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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70天前
鄌郚总编

张爱良丨巍巍泰山,追忆岳父郝老师

  巍巍泰山,追忆岳父郝老师
  张爱良

  我与妻子的婚姻,缘于与启蒙老师郝湘榛的相识,也可以说是缘于文学。
  2012年中秋节前夕,我去市文化局创作室拜访作家王汝凯老师。对桌倾谈中,他起身从书橱里拿出一摞收藏的岳父郝湘榛晚年创作的一个电影文学剧本《鼠人》底稿。我如获至宝,捧读岳父的遗作,看着上面他的改动笔迹,那熟悉的钢笔字,一次次勾起了我对岳父的深情怀念。
  岳父一辈子钟情于文学事业,不管顺境逆境,痴情不改。他本来是能够攀登上文学的珠穆朗玛峰的,可惜他“文运命运不济”,加上人生漫漫种种阻隔,最后只是登上了文学上的泰山之巅。可是,在做人上,他却耸立起一座很多人难以超越的道德高峰。
  食堂炊事员遇到真老师
  我认识岳父郝湘榛,是在1980年第四季度。当时,我在恢复高考后考入昌潍地区商业学校烹饪专业学习两年,毕业后分配在临朐县委二食堂当炊事员蒸馒头,业余时间趴在面案上涂抹了一篇短篇小说《汶水慢悠悠》、一篇散文《老师》。交给在县计委工作的高中语文老师王玉亮审看后,他荐给了县委宣传部的王鑫老师。王鑫老师叫我去,谦虚地对我说:“我写小说散文外行,你的作品我介绍给县文化馆的郝湘榛老师了。他水平高。”不久,我歇班回沂蒙山老家探望祖父母、父母亲归来,师傅老刘、老李、老王、老连都兴奋地告诉我:“郝老师来找你了。你爱读书写东西,这回是遇到真老师了!”
  我生性腼碘、拙于交际,也不知立即去文化馆寻觅拜见老师,傻得只知呆呆地等,直等到有一天郝老师提着个盛书刊的人造革提兜再次步行找来,才圆了我日想夜盼的梦想。大概是出于不忍“枪毙习作”鼓励后生的意思吧,他对我的短篇小说《汶水慢悠悠》提了三四条意见,又叫我修改后寄给《山东文学》;散文《老师》就直接在县里的文学刊物《临朐文艺》上发表了。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写的文字变成了飘墨香的铅字。从此以后,我常去文化馆拜访郝老师,聆听教诲,每次他都借给我些古今中外书刊阅读充电,碰到好的书他还买来赠我,还介绍些中外名著书目让我从文化馆的图书室借阅。当时,王鑫老师的女儿就在文化馆负责借阅书刊,见我痴迷文学,又是郝老师开的书目,破例允许我一次借阅2至5本。我工作之余昼夜攻读练笔,又昼夜复习课程考税务干部,竟至欲速不达积劳成疾,先患重感,又被庸医误诊为斑疹伤寒,后引起急性黄疸型肝炎,卧床住院9个多月。
  期间,郝老师父女不怕传染病陪床伺候、问寒问暖。正是这场病,促成了我和郝老师次女的婚姻。
  一辈子不奢侈、不折腰、不求人
  岳父郝湘榛有一个很特殊的性格:就是不奢侈、不折腰、不求人,始终挺立着耿直穷困文人的精神傲骨。作为一个建国前参加工作的老同志,又是省内外有影响的作家,还是县政协副主席,他却多年和妻子儿女及孙辈挤住在县文联的两间50平米且没有冷暖设备的北屋里,一间盛杂物的小南屋成了家人卧室。寒冷的冬天,就靠一个煤炉取暖做饭,实在太冷,就在窗户的外面钉上塑料纸挡风遮寒。家中只有两张四腿悬空的旧木床、一个三屉掉漆的黑书桌、几把旧椅子、两个破旧拉门书橱、一个小饭橱、一个小电视橱,我把结婚时的一个折叠圆桌给他当了饭桌。
  当时物质条件之差,不是一句“寒酸”就能概括了的。然而他就是这样安贫乐道,天天醉心读书、创作。
  家人和朋友曾多次提议,让他找找有关领导反映一下实际情况,改善住房条件。每到这时,他都是抽着烟、直摇头。
  对自己这样苛刻,对家人也是如此。莫说他自己在文坛上的影响力,就是他当年带出来的许多文学青年有许多后来都走上了不同的领导岗位,完全能够帮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可他从不为儿女孙辈的工作、生活等问题去求人。我曾说他:“历史的原因,他们都在泥窝里,稍微捎带拉他们一把,有个哪怕是临时工的固定工作,也就有个饭碗,家也稳定。”他却说:“人得长志气,靠自己努力。你不就是例子?靠自己努力,从农场出夫、煤矿挖煤、考学校、考干部、考记者,一步步考出来的。就是不能做一个光指望别人、依赖别人的人。做人一定要自立、自强!”自成了他的女婿,这是我当面第一次听他肯定夸奖我,就红了脸,无言以对。
  他的一个孙女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离县城50多里的山沟,一个小闺女在山区乡镇当教师,举目无亲。如果能调到县城周围的小学,家人放心,一早一晚或周末在爷爷奶奶身边也好照顾照顾。而当时的县教育局长就是岳父当年的爱好文学的学生。我提醒了几次,岳父始终不表态,说急了就含糊答应“嗯嗯嗯”,可就是不见行动。
  当时的教育局就和岳父家是对门,抬脚过马路就到,但这件事却一直拖了下去。老人家还是那句话:“人要自立、自强!她要考上大本考上清华北大,不就不用求人就在大都市立住脚了?”我急了,说:“你不去找我去!”我真地去了教育局,在二楼办公室见到了局长。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后如实说明来意:“能调入县城近了照顾老俩更好,有困难调入相邻的周边乡镇,能一早一晚骑车上班也行。”局长笑了:“郝老师就是那么个人,好人。”答应一年见习期满后调过来。之后,岳父病重去世,孙女恋爱出嫁,调动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最希望的,就是人人自强自立
  一生不求人的岳父,病重期间为求人大哭过一场。当时,他已经知道自己患了肝癌不行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如影随形跟他吃了一生苦头的老伴。他想把老伴主要托付给我夫妇二人。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妻子等人早就商量安排好了:以后让岳母在城里我家为主,生日、过年、八月十五回老家待会子,和亲戚见见面。
  妻子去医院陪床,他父女俩却把话说两岔里去了,父亲是在托付老伴,女儿却认为他说的是不会谋生的二哥,两人对话南辕北辙,结果岳父误认为我不愿意接养岳母。老人家竟然急得老泪纵横,不顾病房人多,出声哭了起来,因发自心底,模样很绝望悲痛。妻子从没见父亲这样哭过,吓坏了,细想才明白,两人可能说两岔里去了,忙问:“你说谁?”“说你娘啊。”“我还认为你说俺二哥哩。你放心,俺娘我俩接下了!”
  听到这里,岳父这才打住悲声。“俺二哥不会谋生,我俩还没打算好怎么办好。他有儿有女身体健康,上潍坊靠我俩总觉不大合适。”“他属依赖的。赖着谁粘呼上就不撒了。甭管他!叫他自立。”
  2003年秋,心爱的岳父郝湘榛与世长辞。
  岳父生前最希望的,就是人人自强自立。见谁不同流俗好学上进,他就打心底里喜欢。回忆他的一生,平添几多感慨!他像一面镜子,让在世俗的尘网中庸庸碌碌混日子的我们警醒!
  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当了个“文学混子”,说是爱好文学,却不能为文学事业献身,过了知天命之年了在文学方面还老大无成,辜负了郝老师的殷切期望。若他健在,有严师监督,我或许不是现在的我,或者我能像他那样为社会、为众人多做点贡献。缅怀恩师,愧对其生前谆谆教导,自此发奋,或者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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