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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2-20 22:11
鄌郚总编

柴翠香丨相遇而安

    相遇而安
    文/柴翠香
    蛇,俗称“长虫”,雅号“小龙”,是我最忌惮一种动物。想来,我倒与它有几次相遇的缘分。
    初识蛇的时候并不认识蛇,那时既没电视又没手机,所认知的事物大都是长辈口口相传。少时我和伙伴们都是散养的,白天几乎不着家,逮个蛐蛐,扑个蚂蚱,捉只蜻蜓,都会让我们玩得乐不思蜀。我曾抓着一条小青蛇当做泥鳅跑回家,向母亲炫耀说所有的小伙伴们都抢不过我,最后小蛇归我。记得母亲当时大惊失色,脸变得煞白,说话都变成了颤音——母亲很胆小,到现在也是。胆小的母亲一把夺过小蛇,扔出墙外。生死未卜。
    母亲开始数落我,吓唬我。说大蛇是有灵性的,人碰不得,以后见了,要躲得远远的。我第一次见母亲这么声嘶力竭。她怕我不信,还非给我讲个故事。时日已久,印象不深,所以只留下个模糊轮廓。意思是“大蛇惹不得,谁招惹,谁倒霉。”看我吓得瑟瑟的样子,母亲把我拉到怀里,摸着我的头心,使劲吹了三口,然后拍我一下脑门。说一句“好了,以后你别惹它就行。”不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是母亲为了警醒我而编的故事。反正那蛇的样子牢牢地印在了心上,从此也便落下谈蛇色变的毛病。
    后来慢慢长大,长到能上坡挖菜拔草,也就是常遇到这种身体圆滚而细长的爬行动物,每次都吓得心惊肉跳。好在我们这里的蛇都没有毒,就是看着瘆得慌,让人有种无名的恐惧感。
    长大后帮父母干活的时候就多了起来,遇到蛇的几率也便增加。正如俗话说的“怕啥来啥”。浇地,是农活里最普通的一件事,我往往如临大敌。耳朵特灵,无意间也会听到“唰唰”的声音,一扭头,一条蛇正扭着细腰,慢条斯理钻到对面的麦垄里,我惊魂未定,水的“哗啦”声,也会令我心惊胆战。特别是捆麦子或者捆玉米叶、玉米秸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干这活的。拿根麦月,手一伸,就会抓一把冰冰。“呀”的一声,父母还没反应过来,我已跑出老远,蛇也在我地注视里飞出老远。心跳到了嗓子眼。每到这时,父亲就责怪母亲,说她给我吓破了胆。我就替母亲争辩,真不是这样的,除了怕蛇,我一直再没有害怕过别的东西,是蛇本身给我了恐惧。父亲递我一把镰刀,让我先敲打几下,再慢慢把要捆的东西用镰刀钩个翻身。奇怪的是一家人谁都碰不到,自从用了镰刀以后也不曾碰到过。难道我身上还保留着小时候那条小蛇的气味?要不怎么只有我自己看得见?还是别人忽略的东西我太过在意它的存在而走进我的视野?以后每次去田里干活,都会捎根木棍,对堆积的东西敲敲打打,口里碎碎念,无非是祈愿诸如不会有蛇忽然钻出的自言自语。
    记忆最深的是我工作的第三年,我在外村教书。有一天傍晚放学我骑车往回走,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真是美极了。轻风拂着脸颊,舒服又惬意,我心里美美的哼唱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车子蹬得飞快,村庄已在眼前,炊烟在树梢缥缈盘旋,如油画般美丽。忽然,我听到随着车轮的转动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车子也仿佛比刚才沉了些许,蹬起来不那么顺畅。我低头一看,“哎呀妈呀”一条红花大蛇正盘踞在我前轮车辐上,随着我车轮的转动而转动,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腿脚也毫无力气,左手撒把,右手掌握着平衡,磕磕绊绊跳下车来,车子很自然的倒向了左边。这条蛇怎么会跑到我的车轮上的?我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大概是我忘乎所以的唱歌的时候吧?也许是我眼睛盯着老家的时候吧?我无从知道。我站在远处,等它慢慢地把自己卸下来,我是断断不会上去帮忙的,它大概也不希望我过去帮它的忙。等它完全把自己解开,依稀记得它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似乎还看到了我。现在想来,也许它只是活动活动筋骨而已。它又顺着我来时的路往回走,不慌不忙的,土路上压出的一道花纹印子弯弯曲曲伸向远处。最后消失在路旁的河沟里,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受伤。
    结婚第三年,我们终于搬到新建的房子独自生活,也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先生常常上夜班,这对于我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有段时间总会听到敲窗户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能听见。细听,仿佛又没有,也不确定在哪里响。当那种“啪啪”的声音再响起来时,我怀着忐忑硬壮着胆走过去,我顿时被定住一般一动不能动,双手捂住了嘴,怕叫声吓醒只有一岁的儿子。我看见一条小尾巴探出电线槽板,左右甩着,发出瘆人的声音。原来是一条小花蛇被槽板夹住了,它一直在挣扎,不用说,这几天的敲窗户的声音就是它在作怪了。一夜无眠,等先生回来,把它处理了,心也才算安下了。
    先生是个非常勤快的人,他觉得倒班在家的那些大白天都浪费了,于是就种上了蘑菇。蘑菇沟就在我们的墙外边空闲地,先生管理细致,所以我家的蘑菇很热销,总有人抢着买。每到周末,我一天都会往墙外看好几次,倒不是怕蘑菇被偷,是怕调皮的小孩子把覆盖的薄膜弄破了漏风太大影响产量。
    春天的风照旧有了几分暖意,也到了蘑菇大量上市的时候。我照例站到窗台上透过墙头往外望去,竟看到一条胳膊粗的大蛇正侧棱着身子晒太阳呢。蛰伏了一冬的它,自知春暖花开,比我们人类都敏感。只见它半青着身子半白着肚皮,肚皮一格一格的,它似乎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小尾巴泄了密,都看不出那是个活物,以为是根闲木躺在那里。我从不知道蛇还会这样晒太阳,还会选择这么幽静没人打搅的地方。心里紧紧的,会不会爬过墙头来?自从见到这条大青蛇,我就算落下了病,一天往外看无数遍,怕看见它,又希望它在——至少知道它在哪儿。奇怪的是它自此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也就证实那天我的判断是对的,它只不过是出来晒太阳恰巧被我碰到了而已。它就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美女蛇一样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吓我一跳,美女却不曾梦到。一到晚上,我就不由自主地望向墙头,从没有没有美女蛇光临。只是风吹树影乱摇曳,也会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直到邻居在他家墙根逮住一条大青蛇,看个头和长度我确认它就是在我家蘑菇沟边晒太阳的那条。它足有十多斤重,装了大半蛇皮袋子。最后邻居用小车推到公墓放生了事。
    被放生的大青蛇应该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我的心也彻底放安稳了。它也再也没有来打搅我的清梦。正如母亲所说,不仅是蛇,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它们都按各自的习性而生存繁衍,与这个世界友好为邻。花草丛林在四季里轮回繁茂,鸟虫鱼兽在岁月中生生不息。我们若不动它,这世界便可各自安好;如若破坏了它,人类也便陷入危机。当我们与自然和解,与动物重修旧好,便是人间最美的时节来临。如是,我甚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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