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admin [楼主] 发表于:35天前
昌乐 刘文安

探讨白金科的文学突围之路

他把苦难酿成诗
探讨白金科的文学突围之路
刘文安


  在昌乐文学的版图上,白金科先生是一座静默却巍峨的山峰。初识他的文字,是在泛黄的报刊上,那篇《柳叶船》里浮动的乡土哀愁与市井温情,如同一枚带着露水的草叶,轻轻叩开了读者的心门。那时谁也不曾想到,这般灵动的笔触,竟出自一位在生活泥沼里跋涉半生的清洁工之手。他像一株扎根岩缝的松柏,用苦难作养分,在命运的贫瘠之地,硬生生长出了属于自己的文学春天。当我们试图追溯他的轨迹,才发现每一片文字的叶脉里,都流淌着对土地的深情,对生活的敬畏,以及对梦想的执着 —— 这是一个草根文人的精神史诗,也是一代人关于文学与生命的永恒追问。

  卷首:尘埃里的星辰

  二十世纪末的某个春日,昌乐县《春华》文学报刊的编辑们在堆积如山的来稿中,意外发现一篇题为《柳叶船》的小小说。字迹工整如刻,故事里浮动着街巷烟火与乡土哀愁,大家传阅时不禁惊叹:"这文笔,该是学院派作家的手笔吧?"直到数月后,他们才得知作者真实身份--红河镇的清洁工白金科,一位在生活泥沼里跋涉半生的草根文人。这个颇具戏剧性的"反差记",恰似白金科先生一生的隐喻:在命运的尘埃里默默扎根,却在文学的天空绽放出璀璨星光。当我们翻开他的作品,触摸那些带着体温的文字,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作家的成长史,更是一代乡土文人在困境中坚守精神高地的缩影。

  一、负重的人生:在夹缝中生长的文学梦

  (一)命运的三重枷锁
  1955年,白金科出生于留山脚下的贫苦山村。作为家中长子,他的童年被"饥饿"与"匮乏"深深烙印--冬天穿着露趾的布鞋在雪地奔跑,书包里装着用草纸订成的作业本,放学归来需背着竹篓去山上拾柴。初中毕业时,尽管成绩优异,他却不得不主动辍学:"家里兄妹七个,我是老大,总得替父母分担。"
  1978年,为改变家庭困境,他做出改变命运的重要抉择--入赘红河镇吴家。在那个讲究"宗族血脉"的年代,"上门女婿"的身份如同一道无形枷锁:丈人家的冷眼、乡邻的指指点点、白姓在红河街的"孤门独户",让他在自卑与自尊的撕扯中艰难求生。低矮的四合院成为他的"孤岛":三面高墙遮挡了阳光,水瓮青苔与漏雨的屋檐,构成了他前半生的生存背景。
  生活的重负更如巨石压顶。为谋生,他卖过菜、种过地、扫过街,凌晨四点就要推着板车去农贸市场占摊位,双手因常年劳作布满裂痕,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掉的泥垢。两个孩子出生后,经济压力陡增,他曾在深夜的塑料棚里对着星空叹息:"有时真想把笔扔了,可一拿起稿纸,又停不下来。"

  (二)文学的精神突围
  在菜市场的喧嚣里,他偷偷观察卖菜大妈的絮叨、修鞋匠的沉默;扫街时,他记住每个胡同的老槐树、砖墙上的苔藓;深夜躺在塑料棚里,把妻子的鼾声、远处的狗吠,都化作文字的韵律。对他而言,文学是苦难生活的"止痛片",更是对抗庸常的"武器"。
  1985年,当他攥着用卖菜钱买的稿纸,向《红河文艺》编辑递上处女作时,掌心已满是汗水。那篇题为《土烟》的短文,写的是自己用旧稿纸卷旱烟的日常:"金黄的烟叶裹着墨香,火柴擦亮的瞬间,火星子溅在稿纸上,像极了未完成的标点。"这段带着烟火气的描写,让编辑们眼前一亮--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位真正"活着"的作家。

  二、扎根的智慧:乡土文学的深耕者

  (一)脚下的土地:作为方法论的"在场"
  白金科的创作哲学,藏在他沾满泥土的胶鞋里。他拒绝做"俯瞰乡村"的观光客,而是以"参与者"的姿态切入生活:卖菜时,他能准确叫出每个老主顾的外号,知道他们家的腌菜坛子放在东墙根还是西窗下;扫街时,他留意到退休教师每天清晨都会在巷口喂流浪猫,拾荒老人总把易拉罐踩扁藏在三轮车坐垫下。这些细碎的"生活颗粒",后来都变成《巷口的早晨》《拾荒者的月光》等作品的鲜活素材。
  他的写作空间极具象征意味:早年在四合院的灶台边写,油烟熏得眼睛流泪;后来在菜市场的遮阳伞下写,稿纸常常被风刮得漫天飞;搬进社区楼房后,他在阳台摆了张旧书桌,窗台上永远放着一盆从老家带来的泥土。"写作时闻着土味,心里才踏实。"他曾这样解释。

  (二)手中的笔:苦难的诗化转译
  在白金科的作品里,苦难从不是廉价的煽情工具,而是被淬炼成艺术的原材料。写贫困,他不直接说"穷",而是描述"水瓮上的青苔厚得能刮下来炒盘菜";写孤独,他说"塑料棚的露珠滴在稿纸上,比标点符号还密集";写偏见,他通过"握手前在裤衩上擦手"的细节,不动声色地展现尊严的重量。
  这种"哀而不伤"的叙事风格,源自他对乡土的深沉理解。在《老井》中,他写村民对上门女婿的歧视,却用"井绳被磨得发亮,每道痕迹都是日子的皱纹"来隐喻时间的消解力;在《代课老师》中,他写乡村教育的困境,却以"粉笔灰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像撒了把星星"来传递希望。正如文学评论家所言:"他的文字是带露的草,虽生于泥泞,却向着阳光生长。"

  (三)心中的尺:文人风骨的现代性诠释
  在功利主义盛行的年代,白金科的"不合时宜"显得尤为珍贵。当文友想帮他儿子介绍工作时,他婉拒:"孩子得自己闯,不能靠别人施舍。"当某刊物想给他发"有偿稿"时,他回信:"文字是干净的,不能沾铜臭。"即便获得全国小小说金奖,他仍坚持扫街:"手闲了,心就空了。"
  这种"清高不失烟火气"的处世哲学,体现在他对文学的纯粹追求中。他的书房里没有奖杯证书,只有满墙的剪报与泛黄的手稿;他的微信朋友圈从不晒荣誉,只分享新作与田间作物的照片;他拒绝加入任何"圈子",却对每一个上门讨教的文学青年倾囊相授。"写作是自己跟自己的对话,热闹了,就写不真了。"他常说。

  三、精神的遗产:一个人的文学启蒙运动

  (一)对写作者:打破"准入制"的启示录
  白金科的存在,是对"文学精英主义"的温柔反叛。在他之前,昌乐文学圈多少有些"科班情结",而他用初中文化、清洁工身份,证明了文学的大门向所有热爱生活的人敞开。正如《春华》主编郭建华所言:"他教会我们,真正的作家不是靠证书堆砌的,而是用生命体验浇筑的。"他的创作轨迹,为草根写作者提供了可复制的路径:从1985年发表第一篇短文,到2010年获得全国小小说年度大奖,他用25年时间完成了从"业余爱好者"到"专业作家"的蜕变。这个过程没有捷径,只有日复一日的观察、记录、修改--他的手稿常常改得"面目全非",一篇两千字的小说,往往要写满十页稿纸的修改笔记。

  (二)对文学界:乡土叙事的范式创新
  在乡土文学日益式微的今天,白金科的创作堪称"突围样本"。他避开了"寻根派"的宏大叙事,也拒绝"伤痕文学"的集体控诉,而是以"微雕"的方式,在小小说的方寸之间构建起独特的"红河世界"。他的作品里,有《清明雨》中为亡妻守墓的老人,有《赶集》中因五毛钱争执的农妇,有《老槐树》下讲古的退伍军人--这些"小人物"构成了中国乡土的毛细血管,鲜活而真实。更值得关注的是他的语言实验。他将方言土语进行艺术化改造,如把"聊天"说成"拉呱",把"撒谎"说成"编瞎话",既保留了地域特色,又赋予文字节奏感。这种"接地气而不失雅致"的语言风格,为乡土文学的现代转型提供了新思路。

  (三)对时代:平凡者的精神镜像
  在流量至上、成功学泛滥的当下,白金科的人生轨迹犹如一面镜子,照见了时代的焦虑与迷失。他用一生证明:真正的成功,不是财富的积累或名声的显赫,而是对热爱之事的至死方休;真正的自由,不是摆脱世俗的枷锁,而是在枷锁中舞出生命的韵律。当我们为"内卷"焦虑时,不妨想想他在菜市场写稿的身影--在逼仄的空间里,他写出了广阔的天地;当我们因"平台期"迷茫时,可重读他的手稿--那些被反复涂改的字迹,是对"坚持"最生动的注解;当我们抱怨"缺乏素材"时,应想起他的创作信条:"生活从不缺少故事,缺少的是蹲下来倾听的耳朵。"

  四、雪落无声:最后的乡土诗人

  2025年元旦,白金科先生在与肺癌抗争一年后,于家中安然离世。那天清晨,昌乐飘起了新年的第一场雪,洁白的雪花覆盖了他曾扫过的街巷,落在他书房的窗台上,仿佛上天为这位清白一生的文人献上的挽联。
  送别仪式上,县作协的文友们自费租车赶来,有人捧着他的手稿,有人带着他爱吃的腊八粥。挽联上写着:"笔耕乡土写尽人间烟火,魂归星河长照后世文心"。当骨灰撒向红河时,不知谁轻轻哼起他曾在稿纸上写过的短句:"柳叶船漂啊漂,载着星星的碎片,驶向没有寒冬的港湾。"
  他的离去,为一个时代的乡土文学画上了逗号。如今,红河镇的老街依然人来人往,菜市场的摊位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那间曾堆满稿纸的小屋还在,窗台上的泥土里,长出了一株不知名的小草,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他未写完的某个句子。

  尾记:写给未来的信

  在白金科先生的遗物中,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文学是土地的根须,越深,越能听见大地的心跳。"这句话,道破了他一生的创作密码,也为后来者指明了方向。
  当我们在流量文学的浪潮中徘徊时,或许该回到文学的原点,像他那样--把脚扎进泥土,把心交给真实,让文字成为照亮人间的星火。因为真正的文学,从来不是空中楼阁,而是从生活的岩层里喷涌而出的清泉,是平凡人对命运最温柔的反抗,最深情的告白。
  白金科先生走了,但他早已把自己种进了文学的土地。那些未完成的手稿,那些在深夜里点燃的烟卷,那些被反复修改的标点符号,都在诉说着一个真理:只要有人还在为生活感动,为苦难流泪,为美好心动,文学就永远有它的根,它的魂,它的星辰大海。
  谨以此文,纪念那位在尘埃里种星星的人。愿他的文字,如春风化雨,滋润更多热爱文学的心灵;愿他的精神,似北斗高悬,照亮无数在困境中前行的身影。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昌乐文学
文史千古秀 功名上景钟
回复 引用 顶端