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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3-01-04 12:14
鄌郚总编

在旧社会,宁可得罪官兵,也不可得罪这种乞丐

  在旧社会,宁可得罪官兵,也不可得罪这种乞丐
  过去有句老话,叫做“将门弟子佛门后,乞丐不是下九流。”
  此言不虚,在过去等级制度严苛的年代,乞丐的身份的确在下九流之上。究其原因,无外乎乞丐的老祖宗范丹老祖帮助过孔圣人,这才有了乞丐讨饭喜歌当中那句“想当年孔子无食困陈蔡,多亏了范丹老祖把粮帮。”
  过去的乞丐可了不得,上有“团头”把持,所谓团头等同于武侠小说中的丐帮长老,顶尖的称之为大团头,也就是总瓢把子,下有十个中团头,再下面是一百个小团头,小团头下面才是乞丐,乞丐要想入伙,需要提前“献果”,至于这其中的环节以及门道早已在笔者的《江湖恶丐》系列中细述过,因此这篇文章中不再重述。
  我今个儿要说的人物就是一个发迹自晚清,横行于民国的乞丐大团头,此人姓李,名字不提,同道之中管他叫“铁头李”,街面上尊一声“铁头二爷”。
  这位铁头二爷可是个厉害角色,把持着一个足有三百多号乞丐的大锅伙,专吃北门外一带的买卖家,穷凶极恶,没人敢惹。
  铁头二爷不似其他锅伙中的团头,那些团头每天拿着作为帮主标记的大烟袋下馆子、泡池子、进园子,逍遥自在,坐享其成,每天都有弟子徒孙献果,他们自管享受人生,游戏人间。
  为嘛要拿大烟袋呢?是因为要有一件物品作为身份标识,过去的乞丐组织分为两种,一种是“黄杆子”,一种是“蓝杆子”,管辖的地域以及乞丐的成色都不一样,黄杆子专吃大户,其门下弟子都是落魄的八旗子弟或败了家的二世祖,这些人穿着体面,很像金庸小说的“净衣派”,拿着竹板儿或八角鼓到大户人家的门上唱喜歌,大户人家不敢怠慢,赶紧拿米拿面又拿钱,恭恭敬敬地打发这些“米虫”走人。
  蓝杆子所管辖的都是普通乞丐,什么样的成色都有,身份也相比黄杆子中的爷们儿低一等。在街面上行走,蓝杆子倘若见了黄杆子,必须礼让黄杆子。前清那会儿,团头拿一根系着黄布条或蓝布条的竹竿,这东西就跟洪七公的绿玉杖作用一样,见杖如见帮主。但到了民国,就不再有人拿竹竿了,而是用大烟袋代替竹竿,烟杆上仍系有布条作为身份象征。
  但铁头二爷却偏偏不按套路出牌,他不拿大烟袋,也不坐享弟子徒孙献果,而是亲力亲为,以显示他的存在感。
  每天喝过早茶之后,铁头二爷身穿洋绉蓝布长袍大褂,斜挎着两个布包出门而去,他的两个布包当中装着两件“法宝”,这是他吃饭的家巴什儿。
  各位您一定好奇,难不成铁头二爷有“奉旨乞讨”的金饭碗?
  非也!铁头二爷的法宝遍地都有,那就是砖头。左边挎一块青砖,右边挎一块红砖,他自抬身价,笑称这就叫“青红二帮”。
  可不是么,有青砖和红砖帮衬他,他才能够混饭辙,这不就是“青红二帮”么?
  挎着两块砖头到了买卖家的门店前,不往里迈步,站在门口扯着脖子用哑嗓儿朝着里面高喊一声:“大掌柜子发财啊。”
  他一开口,站柜的小力巴儿赶紧举着一角钱跑出来,毕恭毕敬地塞进铁头二爷的布口袋里,然后陪着笑脸献殷勤:“二爷,进屋喝口茶。”
  铁头二爷一扬手:“不了,二爷忙,回头再来喝茶。”说完话,二爷迈步就走。
  小力巴儿在身后紧着说好话:“二爷您慢走,回头您常来。”
  等到二爷走远了,才敢朝着背影愤愤地骂一声:“臭狗食!”
  别看一毛两毛,走上几条街,布口袋可就装满了。这就叫积少成多,每天这样,不用多久就能变阔爷。
  那要有新开张的买卖不懂得“行情”,偏不拿铁头二爷当回事儿可咋办?
  要那样的话,铁头二爷可就要动“法宝”了,他把两块砖头拿在手,摆出一副不愿存活的架势:“完了,二爷我没脸了。他这是大爷买卖,忒拿我不当人看,我活着还有嘛意思,我拍死自个儿得了!”
  啪啪啪啪,一下接着一下,大砖头往自己的脑门子上拍。您可别以为他是假拍,既然诨号“铁头二爷”,就绝不会玩虚的,要不然就污了自己的威名。他头上有功夫,砖头拍上去,只留下一片白印儿,皮肉却无碍。
  老天津卫有句玩笑话叫做:“铁拐李把眼挤,你糊弄我来我糊弄你。”
  也不知道是谁把这句话给改成了:“铁头李不讲理,大砖头子拍自己。”
  到了二爷拿砖头子拍自己脑门子的时候,买卖家的麻烦就大了。倘若掌柜子懂点人事儿,这时候就应该亲自出面,跌下脸面央求二爷消消火儿,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时方才并非不给二爷面子,是因为自己眼浊耳背,没瞅见也没听见,慢慢待了二爷,还望二爷赎罪。
  至于怎么个赎罪方式,除了拿钱之外,没别的法子。但这个时候你再拿一毛两毛或一块两块,已经不顶事了,少说十块大洋恭恭敬敬地孝敬到二爷手里,还要看二爷肯不肯拿。倘若赶上二爷当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拿了你的银洋,你的麻烦也就算消除了。倘若正巧赶上二爷因为早晨吃得嘎巴菜不对口味心情不那么好,那可就麻烦了。十块银洋已经入不了二爷的法眼了,必须加码至二爷满意了为止。
  那位说了,他一个臭要饭的叫花子有嘛了不起的,我就不给,看他能拿我怎么样?他要敢不服,我就敢揍他。
  说这种话,要么脑子有病,要么是个棱子,你漫说打他,哪怕只是推搡他一下,你就等着霉运上门吧。二爷不跟你废话,转身去下一家。你这边沾沾自喜,认为他怕了你,但等到转天早上一开张你就会发现,你的买卖彻底“臭了”。
  这怎么回事?臭了不就是黄了?难不成民国时期也有“3.15”,消费者不买账把买卖家给举报了?
  非也。这里所说的“臭”,是臭气熏天的臭。满地满墙都是黏糊糊的大粪汤子,您说能不臭吗?这都是铁头二爷的小弟们“赏赐”给买卖家的好东西,不都说大粪是黄金么,花子爷免费给你送“黄金”你就偷着乐吧。
  白天,铁头二爷不跟你一般见识。晚上,大小叫花子几十号,一人手里提一个装满粪水的木桶,朝着买卖家的外墙泼过去,再用破笤帚一通乱刷,美其名曰“刷门脸儿”。
  早起一开张,臭气熏天辣眼珠子,别说顾客不登门,就连店家自己也不愿意靠近。这时候,只能托关系通过中间人请铁头二爷高抬贵手,白花花的银洋封好了之后送到二爷的手里,还要在登瀛楼这类大馆子中摆上十几桌,让二爷的小弟们吃好喝好,再每人给一个红包,这事才算罢了。倘若舍不得“吐血”,那你这辈子也别想在天津卫这一亩三分地上做买卖。
  得罪了二爷,“刷门脸儿”仅仅是小惩罚。倘若让二爷“断了”,那么就是要人命的事儿了。
  那位问了,嘛叫“断了”?顾名思义,断了就是成两半儿了。打个比方,有人不开眼,不但不懂得孝敬二爷,还推搡打骂把二爷当要饭的看待,二爷会很生气,后果就会很严重。二爷不跟买卖家动手,只把砖头平平稳稳地放在地面上,抬起一只脚,用力一跺,再砍砖头,断为两截。二爷有功夫,会气功,他这一脚名曰“开山脚”,漫说是青砖红砖,就是一块石板也能一脚踹断了。这叫叫“断了”,二爷是明着告诉你,你的小命就跟这块砖头一样——要断!
  别以为二爷是吓唬人,不出三天,这户买卖保管保要关张。不是掌柜子自己挨了闷棍,就是掌柜子的儿女或妻妾从此消失,而这处买卖自然而然就成了二爷的买卖。二爷自己不经营,中间骑驴,转手一卖,二爷拿一份儿,其余的全部孝敬地面上的朋友们,至于这些朋友都是什么样的角色,您一猜就明白。
  凭借着“青红二帮”两块砖头,铁头二爷真可谓富得流油,当时要有个天津卫福布斯排行榜,铁头二爷的身价绝对能排进前十。那时候天津卫最有钱的三个人分别是小德张、张勋、李诚,铁头二爷自然不敢跟这三位相比,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要说铁头二爷这么“事横”,且黑白两道通吃,照理说没有什么人敢得罪他。但事实并非如此,突然有一天,铁头二爷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多少日子后,有人在西郊一个水坑里发现一具已经腐臭的半截身子,经过辨认正是铁头二爷。
  至于谁干的,很快就传出了风声,那就是跟铁头二爷齐名的另一个乞丐大团头,人称张三爷,号诨“铁哨子”。陈三爷师承前清时期天津卫第一大团头“哨子崔”,那是个人见人怕的狠角色,还有个诨号叫做“催命鬼”,善使“双叉子”(一种特制的匕首),绝对是个伸手五支令,拳手就要命的主儿。后来哨子崔在水月庵被人害了性命,张三乘机占了哨子崔的一个锅伙,成了新一任团头。至于张三爷的故事,要比铁头二爷的精彩,限于篇幅,暂且不提,您若感兴趣,回头再听“大狮”白话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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