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父亲，寥寥数笔，在脑海中便勾勒出一个坚毅的形象，不似其他中年男人刻板冷酷，也没有青年的轻浮躁动，豁达乐观，爽朗，有着东北汉子和山东大汉结合的豪气，却也有着不可多得的细腻谨慎。他不善饮酒，却视烟如命，似香烟便是开启他睿智的钥匙。
在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中，那股硬朗豪气，从俊秀的脸庞中散发出来。我时常慨叹岁月如刀，在他脸上刻下抹不去的皱纹。然而随着自己一天天长高，我由仰视父亲，到平视，再到俯视，父亲也一步步地走向暮年。我深有感触，历史总是这般无情更迭，责任也是由一代又一代人扛起，尤其是在春节，面对一天天老去的父辈，再看看羽翼逐渐丰满的吾辈，这时便感到责任的接力棒，正在我俩手中传递······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春节在外拜年的是我，而在家待客的，便是他。
那个晚秋，已经带了些许冬天的味道，寒风也有了刀的意味，落叶遍地，枯黄的树叶，光秃的树枝，预示着冬天马上就要来了。父亲和我走在通往奶奶家的乡间小道上，走在路边，踏着落叶，不时传来笑声，好似兄弟交谈。我看到父亲的头发，即便染得乌黑，但这几天又露出了白白的发根，虽然看不出来，但我内心却在叹息，父亲真的老了！路上碰见父亲村里的老友，两人互相敬支烟聊聊，同时也要夸赞一番我“长高了”之类的话。是啊，随着自己在变成熟，他们也在变老。人活就是一辈子，我无法挽留自己最亲的人，因为他们终究会化为一抔黄土，供子孙后代去祭奠。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别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别在失去他们时后悔！
父亲从未打过我、骂过我，每当我犯了错误，他总是会点上支烟，和着氤氲的烟雾吐出他那饱含人生哲理的话语，讲他年轻的故事，教育开导我，让我这棵小树在他的修剪下茁壮成长。父亲也愁过，也曾为了我的滔天大错而彻夜未眠，清晨烟灰缸里是满满的烟蒂，头发也变白了许多，我暗下决心，这辈子都不会让父亲这般愁苦了。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有了像老花镜这类的物件，父亲是真的老了，如秋风中的树叶，而我却只能在朦胧中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失的那一天······
面对枯黄的树叶，我心里想着，父母不欠我们的，操劳了一辈子所积攒的东西全是留给我们的。他们苦心经营数十年，不仅仅是为了生活，还有最重要的，他们爱孩子，希望给自己孩子最好的。我心想树叶有更迭，植物有枯荣，而人的青春呢？却为什么一去不复返了呢？
我渴望在不久的将来，血气方刚已为人父的自己，可以开一坛烈酒，坐在平屋上，与一位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为他点上一支烟，面对满天繁星，迎着习习晚风，父子二人对月而酌，推杯交盏，尽管老者不善饮酒，也要与我谈古论今，去翻像烈酒一样的陈年往事来回味，尽管会流泪，却也香。
是父子，如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