的电话就扣了。惠芳心里这个气啊!你家的补偿款比俺家多一万五,都是一样多的地,凭什么!这里边的事说不清别想糊弄我,越这样,我越要弄个明白!
    回到家的郝村长笑呵呵地跟惠芳打着招呼,他拿出一本收据,翻到大成家那一页,让惠芳看看,惠芳看了看,就是八千五!“二叔,这不对啊!我和他叔家一样多的地,怎么赔偿款有多有少啊?那次量地的时候,你还对孩子他爹说,你俩家一个样,怎么分钱倒不一样啦?”郝欣仍然是笑着说:“我是说你俩家地一样多,可没说补偿款一样多!”
    郝欣让一脸迷惑又心里发急的惠芳坐下,说道:“你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你小叔子这个钱,只是个帐,那一年他叔承包窑厂的时候,遇到风灾雨灾,烟囱也刮到了,砖坯也泡了,赔了钱,她婶子不是差一点上吊吗?所以那年的承包费一直在账上挂着。天灾人祸的,叫一个老百姓承担,也不好办。正好有这个占地补偿款,就多给他争取了些,把他那个窑厂的帐窟窿给补上。这个事,你不能攀比,你一攀比,你小叔子他不急眼吗?实际给他家的也是八千五。你回家问问他叔就明白啦!”
    别看惠芳粗手大脚的,其实她多了个心眼,“二叔,是这么回事啊,你也是为他叔家好,我不攀比。他是怎么多得赔偿款的?”郝欣脸上的笑容似乎消失了“这个你不用问。你拿你家的就行!”
    惠芳觉得人家村主任说的对,那年她婶子是出了一个上吊寻死的事,不过他家很快就上了养鸡场。据说是他婶子娘家有个在保险公司的亲戚帮了忙。人家村主任帮自家的小叔子,还说什么!惠芳就对郝欣村主任说:“那我签字吧”
    村主任的脸上回复了往常的笑容,把单子送到惠芳面前,并对惠芳说:“这样吧,恁嫂子,你家种地也不容易,你把你家的梨送到我这里五百斤,集上价格是俩块钱一斤,我给你四块,反正是村委里出钱,算是给你家在补偿一千块钱吧,这梨是村委里中秋节要到敬老院和学校走访用。”惠芳非常感激地答应着说“还是村主任心眼好,明天就装好箱子送来。”
    大成和惠芳家三亩地的梨在热心村主任的几次帮助下,很快销售一空,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闲不住的他俩收拾了一下家里,把卖梨的钱和赔偿款的存单一块捎着,到城里给儿子和媳妇看孩子去啦。临行前,惠芳让大成卖了一箱子好酒送给村主任,算是答谢人家,可村主任就是不收。
    到城里住了半月的惠芳,接到县上农林局外甥打来的电话:“三姨,你村产的梨获奖了,出口商直接订到10元一斤!你村的郝村主任一次就拉来了五百斤,半天销售一空。县里还准备奖励你们村呢!可惜你家的梨树修高速公路被占地啦!看来我的扶贫项目是成功了的!当时我帮助买树苗子多不容易啊!”惠芳一脸迷惑,对很少来电话的外甥说:“我和你姨夫现在还种着梨树啊,那五百斤梨是村主任买的我家的,修高速路占的是桑园地,也不是梨园啊!”那头的电话里听着听着传来一阵沉闷有力的声音“都什么形式啦,中央一再强调严惩腐败,竟然还有这事!”
    快过年的时候,大成回了一次家,把家里的大白菜装了几袋子带回城里。惠芳问起庄里的新闻,大成对惠芳说:“怪了!咱庄换了村主任啦,据说郝欣到外地躲起来了,上边有人查他,我这次从他家门口走过,他家的门口落满了树叶,大门都上了锁!还有呢,听说你外甥到咱们镇上当镇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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