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唐：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临清电灯公司倡建人
张 伟/文
临清地处鲁西北平原，卫河、运河交汇之处。早年沿京杭大运河可下至苏、杭，上达天津。明代以降，临清城内商业街市遍布全城，集商业重镇、漕运枢纽、龙头钞关、贡砖烧造基地、卫河造船中心于一体，盛极一时。清末民国时期，临清虽然境况不如此前，但商业、手工业依然比较发达，是鲁西北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的重镇，素称“小天津”。1920年，来自菏泽的民主革命先驱宋绍唐 秉承实业兴邦的理念，倡议创建临清电灯公司，却不幸于1921年因病故未能完成夙愿。虽然因为种种历史原因导致临清电灯公司销声匿迹，但宋绍唐为聊城电力工业做出的历史贡献，理应被我们后人所铭记。
一．宋绍唐的实业兴邦情结
宋绍唐(1877—1921)，字尧臣，曹州府菏泽县城西宋庄人。1902年9月考入山东师范学堂，1903年6月与王鸿一、杜坦之、丛涟珠等同船前往日本留学，入日本宏文书院师范科。1905年在东京经徐镜心介绍参加了同盟会。1906年夏，宋绍唐回国后膺选山东省视学，参与创办曹州普通中学堂，聘日本人丰田孤寒为教员，招揽革命人才。1906年冬，以宋绍唐、王鸿一、张映竹、彭占元为主，在曹州建立了同盟会组织。辛亥革命前夕，宋绍唐在菏泽龙厅街与王鸿一等联合曹州所属十一县组织成立了鲁西南革命团体“尚志社”，准备在菏泽武装起义响应革命。
1912年，宋绍唐任东昌知府，后与王鸿一在曹州创设善后局，1912年12月任曹州府善后局坐办，以组织游民，发展曹州手工业，“对于发展地方教育及实业，多鸿谋硕划”。1918年9月，王鸿一当选为山东省第二届省议会副议长，宋绍唐当选为议员，他们联袂弹劾时任山东督军的张树元，否决继任山东督军田中玉的“山东加赋案”，在反对北洋军阀政府腐败政治方面尽职尽责。
曹州人王鸿一不仅是位政治家、教育家，还是位实业家。他在“实业救国”的道路上也奋力奔走，王鸿一与宋绍唐倡导在曹州所属十一州县内普遍开设草帽辫传习所，采用农业废料小麦秆编织草帽辫，产品行销世界各地，巴拿马世博会上曾获优等奖。王鸿一在任省副议长期间，在济南、上海开办“大东制帽公司”，筹办“齐鲁银行”，作为曹州老乡、留日同学和政治盟友，宋绍唐始终辅佐王鸿一，出任“大东制帽公司”和“齐鲁银行”的总经理，宋绍唐依托“大东制帽公司”的管理经验，与“齐鲁银行”的金融资本，展开实业兴邦的探索与实践。临清电灯公司的创设，就是宋绍唐在去世两年前抱病创业的历史绝唱。
二、临清电灯公司筹建初期
1920年2月13日，宋绍唐等给交通部呈送了关于集资创办临清电灯公司的申请。宋绍唐认为，临清处于水陆交通要塞，运河、交河均经该地，下达天津，上至苏、杭，沿河一带人烟稠密，商业发达，实属山左西部一带市场繁荣的富庶之地。宋绍唐经过市场调查，认为临清约可安置电灯3000余盏，如果将来建成顺济铁路，南北运河疏浚工程完工，还将有更大的市场潜力，商业发展前途将不可限量。鉴于此，宋绍唐以大东制帽公司经理的身份，以该公司做铺保，联合朱五箴、陈蓁、郑协和、邢丕承、王朝栋、董广籍等各界人士集资创办临清电灯公司，目的是“以裨商务而挽利权”，为此，宋绍唐经过考察、协商，最终确定将临清电灯公司设在临清三里阁附近，规划营业区域是临清城关廂。为了估算公司预期经营，控制成本，宋绍唐制定《收支概算书》，将一年的薪水、公费、杂费等估算为年支出共计约23280元，年收入共约36000元，除开支外能产生利润约为12000元。
为此，宋绍唐确定临清电灯公司资本总额为10万元，每50元为一股，共2000股，招足6万元资金即动工建设。其中，15000元修建厂房费用，2000元充作工程费，20000元购买发电机及锅炉费用，5000元用作电气机械费，5000元购买包覆铜线等电线费，2000元搬运装设费，除以上约50000元外，此外预备金10000元作为企业流动资金，以作为不时之需。宋绍唐还专门请人制订《工程计划书》，申明临清电灯公司所有厂房均为重新建造，发电厂、配电所按规划配置在相应区域，发电容量为80基罗瓦特，其中常用发电容量65基罗瓦特，预备发电容量65基罗瓦特。电气方式为220伏交流三线三相电，传输电线全部采用包覆铜线，应用空中架线方式架设。发电厂原动力为蒸汽，厂内设置水管式锅炉2架，每架80马力，共160马力，另外配有一台110马力的立式二次膨涨机。
1920年2月26日，兼署农商总长田文烈发咨文给交通部，声称宋绍唐等已经将创设临清电灯公司的文件上报农商部，根据电气事业取缔条例的有关规定，请交通部对临清电灯公司上报的专业文件进行审核，一旦文件经过专业鉴核，农商部将予以立案、注册。临清电灯公司的创设之路平稳有序地向前推进。
三、申办中的问题与整改
1920年3月20日，临清电灯公司终于等到交通部电政司的批复，交通部对临清电灯公司的筹备工作较为肯定，“查该商等所报告各节大致尚无不合”，但是，交通部电政司提出五条专业修改意见：一是“《收支概算书》内电灯价目均以每盏计价、每度计价若干，未据叙明”；二是《工程计划书》内发电机容量为80基罗瓦特，常用发电容量为65基罗瓦特，备用发电容量为65基罗瓦特，合计应为130基罗瓦特，审核与电灯公司发电总总量数不符；三是蒸汽压力的计量单位应该以磅计，而非马力；四是没有说明临清电灯公司的线路跨越卫河时，应用何种防护方法以免发生危险等；五是未按照电气事业取缔条例的规定上报电灯公司主任技员姓名、履历等。临清电灯公司应将以上各条详细补报到交通部，等审验合格后再到农商部注册。
4月3日，临清电灯公司接到交通部的专业审核意见，宋绍唐抱病与共同发起人朱五箴、陈蓁、王朝栋、董广籍、邢丕承等，遵照交通部的批示进行整改，对于《收支概算书》内电灯价目，现规定灯户如果安装电表，每度电按照2角5分的价格进行售卖；对于《工程计划书》内发电机容量为80基罗瓦特，常用发电容量为65基罗瓦特，备用发电容量为65基罗瓦特，属于前次申请书中出现的笔误，将备用发电容量15，误填写为65，导致与发电总容量数不符；锅炉蒸汽压力确实应计为160磅；至于跨越卫河的线路，其总共长度约为12丈，因此选用胶皮保险线，加之特别架高足以避免发生危险。另外，临清电灯公司已经聘用直隶青县人董縤章担任主任技术员，董縤章毕业于国立北京工业专门学校电气机械科，符合任职规定。6月7日，临清电灯公司将整改措施上报交通部电政司，并恳请交通部早日进行专业审核，以助力早日成立临清电灯公司造福桑梓。
1920年7月9日，是个值得临清铭记的历史时刻，交通部电证司批准了宋绍唐关于临清电灯公司的准予立案，并通知临清电灯公司自立案之日起，于六个月内开工建设，建设过程中要将所有各项工程办法、所用机械器具、电气程式等膳具说明，连同预估工期一并呈报交通部及农商部，以备鉴核。临清电灯公司成为东临道第一个通过交通部专业核准、立案的电灯公司。
四、天灾人祸误工期
时间如水一般流逝，不知不觉六个月的开工前准备期限已至，临清电灯公司却迟迟没有在规定的期限内将开工信息上报交通。
临清电灯公司在筹建过程中遇到意想不到的“天灾”和“人祸”。
所谓“天灾”，原因是1920年，山西、河北、河南、山东和陕西的大旱。据当时的记载，“赤地千里，遍野颗粒无收”，此次春夏大旱给临清经常造成巨大损失，赤地无禾，很多人食草根树皮为生。旱灾波及临清商业，银号、商号头寸短缺，导致募集资金发生困难，延缓了临清电灯公司的创建。
祸不单行的是，在筹建临清电灯公司的关键时刻，发起人宋绍唐因病卧床，本来追随他的投资者心生疑虑，因为宋绍唐的健康状况导致投资迟迟不能到位，可谓“人祸”。
最令人焦虑的是宋绍唐病重没有好转的迹象，在1921年1月29日，山东临清电灯公司的发起人，由宋绍唐转为临清人朱景运，朱景运接过续办的重任，会同更新后的发起人宋绍唐、王鸿一、朱五箴、王恒山、王朝栋、董广籍、朱受之、李仰周、沙月波、查固堂、徐翰卿、张运隆、张步云、朱牖宸、郑协和、陈蓁、邢丕承、马承斋、沈凤臣、车伯闻、安锡荣、苏玉岭、卢升堦、孟玉珍等，联名到交通部递交了修改的章程等文书，临清电灯公司以“便利社会，发达地方商业”为宗旨，将原先定置的灯头由3000盏，减少到2500盏，并将电灯公司设置地点由临清三里阁附近，明确为西南关锅市街，规划营业区域由原先的临清城关廂扩大到“凡临清城廂乡关外，以及商埠等所有应设电灯地段均归本公司一手经理”，并约定“他人不得侵越，亦不得与本公司开办之后自行私置电灯，致违定章程而启争端”。临清电灯公司的收股处在济南暂设于齐鲁银行、大东制帽公司，临清设于德景泰银号及中国银行派办处，所有收受股金收据均由收股处签字负责，等到股款收齐，登报声明发给股票，但股票须有总协理签字为证据---，临清电灯公司将相关文件重新报备，抄报了山东省署和农商部。
1921年2月，宋绍唐因病不治身亡，终年44岁。宋绍唐弥留之际，仍然念念不忘的，其中就有创建临清电灯公司的事宜。根据当时形势发展，朱景运也不再担任临清电灯公司的发起人，发起人改由宋绍唐的挚友朱五丹（即朱桂山，与朱五箴系本家兄弟）续任。3月14日，朱五丹、陈蓁、朱五箴、王朝栋、董广籍、邢丕承、郑协和等重新聚集，在历经军阀连年混战，天灾导致民不聊生的聊城，沿着宋绍唐未竟的事业踯躅前行。
纵观宋绍唐一生，受英年早逝、同盟会内部的派系之争等因素影响，他的事功不为大众所熟知，尤其是他在实业方面的探索与实践，本应是他人生履历的重要方面，却如同临清电灯公司一样，如同烟尘飘散到历史的时空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挖掘宋绍唐对临清电力工业的历史贡献，不仅怀念这位为创设临清电灯公司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情之举，更为为一位在清末民初传统知识分子，成功转型为奔波于国家和民族进步事业的典笵，增添一份生动而鲜活的例证。
（作者为国网山东电力公司张伟，鸣谢山东省社科院刘晓焕研究员）
参考资料：
中央研究院近现代史馆《临清电灯公司》（馆藏号：23-25-02-020-01）
刘晓焕《民主革命先驱宋绍唐》吉林美术出版社2011年7月版
丁慧颖《曹州革命先驱宋绍唐》2016年8月19日《菏泽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