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62天前
鄌郚总编

赵玉明丨我与巩章武先生的一段师生情缘

  我与巩章武先生的一段师生情缘
  昌乐一中建国前称作“山东省立昌乐中学”,那时的学制独具特色,没有学年之分,只实行学期制度,每半年招生一次。这也许是作为敌后抗战中学的一种战时机制吧。我在昌乐中学马家河分校就读的中六级(初中)仅仅比1945年年底毕业的中五晚了半年。为了给家里省下半年学费,早点升入高中,我借了中五毕业而又不打算升学的赵泽汾的一张文凭,到马宋街的寺后校本部越级考入高六。于是,念小学和初中时使用的赵泽汾这名字从此在人间“蒸发”。
  1946年暑假过后,昌乐中学正式迁入现在的一中校址,在这里,得以聆听被称作山东数学八大家之一的巩章武先生给我们讲授的几何课。
  那时的巩章武,约在四十岁年纪,中等个、圆脸盘,皮肤黝黑,看外表似与他大名中的“武”字有点相近,但说起话来却轻声细语、言简意赅。他上几何课,没一句庸言,可说是字字玑珠,该讲的,一句话不少,无关课题的话,半句也不说,不愧为大家风范。听他的课绝对是一种高品位享受。
  可惜到了高二上学期,我的这种享受遭遇干扰。那时学生伙房由学生代表自行管理,我被推举为“饣八  饣古 团”负责过秤记帐的“委员”。这一来,就时不时地耽误上课。对我来说,这可是致命的灾难。因为我少年丧父,撇下母亲一个小脚女人拉扯着我们姐弟两个,加以连年战乱,家中境况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必须学好每一门功课,确保考在前五名,以便挣到校方为前五名设置的40斤奖励粮。这是我得以维持学业的唯一依托。因此,我绝不能让课程出现空缺。若是拉漏下文史一类学科,那倒好办,硬着头皮反复诵读、死记硬背,直背得滚瓜烂熟,一篇白居易的《琵琶行》被我背诵得牢记终生;但若缺了几何课,那可就非请教老师不可了。
  如今回忆起六十年前这段往事,实在令人啼笑皆非。我向巩老师请教几何,并不去他的办公室或住处,而是采取“拦路堵截”的方式。我一边在伙房弄帐,一边留心下课钟声,同时用眼角瞄着巩老师从教室走过学校空场的那条必经之路。一见他的身影,立即窜过去,双手捧上课本或作业本,报出要请教的那条原理或习题,巩老师便耐心细致地给我讲解一番,末后还问上一句“懂了么?”我一边连连点头,同时内心里便涌出一股承受慈父般关怀的暖流;便觉得此时此刻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如此问过几回,他从我提出问题的角度和深度,似乎也品出了我对所学知识掌握的分量或档次,默默地、略显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从此开始,在他脑海里印下了我这么一个学生。
  转眼到了1948年春天,昌潍解放。母亲挂念着住在潍县城里的舅舅家战火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叫我背上一摞煎饼走趟姥姥家。
  这时正值小麦扬花秀穗,漫坡嫩黄,一派大好春光,正如当时那首不绝于耳的歌曲:“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我也从为争夺40斤奖励粮而苦读书、死读书中解放出来,感到无比轻松,背着包袱一溜小跑,不须半天便来到了距家40余里的潍县城。
  历经一场大战,所幸舅舅一家完好无损,只是生活水平大不如从前,原本被一带邻居推崇为郭宅街响当当 的“宅户”(旧潍县城素有丁、陈、郭、张四大家族之传统美誉),如今只得靠倒卖估衣维持生计了。我到后的第二天适逢东关大集,舅舅打点起一包破烂衣物,命我帮他背着,一同到白浪河沙滩上摆估衣摊儿。舅舅没有儿子,只有四个女儿,那时代女孩子不许赶集,所以我一到便被派上了用场。
  从南门里到东关须走两条长街。就在这个五月艳阳天的上午八、九点钟,就在以姚仲明同志为市长的潍县特别市的大街上,天赐机缘,我又遇见了堪称恩师的巩章武!师生战后重相逢,那一份发自肺腑的情谊自不待言。一番寒暄之后,巩老师就问我想不想上学,说现在市立联中已经开课。有恩师在此,又有书可读,我哪有不想上学的道理?舅舅见此情景,便接过包袱让我跟巩老师去了学校。此时联中,不愧为解放型学府,已不存在什么入学手续等等繁文缛节,仅凭巩老师(事后得知,巩章武在市立联中仍当教务主任)一句话,便把我插进了这里的高中三年级。我原本所在的昌乐中学高六班这时虽也进入三年级,但须寒假毕业,而市立联中的三年级则按正规学制,暑假完成学业,这样我的高中学程似与念初中越级升学那样,又缩短了半年。
  在联中不足两个月的就学时间里,我们一群少年学子由那位操一口胶东语音的政治教员率领,唱革命歌、演革命戏、聆听耳目一新的革命理论,豪情满怀,走完中学生活的最后一段行程。紧接着,顺理成章地考进设在潍县乐道院的华东大学,一到来年,便登上了渡江南下的航船。
  相对于终生困守田园或建国后若干年才找到一份工作的那些昌乐一中同班同学来说,我走进革命队伍竟是如此之顺畅与快捷。正如生活中和书本上常常有因着一个偶然事故而决定了人生命运的记载,1948年5月我在潍县大街上与巩章武先生的不期而遇,显然是导致上述不同结局的契机或前导。仅此一点,也不能不使我对可敬可爱的巩章武老师铭感终生。
  赵玉明
  作者简介:赵玉明,1930年生于昌乐北黄埠村。1949年由华东大学随军南下福建,历任区政府秘书、团区委副书记等职,1954年调福建师范学院进修,后任建阳师范教导副主任。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平反改正后业余自学英语并学有所成,于《外国文学欣赏》发表《徒劳》、《文明的、野蛮的读者》等译作,1999年获美籍华裔作家韩素音发起的英汉翻译比赛二等奖。1986年离休,享受县级待遇。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昌乐文史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