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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4-04 20:51
鄌郚总编

冯伟山丨青州东峪村探古



  东峪村探古
  冯伟山  青州
  东峪村位于青州城西约20公里处,现属邵庄镇,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山村。村不大,依黄龙山北坡而建,据史料记载,元末明初已有人烟。2017年,该村被山东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评为第四批省级传统村落。
  东峪村的古,主要体现在村中的北门,也称阁子。门为石头结构,上下两层,下层是弧形门洞,宽、高均约三米,纵深四五米。上层是一座小庙,称正宫庙,庙会是每年的六月十一日,直至现在依然兴盛。整座建筑清一色石头建成,浑然一体,气势不凡。阁子西边有向上的台阶,用七块大条石铺成,直达正宫庙。庙虽小,但精致,据说前些年翻建过,前面屋檐下的两根立柱和厦板还都是原版物件,是石匠们用整石一锤一锤打凿而成。庙的四周用石板围成了及腰的护墙,背面有两个用石头雕出的兽头,嘴巴大张,应作泄水之用,艺术与现实的完美结合,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整座阁子因了历史的沧桑,浮华褪尽,大气沉稳,让人心怀敬意。
  门洞左边的墙上嵌一长方形小碑,上面字迹斑驳,且有缺字,辨认好久,连猜带蒙,勉强作了记录。
  修墙垣记
  闻之郊外有关,国之所以御暴,则村外立垣,亦庄之所以扞患。寻村东西及南三处山绕,俨若金城,而正北一方独无所卫,岂非此庄之憾。与兹有会内等御合庄公议,公立垣门,早启暮闭限出入,以防不虞。庶姦慝x自而入,而村为享清宁之福矣。是为记。
  不难看出,东峪村东西南三面环山,固若金城,唯有北面一马平川,没有护村的屏障,村人便商议筹款建了这座北门,装有坚固的木门,早晨开傍晚关,限制行人出入,为村人的安全起到了很大作用。时间太过久远,碑上的捐款人已很难辨认,但基本认定二三十人,有傅、韩两姓。碑上的日期是乾隆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757年,距今260余年了。
  东峪村除了北门,还有东门、南门和西门,这些门之间用高大的石墙相连,将整个村子严严围拢,从外面看,就像一个有钱人家的大院落。也许有了三面环山的天然屏障,东南西三门很小,只在相应位置留了一个一米余宽的出口而已。经了岁月的侵蚀,东门和西门已经不复存在,循着曲曲弯弯的石板小路,还能模糊辨认出当年门口的遗迹。唯有南门还在硬撑着半边门脸,与数百米外的黄龙山相望。黄龙山由十几个山头组成,绵延百里,山势有峭有缓,植被丰茂,药材遍地,山珍满野,是一座宝山。进黄龙山必出南门,这里便热闹了不少。每日有进山采药拾蘑菇的,也有去山腰平地侍弄庄稼的,更有书生着青衣小帽去山间清幽之地吟诵诗书的,他们背篓荷锄抑或手握诗书,脚步或匆匆或闲适,皆纵情乡野山林之间,实为美事。更有传说,村人傅某因留恋黄龙山的仙境,竟在山高林密之处择山洞而居,饥食野果,渴饮山泉,潜心修佛。多年后,竟得道升天,给今人留下了无尽遐想。
  北门阁子是东峪村的重要门户,也是村里人出入村子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出北门,走一小段缓坡,就是大片开阔的平地。说来也怪,黄龙山的西边、北边、东边都有群山与之遥相呼应,独独中间却有大片大片的平整土地。这里气候温润,极其适宜北方任何一种庄稼的生长。除了早春和冬天,在这里都能听到农作物拔节的声音,田野上空氤氲着一股丰收的气息。
  北门阁子外地势较高,站在这里,目光越过衣带相连的郭庄,就能远眺通向青州府的小路。路上坐轿骑马的有钱人,乃至挑担推车的贩夫走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路旁杨树上小鸟们的嬉戏也能尽收眼底。沿郭庄村旁的小路一直爬坡向东,过观音沟,再翻过一座土山,就能看到繁华的青州府城了。
  尽管如此,东峪村的先人还是少有进城的,城只是他们心中的一个念想。他们没事就聚在北门阁子外,聊天,喝大叶茶,再就是远眺,为路上的各色行人编织着各种故事。日日年年,乐此不疲。
  岁月如白驹过隙,恍惚间三百年已逝。门洞里的石板路高低不平,泛着幽幽的光,一路逶迤向南,像一条大河的干流,连接着无数从石屋前后悄然而出的支流。石板路上铺满了尘土和干枯的小小枝条,路面的缝隙上更是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杂而蓬勃,充满了野性。路旁是随地势而建的房屋,高低宽窄不一,但都是清一色用石块垒成,棱角分明,刀削斧劈般齐整,让人惊叹匠人的手艺竟如此精湛。
  如今,这些石头院落早已人去屋空。屋顶塌陷,落地的麦秸和高粱杆也早就化作了腐土,只留下一座座石头轮廓孤零零地立着,倔强地与岁月对峙。院子里,石路旁,到处是杂草和灌木丛,荒凉万分。随着时代前进的步伐,这种地形复杂,高低落差悬殊,且房屋随地势自然形态而建的村落出现了大的弊端。特别是运输上,极大限制了电动机械的使用,还停留在人扛马驮的原始状态,生产水平和生活水平根本无法提升。鉴于此,上世纪八十年代,村人只好搬离旧居,在北门阁子外平坦地带重建新村,开启新的生活。
  终于,石头围墙里的东峪村成了一座空村。那些所有的往事都被小心翼翼地尘封起来,只有旁逸的树枝和疯长的野草,更加肆无忌惮,只一个夏天就遮蔽了村子的天空,占领了村子的土地。好在,新村和旧村隔得不远,即使站在新村的外缘,也能嗅到先人留在老村角角落落里的气息,让人踏实。其实,没有距离,就是一种幸福。
  北门阁子现在依然热闹,一年四季,村里的老人都喜欢来这里聚堆。他们坐着自带的交叉板凳,谈古论今,叙说家常,秉承了老辈人的生活习惯。他们离不开老村,过些日子就沿着石板路走上一段,边走边看,磨磨蹭蹭,是寻找过往,也是捡拾记忆。那种浸入血脉的情感,外人无法理解。
  在阁子下偶遇一位腰板笔直的耄耋老人,很健谈,说在北门阁子的南边本来有两三棵老槐树的。他小时候槐树的腰身就需两人合抱,树身中间已枯,留一大洞,他经常从洞里爬到树上玩耍,可惜上世纪大炼钢铁时被砍倒作了烧柴。说完,一脸的惋惜。他还说,现在的黄龙山上种满了香椿,收获季节外地客商络绎不绝,山上的野生药材更是品质上乘,取之不尽,黄龙山真是一座金银山。兴奋之余,老人又说,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去青州城里安家落户了。东峪村再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已经不是年轻人向往的生活了。
  时代在变,观念在变,这是历史的必然。东峪村的先人们站在北门外举目远眺,遥想青州府如何阔大繁华的情景一去不返了。现代和历史,开放和封闭,很多时候并不矛盾,互相映照,相辅相成,倒也相安无事。不管怎样,一座承载了三百年风霜雪雨的北门阁子,一座积淀了近千年人烟的村落,一座蓬勃万年的黄龙山,一处清风拂月的世外桃源,足以让东峪村在岁月的过往中安享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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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冯伟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州文学》执行主编。已在《小说选刊》、《北京文学》、《天津文学》、《青年作家》、《山东文学》等发表、转载文学作品100余万字。10余篇小小说被全国数十个省市选入中学高考模拟试卷或阅读问答题,出版小说集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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