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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3-09-01 21:17
鄌郚总编

栾加合丨笔嘴闪小说展台

  一人一篇闪小说集+闲泉侃诗
  
  大风起兮云飞扬
  柳泉传人兮耀四方
  生机勃勃兮文坛旺
  
  闲泉附注:
  笔嘴是我写作年轮上幸福的相遇,他一直像一只向日的纸鸢凌空遨翔,却又有脚踏实地的一线相牵,作品充满粗砺的生活烟火气。高密东北乡是产生神奇之地。
  拿着笔大汉雄风缔造者的诗句便在耳边响起了。说我模仿就说吧。想凑成四句,楞是弄不出来,怪不得人家能成天下第一人,文笔了得。

  【作品展台】

  火箭炮
  文/笔嘴
  突然间,这个世界没有了声音。
  太阳变成了灰色。
  轰炸机如蝗虫,遮天蔽日,高粱红黄的穗头蛇剑一样的叶茎,不断地翻滚上天空,间或夹杂着人的腿脚胳膊和头颅。
  他抹了一把黏稠地流血的脸,看见自己的鼻子没有了,想奋身站起来,两条腿的脚踝都断了,没有站起。他抓起一块炮弹碎片仔细地看,狗日的,这炮弹是专门炸人的,炸开后碎片带着锋利的棱角。
  “狗日的小鬼子!”他咧着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吐着血水一边吼。
  他跪了起来。
  步枪已被炸断。
  他从腰间掏出了一大把“二起脚”,高密东北乡人也叫它为“窜天猴”、“火箭炮”,本来是过大年放的,用一只手握着高粱挺杆制成的尾,一只手将中间腰上的灰色信子点燃,火星叭啦叭啦四溅,冒着火药的味道,铮的一声,窜上天空,叭!在空中炸响,炸出五彩的火花,随风飘散,俊,好看。
  他笑了。他把炮弹碎片用高粱的叶子一片一片缠绑在了一支支“窜天猴”上,对准轰炸机,一支一支地点燃:铮——叭!铮——叭!
  一架架轰炸机被弹片击中,冒了黑烟,昂昂地叫着,有的在空中翻滚,炸碎;有的斜冲着扎进高粱地。
  高粱地里一片火海。
  又一群轰炸机朝他扑来。
  一架指挥机上的鬼子在向大本营汇报,“中国军民滴,已经制造出了微型火箭炮!大大滴厉害!”
  他听不见也不想听鬼子的嚎叫,他的耳朵早已经被震聋,他同时引燃了两支“二起脚”,对准了鬼子的指挥机:铮,铮——叭!叭!
  轰——鬼子的轰炸指挥机爆炸着向他冲来。
  他吼着,笑着,趴下,双臂紧紧拥抱住这高粱地。

  附一一
  孤山泉看笔嘴作品断想
  1、文学是什么?文学是光明正大的隐私。
  请注意隐私两个字,就是要写独特的个人的经验,这其中也包括视角(切口)的独特性,笔嘴闪小说的视角是这样子的。
  2、小说的写作,下笔是微观,心里要有宏观,如果仅是微观就不行了。笔嘴秉承中国文人风骨,颇具家国情怀。
  3、小说语言是有魔力的工具,笔嘴有水泊梁山之豪气,尽管语言有时控制不够,但总体上,如孤山泉老家太白山瀑布般激情澎湃,余音袅袅,带入感很强。
  正是千里之行的起步,但愿珍惜羽毛,戒骄戒躁,多出精品。
  2021.3.6于杭州

  心归
  文/笔嘴
  战火没有阻挡住她的婚事,他的嘴唇在她的脸上、脖颈上、胸脯上如蛇一样一次次地游动,如高密东北乡老农在广袤的黑土地上播种高粱,一次次地耕耘,使得她乳尖发麻、心尖发酥。
  她一遍遍地用双臂勾他的脖子、用双腿盘他的腰,儿子的降生使得公婆笑眯了眼。
  男人开始整夜整夜地不归,偶尔来家趟也是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大口地吃着高粱饼子,热烈地把她压住,匆匆完事,她急得手指掐进他的肩肌里。
  他被人抬回了家,浑身脏乱不堪,血迹斑斑,缺着一只右胳膊,嘴角却带着笑,肤色已如白纸。
  男人在高粱地里打游击,三个挑着太阳旗的鬼子的头颅,在男人飞舞的大刀片子中滚落。
  “八嘎牙路!”蜂拥而来的鬼子气极败坏。
  “狗日的!”他在 心里喊,“三个够本了。”
  舌头根子喷薄出来的涶液星子,没有淹灭她与驻村养伤的一个会打枪的兵好上了,在那个兵身体伤完全好了的日子里,她多次把这个兵男人骑在身下,当马骑,或双腿盘到他的身上,在高粱地里翻滚。
  女人和这个兵男人并排跪倒在公婆面前,磕一个响头,立起,抓着枪奔向战场。
  一个,两个,三个……手起枪落,兵男人撂倒一个个鬼子,她也撂倒一个个鬼子。
  一颗炮弹呼啸而来,兵男人把她扑倒在身下。
  兵男人血肉模糊,他与那个死男人走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身边的那片田野啊,手边的稻花香,高粱熟了红满天……
  鬼子投降后枪炮声没有马上停止,她在一次内战中被俘,被迫成了一名兵官的女人。
  海浪一遍遍从家的方向涌上岸边,近百岁的她拄着单拐,形单影只,踮着脚,站在中国台湾的海边,北望。

  附一一
  程思良点评:
  《心归》讲述的是一位抗日女英雄的故事。在那战火纷飞的岁月,泼辣坚毅、敢作敢为的女主人公,颇似莫言《红高粱》中的“我奶奶”。小说中既有保卫家国的大义,也有红尘男女的私情。结尾写道:“海浪一遍遍从家的方向涌上岸边,近百岁的她拄着单拐,形单影只,踮着脚,站在中国台湾的海边,北望。”照应标题,意味悠长。

  黄金万两
  文/笔嘴
  一动它就断,白天的时候,在阳光下阴雨中,它有风无风时照样呼闪着叶子,垂下的花,开了也不招摇。
  夜晚来临,有风无风,它还是不说话,香却丝丝缕缕飘散开来,它垂下的硕大的花,笑了开来。
  都说黄老太像它,都说黄老太招惹不得,都说像它的黄老太是个怪物。
  黄老太没裹脚,她长得如一株不长穗的高粱。
  黄老太嫁了三个男人,三个男人都在没入洞房前死了。
  就这样,黄老太在风推门雨敲窗月洒篱芭小院的日子里过来了。
  黄老太一个寡妇家,赤着一双大脚,第一个儿子呱呱叫着瞪腿在了月光斜照的炕上,她灿烂地笑了。
  在一个响雷炸响闪电忽闪的清晨,她的女儿笑着吮上了她紫红的乳头。
  黄老太笑了。
  下冰雹的那个冬天,黄老太第三个孩子和她一起在雪地里相拥。
  黄老太笑时散发出的香气,四溢。
  妖婆。
  人们对黄老太的称谓。
  那些身穿勉腰裤冬天光膀的汉子,徘徊徘徊,悄悄放点地瓜土豆菜团子在门口。
  黄老太弃掉锄头犁耙拄起了拄棍。
  夕阳如血,饮酒喝茶。
  “奶奶,姥姥,我爷爷、外公是谁呢?”八个儿女的儿女围着她问,“讲讲呗。”
  九十七岁的她仰躺在阳光下的不倒翁椅子上,泪水盈满了眼眶。
  一阵风吹来,黄老太望向蓝天:“你们不是同一血缘,你爷爷呀,你外公呀,是人种,多个人种,黄金万两的人种。”

  附一一
  孤山泉点评:
  微文学写作的三个境界
  ——从笔嘴《黄金万两》谈起
  1、最低境界是明白写作。
  如白小良的闪小说《标准答案》《魔术师》之流。如梁晓泉的诗歌《中国,我的哨子丢了》《长津湖二首》之类。
  一眼见底。
  指向明确。
  2、中间境界是“糊涂”写作。
  梁晓泉、白小良还没有这样高度的作品,说别人又不礼貌,闭嘴。
  3、最高境界是“混沌”写作。
  庄子的《逍遥游》,白居易的《花非花》,李白的《将进酒》等。
  没提杜甫。他老人家太累了,疲于儒家思想的人际关系上了。不知道用媚雅来说他老人家过不过份?
  这就牵出一个问题:
  金圣叹所谓的文学趣味第一对不对?
  听说,侯宝林去中南海说相声,刚接到任务愁坏了……后来通了,人家什么人啊,用得着咱去“教育”,说的有趣就是了。
  跟金圣叹想一块去了。
  写作别想教育人,糊涂、浑沌点好,如呈现开天辟地前的状态,一古脑的原生态,作家当然避免不了倾向性,但别泄密,让读者猜。
  别写水,写雾好不好?别写刀,写月下的寒光好不好?别写“肉眼可见的现实”,写梦好不好?
  最好的文学几乎都和梦有关,庄子的《梦蝶》,苏东坡《赤壁怀古》的“人生如梦”,《牡丹亭》的那折“惊梦”,《红楼梦》就更不用说了一一失去青春的梦。
  中秋去杭州某图书馆,见二行字站了很久:
  “千年繁华梦,一纸心上文。”
  绝对点说,文学就是写梦的,文学当然需要彰显时代气息的现实,但一定是梦想照进现实。
  这话太抽象,不说。那浑沌写作有什么标准吗?我说不出来。文学不是科学,无标准,但至少,理性别太强了才好吧。
  庄子、李白、苏东坡那样的顶流,写作时是物我两忘的,跟着感觉走,紧牵梦的手往下写就是了。
  进入创作情境,一气呵成(微文学),写完,尽量不改了(错别字除外),以免断了文气。
  本朝,“两为”写作是高大上的,但咱不在作协领工资,码几个字玩而已,不过是和抽烟喝酒打麻将差不多的一个消遣而已。
  靠写微文学养不了家,糊不了口。人家在无聊之余看咱的东西,为了找乐子,当然说好听点,叫审美也行。
  当下活着累,抗衡一下,冲淡一下,浪漫一下而已。
  闲言少叙。快了,要扯到笔嘴了。
  放眼当下微文学,余途是绕不过去的一位,达到浑沌写作了吗?差不多。其早期闪小说《我的马》就是。
  难道,笔嘴的《黄金万两》有点浑沌写作的意思了?
  若论笔嘴的资历、名气,当然不够,他不过近几年出了几本闪小说而已。
  注意,请允许我转折一下,看了他的《黄金万两》,真不能狠心把他划到明白写作的档次去。
  这贯穿于全文的“黄金万两”的意象就把他和平庸写作区别了开来,不同凡响,女主人公九十多岁了,暗合了那个“万”,子孙满堂暗合了“黄金”。有想法吧!
  奈何她一生多难哪。
  嫁了几个人没入洞房就那个了(哭)。
  后来,子女问她:爸爸是谁,劝读者自己看一下笔嘴的描写,心疼。
  花开花落,
  自有天意。
  命也运也,
  莫问对错。
  近期看了微文学作品不少,无动于衷,感谢笔嘴让我有了闲侃的冲动。
  也许我对这个作者有所偏爱,也许只有我听见字里行间那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但愿我的偏爱,我这小文能给微文学初学者一点启发,一星半点也好。
  2021.10.25于杭州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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