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铁姑娘”队员话当年
原创 刘春山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中，安丘县南郚公社温泉大队有一支“铁姑娘”队，由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组成，多的时候达五十多人。她们不怕吃苦受累，干着和男子一样的重活，闻名全省，谱写了一曲时代的最强音。今天，让我们怀着敬仰之情，再听她们叙述当年的青春年华……
——编者
全凭一股不让须眉的劲儿
俺叫李京美，原南郚公社温泉大队第6生产队人，1951年农历五月廿五出生,半工半读学完小学课程，从21岁起就进入“铁姑娘”队，担任第一任队长，先后任职八年时间。在那激情而火红的岁月里，我于1974年6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大队党支部书记王治业、主管会计李俊杰是我的入党介绍人。
温泉铁姑娘队合影。前排左起第一人为队长李京美
南郚人民公社驻地就在今凌河街道南郚村，当时公社党委书记、革委主任为郑玉章同志。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全国农村普遍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我被公社党委安置到社办企业石矿工作，担任车间主任，后调任公社农修厂担任女工主任，扎根乡镇，服务家乡。
俺温泉大队当年由温泉、北后河和南后河三个自然村的11个生产队组成。那时我是温泉大队第6生产队的女社员，共青团员，小学文化。1970年2月，为了深入开展“农业学大寨”运动，认真贯彻落实全国北方地区农业会议精神，大队党支部决定成立治山整地专业队，主要由村里的石匠和部分男小伙参加。不久，我和李梅香等11个姑娘向大队党支部请战，要求成立一支妇女治山专业队。这个要求得到党组织的大力支持，定名“温泉铁姑娘队”，随之上报南郚人民公社党委备案。
温泉铁姑娘队合影。后排左二李京美、居中范美兰、中排右二李梅香。
1972年2月，“铁姑娘”队正式组建，一个生产队推荐两个人，共吸收22名女青年参加，首批队员有李春兰、李梅香、范美兰、薛维美、张爱凤、卞兆贞、孟凡贞、孟凡花、李孝兰、李业玉、王存美、王洪娇等。我在这帮青年中岁数大些、人缘好，大家一致推选担任队长。此后，在1973年2月，安丘县委召开了一个万人大会，开展“远学大寨、近学石家庄”运动，为贯彻落实这次会议精神，俺大队“学大寨”专业工作队增加到100多人，号称“百人战斗队”，男女各占一半，“铁姑娘”队随之扩展到50多个人。
当初，俺这些姑娘们要上山去搞大寨田，社会上很多人不理解。记得刚上山时，就有人散布“骡马上不得阵，妇女出不得征”和“女人逞能，老小受穷”的流言蜚语。北后河村的孟凡贞，为了做通父母的思想工作，组织一家人进行新旧社会回忆对比，方才赢得了父母的大力支持。1973年春天，大队党支部推荐范美兰到红沙沟医院（安丘县第三人民医院）学习，培养她当大队赤脚医生，当时学医生是特别令人羡慕的事，可她想来想去还是拒绝了，说是留恋“铁姑娘”队的姐妹们。在我结婚之后，范美兰就接任了队长。
当时，温泉大队是全社工作的红旗单位之一，由公社党委副书记辛培璞同志负责包靠，辛书记是俺大队“农业学大寨”的党代表、总指挥。为了把大寨经验学到手，辛书记点名要我随同县里的“取经团”赴山西省大寨大队实地学习，那次有幸见到了大寨党支部书记郭凤莲同志，亲耳聆听了她热情慷慨的讲话，感触和收获都很大。
说起温泉来，大多数人都认为温泉村有泉子不缺水，其实俺村东山是一片青石山岗，土地零碎，荆棘、杂草丛生，社员种地严重缺水，流传着“土如珍珠、水如油”的说法。每年夏季山洪过后，田野地里堆满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好土冲干净了，庄稼怎么生长？为了改变眼前的糟糕自然状况和生产条件，俺“铁姑娘”队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温泉之水引到东山上。当时水利工程技术员规划、设计了提水站，实行四级扬程的提水办法，在山顶建上蓄水池，想法很好。问题是下游的水不接续，怎么办呢？我提议开挖引水沟，在坚硬的青石上打炮眼，一瞬间，泉水就淹没了炮眼，根本无法下炸药。紧急关头，大街上孩子们把避孕套当气球玩提醒了我，我红着脸建议用避孕套装炸药试试看，事成之后，大家都夸我点子多。
在那个年代，姑娘们凑到一起就来了激情和干劲，姐妹们头上大多梳双辫或留短发，脸部被日头晒得又红又黑，脚穿球鞋，与男青年干同等的体力活，有几个姐妹还敢于与男劳力较量比干劲。在开山采石过程中，主要有三项工作，即扶钢钎、抡大锤、抠炮眼。每次派工结束之后，我都是抢先干抡大锤的活儿，一个八棱铁锤足足8斤重，好奇的姐妹们给我数着，一次连续抡大锤108次，可我从没叫苦叫累。白天打下石头，晚上再用手推车把石头运到垒砌的施工地段。
李京美（后排左二）参加省先进代表会议期间与安丘代表合影。
在工地上，男女脚穿一色的帆布黄球鞋，这胶底鞋虽说结实耐磨，可有几个姐妹因穿鞋磨损快被父母责备过，整天价与石头打交道，哪有身在河边不湿鞋的。卖了鸡蛋换鞋穿是家常事，买一双胶底鞋需两块左右的钱，娘在家里要攒三斤多鸡蛋才能换一双，“抠鸡腚眼换鞋穿”就是那个年代的事。姐妹们有时一天干十五、六个小时的活，脚出了汗，脚丫子在鞋里打逛，歇工时先忙着脱鞋晾脚，待会儿穿上再继续干活。有些姐妹鞋垫子湿透了，就用干玉米皮应急。那时，一个人每年需换四、五双胶底鞋。许多上了岁数的老人说：“这群闺女，身子待山上，心迷在山上，东山简直就成了她们的家。”
1975年4月初，在劳动中我的左脚不小心挂了彩，姐妹们抢着给我拔萋萋菜挤水疗伤，撒上石粉止血，血水灌满了鞋子，一会儿腿也肿了，倔强的我还坚守在工地上。就在这个档口，县委通知我参加山东省第六次妇女代表大会，因脚有伤，我请假，县里派吉普车硬是把我送到益都火车站，然后转车去济南。省妇联主席郝建秀同志亲自到车站迎接我，并安排专人把我送往省立医院治疗，主治大夫们给我刮伤疗毒，注射青霉素等紧缺的杀菌、消炎药，会议期间我是边治疗、边参会。现在回想起来，是那次会议和省领导的关心保住了我的左脚，若坚持“犟脾气”待在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在东山“铁姑娘”队有个养猪场，三间办公室，这是俺的指挥部，大家的“家”。我曾在里面住了三个多年头，没有固定的床铺，晚上用钢钎子支起来当床，上面铺一层棒槌（即玉米）秸。有个冬天，我与李春兰值夜班，母猪刚产下小猪仔，为了让母猪多下奶，辛书记从公社食品站弄了几斤猪骨头，让我们煮一煮来贴补母猪。夜深人静时，香味引来一只野狼，狼眼闪着蓝光，一边嚎叫一边用爪子撕吧屋门，真是把俺俩吓煞了。
李京美（前排居中）参加安丘县积代会期间与南郚代表团一起合影。
“过了腊月二十九，吃了馉馇再下手”这话一点都不假，现在时兴这假日、那假期的，俺“铁姑娘”队大年初一就集合，排着队从采石坑里往外扛石头。手背上磨破了皮，用手按上几捏石头面子，使劲用手指头摁着，等血止住了接着干；手掌磨起了血泡，用棘针刺破，放了血水接着干；手掌上磨破了皮，用结实的蚕丝线缝合一下，继续参加劳动；姐妹们每月来了例假都坚持在工地上劳动，疼厉害的趴在地沿上歇会儿，有时胡乱吃上几片止痛药，病痛消了再坚持干。当时，有人背地后里说我们“什么铁姑娘、钢姑娘！简直就是一群傻姑娘”。听起来，不可思议。
一年当中，最盼的就是每月能看上场电影，晚上看电影是我们的歇日子，《地道战》《地雷战》和《英雄儿女》等影片中的英雄人物，深深地影响和鼓励着姐妹们奋进。
温泉“铁姑娘”队出了名，许多喜事好事都找上门，全县25处人民公社都邀请我们去介绍先进经验。山东省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和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名额都给了我们；山东省第六次妇女代表大会和山东省妇女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的代表名额也给了我们；潍坊地区、安丘县的许多妇女先进荣誉称号都给了我们。那时提倡“见先进就学、见后进就帮、见困难就上、见荣誉就让”，为了“铁姑娘”队这个家不散和标杆不倒，我都是礼让她人，把好多政治荣誉和就业机会让给她人。
李京美与老伴张振坤合影。
在上世纪末，上级党委、政府提倡晚婚晚育、计划生育，女青年在娘家待到二十五六岁很正常，“铁姑娘”队的姐妹们有20多个待到二十八九才出嫁，真是把青春献给了家乡。
1977年元月，27岁的我与东浒崖小学青年教师张振坤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辛书记担心我走了“铁姑娘”队会散摊子，下令推迟婚期，直到1979年5月1日才批准俺举行婚礼。婚后，我们生育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儿研究生毕业在诸城市工作，儿子读完博士在浙江省宁波市工作，全家幸福美满。
“铁姑娘”队给了俺
力量和荣誉
我叫范美兰，原温泉大队第6生产队人，1952年农历六月初三出生,初中文化，1980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担任温泉“铁姑娘”队副队长、第二任队长，大队团支部书记、副大队长等职务。安丘县第八、九届人大代表，县革委委员。山东省五届人大代表、全国五届人大代表。
五届全国人大代表范美兰
“铁姑娘”队未成立之前，我在温泉大队副业队干会计。当“铁姑娘”队成立之后，看到庄里的女青年都往一块集中，心里琢磨着不干副业会计了，争取到“铁姑娘”队去，感觉都是些女青年，伴伙多、不孤单，聚在一块热闹。在心里反复考虑了多次之后，决定放弃悠闲自在的轻快活，遂向大队干部打报告要求加入“铁姑娘”队行列。
南郚公社党委副书记辛培璞同志与温泉村铁姑娘队合影。前排左起张莲芬、李京美、辛培璞、李业玉、薛维兰。后排左起李梅香、李纪才、孟凡贞、李孝兰、范美兰。
俺是“铁姑娘”队的首批队员，由于之前干过副业会计，又是初中毕业生，队长李京美指名要我干“铁姑娘”队的保管员。那个时候，当保管员就是个跑腿的，负责采购、收存集体的一切物资，包括小推车、篓子、抬筐、钢钎、大锤、錾子、绳子和汽灯等生产工具，领存、分发炸药、雷管、导火线等物资。当保管员就是个“管家”的，上坡必须提前去，为大伙分发生产工具；住作要最晚走，清点、归拢上工前发出去的农具及物资；期间，还要组织修理用坏的生产工具，比如找木匠修理小推车、找铁匠、锢炉子给钎子、錾子淬火等。
温泉铁姑娘队合影。后排右一为范美兰
俺“铁姑娘”队在搞“大寨田”过程中，姐妹们吃了很多苦、受了太多的累，回想起来，根本没法用语言来表达和形容。特别是队长李京美，人们都说她是个“假汉子”，她不光有组织能力和管理水平，关键一点就是自家能吃苦、能受累，事事都打头阵。工地上有累活她抢着干、有重活她必须干，且一点抱怨都没有，她与谁都合得来，整天风风火火而又乐哈哈的。
范美兰（中）与时任安丘县妇联主任李钊荣（右）同志等在一起
回想过去，那段日子最不容易，感觉却最充实，姐妹们在一起有说有笑，愁事没有。如今，当年的伙伴们见了面，还都是念叨那段岁月。记得歇工时候，我带领大家学习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三篇文章，那时候叫学“老三篇”。当时流行一句话“不但干部要学，战士也要学。” 姐妹们虽然上学少，但是每篇文章都能熟背下来。大家特别喜欢“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句子。收工时，虽然精疲力尽，但大家也会强打精神排队，齐声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和“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的歌儿，满怀喜悦回到家。那时，我们天真烂漫，属于精神胜利者，不向命运低头，有一股越干越勇的劲头。
当年，温泉“铁姑娘”队在全县、潍坊地区乃至全省都叫了响。这一切归功于我们南郚公社党委，归功于时任党委书记郑玉章同志和辛培璞副书记，归功于我们有个好队长李京美。全国一盘棋，一个大形势，红旗是怎么树起来的？实干精神是第一位的，我感觉当时公社里的推介、宣传非常地重要。整个南郚公社流传着“温泉山下新愚公，钢打铁铸骨头硬；艰苦奋斗学大寨，群策群力劲无穷” “看温泉，想大寨，生产条件的改变是人干出来的，社会主义大农业是人创造出来的，我们一定要豁上干，不怕流大汗！”和“看看温泉，想想大寨，比比自己，不豁上命干，社会主义是不会等来的！”等口号。温泉成了全公社的榜样，大会小会都提温泉，号召学温泉。
范美兰（前排左一）与先代会人物合影
“铁姑娘”队出了名，随之温泉大队就出名了。县里、公社里都来人写材料，总结经验。随后，公社里组织各大队来参观学习，紧接着郚山、岐山、夏坡、雹泉等公社陆续来些干部，指名看“铁姑娘”队，学习“铁姑娘”队，县里各部门的领导干部来的真不少。有人来看，就必须有人介绍经验，谁上场好呢？大家伙儿觉着我是个初中生，上学多点，文化水平肯定高，就把我给推荐出来。记得第一次上主席台作报告，需要作自我介绍，由于没经验，我上台顺口就讲：“大家好！我叫李京美，温泉村铁姑娘队长……” 台下熟识李京美队长的人都偷偷笑了。连续多年，我有幸数十次代表姐妹们到各个公社、县里和昌潍地区的大会上作典型发言，介绍温泉大队及“铁姑娘”队搞“大寨田”的先进经验。那时我很自豪，40多个页码的讲稿一晚上就熟背下来，作报告时不用再低头去看稿子。
范美兰在天安门前留影
1976年12月，第二次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在北京召开。1977年1月，咱安丘召开县、社、大队、生产队四级干部参加的“万人大会”，全县再掀“农业学大寨”新高潮，俺温泉大队在会上受到县委奖励和领导表扬。同年2月，省里就批准咱安丘跨入“大寨县”行列。
范美兰出席全国人大会议时的代表证
1978年2月，我有幸当选全国人大代表，这一年，温泉“铁姑娘”队被全国妇联授予“三八”红旗集体。到了年底，县委还奖励俺温泉“铁姑娘”队一部绿色泰山-25拖拉机。从1978年2月至1982年12月，我连续五年参加山东省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至第五次会议；连续五年参加全国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至第五次会议，这是我人生中的最大幸福和光荣。会议期间，在人民大会堂我的座次是29排17号。3月6日，我有幸与党和国家领导人一起合影留念。
范美兰与老伴卞存庆在一起
1981年，县里把我安排到安丘县造纸厂工作，我跳出了农门。1982年元旦，我与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士、本村退伍返乡青年卞存庆同志喜结良缘，婚后生育一个儿子。现儿子在潍坊某外贸单位工作，儿媳妇是人民教师，全家生活幸福美满。
难忘那个激情的年代
我叫李梅香，原温泉大队第3生产队人，1953年农历二月初二出生,初中文化，1976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温泉“铁姑娘”队成立时发起人之一。南郚人民公社干部、党委常务委员，1977年1月至1978年12月兼任南郚公社妇联主任，1979年4月至1981年5月兼任南郚公社团委书记。后来组织调我到城关公社党委、县粮食部门工作。
1964年，伟大领袖毛主席向全国发出了“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在全国北方地区农业会议之后，省里号召学习沙石峪精神，县里号召“近学石家庄”。我们温泉大队遵照上级党委的指示，迅速掀起了大学习、大讨论、大宣传、大落实的热潮（简称四大）。“农业学大寨”运动全国上下是一个模式。上级要求“先治坡，后治窝”，意思就是先治山整地，后治理平原土地。把一块块零星土地整成连片成方的“大寨式梯田”，今天看来，当年整理的土地确实为后来发展农业生产打下了一个好基础。
过去，在俺温泉还流传着这样几句顺口溜：“山多水缺石头窝，河沟泛滥地冲垮。”和“山地破皮薄石板，种上庄稼难成活。”等说法。当时，我们温泉大队就是发扬“千里万担一亩田，青石板上创高产”的沙石峪精神，把一块块零星土地，靠肩挑人抬车拉来运土，统一整成规范、标准的“大寨式梯田”，十年多的时间，共治山整地1200多亩。
当年，咱安丘“农业学大寨”运动搞得红红火火。因为，在全国上下这是“一把手”工程。起初，俺温泉大队治山整地专业队全是男劳力，后来，随着“农业学大寨”运动的深入开展，规模急需扩大。男劳力是有限度的，如何处理好日常农业生产与专业队搞大寨田的关系呢？公社领导很是着急，根据大寨组建铁姑娘队的经验，经过多次会议研究，决定各大队也组建铁姑娘队。公社的倡议发出之后，俺温泉大队是最早响应的，在全社率先成立“铁姑娘”队。我们姐妹们担负起了东山（也叫磨石山）这片山地的治理任务，削高填洼，把过去零碎贫瘠的土地，整成一片片标准的“大寨田”。当年搞“大寨田”的标准要求很高，有什么“外噘嘴、内流水”等规范标准，就是冬天把雨雪水存积到田地里，不让它流下山来。这样以来，把“三跑田”变成了保水、保土、保肥的“海绵田”，水土得到保持，农业生产条件得到很大改善，小麦亩产先前100来斤，后来通过更换“昌乐五号”等新品种，耐旱抗倒伏，单产提高到四、五百斤，大家心里感到很满足。
1975年3月，安丘县农业学大寨宣传队南郚组合影。中排右二李梅香。
在那个年代，符合条件的劳力都是由生产队或大队统一管理，建立严格的请销假制度，个人没有随便外出的自由。日常随农时季节上坡耕种、锄草、收获，等到拾掇完里，劳力的主要任务就转上搞“大寨田”。各个生产队是按家庭人口多少分口粮，日常干农活都有记账员记工分，年底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根据全家挣工分多少造预算、分红现金。当时，一个整劳力出满勤、干满点一天挣10分（折合一个工日），日值三毛多钱，一个劳力一年也就分红百十块钱吧。拿到钱后，大家最先到供销社下设的代购代销店去买球鞋穿，割布做衣服，再是购买油、盐、酱、醋、柴（火柴），家里还要买盆子、碗，揭窗户纸，割肉过年等等。男劳力花九分钱买盒“葵花”或“勤俭”牌香烟，偶尔抽上一支就算很奢侈了。计划经济年代，有些商品不是随便能买到的，特别是点灯用的火油（即煤油，俗称洋油）和红、白糖等紧缺物资，需凭上级统一发放的票据购买。
当年，温泉“铁姑娘”队为什么名气这么大？一是公社党委特别重视，郑玉章书记亲自负责抓这项工作，辛培璞副书记在俺大队具体靠上抓。二是我们有一个好的领头人，就是队长李京美同志。她比一般小伙子都壮实，性格倔强，干事认真，很有组织能力和号召力，事事都是走在前头，比方说队里要求每人一担挑80斤，她坚持一担挑120斤，有时，小推车脊梁上还摞个筐。只要与李京美一块干过活的人，都知道她个性顽强，干活不惜力气，是个典型的“拼命三郎”。当时她的想法很单纯，就是“要听党的话，看实际行动，农业这么重要，党需要我，就留在农村！”后来，她多次被安丘县委授予模范共产党员和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还有孟凡贞同志，真是好样的，1975年春天拉土垫地，被拖拉机压伤了腰部和腿部，住院治疗40多天，刚出院就拄着棍子来到山上，说是想姐妹们了，并坚持要与大家一起参加劳动。这样的例子很多，确实是些好典型。
温泉铁姑娘队，李梅香（中排右二）
回想当年，确实是不容易，人们都喜欢用“战天斗地，大干快上”这个词来激励自己。俺“铁姑娘”队搞大寨田时什么脏活、累活、险活都抢着干，打石头放炮风险性很大，为节约开支，炸药引芯子只留一扎（10公分）长，有时点上炮一转身就爆炸了，碎石渣子满天飞，回想起来怪吓人。可那个时候一点都不害怕，也许是受《地雷战》等电影的影响。推石头、抬石头，样样拾得起、放得下。为了节省时间，大家都是捎着两顿饭（窝窝头）上工地。有时开水不够喝，姐妹们就喝凉水。打夜班干活是经常的事，为了汽灯节约煤油，上半月在月光下干到晚上10点。到了下半月，摸黑起来，借着月光干到天明，俗称打“倒夜班”。大集体时生产工具不够用的，采取“歇人不歇马”的办法，一辆小推车就是轮流使用，你放下我接着推起来，大伙干劲都很大。因为路不好，晚上经常连车带人掉到沟里，那时候特别艰苦，但大家没有什么怨言。说白了，那时是计划经济，农村的农业生产很单纯，上坡劳动就是为了挣工分，每个家庭都是凭工分吃饭。我刚出来工作时，还需要向队里交些款，叫花钱买工分。
几年来，我们温泉“铁姑娘”队共造出了110亩大寨田，这些大寨田就成了大队里的农业试验田，先后建起“种子田”“肥料田”和“丰产田”，坚持“大田出题目，小田作文章”，先后引进玉米良种9个，小麦良种7个，地瓜良种11个，大家注重调查研究、科学管理、还写种田笔记，记录实验情况和结果。在实验的基础上，选取优良品种在全大队11个生产队推广，同时，积极支援邻村推广良种和种植经验。
1974年春天，山东电视台由丁副台长领队，专程来俺温泉大队拍摄“农业学大寨”专题片，秋天又专程来俺村播放拍摄的电视纪录片，记得片名叫“大寨精神学大寨，青石板上创高产”，这个片子曾被中央电视台转播。
1975年春天，县里从俺“铁姑娘”队选拔一名“农业学大寨”工作队员，由于是初中毕业生，我有幸参加了县里组织的工作队。1977年转为“三不脱离”（即不脱离时代、不脱离实际、不脱离群众）干部，之后，进入南郚公社党委常委领导班子。
当初，青年人晚婚晚育成了大家特别关心的一个问题。我从工作队回家，一有空就参加“铁姑娘”队的劳动，有人曾试探着跟我开玩笑说：“梅香啊！都24岁了，今年该出门子了吧……”我回答说：“不急！我要在东山青石板上再修三年大寨田！”说的是心里话，可不是开什么玩笑。令人想不到的是后来我转了干，随即动员俺二妹妹李梅凤上了山，她接过我手里的铁锤和钢钎，一直坚持到“铁姑娘”队解体散伙。
我是1979年12月结婚的，当时27岁，由于工作关系，对象是团县委青年干部于开友同志。我们婚后生育一个女儿，孩子学的法律专业，参加工作后在市检察部门工作。
据1978年10月25日安丘县妇女联合会的档案记录：“八年来，温泉铁姑娘队夏季不怕烈日酷暑，冬天不畏风雪严寒，长年累月奋斗在温泉东山上，共投工80万个，搬动土石方87万立方，垒石圲37条1万米，在青石板上造出大寨田110亩，西河压沙造地30亩，修建提水站2处，环山渠道15华里。昔日寸草不长的乱石岗变成平展的的大寨田，修二级提水站一处，修建容水4000立方的蓄水池一个，修石渠道2500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