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鹏龄轶事
黄鹏龄是俺老爷（曾祖父），乔官镇高家庄子村人，清朝名中医，昌乐“北马南黄”中南黄的代表人物，外号“黄四肉头”。他不光医术高明，那倔强的牛脾气，可真是牛到家了。他那些有趣的故事，成为笑谈，在昌乐及其周边地区广为流传，很多人都能说上三两段。我就再说说他那世人不大知道的几段真实故事。您也许能从这些故事中品味出一个真实的黄鹤龄。
一、知府送外号
在昌乐，提起黄鹏龄可能没几个人知道，但一说黄四肉头，可没有不知道的，连我们这些晚辈，也都习惯称他黄四肉头，我们也自然被称为黄四肉头的后。那他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呢？说起来，还是青州知府给起的。
据说有一次青州知府的母亲病了，请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看好。听说昌乐有个黄大夫，医术高明，就派人远道来请。车到青州，知府亲自迎接，热情接待，跑前跑后，忙过不停。俺老爷却连头也不点一下，直奔老太太病榻，望闻问切，自忙自的。诊断完后，开了药方，只一句话:“每天一副，吃完再说。”中午，知府更是端茶倒水，敬酒递饭。酒足饭饱之后，要回昌乐。这知府是官场中人，礼数自然周到，亲自送出门口，千恩万谢，作揖告别。俺老爷一字不答，直奔大门外，上车走人。这使知府非常尴尬。虽然对黄大夫的倔强脾气早有耳闻，可今天如此傲慢，心中着实不快。可又一想，那是咱请来给老母亲看病的，临走只送出屋门口，显得自己心意不诚，不能怪人家。
过了几天，知府又派人把我老爷请去。他又是直奔病榻，珍看病人。见老太太面色好了许多，知道药物投症，初见成效，接着又看舌苔，把脉相，认真检查了一番，重新开方，令人取药。说:“每天一副，你们要认真伺候。”临走，这知府更加殷勤，亲自送到大门外，作揖告别。心想，今次你可得说几句客套话吧。谁知，俺老爷照旧一言不赞，坐上车走了。这知府自个站在门口，心里凉哇哇的。心想，你给我老娘看病有恩，可我酒饭伺候，白银酬谢，车接车送，也对得起你。俺好歹也是堂堂知府，四品大员，亲自送你这平民百姓到大门外，礼数上也足够了，你连眼皮也不扇一下，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想到老娘病未痊愈，还得再请人家，就把心中火气压了下去。
又过了几天，药已服完，知府第三次派人把俺老爷请去。这时，老太太的病已大有好转，可起床下地了。俺老爷又给把了脉，询问一番，重新开了药方，说:“老太太的病已好了八分，再服下这几副，即可痊愈。我不用再来了。”知府自是高兴万分，尽情答谢。心想，今回可得送远点。临走，在大门外亲自手腕胳膊，扶到车上。车子开动，一直跟到大路上，再三鞠躬作揖，以示告别。只等俺老爷一声“留步”或一个“谢”字，即可回家。可俺老爷就是一声不吭。这时，赶车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黄先生，人家可是知府，那么大的官，送出这么远，好话说了一箩筐，您怎么连句客套话也不说？”?俺老爷开口了:“说什么？他送我是为了他娘。”谁知这句话被知府听到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真是个死肉头。”意思是说呆板，死犟筋。这话很快传了出来。有人在前面加了一个黄字?，传来传去，越传越响，“黄四肉头”就成了他的代名词，很少再有人叫他的真名了。
二、手术一照量
自从有了“黄四肉头”这个绰号，俺老爷的名声越来越大，越传越远，常有外乡人来请他看病。他也是不管穷富，不论远近，只要有空，一请就到，从不迟疑。有一次，潍县陈大花翎家老夫人生病，请了不少名医，久治不愈，越来越重。后来慕名请俺老爷。俺老爷到那里一看，老夫人盖着厚棉被，不住的咳嗽。打手一摸额头，滚烫。一看痰盂里混浊的浓痰，略带血丝，一股恶臭。又要来其他大夫的处方看了看，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数。他先开了一副药，煎好给老夫人服下。
饭后嘱咐留四个身壮丫环伺候，其余家人一律回避。告诉老夫人，你这病不轻，非得开膛割出肺里的疮不行，要不，性命难保。又安慰说，肚皮割开，再缝起来，还能长好。就是痛点，不用怕。他叫丫环找来一把大菜刀，交给徒弟，在老夫人窗外嚯嚯磨了起来，并事先嘱咐，响声越大越好。不多时，徒弟说，刀磨好了。“还不行，再磨磨，越快越好。割肚子不是切菜。”窗外又响起了蹭蹭地磨刀声。几个丫环听说要开刀，虽然害怕，也不敢出声。老夫人更是吓得不行。过了一会儿，估计药力管用了，就叫徒弟把刀拿过来，叫丫环解开老夫人的上衣，露出肚皮，使劲按住胳膊腿。并嘱咐老夫人，“再疼也不能动，一动，刀割偏了就坏了”。老夫人吓得浑身哆嗦，问:“先打麻药？”“生割!”说着，明晃晃的菜刀在老夫人眼前一晃，大喝一声:“咳!”老夫人吓得“啊”的一声，一股脓血从嘴里喷出，立时昏了过去。他把刀放下，对丫环们说:“松手吧。老太太的病好了。”丫环们急忙放手，把老夫人吐出的脓血清理干净。
原来?老夫人患的是肺痈，因感外邪，侵伤于肺，致热壅血瘀，蕴酿成痈，血败肉腐化脓所致。病初应清肺化瘀去痈，本无大碍，但其他大夫开的药单，大多驱寒温补之药，正好反了。又加陈家富有，饮食多温热滋补食物，更加促成病情发展。如今痈瘡已经成熟，病情危重，必须促其破溃，排尽脓液，方可解救。若脓液排不尽，残留肺内，病根不除，成为慢性，后患无穷。原先服的那副药，是催痈瘡聚拢成熟，声称开膛破肚，在于使老夫人高度紧张，增强腹内压力，促使脓血一次排出。既要把戏演好，又怕陈大花翎爱母心切，产生疑虑，阻碍行动，只好叫家人统统回避。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叫丫环把陈大花翎及家人叫来，说:“老夫人肺内痈瘡的脓血已经排出，已无大碍。”?这时，老夫人也已苏醒，没觉得肚皮痛，用手一摸，也没刀口，深感奇怪。我老爷说:“不用摸，没割，好了。”老夫人因肺里脓血吐出来了，顿感轻松了许多，脸上露出了笑容。俺老爷又开处方，以益气养阴清肺。说，“再服上这几副药，就痊愈了。”
不几天，陈老夫人的病真的好了。事情传出，“黄四肉头开的那刀，一照量就是”?，也成为歇后语在潍县一带很快传开。“黄四肉头”的名声也更大了。
三、辞职太医院
道光年间，后宫一位贵人生病，太医院御医轮番珍治，毫无效果。皇上召见大臣，要求遍访天下名医，进宫为贵人治病。?翰林院编修陈介祺因我老爷曾给他娘治过病，心里有数，就大胆推荐。皇上恩准。但按规矩，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进入皇宫的。皇上当即赐以五品顶戴。我老爷奉旨进京，很快治好了贵人的病。皇上自然高兴，下旨留太医院为五品御医。但不到一年，俺老爷却高低不干了。找到陈介祺，要他帮忙，奏请皇上，辞职回家。陈介祺不明白，一个五品衔，是许多读书人，甚至进士一辈子也爬不上的高位。你一个平头百姓，一步升天，身居五品高位，光宗耀祖，年俸白银八十两，俸米八十斛，外加恩俸养廉银八十两、各种赏赐，收人比你在家当大夫不知要高多少倍，为何要辞职回家？因陈介祺是自己的举荐人，老乡，为人正派，就实话实说:“承蒙您的举荐，得居高位，感恩不尽，没齿不忘。但我自小在家，闲云野鹤自由自在惯了，京里礼数繁琐，很不习惯。伴君如伴虎，万一出了差错，性命难保。二是太医院异常昏暗，竞相高报药价虚报药量，吃私贪污，中饱私囊，自己岂能同流合污。第三，官场里整天尔虞我诈，明争暗斗，而自己秉性耿直，难以适应和自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牺牲品和替罪羊。第四，也是最关键的，自己从医多年，图的是为乡亲们解除病痛，现在身在京城，见不到老百姓，不能为他们治病，心里难受。”陈介祺见俺老爷说的情真意切，自己虽然身居翰林院编修高位，拥有御赐大花翎殊荣，但对朝廷的腐败也是深恶痛绝（后来以料理老母丧事为由，回归乡里，不复为官）。见俺老爷气节高洁，不图高位，不慕名利，一心为民，非常钦佩，也不忍心把他圈进腐败场中。当即，二人推心置腹，慎密策划，以家有老母，不能久留京城?为由，奏请皇上，恳求辞职归乡。皇上恩准。鉴于高超医术，御赐“顶脊安门”金匾。
回家的路上，各府州县官员叩拜迎送，本地官员更是亲自护送到家，按照礼数，高挂金匾，竖立旗杆。一时间门前官宦成群，名流集聚，人头攒动，笙管唢呐，锣鼓喧天，风光多日。自此，我们黄家更加荣耀，“黄四肉头”的名声更大。但我老爷没因成为名人而沾沾自喜，高高在上，还像以前一样，该坐堂坐堂，该出诊出诊，一门心思为乡亲们看病治病。
四、路拦推车夫
都说俺老爷犟，话少，?其实也不尽然，只是不说废话，该说的还要说。有一回还因没话找话，话多聊少，差一点挨打。不信？我给你说说这件事。
有一次，俺老爷在村旁散步?。看见临沂通往潍县的大路上，五辆响耳子车子吱吱呀呀地从南边过来，走到他跟前住下歇脚。待打起车子刚要走，我老爷指了指其中一个青年，说:“你别走了，走不到大柳树就得病倒。”大柳树村离这里不到二十里地，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这帮人正急着赶路，冷不丁出来这么个老头说这么个话，很是反感。特别被指要病倒的青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又没招你没惹你，为什么咒骂我？”“我不是咒骂你，是实话。”我老爷慢吞吞地说。“我身体棒棒的，病在哪里？”说着，推起车子要走。俺老爷干脆挡在车子前面，说什么也不让走。“我们几个就数他棒，有什么病？你满嘴胡说，是不是找打？”那几个也放下车子，围了上来。听见吵吵，有人围了过来，见是俺老爷跟人吵。就说:“他是个大夫，说你有病就是有病，差不了。”那帮人一听是个大夫，更火了:“是不是本事不行，挣不出饭来吃，想骗副药钱？”“他挣不出饭来吃？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给皇帝娘娘看过病的黄四肉头，他还缺你那副药钱？”一听是黄四肉头，几个人立时老实了。原来南到临沂，北至潍县，经常听到黄四肉头的大名和他治病的故事，说他能使疔疮挪地方，病还未发作就能看出来，再厉害的病也能药到病除。心里都很敬佩。今天巧遇，说自己有病，不得不信。但看看自己推的一车子货，必须按时送到潍县，犯了愁。俺老爷说:“这样吧，你们四个把他这一车货分了，他在我这里，管吃管住包治病。你们送货回来，他病也好了，一块走。”一个年岁较大的又为难地说:“俺几个是给人家推脚的，完了才给脚钱，现在除了烙煎饼，实在没带几个钱。”我老爷一听火了:“谁要你的钱啦，快装车子快走，这里不用你们管。”
原来，当时正是夏末秋初，雨多气湿，天气变化无常，正是痧症（俗称疮气）多发季节。他们长途跋涉，生活无规律，日晒雨淋，长时劳累，难免邪气入侵，造成病患。刚才无意中看到这个青年，右手按压太阳穴，左手在肚子上揉了几下，又看他脸面发白，知是头及腹内开始不适，是痧症发作前兆。这病发作突然，病情危重，如不及时救治，可危及生命。他若半路发病，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又远离家乡，怎么办？作为医生，出于良心，这事不能不管。因此才多管闲事，挨骂也硬把他拦了下来。
刚把他带到家，这青年就说头和肚子疼的厉害。看来病已开始发作。俺老爷急忙给他刮痧，针灸，?又煎了一副药服下，很快控制住病情。几副药服下，病就好了。
第二天，那几个送货回来，青年讲述了自己发病经过和被救治过程，现已痊愈，大家都非常感激。问需要多少钱，回去后马上送来。我老爷说:“一个板也不要，快走吧。”?
推脚的走后，这事就放下了。过了一段时间，在大门口忽然发现有一筐藕。这才知道，是沂水推脚的来打情了。
俺老爷的传说故事还很多，?无非是说他脾气肉，犟，医术高明。作为晚辈，我责无旁贷，精细研究他的高超医术，学习继承他那高尚情操，把“黄四肉头”精神传承下去。
黄鹏龄嫡曾孙黄金瑞79岁口述
马洪奎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