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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9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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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明丨《永远的怀念》学习收获

  《永远的怀念》学习收获
  作者 | 杨道明

  谈文学,我是门外汉,尤如井底之蛙,没见过大世面。
  1968年8月份从临朐三中毕业后回到家乡参加生产队劳动,12月下旬公办教师回原籍后,本村小学因缺少老师,被贫下中农推荐到本村小学,后到联中任民师。本来我在上学期间,作文还是可以的,每次作文课老师都拿我的作文当范文读给同学们听,表扬我的作文好。如果我任民师后教语文,坚持阅读和写作,再遇到郝湘榛老师这样的文学大师作指点,或许也能写出点符合文学的文章来。可是阴错阳错地教了数学,一心钻研在教材上,一干就是10年。1978年7月参加全省公办教师统招考试后,被招录为公办教师分到大关初中,又是担任毕业班的数学课,一干又是六年。1984年3月,大关公社分为大关、蒲沟两乡,我又被任命为蒲沟初中的负责人,一直干到2000年,主要精力就是抓教学,搁置了写作,对郝老师的作品和文学讲座也从未听说过。在我的记忆当中就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曾看过公社宣传队演出的快板剧和电影《半边天》,巧的是我村有一社员也叫刘建德,自从《半边天》在我村演出后,老少爷们见了刘建德就同他开玩笑:“刘建德,有个病,如今犯的很严重”“眼晴里堵着块半头砖,老是看不见半边天”,惹得双方哈哈一笑,以至于“半头砖”成了刘建德的代名词。后来听说《半边天》的作者是郝湘榛,正如张铭璇先生所说,我们这里也是把“郝(hao)读成huo”。
  1987年临近不感之年时,为了提高自己的学历,又心血来潮,报考潍坊教育学院,因自己虽教过数学,但对物理化学是盲点,就报考了文科,被中文系录取,脱产进修了两年大专。通过对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外国文学、古代汉语、现代汉语、文学概论、大学写作的学习,才初识文学。毕业回校后,还在蒲沟初中成立了文学社,出版刊物《蒲馨》,用钢板油墨坚持了八年,共编印了29期,每期都有自己的小文发表,但那时我确实是意在培养写作新人,自知文学基础差,不是写文章的料,不好意思向上面的文学刊物投搞,所以我的文章很少变成铅字在纸质上亮相。
  退休之后,根据自己收集的资料,好像搂了一篓子柴火,大体上捋顺了一下,成了本村的村志,得到了村民有关部门的赞赏,之后陆续写了本地有关文史的资料小文章,被《书香临朐》总编苏洋发表在公众号上,受到当时县政协文史委主任安兆东的关注,被马玉顺老师拉进了“临朐文史群”,后又被闫玉新老师拉进了“青齐文史爱好者群”,被王振国老师拉进了“临朐‘散文之家’交流群”,年前又由苏洋总编拉进了“临朐县作家协会群”,对郝湘榛老师及其作品才逐渐有所认识。
  今年1月份,从县作协办公室抢订了《永远的怀念》一书,此书是《临朐文学》纪念郝湘榛逝世二十周年专辑。本专辑收录了郝老《一个家庭的变化》《人之初》《腰杆儿》《鼠人》《半边天》等6篇作品,既有处女作,也有成名作和代表作。有《傻大嫂喂嚼饭》《超越题材》《谈文学语言》等郝老在文学讲习班上的三篇讲稿选,是郝老对文学的理论认知。还有郝老的弟子,如郝秀玲、张中海、张克奇、周士军等同志写的24篇纪念散文,有倪若强、井明华等5名同志写的纪念诗歌,后面还有马玉顺、王淑刚两位先生的作品短评,王兆亮先生的一篇作品考证,于振海先生的《郝湘榛墓志铭》。对这本专辑我是逐字逐句反反复复地阅读揣摩,郝老的身世形象在我的心中记忆清晰升腾矗立。
  公元1929年[己巳(蛇)年(民国十八年)]11月21日,郝老出生在县内实行乡社制时的最后一年,临朐县忠善乡夫召社高墓庄(村)。高墓村自我国古时置县以来就属于临朐县,直到1948年7月成立益临县。益临县包括益都县的尧西、香山、弥东、郑母四区,临朐县的柳山、尧山、营子、龙岗四区,昌乐县的尧沟镇。1952年6月益临县撤销,区划调整后高墓村划归益都县。1986年3月撤销益都县,改称青州市。今属青州市郑母镇高墓村。
  郝老的父亲名叫郝显堂,母亲“青静眼”,是个半瞎子。生二男一女:长子郝湘水,闺女郝素娥,次子郝湘榛。生郝湘榛时,长子郝湘水已有了儿子。郝湘榛比哥哥小20岁,比侄小半年,侄大叔小。因为老年得子拿着娇,老俩给郝老起乳名“大闺女”。郝家生活穷困,过着糠菜半年粮缺衣少食的穷日子,小时候的郝湘榛被“半瞎子”娘牵着手,拖着打狗棍经常外出讨饭,1942年大歉年,几乎饿死,一次过铁路去尧沟一带要饭与家人失散。虽然生活贫困,但是郝家也很重视耕读传家,所以想方设法,既使要着吃,也让郝老上学读书。可是时逢乱世,“自打想事就来了鬼子,后又解放战争拉锯,学校办办停停,躲躲藏藏,弄得没大捞着上学。”1946年考入了昌乐县吴家池子简易乡村师范,在校期间,“随胡流胡,集体参加了三青团”,这也就成了解放后历次政治运动说不清的历史问题。1948年家乡解放,参加了工作,在当时的益临县尧沟、郑母完小任教。1949年腊八日,郝老与张石岭村的张桂香结婚。张桂香是当地乡长的女儿,比郝老大五岁,张家“爱惜人才喜欢文化人”,图的是郝老识文解字。
  郝老的父亲兄弟四人,大哥郝显远,二哥郝显庆,他是老三,四弟郝显禄。郝显禄家境好,土地多,娶了两房女人都没有生育。1949年当地正在土地改革,按人均拥有土地划成分,郝显禄“正面临可能划成富农扫地出门分地分房的挨斗境地”,于是找哥哥们商定,将三哥的二儿子过继给他当嗣子,“一来传承香火,二来可以人均土地少一些,免得被划成地主富农。”郝显禄比较开明,又主动献出了十几亩地,被划为中农。郝老夫妇出嗣后,就有了生父母、养父母、岳父母,这就是郝秀玲所说的郝老“有了三个爷四个娘”。
  郝老命运多舛,一生遭遇到了三次重大打击。
  郝老小学任教期间,因爱好文学,工作之余,常在《昌潍大众》上发个诗歌小演唱什么的,被上级发现是个人才,于1951年选拔进了益临县文化馆。1952年6月益临县撤销,郝湘榛因人员分流进了临朐县文化馆。
  1953年,郝湘榛发表了反映新中国成立后农村巨大变化的处女作《王家湾》,1954年、1955年又连续发表了《一个家庭的变化》《方向》两本中篇小说,以此成名。《一个家庭的变化》是写主人翁秀芝对玉良嫂和婆婆晓之以理的说服引导,以及妯娌俩对婆婆动之以情的照顾,使婆婆良心发现,思想转变,由此一个家庭发生了变化。三部小说都由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奠定了郝老在山东文坛上的坚实基础和影响力。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56年郝老本应出席全国青年作家会议,可是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参加。1957年被省文联召去参加整风运动,在5月26日省委宣传会分组座谈会上,郝老心底无私,直言快语,坦诚陈见了四点意见,由此郝老便以反党分子挨“声讨”,戴上右派分子帽子,7月份就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劳动改造成了郝老生活的主体,他干起活来累的鼻子往上淌,没时间也不敢去擦鼻子,只好再吸回去,这不是往上淌吗?被人打掉了牙就往肚子里咽,“对谁都是不疏不近,对任何事情都是不冷不热。”“走路顺着路边,贴着墙根儿,低头不语,仿佛受人监视,恐恐惶惶,躲躲闪闪。”夹着尾巴做人,郝老有冤无处诉,欲哭无人听,不服也得服,只以“命苦”慰己,以泪洗面。这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痛苦!这与孙大圣为保护师傅安全,驱妖除魔,却被师傅以“罪孽”之名戴上紧箍咒,疼得抱头打滚,直喊饶命,何其相似。这是郝老一生中受到的第一次致命打击,这次打击可说是毁了他的一生,从此一位文学新秀,将来不可估量的文学巨将就这样被厄运扼杀了。
  1963年郝老摘帽后虽然回到了文化馆,但仍是摘帽右派,用一个橛子搁自栓着,没有发表作品的权利,刨作也就无从说起,只能做些杂务和辅导群众创作。
  1966年开始的十年文革,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臭老九成为斗争的对象,有历史问题的摘帽右派郝老自然也就成了文化馆中的首选揪斗对象,红卫兵造反派给他戴上高帽子游街示众,站台子,大字报贴满身,被红卫兵扭着胳膊,摁着头,低头认罪,遭拳打脚踢,郝老清楚地记得,看着一个红卫兵像不使劲似地朝他打来,但是落在身上却是那样的疼,不知那人用的是什么方法。在一次批判郝老的大会上,有人揭发他的“反动言行”时,在常人眼里就是一句笑话,但在不担振候的郝老身上,却成了“攻击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的罪证,被关进牛棚,写不完的检查,开不完的批斗会,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郝老后来委屈地说:“我被划为右派分子,已是一道创伤啊!他不该在我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呀!”文革是郝老在人生中经受的第二次重大打击。
  1970年春天,郝老创作的快板剧《半边天》去潍坊会演后,先被评为“唯生产力论”,郝老吓得“战战兢兢,不寒而栗”,他用掌击打着自己的额头,悔恨地说:“谁叫你写的呀?你这个东西!”等到上级有关专家评定“有加工余地的”时候,郝老才略微舒了一口气。1973年,《半边天》赴济南南郊宾馆大礼堂汇报演出,受到省委领导和省机关的高度评价。同年,由山东省吕剧团改编成吕剧上演。1974年,吕剧《半边天》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成戏曲影片上演,轰动全国。但是《半边天》的作者却署名“集体创作”,就因为郝老是摘帽右派,此时郝老的心情是怎样的憋屈和无奈!
  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郝老的冤案得以平反昭雪。郝老说:“如果不是打成了右派,白白浪费了接近三十年时间,我会写出一些好东西来的!后来改正了,也老了。”但是解除了紧箍咒,消除了压抑的喜悦,使郝老又焕发生机,进入了第二个创作期,于1980年发表了短篇小说《人之初》,1981年表了短篇小说《腰杆儿》,之后又写了《煮不烂换虾酱》《借猪的故事》《三个女人一台戏》等优秀作品。从1985年起,郝老在县文联主办文学讲座,为培养文学青年呕心沥血。就在郝老正在踌躇满志准备向文学高峰攀登之时,郝老又遭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重大打击。1986年农历正月十四,郝老的大女儿一家四口来县城看望他,行至营子一公路大桥上发生公交车坠河事件,大女儿、女婿和外孙当即身亡,仅有一个不到四岁的外孙女幸存。这是郝老在步入老年后受到的第三次重大打击,之后,身体每况愈下。
  既使在身心多次遭受重大打击、病魔缠身的情况下,郝老仍把写作和培养学生当成了人生的寄托,“凭借自己一手之力,在培养新人的道路上,玩尽风水轮流转换,在临朐文坛上,是撒豆成兵的祖师爷级别的存在。”
  郝老说:
  “语言是一种艺术,艺术是表现生活的。”
  “语言不是工具,语言就是文学本身。”
  “搞文学创作必须具备从娘肚子里带下来的文学细胞!是人的天赋和才情!”
  “作文形同做人,作品要等同于人品。”
  “为人要真诚,初心要善良。要写好作品,首先要做个好人!”
  “要讲实话,讲真话。讲真善美。把文学创作最核心东西讲给大家听。”
  “一个优秀的作者,要有儿童的单纯,中年的热惰,老年的深刻。”
  “对生活中丑恶现象既嫉恶如仇,又包容一切,既看尽看透,又不失赤子之心,这是一个优秀的作家和诗人所必须具备的。”
  “文学就是人学,文学就是写人的,把人性最原始的,最本质的东西用朴素的语言暴露给你看。”
  这些精辟的见解,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以舌舔火焰,也以肉身磨刀,间或有刺啦火星闪烁,那是刀刃与硬骨头的摩擦声。”这是“经过了冷却提炼,把炽热的岩浆变成宝石了。”这是临朐文化人的思想之根,艺术之源,成为沂蒙山下的老墩头,繁洐了一茬又一茬的临朐文化人。
  郝老,“一个脸色发黑、眼晴凹陷、腰背前倾的老头”,“清瘦熏黑的面孔,浓黑的眉毛”,“魁梧的身材配上一张黝黑并不俊朗的面庞”,“下垂肿胀的眼袋,沟壑纵横的脸颊,乌黑乌黑的眼圈,灰白直立的短发”,永远定格在2003年10月11日,这天郝老“带着半部未完成的《天国梦》,带着无穷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郝老“本来是能够攀登上文学的朱穆朗玛峰的,可惜他‘文运命运不济’,加上人生漫漫种种阻隔,最后只是登上了文学的泰山之巅。”
  郝老,您是我们《永远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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