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4-26 17:53
鄌郚总编

张铭璇丨田村集出土明代古桥

  田村集出土明代古桥
  作者 | 张铭璇
  2020年底,在临朐县田村集村北、黄连沟河道里挖出一座淤土覆盖的古代石桥,据田村集村民介绍,这座桥叫“广宁桥”,因其南通广宁城,北通临朐城。对此说法,我深疑之:所谓的“广宁城”是指从此向南十几里外的广饶村一带,清光绪《临朐县志·山水》记载:“大石水上有五村,皆名广饶,以姓名别之,周五村内外有古城迹,似一都聚,不知古为何城。”可见临朐广饶村的古城遗址,年代久远,已经湮灭其称。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临朐吉某才命名此地为“广宁城”,但没有确凿的历史依据和出处,仅仅属于个人推断。清朝修志者都不知此地为何城,后人在没有新的文献证据佐证的情况下,又如何能知道其原始名称?1995年《临朐县地名志·大广尧》词条沿袭此说:“相传此处为广宁城故址,土地肥沃,故取名广饶。”其实,在临朐人的口语中,人们一直叫“广尧”,并不叫“广饶”;所以本人怀疑“广尧”的“尧”字,本意是指“烧窑”的“窑”,就象冶源水库库区的窑窝村。
  鉴于“广宁城”之名未必准确,所以对“广宁桥”的解释则令人质疑。此桥地处田村集村北,距离广尧村尚有十几里地,其中间隔五六个村庄,怎么会借用十几里外的地名来命名?这条路还通冶源、寺头,甚至九山,难道还能叫“冶源桥”、“寺头桥”、“九山桥”?
  据说石桥南端曾有三块石碑,其中一块石碑极大,碑座是赑屃。后来这些古碑都毁坏无遗,致使后人已经无从知晓这座古桥的名称。
  本人在拍摄这座出土的古石桥时,发现此桥方向属于正南正北,南冲田村集,北冲卢家庄、魏家庄,应该是贯通卢家庄、田村集之间的民间大道。这条河叫黄连沟,源于河沟边生长野生黄连,故名;但是明嘉靖《临朐县志·山水》却记作“黄龙沟”,其实谁见过“黄龙”?现在临朐人的口语里还是称“黄连沟”,可见“黄龙”是“黄连”之演义,所以此桥的名称可能就叫“黄连沟桥”。
  这座桥的桥底和桥面之间,也就是有一米来深,证明河水的流量不大。石桥全长有12米、宽3.1米,南北向,分成七座桥孔,南北两座连陆桥墩之间,均匀分布着六道分水桥墩,承载着六组30厘米厚的石板,构成了六组石桥面;桥墩间距1.8米,厚度42厘米,桥墩长度比桥面宽出60厘米,即东、西两边各宽出30厘米。每一组石板,并排五块巨石,长1.7米,宽57厘米–60厘米,厚35厘米。组与组之间的迎水石板衔接处,凿成了燕尾状石槽;燕尾槽总长34厘米,燕尾宽部18厘米–20厘米,窄部15厘米,燕尾槽深度11厘米,这种“燕尾槽”也叫“扒锔子”,其中可以灌注铁汁,功能是让整个桥面石板连成一体,坚不可摧。
  桥之西、东,都有敞口渐开的石砌河帮;桥之南、北都垒砌了几块特大巨石:石桥北端西侧,巨石长2米,宽95厘米,厚40厘米。桥南端西侧的河帮,巨石长2.1米,宽95厘米,厚52厘米;再西是一块刻着马鞍、马镫的石马和一个鼓形固枋门枕。石马长1.7米,宽52厘米,高近一米;鼓形固枋门枕长1.5米,宽52厘米,厚40厘米,横卧在石马头部。东边则是一个带有叉手石铆的石枋,长2.3米,宽40厘米,前面还有一个方形石坑;这石坑可能是固定鼓字门枕的卯榫。
  有人说这是临朐城东、东庄子“侍郎林”的石马显灵跑到这里。
  迟家“侍郎林”有明朝迟凤翔的御葬石坊、石虎、石羊、石马等物,他是明嘉靖二十三年第二甲第76名进士,官至兵部侍郎,属正三品官员;卒后获朝廷御葬,故有石坊、石羊、石马等陪祀。当田村集出土古石桥、桥头有石马残身时,有人便浮想联翩,挂靠附会成迟凤翔侍郎林的石马!其实,石马就是块大石头,从临朐城东侍郎林到这田村集,足有七八里地,诺大一块石头岂能自行跑到这里?据知情人说,城东侍郎林的石牌坊、石马一直保留到1947年,临朐战役时才毁于炮火之中;而田村集的古桥绝对要早于1947年。再说古桥两端的其它巨石、固枋门枕和带有石铆的石刻枋柱又是从哪里来的?又该如何解释?
  为了搞清弄准此桥数据,今年4月21日我带上钢卷尺,又专门去实地做了第二次拍摄,并把石桥构件的尺寸进行了详细测量记录。回来之后,对照《古尺考》的记载,发现这桥的尺寸完全符合明代的度量尺寸!《古尺考》记载:
  唐高祖武德七年铜折尺:31.3厘米为一尺,等于十寸;开元十二年铜尺:30.0厘米为一尺,等于十寸;德宗贞元十年铜尺:30.4厘米为一尺,等于十寸;
  北宋仁宗景祐元年三司置尺:28.1厘米为一尺,等于十寸;南宋尺:28厘米为一尺,等于十寸;
  明朝木尺:34厘米为一尺,等于十寸;
  清朝木尺:34.5厘米为一尺,等于十寸。
  七孔石桥的七组条石,每块的长度都是1.7米,即170厘米。与唐、宋、清朝的尺寸折算都不是整数。与明代木尺折算,正好是五尺;两块条石对接,正好是一丈。
  自古迄今,人们算计土木工程尺寸,往往是取整数不带零头,如木工制作方桌,多取三尺(1米)见方,不可能取二尺八、九寸见方,也不可能取三尺一、二寸见方,一般情况下是只取大整数。而田村集古桥的桥面分了六墩七孔,七组桥板均是明代的整五尺长。根据桥板尺寸符合明代尺寸的特点,我断定这是明代建设的石桥。
  至于桥头垒砌石马,很显然这石马是坟前墓道的陪葬品,改成了砌桥材料。有墓主后人上坟祭祀的坟墓,其坟前石坊、石像生,谁也不敢去破坏;谁若去破坏,墓主后人就会去保护,甚至去告状打官司。只有那些没有后人祭祀的无主坟墓,才会出现地面石刻被破坏的现象。这座古桥垒砌的石马,应该属于这类情况。
  查阅历史资料发现,坟前立石,秦汉为始;但至魏、晋、隋代,官方禁止在坟前竖立石刻文物。坟前设立石马之风,起源于唐,兴盛于宋,普及于明清,故可断定,这石马应该是宋代之后的遗物。石桥垒砌残毁石马、枋柱和固枋门枕,估计修桥之时,离此不远便有前朝废弃田间的石马、石枋、固枋门枕等物,这是没有后人祭祀管护已达数百年的古代坟墓。
  石坊、石马是古代高官墓葬的陪祀品,为什么毁弃于野?这应该与宋金之战有关。北宋末年,金兀术带领金兵侵入中原,北宋南下迁都临安,将淮河以北土地割让给金国,我们整个山东就成了金国疆域。淮北的北宋官员及贵族便丢弃家园,逃亡到南宋继续履职做官,其祖坟便成了无人看护的无主墓地,李家庄的石羊林便是这种情况。在此情况下,这些林地内的石阙、石坊、翁仲便任人破坏。历经数百年后,这些荒弃于野的石阙、枋柱、门枕、石马便成了无主之物,当地人修桥,遂就地取材,将其垒砌进桥墩。
  或许有人疑问:这些坟前石物,你为什么断定成宋代?难道不可能是金国、元朝?或是明朝?查阅历史资料可知:无论是历史上的金国,还是历史上的元朝,我们汉族都是下等人,几乎不可能当上高官!而这些坟前石坊、石像生,必须是朝廷大员才有资格享有的仪制。金元时代,汉人连做高官的资格都没有,岂能死后享有如此规格的殊荣?金国统治者是女真族,元朝统治者是蒙古族,他们的习俗是崇尚蒙古包式的圆形“油篓坟”,与汉族的墓葬习俗绝然不同,他们的葬俗不崇尚坟前竖立石人、石马等石刻文物。
  至于明代,《明会典》明确约定: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在墓前设立“石像生”:一、二品官员可设立石望柱、石虎、石羊、石马、石人各一对,公侯级别的还可增加一对石人。三品官员没有石人。四品官员再减去一对石羊。五品则是石望柱、石马各一对。其顺序是沿着神道排列石望柱、石虎、石羊、石马、石人。结合这座古桥出土的石枋、门枕、石马来看,似乎石枋、门枕是石望柱的构件;除了石望柱,则只有石马。按照《明会典》的规制,这个配置只是一个五品官的档次;但当朝官员的坟墓,不可能被当朝破坏。毕竟这是当朝朝廷命官的坟墓配置,岂能自乱朝纲?
  纵观宋、金、元、明史,只有宋代具备高官南迁、祖坟遗弃的现象,所以才判断这些坟前石刻是北宋遗物。或许,田间遗物本来还多,其它早已被当地人处置的踪迹全无。
  综上所述,断而言之:田村集北的古石桥始建于明代,称作“黄连沟桥”;由于河畔荒野存在宋代遗留的石阙、石坊、石像生等物料,故将其当成建筑材料而砌入桥头,俗名:“石马桥”。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潍县春秋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